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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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钊也看向傅守瑜,眼神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跟一个来路不明的黄毛丫头打得火热了?
傅守瑜显然没有领会他眼神中所蕴含的复杂信息,抱起女儿问林依依:“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幼儿园就在生物楼旁边,他从母亲那儿揽过接孩子放学的任务却未必每次都能按时赶到,就有那么巧,林依依帮了他一次忙,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傅守瑜请人家吃一次饭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他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不分时间地点场合了。
曾钊不答应,林依依也不敢答应,傅守瑜只好跟她约下次,林依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永远也不会有下次了,心里特悲哀,转身离开的背影特别落寞。
被这么一搅和,曾钊再转身已经找不到刚才轻薄小丫头的那对流氓父子了,好得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
幼儿园门口的人渐渐稀少,傅守瑜也抱着女儿大步离开,曾钊追上去,问:“走那么快干嘛?”
一直走到一条僻静的小道上,傅守瑜才放慢了脚步,与曾钊并肩而行。两人的步频与步幅惊人的协调,虽然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曾钊笑:“再忙也得抽出空来接自家闺女呀。”
傅守瑜无语,这人说瞎话也说得太顺口了。
曾钊又说:“好几天不见,想你了,就来见你。”
傅守瑜白净的面皮蓦地一红,想把女儿的耳朵捂上免受荼毒。
曾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并不是真不在乎外界的目光,毕竟教职在身,社会地位崇高的同时公众加诸他们身上的道德标尺异常的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如果他们长久地在一起,想瞒着最亲近的人也是绝不可能的。同性相守与异性之间的婚姻关系相似,家庭的认同与否直接关系到两个人的生活质量。曾钊是没有家累的,可他不希望傅守瑜被迫扮演焦仲卿。
光天化日之下,傅守瑜只觉得阳光烫人,几乎要被照得无所遁形,不知不觉越走越快。直到女儿出声提醒:“爸爸,曾叔叔丢了。”
傅守瑜猛地停住脚步,回头。
曾钊含笑走向他,不疾不徐,走近了,摸摸小丫头的脸颊,夸道:“还是小的懂事,有良心。”
傅守瑜不敢说自己冤枉,他必须承认自己也曾迷惑彷徨,他是永远也做不出曾钊永远胸中自有万千甲兵的样子。可是只要他在身边,心里就是平和的,尽管很清楚地知道这条路难走,可是只要和他在一起,纵有千山万水千难万险,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很自然地,原本已经拉开的距离越缩越短,越缩越短。
走过地理楼,就是东操场和篮球场,人一下又多了起来,傅守瑜也不由得走了快一点。他快,曾钊也快,两人都不说话,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也安静下来,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两个大人默默较劲。
一直走到教师宿舍门口,曾钊再跟就跟到傅守瑜家里去了,遂停下脚步问:“宝宝,要不要请曾叔叔上去坐坐?”
本来曾钊站在傅守瑜的左边,宝宝坐在他的右臂上,可这么一来,傅守瑜觉得自己才是离曾钊稍远的那个。
傅宝宝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向爸爸求助。
傅守瑜只觉得头皮发麻:“您上来坐坐吧。”
曾钊没应声,抬脚先他一步进楼道。
沈阅心情很好地回家,注意到客厅里凭空多出来的两只皮箱。
“干嘛啊这是?”他的语调轻飘飘的,玩笑的语气。
沈恒垂头塌肩坐在沙发上,看不清楚表情,可是沈阅能很明显地感觉出他的异常,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轻言细语地问:“怎么了?”
沈恒直起腰,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
“到底怎么了?”沈阅又问。
“你明天回家,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沈恒的声音也绷得紧紧的。
沈阅几乎是立即就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脱口一句:“靠,真够快的。”
沈恒忽然觉得很累,没有说话的力气,也没有面对的力气,他别开了目光,看着渐渐黑下来的窗外。
沈阅跟没事人一样起身研究起行李箱来,突然回头说:“我好像没这么多东西吧?难不成你想陪我回去?”
没得到回答,他干脆凑过去挽着大哥的像只猫咪一样蹭啊蹭:“你真打算陪我一道回去啊?你准备住哪儿呢?酒店有没有提前订好啊?对了,还有机票,老头可不会把你的也买好,你订了吗?要不要我帮你订,嗯,你身份证号是多少?”
沈恒抬起沉重的胳膊,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说:“别闹。”闹开了,闹僵了,对你没好处。
沈阅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隔着薄薄的衣服,结实而不夸张的肌肉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他忍不住就换了个体位,后脑勺枕着,仰脸看天花板,半晌,才说:“我不会回去的。”
不是撒娇,语气异常坚定。
兄弟俩就这么无言靠坐在一起,沈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穿着睡衣躺在被窝里。暗自后悔自己睡得太死,不然就可以趁沈恒把他抱上床的时候突然睁眼做个鬼脸吓他一大跳,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沈恒惊慌失措的样子——其实他真正跟沈恒接触也是上大学以后的事情,从前在老家的时候,兄弟俩一年就见一回,有时候一年一回也见不上,可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大哥的形象远远比父亲和那一任接一任的后妈来得好,他也知道这不对这不好,可他真的是把他当做唯一的亲人,执拗地要在他的身上寻找失落已久的家庭的温暖。他几乎以为他成功了。
沈恒在厨房里做早餐,煮了白粥,冰箱里有从超市买来的酱菜,等沈阅起床,他开始煎荷包蛋。
沈阅闻着香摸进厨房,想到沈恒说过的“君子远庖厨”,已经踏进来的左脚又收了回去,像往常一样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笑,一如寻常。
“还想吃什么?”沈恒把荷包蛋起锅,头也不抬地问。
沈阅接过盘子,笑道:“呵,今儿是过年还是过节啊,这么丰盛。”
他最不喜欢吃荷包蛋,小时候吃伤了,从此见着囫囵蛋类就绕道,只吃搅散了蛋黄和蛋清分不开的那种,沈恒也不是天天都将就他。
可是今天他皱着眉头吃下去了,吃完了抚着胸口给沈恒提意见:“下回别做荷包蛋,我要吃蒸鸡蛋。”
沈恒犹豫了好一会儿,答应了。
平静地吃完早饭,沈阅帮忙收拾碗筷,抢着解下沈恒腰间的围裙,霸占水池,边洗碗边哼歌,其乐陶陶。
洗完了在沈恒的指点下把碗筷分门别类的放好,甩着手上的水走出厨房,看着面色如常眼神却委顿的大哥,突然长叹一声。
“你希望我走吗?”
“当然。”
沈阅仿佛早已料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也并不奇怪他的回答是如此的利落,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矛盾冲突中度过,但是他觉得自己是了解他的,或者正在一点一点的了解他,总有一天他会抵达他的内心深处。
“那你希望我回来吗?”
意料中的平静,沈阅却已经得到了答案。他耸耸肩,拉起沈恒的手,往门外走:“现在跟我一起出去,带上钱包,手机关机。”感觉到沈恒的抗拒,他回头,耐心地解释:“我跟他在同吃同住十八年,革命斗争的经验远远比你丰富,听我的,没错。”
飞机刚一停稳,沈院长就拨打沈恒电话,关机,再打沈阅的,也关机。收起手机,揉揉酸胀的太阳穴,走进机场里的咖啡店里点一杯黑咖啡,返程机票是下午的四点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七个小时,也许应该买本杂志来打发。
第十八章
傅守瑜准时睁开眼睛,撑着想坐起来,却因为剧烈的酸痛又跌了回去。
响动吵醒了曾钊,使劲挤了下眼睛,懒腰撑到一半变向,把身旁人的脑袋揽进怀里揉啊揉,那笑容,很容易让人产生暴力冲动。
傅守瑜反正是没力气再动,索性软软地靠着任他上下其手为所欲为,直到察觉到他渐渐失控才紧张地喊停:“松开,我要去洗澡。”
昨晚真是太壮烈了,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都不知道,更别提洗澡了,现在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极度不舒服。
曾钊正捏着他的腰假装按摩,凑到他的颈窝轻轻咬了一口:“等会儿再洗。”
逼近阈值的刺激,傅守瑜“嘶”地抽了一口气,咬紧牙关把被他点燃的那团火强压下去,他现在是越来越经不住他的挑逗了。
可是上午三四节还有课!自然科学前沿讲座,曾钊揽下的活,傅守瑜是助教,两个人都得出现。
拼尽全力推开贴紧的胸膛,傅守瑜挣扎着站起来,虽然膝盖还是发软,不过缓过来好多了,支撑着走到浴室没问题。摇摇晃晃刚走出去没两步,背后就贴上一片温暖,曾钊的声音低沉沙哑,说不出的性 感,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敏感的耳廓:“一起洗。”
昨晚曾钊的表现好极了,当然指的是在傅守瑜家,傅母和傅宝宝面前。刚吃晚饭就迫不及待地告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跟傅母扯谎说实验室还有事情,得让傅守瑜过去帮忙。两个人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亲热了,傅守瑜知道他的极限不远了,虽然万般羞惭还是在母亲面前帮他圆了这个谎。
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在浴室里又厮磨了好久,曾钊总算顾及到他的感受,没有勉强。
洗完澡找衣服换上,衣柜里有一部分的空间是属于他的,虽然不能公然地出双入对,但是他在秀山居留宿的夜晚越来越多的事实是不容回避的。
刚准备出门曾钊就接到电话,方老打来的,越听面色越凝重。
不等傅守瑜问,他主动说:“云深两天没回家了,手机打不通,恐怕会出事。”
失踪二十四小时就可以报警了。傅守瑜瞪大眼睛,不太敢相信人精一样的方云深会这么吓唬相依为命的爷爷,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给方云深,关机,与曾钊交换了一下眼神,喃喃地安慰曾钊也是安慰自己:“不会的,他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有事的。”
“总之先回学校看看情况。”曾钊探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边发动车子,边交代:“一会儿的课我就不过去了,你招待一下科大的萧教授。讲座的钱我已经给过了,他提你也别搭理,中午领他去好江南吃饭,位子已经订好了。”
傅守瑜点头答应,他很少看见他这么紧张的样子,方老是他的恩师,方云深也就相当于是他的亲人,他会乱了方寸也是人之常情。轻轻握住他按在车档上的手,说:“不会有事的。”
一句“不会有事的”让曾钊焦灼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很多人奇怪他为什么会对一个清汤寡水的傅守瑜这么好,连最百无禁忌的朋友诸如老孙和老梁都搞不明白他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当然会偶尔想吃吃山中野菜换口味,但老虎是不可能吃素的,大概都等着看呢吧,知道他们关系的人都在倒计时他经受不了诱惑的那一天。
怎么说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份感受曾钊没办法同他人分享,自己知道就好,傅守瑜知道就好。
自然科学前沿讲座是学校近年来新开设的一门公共必修课,和人文艺术前沿讲座一起算两学分,其中生命科学部分一直都是曾钊在做,他人缘广面子大,自然能者多劳。今天是本学期生命科学部分的第一次讲座,珠玉在前,要敲响这第一锣请来的当然得是重量级的人物。
萧定教授是一位涉足医学、免疫学、分子生物学、细胞生物学等多个领域的杰出科学家,因在纳米细菌的相关研究中做出卓越贡献而蜚声海内外,一时炙手可热。名义上是科大的特聘教授,其实与欧美等国的高端实验室合作更密切,每年呆在国内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傅守瑜也是在学术会议上见过他几次,总是众星捧月如在云端,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过。
这次曾钊凭的是私人的关系,当然还有一点方老的面子,真要说起来,傅守瑜得管萧定叫一声“师伯”。方老在讲台上耕耘数十载,桃李满天下,至今仍坚持每年为新生做入学教育。萧定虽然耀眼,但不是天上唯一的一颗星。
傅守瑜在学校东门下车,和萧定约好的时间是十点。接人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曾钊来做的,傅守瑜向来管的都是调试多媒体维持秩序点完名拿个小相机在台下照相等琐事,但是今天情况特殊。曾钊觉得放他独自处理一些事情也好,他总不可能一直搀着他走下去。
小保姆给开了门,接过曾钊的外套,递上拖鞋,说:“爷爷在客厅。”她比方云深大不了几岁,随他叫。
曾钊百感交集,心想等找到方云深那个死孩子,一定狠揍一顿——让你丫不老实,让你丫穷折腾!该!
转过屏风,方老正负手立在窗前赏一盆水仙,身后的书桌上散落着一些宣纸,写写画画得十分凌乱,直观地反映出主人的心情。曾钊垂手恭敬地打招呼:“老师。”
方老回身,眼神中看不出什么,虽然年老体衰却自有一股气势,压得你不敢造次。
“坐。”方老吩咐。
曾钊上前两步扶住他老人家往客厅沙发走去,待坐定之后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么回事。”
方云深跟往常一样出门,可整整两天过去了既没跟家里联系也联系不上。
小保姆捧了托盘来上茶,别人送的武夷山大红袍,非同凡响,可这当口谁也没心思品茗,曾钊急渴,端起杯子牛饮一口,立即被方老叱责为“不像话”。
曾钊立即低头孙子似的认错,他可没方老那么端得住,方云深丢了,就相当于是亲侄儿丢了。只要人还在B市,就是把B市翻个个儿他也得把人找出来,好端端地送到方老面前来。
可问题的关键是——怎么个找法?
报警?警察同志日理万机,指望不要太大。
搜索?总得有个范围呀,总不可能真的一间民房一间民房地搜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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