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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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一城之中有什么地方能灯火通明,通宵达旦。那一定是长乐坊。此间宴饮游乐,红颜绿柳,美酒珍馐,经年不停。昝维忍不住手痒,遂想起徒弟娇滴滴的声音软语相求,连忙收敛心神,寻那“西北之西”宝香楼。
上官图上有一井,井在东北房又一小楼,小楼之上便是凌晨儿的住处,里面是沉沉一片,不知是人睡下了还是出去了,昝维在窗下凝神倾听觉得屋内不似有人,遂慢慢推开,翻身入内。
扑鼻一股脂粉气,昝维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开始四下摸索,不,探索起来。
上官是个别人去工作,她等着抢夺胜利果实的坏人吗?不,上官是个敬业爱岗的好青年,体现在行动上,就是她现在正穿起小厮的套装,在外乱逛。
她去到赫连沁处,子相正坐在马厩外面发呆。
与她和昝维所料不同,赫连居然没有去找女人过夜,只是在庄子里乱窜,他的两匹马都拴在马厩里,在上官路过的时候,一直纯良地看着上官。
她不禁拉过子相问道:“赫连当真没出去?”
子相奇道:“当然了,有什么不妥么?”
上官压低声音道:“赫连在城中有一新相好,理当你侬我侬形影不离才是,是你你肯独守空闺么?”
子相摇头。
上官心道孺子可教,接着循循善诱:“他去哪了?”
“好像又去比武凑热闹了。”
“没拉你同去?”
“我又不爱热闹师姐呢?”
“师父早早睡了,师伯又去找师伯祖和师叔祖了。”
“那你回去陪陪师妹好么,她小孩子怕黑。”子相师兄是打心眼里爱护师妹的,具体表现在把她当小孩,须知“欧阳鸿”今年才十六岁,正是二八年华,豆蔻初熟,子宣已然十九。
“好吧,我回去看看。”
正往回走着,前面竟然有人从院里出来,上官不认得这背影,微感奇怪,赶紧推门进去问问刚刚是谁。果然,子宣刚关了门往里走,被冲出来的上官吓了一大跳。
子宣道:“我的天,鸿儿你干什么冒冒失失的?”
“对不住师叔了,不知刚刚那是何人?”
“是李盟主的剑侍,说是李盟主请师姐过去切磋。这大晚上的,这也”
“弟子不敢妄言。”那女子的耳环也是机括型的。没理由一时之内,这里有这么多有特殊变装需求的女子?莫非是个男的?想到这,她问子宣:“师叔,这女子说话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奇怪?不奇怪呀?声音可甜可好听了。”
子宣问道:“你怎地穿成这样?”
上官心道糟了忘换衣服了,面上不动声色:“晚上好活动,我出去找子相师叔。”
“也是,快把他找回来,等会儿我要锁门了。”
“是。”
上官打发了子宣,连忙回头去子相说的地方找赫连。
她来到比武场,此处依旧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里面在干嘛,外面一点儿也不知道。只不过喊打喊杀,金铁相击,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上官正要问旁人,这是怎么回事,哪知里面一声惨叫一声惊呼,紧接着前排的人大叫道:“杀人啦,死人啦!快叫大夫!”
众人乱成一团,上官奋力挤开人群,哪知地上跪着的正是赫连,如今他满身是血,前面躺着一个胸前横贯一刀,奄奄一息的人,眼看是活不成了。
孰料李心诩神兵天降,一下来便点此人周身大穴,鲜血旋止,他抬头冷声道:“今日孰是孰非,李某自当公断,望众位收敛言行,凡事不要太过。”
接着吩咐旁人:“讲武管家叫来,把赫连少侠送回房中。”
赫连看着李心诩,眼睛如泣如诉,仿佛千般在心中,脉脉不得语,又仿佛无数头绪,哽在喉头,却一句也说不出。
这一眼十分有问题,吓了上官一跳,忙跟了过去,哪知门已反锁,她敲打着门,叫道:“五郎,是我,你开开门呀。”
半晌,赫连的声音传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今天出去玩吧。”
“五郎,你自己要保重啊。”
“知道了,你去吧。”
她被人婉拒,只好到处游荡。她荡回了比武场,见还有人围在原地不肯散去,便上前去问怎么回事,那人告知:“赫连沁好像故意惹那陆二十九郎生气,两人不知之前有什么过节,陆廿九一点就着,两人拼的是快刀,旁人根本看不清,打起来还没一会儿,陆廿九格挡不及,被赫连当胸一刀,就成了如今这副摸样。”
“不知他二人争吵,是所为何事?”
“寻常公子哥的争吵罢了,从不通音律吵到唐突佳人,我看多半是因为女人。”
上官问出原因,便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打扰了,我先走一步。”
她料想必不只这些,走了两步,四处偷听。一旁果然有人议论,一人问道:“这陆二十九郎平常也就逛个窑子,听个曲子,怎么就能跟赫连动上手了?”
另一人答道:“这你可有所不知,这些纨绔子弟为了个粉头争风吃醋可是常常有。”
第三人附和道:“不错。”
第一人又问:“不知是哪家美人?”
第二人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可得从宝香楼说起。宝香楼的大老板龙宝香原是金陵回雁楼的姑娘,后来从良嫁了一个鄂州商人,两人婚后也算和美。可惜十年前黄河大水,那商人在路上染病死了,这龙宝香也没生个一男半女,就叫夫家给赶出来了,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她以前在回雁楼的姐妹给她捐了点钱,让她盘下一幢楼,就是今日的宝香楼。”
第三人道:“哦?莫非这两位小公子都迷上了这徐娘半老的龙宝香?”
第二人打趣道:“九郎,徐娘虽老,犹自多情。我们这年纪大的,还真都惦记着龙宝香呢。不过这两位却不是因为龙宝香,你听我细细说来。”
第一人道:“铁镖头请讲。”
那铁镖头道:“回雁楼美人辈出,当年的花魁柳三娘子如今已经是当家了,这二女当初关系不一般,龙宝香盘下宝香楼的钱,有一半便是她出的。许多年之后的今天呢,柳三娘将今年的新科小花魁凌晨儿姑娘借给龙五娘子龙宝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三人道:“各种还有恁多曲折?”
铁镖头道:“自然。”
这被唤作九郎的第一位路人道:“那么他们争风吃醋的小姑娘,就是这位凌晨儿姑娘喽?”
铁镖头拈着胡须点头道:“九郎所言非虚,正是她。”
“听口气,铁镖头是个中老手了,您说说这凌晨儿是个什么来头?”
铁镖头脸有尴尬之色,红着老脸道:“咳,我后来娶了一房母老虎,已经好久不去风月之地了。这凌晨儿么,我听我那些兄弟们说,她舞跳得十分好,腰身纤细,仅堪一握,勾魂摄魄。”
上官在旁边忍不住插口道:“我听说她弹得一手好琴?”
这铁镖头也不管是谁发问,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是嘛?这我可不曾听说,有机会去听一听也好啊。”
那九郎打趣道:“铁镖头可且莫行此险招,若是你那母老虎因此将你咬伤,可如何是好?”
这几个人又说开了,上官继续听下去,似乎已没有什么必要听的情报,便悄悄退了出去,偷偷潜回房中等昝维回来。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睡梦中上官蓦地惊醒,推窗看了看天色,天际隐隐泛着白。她放下窗子,担心着天明之后昝维不好回来,窗子却轻轻一响,一黑影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一拉面罩,昝维笑嘻嘻地调笑上官:“想我想得睡不着了?”
上官面无表情应道:“那可不是,你要是死了谁传我衣钵。”
昝维笑得十分开心,乐道:“乖徒儿,来和为师同塌而眠,为师同你说说心里话。”
上官顺从地回答“是”然后掀开被子,昝维脱了夜行衣,迅速钻了进去。
“师父,说吧。”更深露重,昝维手脚冰凉。
昝维缩到上官胸前,小声说:“我回来时听见赫连那边藏了好多人,怎么回事?”
“赫连今晚把陆家二十九郎砍成了重伤,大概是官家派去杀他的,再不就是那盟主姘头找人看着他的。”
“什么由头?”
“有人传是他二人为了凌晨儿争风吃醋,下手没轻重。”
“说到凌晨儿,你猜我今天看见什么了?”
“活春宫?”
“非也非也,我今天谁也没看见。”
“你迷路了?”
“我夜盗百户怎么会迷路!”她伸手在上官腰里掐了一把。
“你怎么什么也没看见,凌晨儿呢?”
“她不在,我问人她去哪了,店家说她今晚不适,不见客人。”
上官若有所思:“她不舒服,本该睡下,房中却没人。”
侧过头,双眼直视昝维,说:“也有个人今天不舒服本该早早睡下,却不在屋内。”
“谁?”
昝维手脚依旧冰凉,上官将她双手握住,说道:“自然是您老人家。”
“哦,你说她也去夜游东湖畔了?”
“不只,我在屋前,见到一仕女,开口便是李盟主有请纪女侠,纪女侠的师妹觉得颇伤风化便回绝了,不想却暗中帮了昝大侠一个忙。”
“然后呢?”
“奇就奇在这仕女也戴着一副假耳环,身量和凌晨儿差不多。”
昝维眼珠骨碌碌一转,接道:“但那凌晨儿的珠宝都是实打实的珍品,别的不说,就那对红星耳环就只有大食人会造,她不是官家姑娘,自然只能是歌伎了。“
“我还听说一件事。”上官颇不以为然,心里仿佛认定凌晨儿是个西贝货,她对昝维讲道:“今日听说这凌晨儿是宝香楼大老板从九日姐妹回雁楼老板柳三娘处借的,擅歌擅舞,但那传话人独独不提她琴音精纯,甚至听都没听过这说法,这可不有问题么?”
昝维奇道:“宝香楼的老板是谁个?怎地还和回雁楼有关?”
“听人说宝香楼老板龙宝香龙五娘子是柳三娘昔日姐妹。”
昝维脸色一下就变了:“你可真迟钝,你可知回雁楼是什么地方?”
“是什么地方?魔教总坛么?”
“那倒不至于,回雁楼的当家花魁可是唐三彩,也只有这种两岁练琴的天生奇材能让你听出二十年功力。”
上官十分不解:“就算是唐三彩又如何?难道是你的老情人?”
昝维欲言又止,上官好脾气问道:“你是不是又知道她什么秘密,又答应了人家不能说?”
昝维点点头。
上官和颜悦色:“她会杀人?”
昝维点点头。
“所有人都是她杀的?”
昝维摇头道:“不会,她还没有那么厉害,可是她练了十九年琴,就练了十九年武。”
“所以凌晨儿其实是唐三彩,唐三彩有武功怎么还会跑去做歌女,她其实是拿钱杀人的对不对?”
昝维又不说话了。
上官嘿嘿一笑,笑而不语。
昝维忽然想起上官说“十步一个栗子,把你骗进刑房,里面摆着上官越,后面守着八妞,然后让越悯给你看一块风水宝地,拼齐了给你葬那。”
她打了个寒颤,入秋之后真真凉了下来。
上官思及前几日问昝维可见过那新剑侍,昝维答没有,又及在书房中李心翊答应调停时也没看到过,再加上今日李心翊险些成为自己便宜师公的怨气,她草率并主观并顺理成章讲李姓盟主定为主要嫌犯,虽然行为风之死和众刀客之死与唐三彩与李心翊都似乎毫无联系,就连赫连与陆九这桩事情都像是个“仅和假冒凌晨儿的唐三彩有关”的案件。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只要借口就可以了。
蓦地她又想起那好像是线索却其实是死路的谜题,一串凭空消失的脚印。
这是唐三彩吗?是李心翊吗?用黄铜毒箭的,又是这二人吗?
第28章 赫连之诡()
上官一想到以后昝维再跑去找李心翊就可以说她里通外敌,心里一阵爽,但随即又想到她也完全可以说:“我帮你去刺探敌情,记得谢我。”自己碍于情面还不得不谢她的时候又忧愁了起来。
昝维睡了一早上,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上官已起床穿戴完毕。鸽子低沉地咕咕并散步,隐隐有高手的气质,偶尔深沉地伸头从上官手中叼走一颗麦粒。
“鸿儿。”
“师父,您醒啦,要漱口么?”
“等会儿,为师要再躺一下对了,为师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
“古筝弦可没有拿牛筋做的,太硬了。”说罢,她从怀里掏出半截顺来的牛筋。
“什么?那这牛筋线来做什么?”
“咦?奇了,你们三番五次拿着牛筋缠钢丝的机弩对着我,竟然问我这是拿来做什么的你不是考过武举么?”
“不不不我是蒙祖荫的。”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是你赶快想想能抓谁怎么抓不要吵我补觉的意思。”说完昝维就倒下了。
上官坐下,柳炭棒刷刷刷一挥,可怜的鸽子吃完麦粒好不容易想歇会儿,就被人粗鲁地抓住向外一扔。
忽然昝维又诈尸了:“我们家小子相怎么办?”
上官非常为难,于情她不能把子相一个人丢在强敌环伺的地方,于理她不能招子相回来让对方怀疑到自己。
昝维等了一会儿,挥挥手道:“不为难你了,我去跟他说,叫他暗中保护赫连。”
“没危险吗?”
“不要紧。子相原是采药的,轻功好得很,后来被舅舅接来看马,马术也好得很。”
昝维漱了口、洗了脸、换了身衣服,一个起落就不见了。
她正是去隔壁串个门,顺便小心告诉子相好好埋伏起来。她见那四个高手气息不在,以为人家都撤了,便大摇大摆从后院马厩附近的小门走进去。
子相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似是在井边打水饮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