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惆怅客-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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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前的小桥上,一个美貌高贵的妇人倚着栏杆,给池塘里的金鱼喂食,动作优雅而慵懒,沈宛暗自猜测,那个人便是容若的额娘,揆叙和揆方拉着沈宛走上小桥,来到懿贞身前,揆叙咧嘴笑道:“额娘,这位姐姐刚是大哥的朋友,刚才一个人在花园里迷了路,家里没有人招呼她,我们就带姐姐来见额娘了。”
揆叙见额娘不回答自己的话,只是出神地望着漂亮的姐姐,不禁一阵好奇,只好大声道:“额娘”
懿贞回过神来,对沈宛歉然笑道:“抱歉,是我失礼了,不知怎的,一见到姑娘,就觉得姑娘特别亲切,还请姑娘别见怪。”
沈宛摇摇头,抬起清澈的眸子,同样注视着面前这个眉目慈善可亲的端庄妇人,心里没来由一阵恍惚,似乎自己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这个人,仿佛她是自己生命中一个十分重要的人,可是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揆方眨着眼睛道:“今天额娘和姐姐都好奇怪啊。”
懿贞转过头,摸了摸揆方的小脸,温婉地笑道:“揆方,你跟二哥去花园里玩吧,额娘要和这位姐姐说说话。”
揆叙很识相地领着弟弟到别处玩了,懿贞拉过沈宛的手,与她坐在池中的凉亭里,亲切地道:“兴许是我太久没见人了,今日忽然看到姑娘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心里真是高兴坏了。
沈宛见到懿贞的那一刻,先是没来由一阵欢喜亲切,可慢慢心里就变得酸楚起来,此时见她对自己殷勤关切,心情又转为明朗,微笑道:“夫人过奖了,我哪里有夫人漂亮呢。”
懿贞只觉得这女孩是如此美丽可爱,不知不觉间,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眼前这个少女的娇靥似乎和记忆深处的一张脸庞慢慢重合真的是太像了,如果自己的女儿还活着,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漂亮?
沈宛注视到懿贞的异样,轻声唤道:“夫人”
懿贞立刻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命侍女上了茶点,便与沈宛攀谈起来。懿贞觉得她知书识礼,活泼可爱,便愈发喜欢她,沈宛也感觉懿贞是个和蔼的长辈,心里暗暗羡慕容若有这样一个好母亲。
当被问及家世时,沈宛便只说自己的父亲是个大夫,家族世代在湖州行医,决口不提父亲天理盟二当家的身份,只因沈剑轩一向不与朝廷中人打交道,沈宛知道父亲性情古怪,思量再三,便这般说,反正她说的也是实话,她家的确是湖州的积善之家,湖州沈家在江南生命一时无两,沈剑轩多年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深得当地百姓爱戴,与其说他是天理盟二当家,倒不如说他是大夫来得实在。
第30章 未能无意下香尘(5)()
其实她心里也藏着一份小心思,朝廷和江湖一向芥蒂颇深,容若父亲是大官,母亲又是皇族,她害怕容若的家长会不喜欢江湖人。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一向洒脱的自己为何变得这般小心翼翼的,是因为容若吗?不知何时起,她发觉自己越来越在乎容若了。
懿贞吩咐厨子备了一桌上好的午膳,正午时分,管家捎来信,说是老爷出外应酬去了,少爷留在了宫里,懿贞便与沈宛、揆叙和揆方一起用了膳,他们四个人倒像是一家人,有说有笑,亲切热闹。懿贞又命人给沈宛准备了舒适的房间,一切布置得无微不至。
饭后揆叙和揆方缠着沈宛,与她一起玩耍,沈宛十分乐意,待玩得累了,便回房睡了个午觉,再出来时,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影缤纷,所有不是应节开花的树,虽无花叶,也用各色绸缕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可称得上花团锦簇,富丽异常。
沈宛拉着园中一个小厮问道:“这院子怎么布置得这么华美,是有客人要来吗?”那小厮伸伸舌头道:“明日晌午,柔嘉公主就要来我们府上小住了。公主和我们家公子交情最好,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我们府上小住一段时日。其实算起辈分来,夫人也算得上是公主的姑姑了,两人都是皇室贵姓,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公主便与夫人十分亲近,时常过来与夫人谈心。”
见沈宛似懂非懂,小厮又补充道:“我们少爷是满洲贵族子弟中少有的俊杰,也难怪公主会对少爷这么好,说不定将来少爷一不小心,就成了驸马爷呢。”
小厮说得眉飞色舞,抬头却看到沈宛黯然的背影,心想少爷英俊不凡,才华横溢,能文能武,京城里倾慕少爷的女孩子得从城东排到成西,眼前这位姑娘虽然比小公主还要美丽几分,可是身份却太悬殊了,想着想着,不禁暗暗为她叹了口气,便又去忙手里的活去了。
到了晚上,园子里的景色更美,小河两岸的石栏,挂满许多水晶玻璃的各色风灯,点得如银花雪浪;绿树枝头,又遍缀水晶葡萄,作为装饰,上下争辉,水银焕彩,把园子装点得似玻璃世界,珠宝乾坤。
沈宛却有些出神地望着园子里的景色,心里尚自为下午那小厮的话耿耿于怀,却见容若形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容若恰好也看到了沈宛,先是一喜,可是马上眉目间又萦绕起严峻之色,走到她身边,道:“沈姑娘,你大哥是顾贞观吗?”沈宛点了点头,不知容若为何会问起顾大哥。
容若道:“如今鳌拜大兴明史案,所有与之有关的人都被刑部抓了起来,我一下午都在忙于统查被捕者的名单,却在无意间发现了顾贞观这个名字。”
沈宛心里一惊,道:“明史案?顾大哥一直在京城游学,如何会牵扯上这一桩案子?”
容若于是把明史案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沈宛,沈宛听后,已然全都明白了,不禁皱眉问道:“纳兰公子,你是说我大哥已经入了刑部大牢吗?”
容若点头道:“不错,名单上的人的确是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沈宛道:“我大哥武功高强,那些衙役官兵又怎么会抓得住他,除非他是自愿被捕,若然如此,大哥一定有什么隐情。可是大哥如今身陷牢狱,我真的很担心。”
容若安慰道:“沈姑娘,你别着急,今晚我就入一趟刑部大牢,查个究竟。”
沈宛道:“不行,我怎么可以让纳兰公子为我犯险,要去的话也该我亲自去,千万不可以因为我的事情而连累了纳兰公子。”
容若笑道:“沈姑娘,你放心,刑部侍郎和我阿玛是好朋友,我出入他们的天牢,就跟初入自家家门一般,根本不担风险。”
容若再三劝慰,沈宛才安下心来,又听容若说了一番如今京城的局势,才知道鳌拜等人又要掀起一场风浪。
虽然明珠和刑部侍郎是好朋友,可刑部毕竟不是纳兰府,不能由容若随意进出,他方才那般说,也只是安慰沈宛罢了。
容若穿了一身夜行衣,躲过重重守卫,孤身摸进了刑部大牢,来之前他让沈宛画了一幅顾贞观的画像,沈宛善于丹青,所画之人眉目宛肖,是个面容英俊沉毅的少年,容若早已将顾贞观的模样刻再脑中,他在刑部大牢里查了个遍,却发现大牢里关的或是一些哭天抢地、大喊冤枉的书生,或是一些贩卖印刻书籍、脑满肠肥的富贵商人,根本没有那个如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
正当他踟蹰不定之时,却发现几个官吏拖着一个茶碗往牢房之外的一间小屋里走去,树影遮蔽着那间屋子,隐蔽异常,容若先前倒是一时疏忽了,他不再犹豫,索性飘身一纵,跳到屋顶,掀起一块瓦片,俯身查探屋内情形。
昏黄的烛光里,只见一个少年盘膝而坐,闭目沉思,眉目疏朗,面色坚毅,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的眼睛缓缓睁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容若心里暗喜,这少年正是顾贞观。
就在这时,一个赤脸汉子满脸堆笑地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个公差,手里的托盘上放了一杯茶。
赤脸汉子解了顾贞观的束缚,笑道:“顾公子,您是草堂诗社的创始人,自然不能与那些穷酸腐儒关到一处,这也是我们大人对你的特殊优待。”
顾贞观冷眼笑道:“哦?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们大人了。他做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当面指证庄廷龙、查继佐等人以明史一书谋逆。”
赤脸汉子笑道:“顾公子果然是聪明之人,一点就透,若公子肯出面指证那些叛党,我家大人定会向鳌少保美言,加上公子你才高八斗,入朝为官、封侯拜相都是早晚的事。”
顾贞观眸色一冷,笑道:“你们大人的算盘打得还真够响,只可惜我顾某人对做官不感兴趣,与权力荣华比起来,我倒是更在乎我的良心、我的原则。”说罢他摆手笑笑:“行了,我看你点头哈腰也挺累的,赶快滚吧,我也要睡觉了。”
赤脸汉子脸色微变,目光森寒,却依旧腆脸笑道:“说了这么半天,顾公子也累了,先喝口茶解解渴再说。”
顾贞观瞄了一眼那杯茶,茶碗天蓝的底色绘以白色的兰花,精致悦目。他又仰头看了一眼赤脸汉子,问道:“贵姓?”
赤脸汉子笑道:“小人贱姓何足挂齿,公子还是先把茶喝了,润润喉咙吧。”
顾贞观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冷冷地道:“你不住催我喝茶,这是为何?”
赤脸汉子道:“公子自从进来到现在,滴水未沾,我想公子应该是口渴了。”
顾贞观故作疑惑地道:“这茶内下的软骨散也有解渴的功效吗?”
赤脸汉子脸上乌云密布,面无表情地道:“你居然看出来了。”
顾贞观道:“我宛儿妹妹是毒后的女儿,与她玩得久了,自然就对天下毒药略之一二。”他又瞧了赤脸汉子,笑道:“看你这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莫非你就是血影剑温震?”
赤脸汉子扔掉茶碗,冷冷地道:“不错,顾少侠果然好眼力。”此刻,他凶相毕露,从剑鞘中拔出一把三尺长剑,剑光如血,激荡回旋,红芒充斥小小的室内,然而顾贞观却只是眨了眨眼睛,依旧处变不惊。
先前那公差也卸了伪装,露出本来面目,这人身长七尺,相貌堂堂,一双眼睛锐利无比,似乎可以轻易看到人的内心深处。他冷冰冰地开口道:“顾公子不愧是天理盟的少主人,死到临头居然还如此悠闲,不知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只是在做戏,或许你此刻心里一定怕得紧吧,恨不得跪地求饶?”
顾贞观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势滔滔的人,先前假扮公差之时,他居然可以把浑身杀气收敛得丝毫不露,可见此人修为之深。
“难道我的命就真的这么值钱吗,居然劳烦天尊宫主的亲信、丹臣君林客羽亲自来取。”顾贞观收起了玩世不恭之色,神情变得郑重,“天尊宫不甘寂寞,一直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贵宫主平日里好事多为也就罢了,怎么会突发奇想,要在这个时刻要了我的命,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林客羽嘿然冷笑道:“等你死了以后再慢慢考虑吧。”他朝温震使了个眼色,温震会意,潜运内力,剑上红芒大盛,血光弥漫,血影剑出必见血,见血封侯,这一剑如同一条血蟒,飞噬顾贞观咽喉。
顾贞观依旧盘膝坐在原地,竟不闪不避,只是双手合十,在一刹那竟然将急刺过来的一剑夹在了双掌间,温震大吃一惊,全力抽剑,岂料宝剑纹丝不动,顾贞观左掌下搭,右掌上击,施展出“大擒拿手”里的一招龙腾虎跃,一瞬间就将血影剑夺了过来,他右掌往上一推,只听“咄”的一声,血影剑一掠而上,笔直地钉入天棚。
温震尚自惊骇,顾贞观一掌打在他胸前,温震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已如断了线的风筝,被顾贞观打得飞了出去。
“没想到血影剑如此没用,丹辰君,该你动手了。”顾贞观只见一道寒光擦眸划过,霍然起身,身形陡然拔高数丈,手腕翻转,挡回了林客羽的一招“玄坤刺”指法。
“我若动手,务必要取了你的性命。”林客羽杀机凛冽,施展出绝学“玄坤刺”,霎霎时间嗤嗤声响,指风纵横。
顾贞观知道此人是个劲敌,摄定心神,使出一手“诛天掌法”,与他斗在了一起。
第31章 有酒惟浇赵州土(1)()
转瞬之间,顾贞观与林客羽已斗了十数个来回,二人出手奇快,疾如风雷,容若在屋顶看得惊心动魄,他时刻留心战局,打算若顾贞观落败,自己立刻出手相助。
林客羽是天尊宫主座下四大高手之一,一手锁喉功可谓江湖一绝,他这一套玄坤刺还不是他最厉害的功夫,他的绝技天鹰锁喉扣乃是天尊宫主亲传,他曾凭借此功将少林寺的心湖大师毙于手下,自此名动江湖。
顾贞观掌影如碎雪乱飞,莽莽苍苍地泼溅出去,刹那间将玄坤刺的路数尽数封死,林客羽招式已然用老,突地变招,脚步腾挪,窜高伏低,同时左手勾、拿、扣、锁,右手戳、点、捏、抓,十指如运风雷,他双臂如同鹰翼般展开,罩住了顾贞观身上四处关节、八处穴道,指节暴突有声,仿佛已将顾贞观的灵魂深深掐住。
天鹰锁喉扣术一出,顾贞观掌势顿弱,林客羽如影附形,轻身纵落,手指始终不离顾贞观咽喉寸许之地,指间钢扣噼啪作响,顾贞观只觉得冷风劈面,对方手指挥霍之间似乎拉开一道无形的锁链,将他紧紧束缚。
顾贞观脚踏七星,飞身腾挪,却始终都无法摆脱那一双挫金断铁的手掌,林客羽十指箕张,指尖冷光闪烁,一连数次将墙皮抓了下来,却都被顾贞观逃脱。
容若见林客羽这般厉害,心想天尊宫的人果然都十分了得,于是不再犹豫,一掌击碎瓦片,纵身飘落,顺势打出一掌,恰巧隔开了林客羽的锁喉扣,顾贞观乘势双掌一错,搭上林客羽手腕,使一招“乾坤挪移”,将林客羽的力道卸了开去,容若与顾贞观拳掌相盖,联袂夹击,林客羽登时应付得有些左支右绌,十分费力,待他看清容若的相貌之时,眼中竟闪过一阵奇异的光芒,急忙撤回双手,脚步一旋,轻飘飘地退了开去,似乎对容若颇为忌惮。
容若对此也感到十分不解,可情势危急,他无暇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