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惆怅客-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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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チ巳说男钠恰
然而,那个声势显赫的小公主却是非常容易伺候,既没有对驿站里粗陋的晚膳表示不满,也没有嫌弃此处的清冷破败,在内室简单地用餐后立即休息。
掌灯时分,露儿为公主卸去了满头珠翠,缓慢地为她梳理柔顺的长发,轻语:“公主,听说那位耿世子文武全才,样貌出众,就算比起纳兰公子来也差不到哪去,既然是皇上指的婚,定然是良配,公主您放宽心吧。”
幽幽烛火映亮了婉嫕雪白的双颊,灯光下,她仿佛一个脆弱的幽灵,一口气就能吹散。
“他再好,对我来说终究只是见过几次面的朋友罢了,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他啊,我想嫁的人只有”说到这里,她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露儿道:“这里没有别人,公主的心思露儿清楚,只可惜纳兰公子已经娶了亲,以公主之尊,又怎能纡尊降贵,做一个侧室。”
婉嫕道:“若能待在容若哥哥身边,哪怕做一个丫鬟我也愿意。”
“公主何必这样委屈自己。”露儿眼眶含泪,为婉嫕心疼。
婉嫕面带微笑地道:“你不懂,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便不会去计较那么多。只怪我和容若哥哥有缘无分,我心中不怨任何人,既然不能嫁给容若哥哥,去和亲反而是条最好的出路,至少还能给大清换来几天安宁的日子。”
她似乎有些倦了,将头轻轻地靠在露儿的怀里,柔声道:“只是难为露儿你,要陪我从京城来到福建,福建不比家里,要不我让容若哥哥带你回去吧。”
露儿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婉嫕的肩膀:“公主,露儿不走,露儿要一辈子留在公主身边伺候公主。”
侍女的怀抱温暖而洁净,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婉嫕沉默了许久,轻声喃喃:“好露儿,谢谢你。”
“睡吧,公主,时候不早了。”露儿轻声嘱咐。
“嗯。”婉嫕侧过头,看了一眼窗外,一片黑暗中,雪还在无声无息地下着,带着刺骨的寒意,冰冷而黑暗,仿佛隐藏着无数不安。
婉嫕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穿着睡袍钻入被褥里。
露儿为婉嫕盖好被子,温柔地笑道:“公主,晚安。”说完吹熄了烛火,转身轻轻关上了房门。
卫子墨一个人站在窗外的黑暗里,注视着那间房里的灯火,累了一天,婉嫕终于入睡了,然而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警惕地守在她的房外。
听闻皇宫里那场刺杀,卫子墨才知道平西王为阻止和亲,居然要对婉嫕下手,这一路还很漫长,所以他绝对不能马虎,否则敌人便会有可乘之机。
他主动请缨随容若前来送嫁,也只是想希望陪着婉嫕走完这最后的一段路。
回想起初见婉嫕的那一刻,卫子墨至今为止仍然觉得那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花信年华的少女在微摆的秋千架上拾起三月里飘飞的落英,被呢喃的燕语叮咛成动人的诗画,池边的青苔不忍独享葱茏而晕染了一汪碧波,点碎他心中的无限波澜。
从此以后,他将这幅画永远珍藏在心里,那个白衣翩跹的女孩总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对他招手微笑。
可如今,这个梦就要醒了,就要碎了,碎成片段,就像是书页中泛黄的插画,一幅幅连续起来,却无法触摸。
他暗自祈祷这条路永远也不要走完,让他有时间将画的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留住他们的一点一滴。
思绪游离了片刻,他有些痛苦地合上了眼,夜色深沉,雪冷风寒,他静静凝望着深远的夜空,只觉得天地间一片凄凉,所有炽热的情感,都会在这样的雪夜里冻结成冰。
忽然,房间里传来了异样的声响,卫子墨心中一动,再顾不得其他,一下子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婉嫕”他低呼一声,却听到了喃喃的呓语,来到床边,借着窗外冷亮的月光,看到她蜷缩在厚重的被褥里,长发在月光里闪着淡淡的银色光芒,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微微挣扎,说着梦话:“三哥哥你在哪我怎么找不到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我要回家”
只是些零碎的只言片语,卫子墨听了却觉得无比心痛。她终究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不愿离开家,离开疼爱自己的亲人,一个人嫁到遥远而陌生的地方。
她仿佛陷入了连绵的梦魇,紧锁的双眉昭示着她内心的恐惧,冷汗已濡湿了被褥,急促而无声地喘息着,手指痉挛地抓着被单,身子在被子下瑟瑟发抖。
不忍见她如此难过,卫子墨轻轻将她搂在了怀里,温柔地说道:“婉嫕,你别害怕,这只是梦,快点醒来吧。”
似乎听到了卫子墨的声音,婉嫕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脸上的泪珠还没有干,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喃喃:“卫大哥我做噩梦了吗?”
卫子墨听闻她醒来,急忙将她放开,俊脸微红,赧然道:“对不起,我我擅自闯了进来。”
婉嫕没有去点灯,就这样坐在黑暗里,笑了笑:“没关系,卫大哥,你能陪我坐一会吗,我好害怕,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
卫子墨点点头:“你放心,我今晚就在这里陪你,如果你累了,就安心睡吧,我会守在你的床头。”
“谢谢你,卫大哥。”婉嫕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轻轻地将身子缩到被子里,将头靠在卫子墨的肩上,“卫大哥,有你和容若哥哥陪我一起去福建,我也安心了许多,如果是我一个人,肯定会害怕,真想让你们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卫子墨道:“这有什么,大不了我给耿家做个侍卫,天天保护你的安全。”
婉嫕笑着说:“这可不行,我不能这么自私,卫大哥你是江湖上的侠士,还有很多大事等着你去做,让你做侍卫,实在太委屈你了。你是翱翔在天空里的白鹰,而我只是徘徊在江南柳树下的小燕子,再怎么飞,也追不上你。既然如此,只要远远地看着你在天上飞,我就比什么都高兴。”
卫子墨轻轻叹息一声:“你飞不动,我可以带着你飞,我们一起飞到天涯海角,去看看另一个世界。”
婉嫕喃喃道:“飞不动的如果带着我,你也飞不起来了,我的顾虑太多,总会落在地上的尘埃里,可卫大哥不同,我希望卫大哥可以带着我的愿望飞上天,去看一看我没有看到过的世界,这样也算完成了我的心愿。”
卫子墨坚定地道:“我会的,我会摘下世界上每个角落的花带到你的身边,让你也瞧一瞧。”
“真希望快点看到”婉嫕甜甜地笑了笑,声音越来越疲惫,带着些许困意。
于是卫子墨不再说话,轻轻哼着歌谣哄她入睡,房间里一时无比寂静。
忽然,卫子墨闻道室内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香味,驿站的地板下发出了簌簌的声音,木板在轻轻震动,似乎有某种夜行动物潜行经过。
他心中雪亮,立刻抱起了婉嫕向一旁掠了过去——下一刻,一道银光忽然从地板下透出,将卧榻断为两截!
卫子墨护着婉嫕,身侧的天刀不断鸣动,感觉四周的黑暗里忽然杀机四伏,他立刻抽刀挥舞,将室内的迷香一扫而尽。
“什么人!”卫子墨大喝一声,敏锐地感觉到有人从各处潜入室内,伺机刺杀。
风在刹那间凝定,无数暗器从黑暗里发出,急袭而来。冷光明灭,眨眼间锐风扑面而来,凌厉迅捷。
卫子墨身处黑暗之中,听声辩位,手起刀落,将那些暗器悉数挡落,与此同时,房外也响起了械斗和厮杀的声音,一众护卫全都被突袭的杀手缠住,一时分身无暇,那些蛰伏在暗处的杀手气急败坏地一跃而出,将婉嫕和卫子墨团团围住,二人已身陷虎口,孤掌难鸣。
第137章 珍重别拈香一瓣(3)()
“动手!”忽然有人下达命令,那些杀手齐齐回答,随即而来的则是一番猛烈的狙杀,那些人动作整齐划一,从各个方向步步逼近。兵刃上微弱的冷光渐渐从黑暗里浮凸出来,杀气在夜中凝结。
刀剑一齐斩落,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将二人生生困死。卫子墨挽了一个刀花,回环转身,一招“望月九弦”凌空激射,霎时间刀光幻然,立刻破了杀手们的剑网,室内的空气也被这凌厉的剑气摧逼得闪回了几下。
那些杀手身形一窒,显然无法抵挡卫子墨霸烈的一刀,“望月九弦”一招使过,尚有八种变化繁复的后招,他一一施展,只是片刻功夫,半月形的弧光映着刀锋呼啸来去,惨呼声随之纷纷响起。
经过一番激战,婉嫕的神智也恢复了大半,卫子墨一刀击退众杀手,并不恋战,抱着婉嫕夺门而出,来到庭院之中。
月光照在雪地上,照出一片刺眼的血红,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侍卫的尸体。
婉嫕惊呼一声,立刻引来杀手的围攻,那些人出手的速度奇快,被牵制的众侍卫尚不及动手,无数兵刃已然急速逼近。
卫子墨的身形忽然腾起,手中天刀迎风呼啸,纵横凌厉,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手的,只是听到一连串的钢铁折断声,宛如一串风铃的脆响。
当他重新落回地面时,黑暗里已经悄无声息,只有他平持的刀锋上残留着一丝血色,十数具尸体躺在周围,咽喉里渗出的血宛如一条条小蛇渗入了雪中。
卫子墨奋力一搏,将敌人尽毙刀下,侍卫们趁机将婉嫕紧紧包围,把她和其余的杀手隔绝开来。婉嫕何曾见到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加之迷香的药力尚未完全散去,登时手足发软,好在有卫子墨扶着。
此次随行的侍卫都是大内高手,侍卫统领下令放箭,一时间箭矢如雨,呼啸飞射,众杀手纷纷挥刃格挡,迅速向后退去,见今夜再难得手,杀手们立刻折身而返,转眼间掠出驿站的高墙,奔向了雪原的深处。
“公主,末将该死,没能保护公主周全,让公主受惊了。”侍卫统领在婉嫕身前单膝跪下,神色肃穆,此人是平日里贴身保护康熙的一品侍卫荣安,三十多岁,武艺高强,皇宫里无人能出其右。康熙就是为恐路上生变,才派出荣安亲自保护妹妹的安全。
“没什么,都起来吧。”婉嫕震了震声,看着满院尸体,微微蹙眉。“荣大人,今夜辛苦你们了。怎么不见容若哥哥,容若哥哥去哪了?”
荣安道:“禀公主,方才有几个刺客武功颇为高强,他们将纳兰大人引出驿站,似是另有所图。不过公主放心,末将已派人去追纳兰大人,凭大人的武功,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虽然深知容若武功高强,婉嫕却仍然忧色萦眉,她自从发觉中了迷香以来强行运功逼毒,此刻已清醒了许多,力气也恢复了。
荣安道:“请公主回房歇息,今夜我等会全力守卫,请公主放心。”
婉嫕却并没有回去的意思,沉默良久,才说道:“我要去找容若哥哥。”
荣安愣了愣,想要阻止,然而卫子墨却对荣安道:“让我陪着公主吧。”说罢拉起婉嫕的手,将她护在身边。荣安见公主执意要去寻找纳兰大人,也不敢阻拦,他方才见识过卫子墨的功夫,信得过他,便让他带着婉嫕离开,自己则率领一支精锐的队伍远远跟在后面。
驿站之外便是茫茫雪原,一眼望不到尽头,顺着雪地上凌乱的足迹,婉嫕执拗地向前摸索。不知为何,她今夜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一颗心突突地跳着,仿佛预见了什么灾难一般。
顾不得扑面而来的冷风,婉嫕有些踉跄地向前摸索着,心里默默呼喊着容若的名字。
卫子墨道:“婉嫕,你放心,纳兰大哥武功高强,绝不会有事。”
“嗯,是啊,那些杀手又怎能伤得了容若哥哥。”婉嫕自言自语地喃喃,在卫子墨的搀扶下继续向前行去。
忽然,雪地上一串嫣红的血迹刺痛了她的眼睛,那些血迹融在雪里,在四周积雪反射的月光里,是那样突兀。
婉嫕的心一寸寸收紧,再也顾不得其他,挣扎着向前方跑去,视线里的风雪一点点褪去,她忽然看到雪原深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容若哥哥!”婉嫕焦急地喊了一声,那人影动了动,越走越近,身形急掠而来,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温柔地道:“婉嫕,快回去。”
婉嫕听到那是容若的声音,嘴角含着一丝微笑:“容若哥哥,你没事吧。”
容若道:“我没事,这里冷,赶快回驿站去。”
婉嫕一转念,道:“可雪地上的血”她用力挣开容若,向血迹的尽头瞥了一眼。
那里躺着一具少女的尸体,宫装罗裙,就那样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上,周身的血迹盛开成一朵红色的花。
“露儿!“只是一眼,婉嫕便认出了那是露儿,顾不得容若的阻拦,踉跄着跑了过去,她恐惧地惊呼起来,心胆欲裂:“露儿,露儿!”
露儿的尸身早已冷透,婉嫕拥在怀里,如同抱了一块冰,她只觉得那块冰在自己的怀里一点点融化,最后什么都不剩。
婉嫕就那样抱着露儿的尸体,在漫天风雪中哀哀哭泣,直到哭得声嘶力竭,才颓然昏倒。
容若解下貂裘,将婉嫕裹住,抱在怀里,又命人收敛了露儿的尸体,这才与卫子墨和荣安的队伍折回驿站。
经过今晚这么一折腾,婉嫕大病了一场,三天以来高烧不退,神智昏乱,于是送亲大大队就此停留不前。
昏睡在床上的时候,婉嫕隐约听到容若和卫子墨的谈话。原来当晚刺客前来行刺,顾忌容若武功高强,便挟持了露儿,让容若以为是公主被挟持,就此将容若引出了驿站。最后容若虽然杀了那些劫走露儿的刺客,却还是没能救下露儿一命。
说到底,露儿是做了自己的替死鬼。怀着这一份愧疚,婉嫕的病情急转直下,已经有好几天水米未进,由贴身保姆照顾,病情却丝毫不见起色。
如此过了六七日,容若几乎想尽了各种法子安慰婉嫕,才让她从悲伤和自责中醒来,又经过一番悉心劝慰,方才解开她心中的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