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难为-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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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碗趁着表哥消了气,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当时真的是情况所迫,尤太太的话我不敢不从,何况当时任三小姐又应下我,说是三年后就放我出来。我想着三年之后,我也不过十六岁,什么也不耽误,又知道表哥必定是不许我与人为婢的,所以才干脆不辞而别……至于后头,我当了子卿的通房,那也是权宜之计——”
“什么?通房?”陈秋实屁股刚坐到交椅上,听到这话,立刻又暴跳起来,背着手在不大的厅堂里大步蹚了两圈,才气息不稳地斥骂道:“崔家那个混蛋小儿子,这次落在我手上,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去。”
小碗暗自叫苦,原来表哥还不知道她在崔家的身份啊,自己真是没事找事,真真是后悔不迭,“不是这样的,表哥,要不是有子卿护着,这些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熬过去呢。”可陈秋实冷笑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小碗眼看着不好,赶紧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安稳地坐着吃茶的何先生。
“何先生,您不是要问崔家的事情吗?问吧,我在崔家也有些年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知道不少,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先生的眉毛挑了起来,慢悠悠放下茶碗,这才开口道:“陈大人,崔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审问呢,先办好公差吧,崔家那小儿子的命,不还握在您手上嘛。”
陈秋实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何先生一席话就让他压住火气,恨恨地从门前疾步返回,一屁股坐在交椅上,怒视小碗,“你不是要问如今的境况吗?好,我这就告诉你。十天前,有人在离凤凰岭下的一处林子里发现一具女尸,那女子怀揣一封密信,信中内容跟十几年前一桩旧事有关,直指崔学知当年伙同行太仆寺寺丞刘启,有贪赃枉法之罪。”
小碗倒抽一口凉气,这,这可是诛连的大罪啊,十天前,她和崔子卿还在南山山腰上,竟发生如此离奇之事。
“哪有如此凑巧之事?时隔多年这封信才被找出,其中定有蹊跷吧。那女子是谁?在密林中发现尸首的又是哪个?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之前,还请表哥慎重断案。”
“看起来你还有有脑子的嘛,那怎么不会使对地方呢。”陈秋实讥讽一句,怒气平息了一些,才继续道,“那女子乃是刘启的亲女,巧了,也是你我都认得的人,她就是刘大家的刘香桂,后来做了崔学知的小妾。”
小碗的眼睛都鼓圆了,刘香桂?她死了?她赶忙将前些时日在凤凰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又补上了自己的观点,“若是她想扳倒崔大人,既然手握证据,那早几年干嘛去了,非要这种时候才拿出来?”
那何先生手持一柄乌木折扇,一边听一边微微颔首,听到这里,他笑道:“小姑娘很有几分见识嘛。不错,那刘香桂当年想告倒崔大人可能没那么容易,要知道他可是背靠着泰山高永,又岂会被一个孤女简简单单告倒?恐怕,只要那封密信一见天日,她还没到衙门就会送了性命。许是,她卧薪尝胆,藏在仇人身边,终于发现高永和安王打起了擂台,高永地位不稳,她的机会到了,所以才以命相博呢?”
那边陈秋实吃惊地看向何先生,何先生却依旧老神在在。
小碗陷入沉思当中,没有看到前头两人眼神的交汇,她缓缓摇头,“不对,当日,她是被掠走的,那密信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带在身上呢?我对刘香桂还有几分认识,她是个眼高手低,自命不凡的,最是贪图富贵虚荣不过。要说起当年,可不是她主动接近崔老爷的,而是阴差阳错,因为她长着一张貌似崔老爷心爱之人的脸,才被送到了崔老爷身边。说句老实话,崔老爷待她不薄,这两年我见她见的不多,可也能感觉到,她现在锦衣玉食的,还算是安分守己。看她跟崔老爷相处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要为父报仇,卧薪尝胆的那种女子。”
“确实其中有蹊跷。衙役们之所以能发现密林中尸首,也是由一个收了银子的乞儿送到衙门的口信。”何先生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那你说,真相是什么?”
小碗咬住下唇,“既是诬陷于崔老爷的,那兴许是政敌的手段?比如,安王那边的人?”
噗——陈秋实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他咳了半天才缓过来,眼底都泛出了血丝,他瞪圆了眼睛看过去,“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真是什么都敢说。”
小碗缩起脖子,这才想起,这位做监察御史的哥哥可是代表圣上来查案的,多半是高宰相对头的人。
那位何先生轻笑出声,眼角露出浅浅的纹路,“陈大人莫怪,咱们只是私下里说说,不碍事,又不是堂上审讯,哪来那么多规矩。我看着小碗姑娘心思活络,说话倒是有些意思,但说无妨。不过在下也有些想法,拿出来跟小碗姑娘探讨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 刘香桂领便当走了。
☆、解析谜团
第七十六章
小碗感激地看向何先生,连连点头。
“要说此事是安王构陷崔大人,其实大可不必。实话说来崔大人能力平平,虽然身为高永的女婿,实则连心腹也算不上,这里还有高永派出的曾先生坐镇,崔学知只是个傀儡罢了。安王实在是犯不着从京城跑来杭州构陷个傀儡。”
既然何先生都这么发话了,小碗只能连连称是,顺着他的话,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既然先生这么说,那定是我想茬了。再从头议,事从信起,信件从刘香桂身上搜出,而刘香桂又是那日在凤凰岭被贼人绑走的,那贼人很有可能就是罪魁祸首。当时,那些人除了要绑刘香桂,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崔家大奶奶任书瑶。而任书瑶的父亲,任知坤就在几日后获罪,然后同时,任书瑶被高夫人休弃出门。现在想来,事情是否过于巧合了?”
何先生轻轻摇动扇子,沉吟片刻,颔首道:“确实,我和陈兄都忽略了崔家大奶奶的事情,此事确实巧合到蹊跷了。任家还未获罪,那高夫人就先将大儿媳休掉。若说高氏提前知道任知坤将要获罪,那也是说得通的,这本就是高永弃卒保帅的行径。”
“高夫人本就不满意大奶奶,若是任家再一夜变成白身,那这个儿媳妇定然是要不得了。”小碗顺着何先生的思路,以她对高氏的了解,沿着这么脉络继续揣测,“若是待到任大人出了事,她再处理掉这个儿媳,不管是休妻还是病逝,都难免留下恶名。若是只能是趁着任大人获罪前,提前下手。”
“所以凤凰岭的事情可能是高氏做的,目的是除掉大儿媳。那刘香桂呢?”
小碗低着头回想当日的情形,“当时,高夫人也让我一道上山来着,管事的媳妇子反复催促了好些次,我也没去。是不是,高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看不顺眼的人一网打尽?”
陈秋实倒抽一口凉气,不赞同地说道:“若是你无真凭实据,就不要如此揣测,这般血腥的手段,怎么可能是个内宅妇人所为,她毕竟可是清贵人家出身的大家嫡女啊。”
小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犹豫地看了何先生一眼。
“小碗姑娘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今日这屋里的话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绝不会外传。”何先生言辞恳切,循循善诱。
“还有什么话不能跟亲表哥说吗?”陈秋实对小碗去求助于何先生的视线大为不满,忍不住讥讽道,“不想说就不说了吧,反正证据确凿,那崔家不是抄斩就是流放,那才是大快人心,甚合我意呢。”
“表哥,我说还不行。”小碗真真要急哭了,再顾不上旁的,就把崔子卿秘不外传的身世说了出来,末了殷切地看着堂上两位,“高夫人性情暴戾,手段狠毒,绝非寻常后宅妇人,而高宰相对她的行为一直是纵容的,这样情况就愈演愈烈。”
顿了顿,心想既然这个秘闻说了出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横,“您可知为何崔家二少爷晚到了几日?那是因为高氏给他下了药酒,让他慢慢成瘾,好在我发现及时,这才带着二爷出去戒除毒瘾。虽不知下的是何种药物,可太祖可是明令禁止过的,高氏就仗着身份高贵,无视大夏朝的律法,竟敢做出这等泯灭良知、触犯国法的事情来。”
这话一出,果然眼前二人均露出震惊的神情,何先生立刻回过神来,他沉声问道:“你可确定是会成瘾的东西吗?”
小碗使劲儿点头,将李金宝的现状描述了出来,末了还补上一句,“我能力有限,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何物,不过我手里还留有剩下的几坛酒,倒是可以全部交给何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人可以鉴定出来。”
何先生半阖双眼若有所思,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颔首道:“此事恐怕不简单,你把那个叫做李灵宝的人,还有剩下的酒水都交给我。”说话间神态威严凌然,和刚才温和的姿态判若两人。
小碗不由肃然起敬,隐隐觉得这样的气度才是何先生的本性。
何先生又转头对陈秋实道:“你这小表妹的一番揣测,也并不全无道理,若是真的,那还不能就让高氏这么走掉。”
“什么?”小碗大惊,“高夫人怎么能走呢?那其他人可不可以出来?”
陈秋实摇摇头,“高氏拿着和离书,高宰相那边也传话过来,不得为难他的女儿,责令我等尽快送她回京呢。”
“崔家的姑娘崔静,也早在事发之前就离开杭州前往京城了。”何先生补充道。
“事实不就摆在眼前吗?肯定是高宰相早有预谋,给女儿通风报信,才会这样,否则哪有这么巧合!”小碗殷切地看着表哥,“崔大人一定是冤枉的,你也知道,他不过是个傀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哪有本事插手军需。”
陈秋实沉思者,并不答话,倒是何先生笑着点头,“或许真是这样。陈大人原本在京城调查十几年前那桩旧案,从陈年卷椟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正遵了上意往下调查的时候,就出了刘香桂那桩事件,把我们的视线引到了这杭州府上。”
若真是高永所为,连自己的女婿都当棋子丢了出去,看样子安王和他之间的争斗,绝不像是何先生所轻描淡写的那样,而一定是到了紧要关头。想必那高永也乱了方寸吧,小碗紧紧攥着拳头,崔家如今是被朝堂两股势力夹在缝隙之间,一步走错,就会粉身碎骨……
当年的靠山如今变成了催命符,那她,该怎么做?
“表哥,何先生。”小碗深吸一口气,定定地望过去,“我想在高夫人临走之前再见她一次。你们不是苦于找不到高永的把柄吗?让我试试看吧,或许能撬开她的嘴也说不定。”
“这……恐怕行不通。”陈秋实眉毛都皱了起来,“高夫人如今住在客栈里,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周围戒备森严,若是没有她的允许,怕是我们都无法接近。”
“小碗姑娘,若是有办法让你见到高氏,你可有把握让她说出实情?”何先生忽然出声。
小碗眼睛一亮,她握紧拳头,“有把握,劳烦何先生了。”就算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会儿小碗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表哥那番抄斩流放的话还尤在耳边,这会子就算死马她都必须当初活马医了。
小碗,加油吧!
陈秋实一直臭着的脸终于松快下来了,“你这臭丫头,总算是有点子用处了,等这事儿一完,赶紧给我回京城去。”
这一番戏谑的话语给小碗的胆子又大了一咩咩,她偷眼看着陈秋实,期期艾艾地说道:“表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跟二爷见上一面?”
眼瞅着秋实立刻拉下脸来,小碗感激诅咒发誓道:“表哥,就见上一面,不管怎么说二爷与我有恩,我不能就这么抛下他——好吧,就算是要抛下他,也得让我再见一面吧,知道他无事,我才能放心办事对吧。”
“府衙大牢你当是自家后院吗?说去就去,你这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倒是来的轻松爽快,想你表哥不过是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哪来那么大底气,随便就让你在大牢里头进进出出的。”陈秋实委实对这个得寸进尺,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表妹没好气。
小碗瘪着嘴,委顿下去。
何先生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陈大人,没必要这么严肃嘛,都是自家人,开点后门也不算什么大事。”
“何先生!”陈秋实眼珠子都瞪圆了。
“年轻人就是太认真啊。”何先生笑了,眼角的笑纹让他显得很和气,他看向小碗,“正好小姑娘可以跟崔老爷、崔少爷都说说话,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新线索呢。”
“对,对,对,还是何先生老谋深算,周到细致。”小碗点头如捣泥,可劲儿的拍马屁。
何先生的话还是有用的,就这样,小碗在陪着表哥、何先生用了一顿极其难受的饭后,还真是被带进了后衙大牢,一路畅通,没有丝毫阻碍,这后门开的可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
☆、探监
第七十七章
大牢跟小碗想的完全不同,没有阴森潮湿的小黑屋、哀嚎的囚犯什么的,许是政治犯的特殊待遇,这牢房还是单间,里头虽没有窗户,可每隔五步就点着火把,青石地面干净整洁,崔家父子三人就在这里。
小碗离老远就看到隐隐有个人影在栏杆后头来回踱步,“子卿。”小碗试探着唤道。
“小碗?!”果然,那人就是崔子卿,他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双手拔住精铁铸成的栏杆,“怎会是你?不对,你怎么来的,赶快出去,这是一个女孩子该来的地方吗?出去,快出去。”
小碗当做没听到,笑着对引路的狱卒道:“麻烦这位官爷了。”说着,就从袖口摸出一只金线鱼纹的荷包,就要递过去。
那狱卒赶忙避开,客气的躬身,“姑娘客气了,不敢当。想必姑娘还有话要说,小的就在门口等着,有事您就吩咐。”
待狱卒提着灯笼退下去了,小碗这才走到栏杆前,细细地上下看过,见崔子卿还穿着府中的常服,还算干净,气色也不错,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叉着腰凉凉地说道:“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你都敢动手了。”
崔子卿一愣,半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