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惆怅客-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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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钧宝剑划过一道道冷凉的光弧,天地苍茫,情伤心伤。
恍惚之间,容若的剑光宛如一缕冲天烟雨,照彻碧落黄泉。血雾纷茫,聚拢在他身上,就仿佛是两只巨大的血翼,迎风抖开,东天苍茫的月色升起,银白的月光却无法穿透这浓重的血色,将这片大地照耀。
容若脸上闪过一阵炽烈之色,他的眸子倏然紧缩。纯钧宝剑也在这瞬间飙出一道炽烈的剑光,他神色中第一次布满了残忍与杀戮的疯狂。
天若挡就斩天,地若挡就裂地!他已完全陷入杀戮的世界中,不想出来,也不想觉醒,唯有的,只有杀、杀、杀!
容若一声大喝,纯钧剑尽力抬起,那口鲜血尽皆喷到了剑身上。他发出一声苍龙般的嘶啸,鲜血倏然化成血光,自剑身上炸了开来。惊虹一般的剑光自他身上迸发而出,轰然暴响中,将那些阻拦他的敌人一斩两段!
他的悲啸落在大地上,大地无言,只有无尽的回声,凄厉的在夜空中盘旋。
薄云笼罩的穹庐上,只有一轮孤寂的明月,无声垂照在他身上。
室内烛光一点点暗淡下去,然而紫烟的舞姿却越来越明亮,宛如轮转的月光,从新月迅速成长,瞬时已是满月照耀。动人的舞姿行云流水一般流淌而出,水袖轻舞,络纱拂动,宛如花开花谢,拂灭寸寸烛光。她的身影流雪回风,如玄兔,如玉蟾,如霜娥,如素女,徙飞往来,将整个室内充满。
陡然间,一声惊雷在大堂之外炸响。舞息之时,满室烛火顿灭。
黑暗之中,唯有窗外滚滚惊雷照亮了舞姬绝世的丽容,她的面纱不知何时已然除去,萨亲王刚刚露出惊讶之色,忽觉喉咙一紧,再也无法呼吸。
只见紫烟的水袖死死地缠住了萨亲王的脖子,将他扼住。
“你”大惊之下,萨亲王冷汗涔涔,拼命挣扎着。然而,紫衣美人微笑着收紧了手,十指又冰又冷,水袖一寸寸收紧,萨亲王的脸色越来越紫。
一瞬间,他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扯着脖子上的那双手。然而那一双柔软的手臂却变成了钢铁,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涣散的视线里,他终于清楚地看到了夜幕细雨下美人的真容。
将死的一刹那,他却不由得在心底感叹了一句:真乃倾城之美啊。
微笑的美人转眼间变了脸,低低道,“我说过,想要看到我的容貌,必见血光。”
白光如练,笔直地勒住他的喉咙,将他抛向半空,在顶点时用力一勒,又迅疾下落,狠狠地掷回了座位。
萨亲王已经气死全无,紫烟手腕一抖,那一对翡翠手镯自她腕上脱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大堂之外,伏尸遍地,冬夜的寒雾无法驱散风中阴冷的气息,弥漫的夜雾里,容若手执宝剑,一步步走向那扇门。
这一次,他做到了他终于用手里的剑,守护了他最在意的人。
脸上流下的,有汗水,有雪水,有血水,将他原本清俊的面容弄得有些污秽,陡然间,他忽觉身体一软,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拄着剑,单膝跪在地上,默默喘息。
恍惚间,他听到了温柔的脚步声,转过身,忽然看到一把画着松竹梅花的油彩伞举过他的头顶,为他遮挡了漫天的风雪。
伞下是她清丽如雪的面庞,一如初见时那般美丽可爱。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伞下。伞面宛如一朵旋转的莲花,萋萋盛开在风雪之中。伞下两人执手相望,无语凝噎。
细雪幽幽飘落,他们却仿佛在这一刻忘却了所有,只是虔诚无比地凝望着对方,仿佛凝望了千生万世那么久。
“你终于摘下面纱了,宛儿。”他收剑入鞘,手指轻轻拂过她鬓间的秀发,为她拭去一朵雪花。
“容若”眼中有泪光闪过,她也轻轻伸出手,为他拭去脸上的血污,“为了我你居然杀了这么多人。”
容若深情款款地道:“我说过,要用手中的剑保护你,这一次我做到了,我没有食言。”
忽然,他耳目一动,发觉王府周围脚步之声杂乱,似有大队人马向这里赶来。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他们的主子被杀了,我们走吧。”
沈宛摇了摇头,凄然笑道:“我进入这一扇大门的时候,就没想过再出去。”
容若望着她忧伤而绮丽的面庞,一字一字道:“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离开,我们能去哪里?萨亲王是当朝国戚,又是盛京之主,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天地下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她仿佛褪去了层层伪装,对他露出了最柔弱的一面。她盈盈的眉眼间,蕴含着千丝万缕的愁绪,需要他用最温柔的关怀才能够抚平。
容若朗声道:“逃出了盛京,我会带你永远离开。”他的目光宛如细碎的阳光,织成一件温暖的羽衣,将她晶莹地裹住。“如果真的有天涯海角,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那一刻,她看着面前男子那深情的目光,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是那样的高大,可以为她遮挡全世界的风雨。
“你真的相信有天涯海角吗?”
容若转过头,透过沿着雨伞流下来的雪水,望向遥不可及的天边。
“我相信,在这片风雪的后面,会有美丽的彩虹。”
他如月的俊颜在雪雾里泛着玉石一般的光辉,眼睛里充满了自信,仿佛已将天涯海角放在了心里。
她望着他,氤氲的眸子里布满水纹,宛如一块敲碎的水晶,丝丝缕缕的光华流泻而出,一点点滋润了他干涸的心。
那个雪夜,他带着她一起逃出了王府,他多想生出一对翅膀,带她飞离这个充满了杀伐喧嚣的尘世。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而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在黎明到来之际,他和她已被逼到了悬崖的尽头。
站在如此高的地方,还可以看得到远方厚重的云层,稀薄的日光从云层里透出,照亮了晦暗的天空。
空山苍茫,云海无边,一切仿佛笼罩在画里,大团淡雅的水墨模糊了氤氲的视线。
他们就那样悠闲地站在悬崖尽头,眺望着远方的景色,山下,一大群官兵在哈都小王爷的率领下逡巡不前,明知他二人就在山顶,却始终不敢亲近。
容若默默吹奏着短笛,笛声幽婉,伴随着迎面吹来的浩荡天风袅袅散尽。他的白衣被山风鼓荡,仿佛钻进了无数白鸽,簌簌飘舞。
沈宛望着头顶布满深蓝色云朵的天空,仿佛在注视着一片翻滚涌动的海洋。
“看来这里就是我们逃亡的尽头了。”说罢转头望着容若,面带一丝微笑:“后悔吗?”
容若温柔地注视着她,如痴如醉的目光却已给了她最好的答案。
一声清脆的鸟鸣随风而来,仿佛带来了一首清新的骊歌,忽然间,一只纯白色的雪燕扑闪着翅膀,在沈宛身前盘旋。沈宛深处皓如白雪的手臂,那只鸟儿便毫无顾忌地停栖在她的手臂之上,轻轻啄着她指尖的丹蔻。
沈宛看着不断扑腾翅膀的鸟儿,有些伤感地道:“雪燕,它的翅膀被淋湿了。”
望着那只可爱稚拙的鸟儿,容若的眸子忽然泛起淡淡的波澜,幽幽开口,低声吟道:“北岭有燕,羽若雪兮。朔风哀哀,比翼南飞。”
沈宛微笑地看着雪燕,继续说道:“一折羽兮,奈之若何。朔风凛凛,终不离兮。”
容若垂下头,看着沈宛被云光照亮的秀丽面容,语气深沉而温柔地说道:“宛儿,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要你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她看着他,脸上笑靥如花。“既然你知道我无法忘掉过去,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曾经立下誓言,终此一生,不会再让人走进我的生命。”
容若似是叹息般说道:“我不在意任何世俗的牵绊,我所希望的,就是能够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眶渐渐溢满了泪水,她轻轻眨眼,那些泪水就仿佛断了线的水晶,被风一吹,在空中划过一串晶莹的弧度。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天长地久的誓言,那一刻,不管过往有过什么,都已烟消云散。
她蓦然抬头,惊喜地道:“你看那里。”
容若放眼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群山尽头,雪雾之中,竟升起一道绚丽的彩虹。七色彩光陆离斑斓,隐岫在天地的尽头,被晨曦的光辉点染。
“好美的彩虹,你曾经说过的天涯海角。”沈宛轻轻抚摸着手臂上的雪燕,看着它从自己的手臂上展开翅膀,飞向那道天边的彩虹。
雪后千山,恍若梦境,在这场梦境深处,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他们彼此相拥而立。
下一刻,他紧紧抱着她,跃下悬崖。
那一刻,他们只觉得背后好像生出了翅膀,一生中,他们只有这样一次飞翔的感觉。然后便是坠落。
坠落的时候,那些风是如此地温柔凉爽,托着衣襟,仿佛鸟儿在里面扑簌簌地拍打着翅膀,活泼而欢快。
那种安宁、轻松的感觉,是他们一生仅有的。他们感到了涅槃的喜悦。身体忽然变得轻盈而空灵,仿佛不再受任何的约束。
然后,天地寂静无声,唯剩千山雪冷。
只有风掠过山谷,发出低低的呜咽。
第180章 古钗封寄玉关秋(1)()
又一阵冷风过去,漫漫风雪无声无息地延展着,不着边际。
自高崖上一跃而下之时,容若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待他抱着沈宛从高处跌落后,立刻拉开了背部暗藏的降落伞,这还是他那日潜入飞英塔所用之物,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高崖之上,风霜弥漫,张开的大伞借着风力,载着二人从万丈高崖之上翩然而落,竟将二人护得极为周全,毫发无伤。
然而悬崖之下是一片茫茫雪原,四野荒无人烟,不得已,容若只得带着沈宛茫然北行,希望可以遇上村落人家。
然而越往北行,景象越是荒凉,除了满目雪山和汩汩冰河,难觅人踪,其时天寒地冻,地下积雪数尺,难行之极,若不是他们武功卓绝,这般一味奔走,就算不冻死,也早陷在大雪之中,脱身不得了。
行到第三日上,天色阴沉,看来大风雪便要刮起,一眼望将出去,前后左右尽是皑皑白雪,雪地中别说望不见行人足印,连野兽的足迹也无。容若四顾茫然,便如处身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风声尖锐,在耳边呼啸来去。容若知道早已迷路,数次跃上大树瞭望,四下里尽是白雪覆盖的森林,又哪里分得出东西南北?
自与容若重逢后,沈宛自始自终都沉默着,仿佛悬崖之上那场交谈并不能让她真正释怀,她的心里,似隐隐泛着某种不祥的感觉。
这一日傍晚,容若找到一处避风的山洞,扶着沈宛进去休息,一连三日,他们只喝水,未饮食,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容若生怕沈宛受寒,解开自己长袍将她裹在怀里。他虽然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时茫茫宇宙之间,似乎使剩下他孤零零一人,也不禁颇有惧意。倘若真的只是他一人,那也罢了,雪海虽大,终究困他不住,可是他怀中还抱着个昏昏沉沉的沈宛!
实在饿得慌,想打只松鸡野兔,却也瞧不见半点影子,寻思:“这般乱闯,终究闯不出去,且在洞中憩息一宵,等雪住了,瞧到日月星辰,便能辨别方向。”在山洞里坐定,容若捡些枯柴,生起火来。火堆烧得大了,身上便颇有暖意。
容若抱着沈宛,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际,他忽觉怀中的人微微动了动,立刻被惊醒,却发现沈宛正一个人扶着墙壁,向洞外走去。
容若急忙唤道:“宛儿,你去哪里?”立刻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沈宛凄然道:“我不想拖累你,这里风雪虽大,你一个人走出去并不碍事,可这几日你一直为我灌输内力,又从未进食,身体已虚脱不堪,我不想再连累你,你就放我出去,让我在风雪里自生自灭算了。”
容若强行将她抱在怀里,压住她的挣扎,抱着她缩在火堆旁,“宛儿,我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沈宛的身体缩成一团,靠在他的怀里,耳鬓厮磨之间带来了些许温暖。
容若皱眉道:“宛儿,为什么你会虚弱成这个样子,自你修炼了阴月宝典以后,功力应该提高了不少,怎么会”
沈宛幽幽地叹道:“其实卢姐姐的乾坤圣法,只救了你一个人,我体内的曼珠沙华之毒,并没有拔出干净。这些年我以阴月宝典的功力来克制毒性,做到不悲不喜,抛出一切情欲,倒也支撑到今天。可是再见到你之后,我便克制不住自己,每一夜都沉浸在对你的思念中,本来渐渐压制下去的毒性再一次反扑,我我真的没办法了。”
似乎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她虚弱地咳嗽着,脸色苍白。
容若心中一痛,将她抱得更紧,“宛儿,原来你一直在为我吃苦,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沈宛虚弱地微笑着:“自从那一日你额娘”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中露出哀伤的神色,“容若,我看了那手帕,也知道了我的身世。我的亲娘居然杀了我的养父,你说这是不是天底下最讽刺的事。”
容若叹道:“宛儿,你别难过了,如今额娘也不在了,就让所有的往事随风而散吧,忘掉那些恩怨纠葛,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与我们无关。”
沈宛微微一颤,别过头,让一滴眼泪落进雪里,“她走得还安详吗?”
容若道:“额娘以舍利的能量开启五行定元阵,此时她一定已经实现了她的愿望。”
“这样就好。”沈宛低声说道:“那一夜之后,我带着雪儿离开灵山,一路北行,那时候我心里矛盾极了,只当你额娘杀了我爹,我们两个人再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只想走得越远越好。就这样,我和雪儿来了盛京,之后在烟月馆安顿下来,鸨母见我长得好看,便让我跳舞为生。可我不愿见陌生人,便订下了许多规矩。也不知为什么,那些王公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