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野史-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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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去,不再看一眼倪凤,面对倪凤手中这无双的七彩凤凰针,就像是面对一只温顺的兔子一样。
倪凤看着自己手里的七彩凤凰针,看着自己的手,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又一阵白。
他的手渐渐垂下,仿佛觉得手上压了千斤重力。
手松开,冰冷的七彩凤凰针掉在地上。
他虽然不是兔子,但现在他的感觉,就像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生物链最底下的兔子一样,无论见了哪种动物,都只有远远逃开的份。
他能杀人,也许并不是因为他有七彩凤凰针,而是他有一颗充满了自信的心,和一双稳定的手。
可是现在,这两样都已经被人摧毁。
这一战他虽未流血,但是整个生命和灵魂却已完全被掏空,信心和勇气也已消失。
一个人,若是这两样都已经被人彻底摧毁,那么他剩下的还能有些什么?
这本来是不可想象的,但这一战他还未出手,就已经败了,败在一个小女人手上。
他在心里已经承认自己败了。
他虽然手上还握着让天下群雄丧胆的无双七彩凤凰针,但在这一刻他只觉得这冰冷的七彩凤凰针远远不如一根木棒有用。
他如何胆敢再次出手?
他忽然弯下腰来不停的呕吐。
孟轻寒也弯着腰,也在不停的呕吐。
天色忽然阴暗了下来,远处的天际忽然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日头,苍穹低垂,大地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死气沉沉。
杨怒看着孟轻寒,慢慢道:“我还知道,你曾近深深爱着一个女人,但这个女人已经因为你而死,可是你完全没有想到,另一个和她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你面前,可是你却只能远远的看着”
他没有说下去,他说的也并不恶毒,可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尖利的针,深深刺进孟轻寒的心。
他本来已经决定忘记,舒蕾偏偏又要提起,杨怒偏偏又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也知道面对杨怒这样的高手,本不应该有任何感情上的负担,因为这些都可以造成致命的破绽。
可是他的这种痛苦就像是身上的疤痕一样,永远都是无法磨灭的。
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滴眼泪,每一句真情的流露,都已经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也一直隐藏的很好。
直到他碰到萧雨衣,碰到这个和她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女人时,所有的记忆就像开了闸的河堤,一发不可收拾,往事一幕幕又都呈现在他眼前。
那一刻他内心承受的痛苦是别人无法想象得到的。
可是他并没有倒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他忽然发现他的痛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烈,没有想到自从看到萧雨衣,自从那次打击后,他的痛苦已经渐渐的变得淡了,就像是慢慢平复的伤口,纵然还有疤痕,但那也于事无妨。
因为有事些纵然不想去面对,有些事纵然不想去忍受,可还是不得不去面对,也不得不去忍受,因为这就是现实。
一个人若是早已习惯了忍受,那么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是种痛苦,他会当做这是对他最艰苦的磨练。
只有最脆弱的人、最经不起打击的人才在这种磨练下退缩。
杨怒若是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让他等待,也不会说这些话。
但若不是无意中发现萧雨衣将一匙救命的药水倒在小姑娘的衣袖里,无意间揭开萧雨衣的面目,他也还是完全不能做到这一点。
在那一刻,他虽然心神激荡,忍不住就想揭穿她的面目,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就算点破,她也一样有很好的说辞。
他并不习惯和一个女人去争执。
女人若是刻意欺骗你,你若还去唇枪舌战,那还不如去找块石头,比比到底的谁的脑袋比较硬;来得痛快一点的好。
孟轻寒再次抬起头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淡淡道:“你说的也许不错,也许你的确还有机会,可是你做错了事,说错了话。”
杨怒吃惊的看着他,似乎再也想不到这是为什么,因为这些本是孟轻寒始终无法面对的。
因为他不是孟轻寒,孟轻寒也不是他,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种人。
若是谁认为自己已完全了解另一个人,那么他就已经注定了要痛苦,因为这世上绝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了解另外一个人的。
人,有时就连自己也完全不能了解自己!
孟轻寒头抬起,目中闪着锐利的光,道:“你的刀法本来不错,的确也有击败我的机会,可是你忘了,你本是善良的,你的要求也并不高,你只想平凡安静的度过这一生,可是现在,你都忘了,在你心里始终有一片阴影,也有疑问,是不是就应该这样做。”
杨怒忽然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两眼无神,茫然看着远方。
虽然阳光艳阳,远方仍是一片灰暗。
杨怒明白,他的确明白。
他的要求本来就很简单,只不过是想要别人尊重他,拿他当做是个人,因为他始终无法忘记自己那卑贱的童年。
这本来是个非常简单的要求,可是就连这个最基本、最简单的要求,也有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未能够得到。
人们总以为自己才是个人,别的人都不是人,都应该被自己踩在脚下。
这世上的很多仇恨岂非就是因此而引起的?
杨怒双手紧握,忽然冷笑,道:“但就算我做的不是我自己想做的事,可至少我比你活得开心些。”
这一点孟轻寒也不能否认,因为只要看一看杨怒的刀,只要不是个瞎子,就都能看得出来。
杨怒的刀上镶着大块的宝石,每一块都很有可能是别人一生都梦想不到的财富。
但财富真的能让人觉得开心么?
心里若是空虚,这些就能够填满么?
孟轻寒淡淡道:“你的确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活得愉快得多,但是你心里始终存有这个疑问,这就导致你的出手也不能正大光明,就算你十成武功,现在最多也只能发挥出八成。”
他说的很慢,仿佛生怕刺伤了人,但杨怒的整个人都似已经抽紧。
他本来只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他的要求本来也很简单,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一样,他只想简单的活下去,和自己心爱的人相沫到老。
可是在那个炎热的下午,那个看守番薯的中年人那个女孩鄙夷的眼神
童年总是美好的,可是他的童年只有悲伤和愤怒,只有被人瞧不起,只有唾弃,没有同情。
一想到这些,他就不能自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人一生的走向本来就取决于童年,童年生活的环境往往就决定一个人的一切。
孟轻寒的话字字就像剪,一层层的剪开包裹着他那层蚕蛹的外衣,将他柔软脆弱的本体暴露在阳光下。
他的脸色急剧的变化着,在他的眼中,孟轻寒仿佛已变成了那个中年大叔,正拿着藤条一鞭又一鞭的抽在他赤裸的身上,周围围着一圈人,正大声的讥讽嘲笑着。
第64章()
他又想起了那个他最中意的女孩子,想起她的嘲之以讽,想起她不屑
谁能没有不堪回首的往事?谁能没有自己的秘密?在他心里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悲伤和痛苦?
他说的这些话本来只是想刺激到孟轻寒,可是没想到反而刺激到了自己。
也许他并不是要恶毒的刺伤孟轻寒,而只想保护他自己。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他狂吼着脱下他身上的衣服,只留下紧身的内衣,他就这样站在孟轻寒面前,站在阳光下,尽力的狂吼,因为他需要发泄。
这么多年以来,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人,他拼命的掩饰自己,违背自己的意愿,做一些本来只要一想起来就恶心的事,勉强自己喜欢自己并不喜欢的
于是,这许多年以来的束驳,多年以来的压抑,仿佛在这片刻间都变的再也不能忍受。
他尽力的狂吼着,发泄心中的不满,他并不在乎此刻他在别人心中的形象,他只记得他的刀法,他只记得手上的刀。
他的刀光华夺目,流光溢彩,他只希望他砍下孟轻寒头颅时,孟轻寒的血也能在阳光下散发着同样夺目的光彩。
他一把抓过他的刀,又狂吼着跳了起来:“你不拔刀?”
孟轻寒不拔刀——因为是你要来杀我,并不是我想要杀你,所以该拔刀不是我。
杨怒又狂吼着:“你有把握?”
孟轻寒还是不动,因为他有把握。
“我拔刀的时刻,就是你死亡的时刻。”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的神情,他的姿态都已经代替他说明了一切。
于是杨怒拔刀。
杨怒狂吼着拔刀,多年来的忍气吞声,多年来的不可忍受,在这一瞬间被他完全释放。
他释放了自己的同时解脱了自己,这两样本来是他永远无法得到的,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同时得到了。
他的刀还是一样的准确快捷,简单有效,可是还没等他的刀完全出鞘,孟轻寒的刀已经到了他的头上。
刀光一闪,一颗大好的头颅就被劈为两半。
鲜血洒起,雾一样的飘到了空中,染红了半边天空,在阳光下泛起一片夺目的光彩,再慢慢的又随着阳光飘落,消融在这片荒园里。
现在,刀已入鞘。
杨怒的尸体还在阳光下,可是孟轻寒却呕吐了起来,吐得像是个怀胎反酸的孕妇。
他还记得,当他第一次举起手中的刀砍下仇人的头颅时,他也是流着眼泪呕吐的。
现在,他当然已经无泪可流,但每次看到刀锋上血顺着刀锋流落时,他还是忍不住呕吐。
杀人前,他是完全冷静,冷静到了极端,可是杀人后,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刀光一闪,头颅落地,这个世界中本来就充满了血腥残暴,这本来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
在人类的进化史上,本来就有着数不清这样的事实,在你走过的每一块土地上,都很有可能倾注着别人的鲜血。
可就在这时,孟轻寒的眼角又看到一袭淡淡的衣衫角。
萧雨衣身着淡淡的衣衫,雾一样的飘到他的面前,看来就像是风中的仙子,姿势是那么优美。
他忽然间就已经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就又恢复了冷漠,不但冷漠,他的人也在这瞬间变得和他的刀一样冰冷而无情。
他宁愿所有人知道他的痛苦,他也绝对不希望眼前这个人知道。
萧雨衣看了看地上杨怒的尸体,也忍不住干呕了两声,她再也想不到人命有时竟是如此的脆弱低贱。
在片刻前,地上的这个人还是享誉武林的风云刀,然后只不过三言两语,这个人忽然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看起来也和这世上其他的死人没什么两样。
生命本是可贵的,也同样是平等的,特别在死神面前,没有人会特别受到眷顾。
但为什么偏偏有些人不去珍惜?偏偏要去伤害别人?
萧雨衣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刀。
她想知道,这把刀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风云变色,群雄为之丧胆。
可是她失望了,这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刀,也同样是凡铁所制。
可就是这么一把普通的刀,到了这个人的手里就变得不再普通了。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谁能想象得到那一霎那的紧张刺激、那片刻的血腥残暴?
她的眼中竟然也充满了悲伤无奈,轻轻叹了口气,道:“何苦,这又是何苦?”
孟轻寒不懂:“何苦?”
萧雨衣叹息着道:“他既然明知必死,何苦一定要来?你既然明知必胜,又何必要来?”
孟轻寒也暗暗叹息了声。
因为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
她抬头看着远方,声音充满了忧伤酸楚:“你为什么一定要跑来杀我,我又何苦一定要来伤害你?”
这本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人究竟为何要去伤害别人?
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快乐吗?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这两个答案都并不是完全正确,却也并不是完全错误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存在,就一定会有人要去伤害他人。
这岂非正是人类千种不幸中的其一?
他去伤害别人,也许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恨,只不过是因为他要保护自己而已。
这不正是人类所有的悲哀中的其一?
孟轻寒也回答不出,低头看着手里刀,忽然道:“沈双飞的人呢?”
萧雨衣立即变了脸;很大声的道:“他已经死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尸体都已经被野狗啃噬光了!”
她的声音大得就好像是晴天突然的一声霹雳,好像孟轻寒是个聋子一样,言辞里也充满了愤概,但这显然是反话。
孟轻寒吃惊的看了她一眼。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萧雨衣好像也不打算让他说话,忽然又冷笑着接着道:“既然你不拿他当朋友,他的死活也用不着你来担心,我们就算骨头被人一根根敲断,也不会期望你来给我们收尸。”
她虽将沈双飞和自己相提并论,但将‘我’字咬得很重,就算是个白痴,也应该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但孟轻寒偏偏就是那个白痴,只淡淡的道:“倪凤是不是已经来过了?”
萧雨衣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哼!”
孟轻寒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目光,更不在意她的态度;又问道:“直到目前为止,沈双飞现在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萧雨衣道:“哼!”
孟轻寒也不再问,只冷冷道:“我之所以留下他一个人,前来赴约,也许只因为我早已算准他不会有事的。”
“沈双飞跟本就不需要我来照顾,因为你们完全有能力保护他。”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也用不着说。
萧雨衣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既然你知道我们是骗你的,那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