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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家有喜事-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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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便看到了两双恨不得把我和柔娜撕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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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仇恨的眼睛,让我感到凌冽的寒冷,和难言的酸楚,继而是更加的悲痛和担忧。

我以为他们会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怒不可竭的将我和柔娜赶走。尽管我不会走,但即使他们真用那样恶劣的态度对我,我也不会责怪他们。他们越是这样,说明他们越是疼爱忆兰。我真诚的希望忆兰能有人好好的疼她,毕竟近来因了太多无法摆脱的原因,我对她疼爱的太少。甚至,我是辜负了她,虽然不是有心的,但我让她一个人忍受孤独和痛苦,甚至残忍的抹杀了她和我相濡以沫、厮守终生的希望,让她身陷绝境,不惜以悄无声息的自杀方式,向她疼爱和怨恨的人决别,却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我无法原谅自己。

但看他们迁怒于柔娜,我却多么于心不忍。毕竟,柔娜是无辜的。所有一切的不幸,都是我顾虑太多,畏首畏尾,怕忆兰无法承受不能守口如瓶,没有给她解释造成的,与柔娜无关。

因我的优柔寡断,因我的对忆兰的不信任,已让忆兰无辜的自己给自己的生命,带来了可怕的创伤。我再不能让柔娜,受到无辜的打击了。

我望着他们咄咄逼人的眼睛,我痛苦凄迷的张了张嘴,我想给他们解释。

有些时候解释是多么必要啊,如果当初,我给忆兰解释了,忆兰就不会误以为我和柔娜举行婚礼,就是宣告我和她的爱情已被彻底埋葬,她就不会选择自杀。

但我却是那么痛苦,竟理不清头绪,那好多好多要向他们说清楚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好恨,恨我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却一次次在最紧要关头成了个银样的蜡枪头。

柔娜来到我身边,拉了拉我,虽然因雪儿失踪而痛彻心扉,但还是望着忆兰哥仇恨的眼睛,轻轻对我道:“是不是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还不肯饶恕你当初拦下了他的车?”

她不认识忆兰哥,所以她只关心我,并没关心忆兰哥为什么会出现在急救室外面的过道上。她也因此误会,忆兰哥如此愤怒的和我对恃,只是一点点个人恩怨。

我扭了扭头,差点就想对柔娜解释,不!不是因了我拦车的事。是因为……

但我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更不忍让她本就不堪承受失去雪儿的痛苦的心,再痛上加痛。我终于什么也没说,就转过身,望着忆兰的哥。我痛楚的眼神,不是期待他的谅解,我是期待他能让我留下来,让我和他们一起等待忆兰的消息。

柔娜以为我是不服气,是放不下与忆兰哥的私人恩怨,又拉了拉我,道:“我们走吧,我们最紧要的是找到雪儿。”

雪儿,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就骤然一缩,一阵揪心的痛。

但,我却又不能放弃忆兰,她还躺在急救室里的手术台上,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度着自己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光。我多怕她面对死神,不作丝毫挣扎,就心甘情愿的跟了他去……

如果真是那样,恐怕这一生,我就再也没有,这样等待她的机会了。

我站着没有动,虽然我担心雪儿也怜惜柔娜,但我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柔娜用力的甩开拉着我的手,道:“想不到这个时候,你还能自己顾着自己的恩怨!”

很轻的声音,却是无比痛彻心扉的怨恨,甚至像哭,我想,她眼里一定有无法克制的泪水,大颗大颗的夺眶而出。

她误解我了,是因了雪儿,她才终于在误解中忍不住自己,对我如此责怪。

但我不但没有追着她去,没有唤声她的名字作些微挽留,甚至连头也没回,连她的痛苦无助的背影也不曾去看,也不曾顾惜。

我反是把头转向了急救室,心惊胆战的看那扇厚门。

我不是狠心置她置雪儿于不顾,我是听到那声门轰然作声,我知道它就要打开,忆兰就要从里面被推出来!

柔娜对雪儿的呼唤,更加颤抖嘶哑,孤独凄凉,伤心欲绝,仿佛游魂一样,在我身后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然而,急救室那扇紧闭的厚门应声打开,出来的却不是忆兰,而是一个医生。

他一出来,门又严严的关上了。

他穿着白衣,戴着白帽、白口罩,就像某篇外国小说里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眼睛。

但只要看到那双眼睛就已足够了!

那是一双多么有神,多么兴奋激动的眼睛!

那双眼睛已毫不掩饰的泄露了,他内心那个无法抑制的振奋人心的消息。

忆兰哥和鹃子急急的向他跑了过去,他也迫不及待的主动向他们迎了过来。

他们谁也没在意我的存在。

我却并不因此怀恨,反是默默的转身离开,不在作稍微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追向柔娜那伤心欲绝的声音在我身后最终消失的方向。

我先前不追着柔娜离开,就是为了等待忆兰的消息。现在,只要看那医生的那双眼睛,我就知道忆兰已度过了生命中最危险的时候。我还没等到忆兰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还没来得及看上她一眼,但我已用不着等待。只要她已安全就已足够,尽管,也许她还要在手术台上继续躺上若干时光。

她已安全,我对她还有什么牵挂的?

我心里现在只有雪儿,只有雪儿的安危,我必须得尽快找到她。

尽管我去得快,去得急,却还是听到了背后的对话。

“医生,忆兰怎么样了?!”

忆兰哥和鹃子几乎同时失声问道。

“不用担心,她已度过了危险期,只是还要继续做点小手术……这真是个奇迹,她失去了那么多血,已直逼死亡的边缘,竟然还能挺过来,真是个奇迹,我从医几十年来不曾遇到过的奇迹……”

比他的眼神还要兴奋激动的声音,从清新到隐约,最后再也听不见。

在过道的拐角处,我撞上了那个先前寻觅着去向另一个方向的女护士。

她颤声问:“雪儿还没找到?”

我不想耽搁时间,没有回答,只是急急的点头,准备离去。

“她还在找?那些地方她已找过了。”

她心痛的望着远方,那里隐约传来柔娜呼唤雪儿的声音。

我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点头。

她忽然就哭了,道:“你不和我说话,是恨我了吗?你们都恨我了吗?我去监控室找守监控的同事察看了,病房附近根本没有装摄相头,只在几个主要的通道装了。但那些通道来往的人太多,来去得又快,那些人在视频里都只是一晃而过,根本看不清哪个抱小孩的怀里抱的是雪儿……但你们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雪儿的,一定会……”

她几乎再也说不出来,泪如雨下,只有悲痛懊悔的哽咽。

我是那么不想在她身边耽搁时间,但我还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走向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别太伤心难过,既然事情都已发生了,无论怎样自责都没有意义,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雪儿的情况也许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她也许只是从沉睡里一觉醒来,发现病房里太过寂寥,一时好奇贪玩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然而,柔娜却已从那个她已不只一次寻找过的方向走了过来,经过我们身边,竟既没看我,也没看女护士,只顾唤着雪儿的名字,又要去另一个她不只寻找过一次的方向。

她内心一定正怨恨着我们两个人。

女护省心翼翼的唤了声她,她根本就没回头,匆匆而去。

女护士冲她道:“雪儿可能是被人抱走了,我们报案吧?”

柔娜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瞪着女护士,没有半点温柔和高雅,恶狠狠的道:“你把雪儿弄丢了还不够吗?还非要置雪儿于死地吗?!”

如先前一样,她是担心雪儿的安危,才这样失态这样对女护首狠的。她是怕雪儿如果真是被人抱走了,我们报案会引起那人的恐慌,做出更加不利雪儿的事来。警匪片里常有绑匪因家人报案而最终撕票的描写。

但女护士那句雪儿可能是被人抱走了的话,却提醒了我。我忽然就记起先前在休息里,自己扑在柔娜丰乳之间痛哭得憋气时,一次偶然的扭头,似乎看到个人影,正抱着个孩子从门外经过的梦幻一般的情景来。

我再不以为那是梦幻,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甚至我还说不出理由的认为,那个人影抱走的确乎就是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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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过去,一把拉住柔娜就往楼下跑,嘴里急急的道:“我记起来了,就在我扑倒在你怀里放纵的哭泣的时候,我似乎看到过一个抱着孩子的人,从休息室门外一晃而我,急急的向楼下去了。我虽没来得及看清他是谁,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但现在想来,他之所以一晃而过,去得那么匆忙,想必一定是抱在怀里的并非他自己的孩子……也许那孩子就是雪儿……但愿,他还在医院附近,没有来得及离开!”

柔娜听我这么一说,也不用我拉她,转过身来,急急的下楼,高一脚浅一脚的,也顾不上一不小心,在楼梯上发出咯嗒咯咯嗒声的高跟鞋就可能使自己崴伤脚,或一不心跌倒并从楼梯上滚下去。

女护士也一声不吭的跟在我们身后。

急急的转过那些楼梯,出得医院大门,柔娜一边仓惶四顾,一边焦急的问我:“你看到他了吗?你还认得他吗?”

我知道她是在问那个我说的极可能是他抱走雪儿的人,可我没有回答她,尽管她的仓惶,她的焦急让我心痛。

我怎么回答呢?我不是对她说过,当时我只看到他的人影从休息室门前一晃而过吗?我不是说过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吗?我之所以认定他怀里抱的小孩就是雪儿,那完全是一种感觉,一种没有理由自己却确信不疑的感觉。

她相信我的感觉,只是她已找遍了医院的每个角落,我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渺茫的希望。她宁愿我说的是真的,也不要自己绝望。她相信得有点自己欺人。

她也忘了,就算她认不得那个人,我认不得那个人,我们还认不得他怀里的雪儿吗?

她是怕连这点对我的自己欺人的信任,也不能给她带来任何雪儿的消息,才会这样反反复复的问出近乎愚蠢却让我心痛的话来。

但她忽然就不再问我,惊叫了声:“刘一浪,是刘一浪!”,冲向医院外面的马路。

马路离医院不过百巴米距离,但于柔娜来说,那远得近乎是王母的天河,不过天河隔开的不是牛浪织女,而是她和她心爱的雪儿。

刘一浪的车停在马路的那一边,他坐在驾驶室里,车窗打开,却没有雪儿。

他遥对着我们,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一定对我们是痛苦而仇恨的。

他的痛苦仇恨让我胆战心惊,如果雪儿真如柔娜所想的那样,是他抱走的,那么雪儿此时一定就在他身后,某个被关得严严的车窗遮挡得我们看不到的角落。

不知道,雪儿现在依然是静静的睡着没有醒来,还是已睁开眼睛,瑟缩着身子,瞪着怕人的刘一浪的背影?她的小嘴是不是已被刘一浪塞上布团或封上胶布,想对我们呼喊却无论怎么用力也发不出声音?

真怕刘一浪因痛苦仇恨,已对雪儿,或将对雪儿做出什么让我不敢去想象的事来。

此时此刻在我心里,世上最可怕的痛苦和仇恨,只怕就是因爱生恨的那种。

刘一浪无疑就是因爱生恨的人,更何况,他把这种痛苦和仇恨,报复在了一个天真无辜,热爱生命却被病魔折腾的孩子身上。

但心惊胆战的我,又看到了一线希望,如果柔娜真的猜得不错,那个曾经在休息室门前一晃而过的抱小孩的人影,真就是刘一浪,他怀里抱的真就是雪儿,那么我们总算有了雪儿的下落,只要有了雪儿的下落,我们就不再渺茫仓惶得没有头绪。只要有了雪儿的下落,无论刘一浪因爱生恨变得如何丧心病狂,我们都有把雪儿拯救出来的希望,哪怕只是一线希望。

希望,总是能让人兴奋,激动,却又无法抑制的紧张。

我急急的跟在柔娜身后,奔向刘一浪的车,那么快,那么狂,仿佛是在和时间赛跑。

是啊,我们必须得分秒必争,也许晚一步,就会失去,就会再也追不回,就会成千古恨。

但我和柔娜跑得那么快,我们还是晚了,刘一浪在我们追到马路边,就要穿过马路扑向他的车之前,猛地发燃车去了。

他去之前,我看到了他的表情。他果然是痛苦而仇恨的,他张了张嘴,本想对柔娜喊些什么话,但他终于没有喊。

柔娜却隔着马路声嘶力竭的冲他道:“刘一浪,还我雪儿!”

他看到了柔娜满脸的焦急和痛苦,还有对他不可饶恕的仇恨。他还看到了几乎同样表情的我。于是,他痛苦而仇恨的表情里,又平添了无限的绝望。

这一刻,仿佛昨日重现,我看到了那次也是在这家医院,医生宣告被他开车撞得奄奄一息的刘若萍,再无生还的希望的已逝时光。当时,他也是这样的表情,痛苦,绝望,仇恨,像恨自己,又像是恨上天,恨别人。

柔娜不甘的扑向他的车,声嘶力竭的呼唤还在继续,那么痛彻心扉:“刘一浪,还我雪儿!”

但他去得那么急,那么疯狂,我们还没来得及辩清他去的方向,他的车就已消失在茫茫的车海里。

柔娜的呼喊,被他无情的抛在了车后。

但他的耳朵听不到,他的良心就听不到吗?我愿柔娜的呼喊,如耳边呼呼的风,纠缠着他的良心,让他不安让他怎么也甩不掉?

柔娜忽然就傻了,再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晃,跌倒在我怀里。

那么多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那么匆忙,无情,没有一个司机稍作停留,关心过眼前这对心力交瘁的陌生人。

好半天,柔娜才轻轻的吐出一个字:“车!”

她柔弱得已无力说话,但她还忘不了雪儿,稍有清醒,就提醒我,要拦下一辆车,去追赶刘一浪,去拯救雪儿。

我一直以为柔娜才被刘一浪的无情离去彻底击倒,才有过那么短暂的痴傻迷糊,哪知道我自己竟也如她一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时才从恍惚中醒悟过来,才记起要拦下一辆车,要去追回雪儿。

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那个跟在我们身后的女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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