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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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所长一起走,这里我跟院长两个足够处理了。”
傅守瑜犹豫着要不要听话离开,张航二叔拍案而起:“谁敢走?这姓傅的是害死小航的凶手,他不能走!”
曾钊目光一凛,桌子拍得比他还响:“说话要负责!你说他害死了张航,你把证据拿出来!拿不出来我马上联系律师告你诽谤!”
横人就怕遇到比他还横的,曾钊与院长不同,这会儿他的戾气毫不掩饰,对面坐着的人里面见了就没有几个心里不打退堂鼓的。有人在桌子下面偷偷扯了扯张航二叔的衣摆,张航二叔跟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气势尽失,跌回座位。
曾钊侧身跟院长商量:“是不是打给电话请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一趟,把人家新得到的证据补充一下,说不定得重新立案调查,或者真能翻案。”
这话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对面人听的。
院长把对面人微变的脸色尽收眼底,心里冷笑一声,举重若轻地吩咐:“行,你打吧。请张所长过来,说晚上我请吃饭。”
曾钊拿出手机,按了一串数字,才跟想起来似的,冲张航二叔挥了挥手机,说:“想清楚了,是不是真有新证据证明是傅守瑜把张航从楼上推下去的,准备好了我可真就打了啊。”
“别!”
曾钊收起手机,眼神阴翳:“那你们他妈吃饱了撑的跑这儿来闹什么事!”
院长都懒得提醒他注意形象了,反正这会儿这人是半个字都不可能听得进去,索性招呼傅守瑜和所长一块儿闪人,又跟保卫处处长咬耳朵说同志们辛苦了,晚上金玉满堂曾院请吃饭。
傅守瑜有些犹豫,他不想扔下曾钊一个人面对问题。
院长说:“咳,你还操心他!赶紧的,替你们老板打电话去金玉满堂订位子,晚了人家没地方了。你们所长今天为了你也受惊了,一会而可要好好敬他老人家两杯压惊酒。”
夕阳西下,半天的火烧云,人人身上都镀了一层暖融融的边。
所长从生科院对面环境学院的车棚里推了他那辆老旧的凤凰牌二八自行车出来,预备就这么骑着往金玉满堂去。
院长上前按住车把手,说:“行了行了,别丢人现眼了,人家那儿没有给你停自行车的地儿!”
所长夺回自行车的控制权,推着往前跑了几步,跟院长拉开安全距离,才回身说:“这算什么丢人现眼啊?身为细胞所所长,我与全所共患难!”
院长总算是明白过来他在闹什么别扭了,说:“别说得跟我亏待了你似的。你们所的显微镜是三年前才买的,没到换的时候,我不能批。而且院里现在也没那么多闲钱给你换显微镜。”
所长说:“你只管批,不要你出钱。”
“那你准备上哪儿弄钱去?”
“我管曾钊要。”
曾钊刚从楼里面出来,碰巧听到这一句,赶紧跟院长解释:“您可千万别信啊,我没说过这话。”
所长向他投去怨毒的一瞥,恨恨道:“叛徒,信不信明儿我就把你们实验室的招牌给摘了!”
曾钊显然是不相信他的威胁,挺无所谓的笑笑。
所长是个挺好玩的小老头,五十多岁了,说话做事还天真任性得可以。除非上课开大会,从来不怎么注意形象问题,一件黑夹克据说还是当年为了出席儿子婚礼买的,转眼之间,孙子都上大学了,他老人家还见天穿。夏天时在路边小摊买一打一式一样的文化衫换着穿,结果学生们以为他老人家从来不换衣服,期末评教的时候作为意见建议郑重提出,一时传为笑柄,也不见他改过。院长提起这位来,三句话里必有一句“丢人现眼”,可人家这个细胞所所长愣是当了一届又一届,哪次选举都是高票当选。说稀奇也是真稀奇。
作为生科院里数一数二的强势院所,细胞所不是没人,而是能人太多了,譬如曾钊之流。如果说院长是一块鹅卵石,曾钊就是一块岩石,有棱有角,高悬崖顶,他再不济,掉下来也能砸死你。而所长就是一块橡皮泥,不管是石头还是鸡蛋,他都能和平共处,关键时刻,还能把大家伙粘起来,团结一心,共克时艰。因此他能当这个常青树所长,说不稀奇也真不算稀奇。
院长招呼司机帮所长把自行车停回车棚,自己动手把所长塞进车里,捆上安全带,摇下车窗问曾钊:“这事儿最后怎么解决的?”
曾钊说:“赔钱啊。”
院长听了是真想啐他一口唾沫:“给那几个渣滓赔钱,你还真干得出来!学校的脸、生科院的脸、细胞所的脸都给你丢光了!不用你们所长动手,明儿我亲自把你那实验室的招牌给拆了!”
曾钊错愕了几秒钟,突然笑开:“您也太看不起我了,我是那种向恶势力低头的人吗?那几个王八羔子敢欺负我的人,在学校里不好打还回去,也就只好要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
说着还真从外套兜里拿出几张钞票来递进车窗,说:“喏,这是所长的份。别嫌少,那帮混蛋出门都不带钱包的。”
院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摇着他的手臂说:“好小子,真有你的!”
这顿饭结束得挺早的,主要是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不像平时生科院内部那么闹得起来。作为一个举足轻重的部门,保卫处处长的架子得端着。作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学院,生科院院长、副院长和细胞所所长的架子也得端着。
没喝酒,直接上了一瓶果醋。院长撺掇傅守瑜给所长敬了三杯“压惊醋”,傅守瑜喝得别提多痛快了。曾钊端着玻璃杯上保卫处那边走了一圈,琢磨着今天这气氛有点不对,院长就跟保卫处处长遥遥碰了一下,余下的人都不带搭理的。恐怕是记着下午所长被欺负的账,憋着找机会清算呢,要说保卫处也真是的,一群精壮汉子还压不住场面,让几个地痞流氓钻了空子,欺负到生科院头上来,活该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曾钊打定主意不插手,本来他自己也正为这事儿觉得不爽呢——傅守瑜嘴角上破掉的那块太碍眼了。
从金玉满堂出来,正是华灯初上时分,所长拉院长、曾钊和保卫处处长打牌。眼瞅着院长脸色不太好,曾钊赶紧推脱了:“今晚不行,还有事。”
真有事,得载傅守瑜回学校接孩子。
小丫头正拿着蜡笔乱涂乱画,不时跟林依依有说有笑,看见她爸爸来了,没跟往常一样迫不及待地乳燕投林,捧了A4纸遥遥献宝:“爸爸,看,我写的字!”
象形文字。
小丫头巴眨着大眼睛,有些委屈地说:“我的名字。”
有了提示总算勉强认出缩在角落里的“元”字,剩下东一笔西一划的,大概,应该,就是“傅”字了。真不容易啊,她才三岁。
傅守瑜特别有成就感的笑着把她抱起来亲了又亲:“宝宝真棒!”
跟林依依道完谢再道别,正要走,被林依依叫住,红着脸递过来一个挺漂亮的小袋子:“傅老师,这、这是我给元元买的。”
是蝴蝶结头花,跟小丫头身上这件格子外套很配。
等傅守瑜教女儿道谢完毕,曾钊再教小丫头:“宝宝,下次不许跟姐姐乱要东西,想要什么跟爸爸和曾叔叔说,我们给你买知道吗?”
小丫头听不懂什么叫亲疏有别,可林依依能听懂。
坐上车,曾钊对傅守瑜说:“以后别让林依依帮你带孩子了。”
傅守瑜说:“我也觉得这样不好,可是找不到别人帮忙了。”
换了别人一次两次还行,可是做不到林依依这么持之以恒无怨无悔。为了表示感谢,他一直想请林依依好好吃顿饭来着,可一直找不到机会。
曾钊在前排勾勾手指头:“靠过来点儿。”
“啊?”傅守瑜呆呆趋向前,完全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个爆栗。他捂着额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怀里的女儿大声抗议:“曾叔叔坏蛋!”
曾钊说:“该!”
傅守瑜隐约知道自己哪里活该,不敢叫屈,反而制止女儿的控诉。
女儿心疼地抚摸爸爸的额头,一边轻轻吹气,一边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呼呼,疼吗?”
傅守瑜鼻子酸疼,搂着女儿,说:“宝宝给爸爸呼呼了,爸爸就不疼了。”
小丫头转头对驾驶座上的曾钊怒目而视:“曾叔叔坏蛋!”
曾钊不做反驳,跟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犯不着较真,她不懂,她爸爸懂就行了。
又开过一个红绿灯,大家都稍稍平静了,曾钊说:“我跟方老商量商量,暂时帮着看下孩子。”
傅守瑜做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说:“这不太好吧。”
曾钊说:“这有什么不好的?哦,你成天麻烦一个外人就好啦?”
傅守瑜一下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曾钊当他是一时没想明白,解释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不算麻烦,老爷子挺喜欢小丫头的,就当白捡一孙女儿。再说了还有云深呢,家里也有保姆,除了带着玩,有吃有喝,累了还能躺会儿,不比林依依强啊?”
这事曾钊就算拍板决定了,傅守瑜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想反正就是麻烦方老这几天,等母亲身体康复了就好了。
母亲手术在即,傅守瑜开始亲自陪夜,一般都是曾钊把他送到医院,再带着女儿回家。今天却直直开过医院门口,傅守瑜刚想叫停车,曾钊说:“你这样子就别去吓唬老太太了。”
傅守瑜说:“那怎么行,一天不去,我妈该更担心了。”
曾钊打方向盘,往秀山居开,说:“我去,今晚我去行了吧?”
傅守瑜还是说:“那怎么行。天天都是我去,今天突然换了你,我妈……”
曾钊打断他:“傅孝子,你就放心吧,你妈不会担心的。咱俩什么关系,你以为老太太不知道?我告诉你,其实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
傅守瑜的脸唰的就白了,再张口,嘴唇都在哆嗦:“你怎么知道的?”
曾钊觉得好笑,在我面前都这么心虚,真到了老太太面前,怕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了。
“我怎么不知道?端茶送水切水果也就算了,你自己想想哪个老师会蹲下给学生家长洗脚?彼此心照不宣罢了。你当我天天去医院是玩儿的呀,我那是去丈母娘面前挣表现去了!”
曾钊最后一句俏皮话没能把傅守瑜逗乐,他讷讷地窝在后排,脑子里乱极了——母亲知道了,怎么办?
第二十六章
傅守瑜一晚上心神不宁,睡得很晚。气温已经回暖了,可躺在床上仍然觉得背后空落落的,透风。
听到响动就醒了,拧开床头灯,正欲图谋不轨的赫然是曾钊。
慌乱中他一脚就把人给踹到床底下去了,听到曾钊哀叫,又探身去扶,结果被拽住手臂一拉,整个人就扑到曾钊怀里去了。
“唉哟,你干嘛?松手!”他笑着呵斥。
曾钊拉了被子把怀里人牢牢裹住,说:“别动,严肃点儿,没见看这儿正打劫呢吗?”
傅守瑜跟条毛毛虫似的,手脚都给困住了,就剩脑袋在外面露着,两只眼睛让灯光照得晶晶亮,心情不错,便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请问曾院您是要IC卡呀还是IQ卡?”
私底下,他其实是挺活泼的一个人,曾钊也喜欢他这一点,贼兮兮地笑着把手探进被子里在他腰上捏一把,又用最义正词严的口气说:“都不要,劫色。”
傅守瑜怕痒,被闹得大呼小叫,已经是午夜了,曾钊赶紧堵住他的嘴:“嘘!”傅守瑜趁势在他手上咬了一大口,竖起眉毛清算:“你怎么回来了?”
曾钊收起满脸笑容,五官都皱起来了,诉苦:“别提了,刚进病房就让老太太给打出来了。”
“哈?!”傅守瑜腾地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问,“怎么回事?”
曾钊拉他坐在大腿上,手臂向前牢牢环住,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声音是难得一见的沉闷萧索:“你说老太太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傅守瑜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勉强抖擞起精神来,抓着他的手在脸颊上摩挲,轻缓但坚定地说:“我妈不是不讲理的人。”
曾钊又问:“她老人家万一坚决反对,就是不同意,怎么办?”这不是讲理不讲理的问题。两个男人要在一起,人言可畏,积毁销骨。
傅守瑜轻颤了一下,没声音了,抓着曾钊的手也不再有亲昵的动作。
曾钊长叹一声,早就知道指望不上他,可还是心头憋闷得很,抽回手揉乱傅守瑜的头发,说:“放心吧,有我在呢。”
他是谁?他是曾钊。
自己给自己打足了气,再看看傅守瑜的脸色,知道他心里早乱了,脑袋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打横抱起来往浴室去:“走,陪我洗澡去。”
傅守瑜殷勤地帮曾钊擦背,曾钊知道他是有意讨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便心安理得的享受五星级服务,一会儿去撩拨一下。
气氛微妙,傅守瑜拍开那不老实的爪子,一边替他捏肩膀一边没话找话:“院长很厉害啊。”
曾钊舒服得昏昏欲睡,含混道:“不厉害能当院长?”
“真看不出来他都五十多了。”
“怎么,嫌我不够老啊?告诉你,等我五十多的时候,比他厉害!”
“几个年轻小伙子都比不上他,就看见他上去抓住一个混混的胳膊,一使劲就把那人的膀子给卸了,真是太厉害了!”傅守瑜在学校里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知道斯文儒雅的院长还有这样的一面,激动得直接忽略了曾钊的声音,自顾自地开始说车轱辘话。
曾钊当即表示不满:“我说你能不能别在这时候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傅守瑜呵呵笑着,捧起一捧热水泼在他宽阔的背上,拿起毛巾使劲擦,擦得红彤彤的一大片,直到听见曾钊满意地叹息,才说:“我错了成不成?”
曾钊索性端起欺良霸善的架子,哗啦一下,光着身子就从浴缸里站起来,湿毛巾往浴缸沿上一抽,恶声恶气:“光认错管什么用?拿出点诚意来,将功抵过吧!”说完斜眼瞧着傅守瑜,床 第之事默契到了一定程度,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已经撩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