黑马甲-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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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装不成了马褂了?您看这件衬衫配这件西装好不好?纯棉的,标价四十,您要全要,我们老板准能给您优惠。”
“买二赠一。”王向东在门口答腔。
“赠啥?”“西装衬衫赠条领带,金利来的,绝对够品。”
中年客看看许凤递过来的领带,挺干脆地说:“谁都知道这服装谎大,我也懒得划价,嫌罗嗦,老板你就说个实在话,最低多少买吧。”
王向东说:“看出你是个爽快人了,不过要说着服装谎大,可不是指我们这些正规门脸儿,街上耍露天的才坑人,我们这里都是一分钱一分货,门脸是死的,丢不了跑不了,谁敢骗人?看得出来,您也不是上地摊上挑衣服凑合穿的主儿。这两件您要看顺了眼,少给二十块钱,领带照送,算留个念性——我少赚点儿没关系,您以后能常来才要紧。”许凤上前就给客人扣扣子:“大哥这件您也甭脱了,就这么穿着,见人就告诉他们您刚下飞机,出国考察去了,准逮一个蒙住一个。”
“这姐姐真会说话,您也别跟我忙活了,我还是脱下来吧,麻烦您给装袋儿,别忘了领带啊。”中年人乐呵呵提着衣袋走了,王向东把钱一装,对李淑娟说:“就这意思,多跟许凤学着点儿。不过,要是来了女客人可不能这么弄,要跟她们一点一点儿地往下拉价,不怕烦,她们就是想从这划价的过程中获得成就感,其实最后得不着多少便宜。”
李淑娟羞涩地一笑:“我妈总说买的没有卖的精,真是这样啊。”“从南京到北京,都知道这话,不是你妈发明的。”王向东说完,许凤咯咯一笑,李淑娟的脸红成了大番茄。
“加紧培训,加紧培训,你快救救三哥吧。”王向东夸张地苦恼着,站起身说:“我找罗光荣呆会儿去,你帮我盯紧点儿。”
大罗不在,看摊儿的说他去忙工厂的事儿了。听着“工厂”俩字,王向东觉得有些好笑,说得有些夸张了吧?无非就是个手表厂的废弃仓库而已。不过他对大罗的效率还是蛮欣赏的,一下又想起当年大罗抢了军帽后兔子般飞逃的形象,不觉自己笑出声来。
顺路去四姐店里打了一照,前两天还打趣过的小白脸居然正在,正跟四姐小声聊着什么。四姐一抬头,冲王向东笑道:“这也是我弟弟,秦世元——这是三哥。”秦世元马上笑叫三哥。王向东呵呵笑着,说不客气,不知怎么就从秦世元想到了袁世凯和陈世美。
“咱的货有个三两天就到了。”四姐说。
王向东点下头,问:“隔壁换人了?”“换了,酒糟鼻把店给他表弟了,自己去洋货市场折腾啦。中国人也是他妈贱,老外扔垃圾箱里的衣服洗洗就敢穿,有的还福尔马林味儿的,估计是从死尸身上扒过来的。”王向东笑道:“有人要就有人卖,酒糟鼻也是急人民之所急嘛。”然后看看店面儿,问道:“四姐,听说你要再开个分店?有地方吗?”四姐笑道:“不一定非吊死在滨江道不可,也可以到别处开个专卖店啊,南京路我看了几个地方,还没落实。”“你忙得过来吗?”四姐看着秦白脸儿一挤眼:“不会找个帮手?”
王向东笑了笑,说:“你们一个个都肥了。”四姐说你也不错啊~~,才来了三年就从外摊儿进了门脸,比我当年混得顺利多啦,将来你要翻到我们这些老家伙上面来呢。王向东嘎嘎一笑,四姐也回味出了自己话里的双关,当时破口笑道:“老三你给我滚蛋吧。”
王向东笑着出去,一路上跟摊主们打着招呼,一会儿回了“家辉服装店”,看看人不是很多,就让许凤带上化妆品先回家了,约好明天带她去何迁那里见工。
王向东不觉郁闷。一方面的确是为了许凤的事,不过能给她安排到何迁那里先过渡一下,也算完美的结局了;另一方面倒是重要的,就是将来发展的事——看到大罗跟瞎四姐都有了方向,王向东也有些急,现在他不是没有扩大经营的资本,这几年除去挑费,连压在货上的钱好歹也攒了十几万了,要是许凤跟他的事不弄得这么尴尬,他真的可以放心地让许凤给自己盯上一摊儿。
都是天不作美。王向东想。
看着李淑娟在那里笨手笨脚地招呼顾客,王向东更是别扭,一下就联想到介绍人陈永红,忽然觉得她其实没啥了不起的,除了在工厂里装个有思想有水平的,她还有啥本事?真拿到市场里练练,恐怕比这个“眼镜儿”也强不到哪去,所以做生意也是指望不上她帮忙的。这一家子人里,大姐那边是过得好的,不会跟他趟这个混水,不过二姐他们两口子的单位都不景气,半死不活的连个奖金都没有,一个月就一百来块钱的死工资,倒不如叫他们也办个停薪留职来跟自己帮忙吧。
想到这里,王向东眼睛一亮,一下挺直了腰,思路也忽然开阔起来。他算计着,等这批货到了,忙活一阵后把资金活份开了,就可以准备开个连锁店,实在缺少周转金了就贷款,钱能生钱,只要看准了潮流,不怕不赚。妈的,凭我王老三的脑瓜儿,能混得比你们次啦?
隔壁的录音机打开了,王向东情绪高涨地跟着好友苏芮的歌声和唱起来:
“……跟着感觉走/让它带着我/希望就在不远处等着我/跟着感觉走/让它带着我/梦想的事哪里都会有……”
紧锁双眉情到深处的王向东乍一回头,李淑娟正有些诧异地望着他笑,王向东一下收住,脸一沉问:“这几天跟许凤学得咋样了?买卖上的事儿都明白了么?”“明白了,可您不在的时候,我不敢跟人家讲价啊,怕卖赔了。”
“过来,过来。”王向东挥挥手,李淑娟乖觉地走到近前,王向东掰着指头说:“这旧社会都讲究个学徒知道不?你来了,是你嫂子我媳妇直接领来的,我不亏待你,三哥这里也没有那些闲七八碎的规矩,你这样的老实孩子呢我也喜欢。不过话说回来,三哥这里不是国营单位,没义务也没能力养闲人,要干,就只有干好,要干好,首先就得熟悉业务,衣服的质地、款式、尺码、官价和最低价,样样都得门儿清,得背得比数自己手指头还利落。然后咱再讲技巧,待人接物的技巧……许凤就是你榜样啊,别人学雷峰,你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学许凤。”
李淑娟小学生一般在面前立着,小眼睛在镜片后面局促地眨巴着,生怕听漏了一句似的。王向东开始白话得还感觉良好,慢慢就没了激情,一摆手道:“你先消化消化吧,睡觉前最好复习一下,别就着胡噜给打没了。”
李淑娟红了下脸,道:“三哥,我不打胡噜。”
王向东别一下头,有些要昏厥的感受,看看没有顾客,晃一下脑袋,先溜达到门口跟隔壁的老板寻开心去了。
'10月24修改至此'
乱马卷二:凌乱青春(1979…1987) 第八章…祸乱始生…03
(更新时间:2005…4…26 0:24:00 本章字数:3365)
转天王向东从市场借了辆摩托,带着许凤去找何迁。何迁的公司并不在“红轧”的办公楼里,而是设在厂子对面的红旗招待所。何迁事先接到传呼,正在等他们。
王向东环顾一遭,问:“几间啊?”“就这一间。”“嘿,这也叫公司啊?这不整个一解放前的地下联络处吗?”何迁笑道:“别小瞧敲了我这弹丸之地,一个电话就能调动世界各地的钢材……”
电话响。“——说说就来了。” 何迁一挪屁股坐过去:“您好,东方贸易……我就是,呵呵……十八毫米的罗纹啊,有啊,你要多少?……没问题,不过不是现货,船期是十天后的……切,你不就要二十吨吗?我能调动的有一千多吨,呵呵,小意思啦……那可不成,必须得先打给我三十个点儿的订金,就这样我还照顾你了哪,现在抢这批货的都打破贼头了,不瞒你说,现在我屋里就有两个单位的领导直接带现金来预定的,我体谅你困难不成啊,回头我怎么做别人的工作?……行啦,你们再研究研究,抓紧啊!这拨咸带鱼可不等人。”
何迁一本正经地放下电话,跟许凤说:“以后这电话就归你操纵着了,我不能天天在这里坐着,那俩业务员从早上就叫我给哄出去了。什么叫跑业务?就得能跑,整天坐在这里等是等不来钱的。”
王向东还在回味刚才他那通电话,这时笑道:“你他妈够能聊啊。”何迁正色道:“不是我诈他们,这叫技巧,现在骗子太多了,想从我这里空手套,没门儿!”
“我看你小子现在的情绪跟先前蹲解放桥底下的时候叛若两人啦,有进步。”
何迁笑道:“莎士比亚知道吗?”王向东眨巴了下眼,许凤笑道:“外国一写剧本的。”何迁挑了下大拇哥,点头道:“那家伙说过一句话:金钱是一个好战士,有了它可以使人勇气百倍。老三,你觉得呢?”
“有道理,外国人就是他妈高。”王向东赞了一句,笑道:“今天我把我妹子给你带来了,其实还有个朋友,周国栋,也是搞贸易的,听说玩得还挺大,抓机会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倒想看看你们俩谁更忽悠。”何迁道:“又是什么牛头马面的主儿啊,你别给我瞎拉拢了。”
“无所谓。”王向东留下周胖子的电话,才望一眼许凤:“何大经理,我这妹子就交给你了,咱可说好了,就管接电话看材料,扛锭子的活儿可不能给我们瞎安排。”何迁笑道:“你才叫瞎安排,我这里用的着自己去扛活吗?”
王向东抓过摩托钥匙,再看看许凤,在心里轻叹一声,嘱咐道:“跟迁儿哥好好干吧,有空我再来看你。”
许凤跟着何迁一直送出门来,眼巴巴看王向东下楼去了,一脸孤苦零丁惨遭遗弃的样子。
…
三天后,从广州发来的货到了,王向东跟四姐雇了辆车,一起把货拉回来,按标签分了,各自拉回店里。王向东先把马海毛的包裹放到旮旯存好,这个货现在九河还没见到,他要跟四姐商量好了再上架,争取一炮打红。
然后吩咐李淑娟打开一包老朱的货,把断档的衣服挑几件上架,这边自己拿剪刀剖开福建人的全毛西装,心里一边得意着:这下算赚了,大楼的专柜里两千一件,我们这里价格上不去,五百、八百总能爆成亮点吧?全毛的啊。
手往里一抓,王向东的眉毛就微皱了一下,拉出一件,眼珠子几乎瞪爆!哪里是全毛西装,根本就是上价十几块钱的大路西装,民工下了脚手架以后穿着溜马路的那种。王向东的店里根本不卖,这都是小摊子上的烂货。
急看下面,一样。卡卡卡把几包都拆了,王向东疯了似的把西装随手乱丢在脚下,摊了一地,李淑娟在旁看得直楞楞眼。闻风过来看货的隔壁老板笑道:“喝,老三耍地摊啦?”王向东没答话,脸色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跳,直看着脚下的西装说:“妈的,让人玩儿啦!”转身就奔了出去。
到了瞎四姐的店里,第一句话就是:“姐姐你的西装咋样?全毛那批!”瞎四姐正盯着伙计清点服装,抬头笑道:“还没过完数呢。”王向东伸脖子一看,她的全毛西装一点问题没有,一下就急了:“姐姐我叫南蛮子给耍啦!”
“咋了弟弟?”瞎四姐有些意外似的。“福建人那批西装全给掉了包,没一件跟样品一样的!”
“不可能啊!”四姐抬脚就拉他回去看。到了“家辉”,一瞧地上乱成一片的黑西装,四姐也急了:“这他妈谁玩儿的?有点儿过啦!”王向东狠狠地把脚下的烂西装踢出老远,怒道:“我马上就回广州,找孙子算帐去!”
四姐拉他一把:“傻弟弟你找谁算帐呀?”“当然找姓姜的啦!”
“切,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你就算帐?你想想,当时可是咱眼看着姓姜的打包,又眼看着老朱发货的啊,你找老朱还是姓姜的?人家谁能认帐?”王向东直了下眼。可不是么?当时是看着人家伙计给打的包啊。
王向东忽然说:“也他妈邪了,怎么你的一件也没错呢?”四姐撇嘴道:“你咒我啊。”转念一想不对劲,马上又说:“老三你这话听着不顺耳啊,什么叫我的一件也没错啊,是不是你怀疑我在这里有什么偷手?”“你想哪去啦,我都给气疯了,说话哪那么圆全?我把我爸都怀疑了也怀疑不到你啊。”
这里一热闹,邻近的几个老板都过来了,七嘴八舌地跟着分析,越说越离谱。这时一个瘦子挤上来说:“老三你把心放肚子里,一百一地是叫发西装这小子给障眼了,我他妈有血的教训啊,前年也是到广州,进衬衫,当时盯得紧,眼瞅着他们给打包,后来背回来一看,都是他妈布头儿!——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就是交钱的工夫,后面给换了包,其实旁边早有一包假的给您预备好了的。”
“那后来呢?”
瘦子一跺脚:“肉包子打狗,哪还有后来?!我找回去啦,谁认帐?人家问你:当时是不是眼看着给你打的包?——问的时候,旁边就过来俩身上盘龙附凤的爷们儿,比我高两头!我还闹屁啊闹!认倒霉吧大哥,以后机灵点儿全有了,不上当不叫做过生意。”
王向东一边听他控诉血泪史,一边下意识看一眼四姐,瞎四姐读过他的目光,自己先抢过话来说:“牙签你说的也不对,老三我们俩是在一家上的货,又是同时上的,怎么就掉他一个人的包?还是四包哎!”被叫做“牙签”的瘦子一看四姐目光犀利,马上讪讪道:“那……咱就闹不清楚了——没准骗术又升级了吧——要不就是该老三倒霉啊。”
王向东说:“这事儿绝对没完,谁敢算计我,我让他一回清不了,一辈子慢慢清!”四姐挥挥手:“弟弟先甭上火,你的货不是没了吗?这个全毛西装还得咱姐俩一块控制市场,得,先从我那里匀一百件给你,你卖完了给我算帐。”
王向东说回头再说吧,想好了我再找你。瞎四姐拍一下王向东的胳膊,叹道:“认栽吧,这就象做古玩的,出门就不能回头,只能怨自己打眼了,没水准,咱只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慢慢找补吧。”
“没完,这事没完,我不给他长点记性还真咽不下这口气,两万来块啊,我容易嘛!”
瞎四姐也愤慨道:“要在两年前,我二话不说就敢拎着片儿砍跟你找那孙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