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惆怅客-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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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公子,你别着急。”卢雨蝉柔声劝慰,“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逃出去的。”屋顶缝隙里洒下的阳光照射在她漆黑的瞳孔上,忽然泛出了水一样的莹润的光芒,容若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心头烦恶渐渐退去,叹息道:“我本不该带你来的,这次真是连累你了。”
卢雨蝉摇头道:“纳兰公子,你别这么说,都是我没用,被雪仙子制住,是我连累了你才是。”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于是双手抱着膝盖,静静地坐在草堆里。容若也随她一起坐下,闭目调息,试图以内力冲破穴道。无奈仇幕华的点穴手法十分高明,纵然他内力深厚,一时三刻也解不开禁制。
过了片刻,容若忽然听到叮叮的声音,睁开眼,见卢雨蝉居然自己弄开了铁链,她手里拿着一根簪子,喜出望外地道:“太好了,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容若奇道:“卢姑娘,你是怎么弄开铁链的。”
卢雨蝉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却又贪玩,爹爹为了让我安心养病,便用锁头将我的房门锁上,可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实在闷得慌,听到院子里小伙伴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就想出去和他们一起玩,于是就试着用簪子去开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还能用这法子开锁,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呢。”说话之际,她已用簪子把容若身上的铁链也解开了,容若当下抖擞精神,道:“卢姑娘,我此刻被点了穴,无法运功,你且用簪子在我的京门、肩愈两个穴道上扎一下。”
卢雨蝉深深吸了口气,道:“那你忍着些。”说罢用簪子刺入了容若的穴道,缓缓转动了两下,容若咬牙坚持,虽然穴道刺痛无比,可马上被阻隔的真气便倏然贯通,他运了运功,虽然仍有些生涩,但最起码可以凝聚起内力。
“卢姑娘,多谢。”他出手解开卢雨蝉的穴道,道:“我们得赶快想法子逃出去,一定要在天黑前把消息带到皇宫。”
便在此刻,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容若急忙将铁链套在身上,与卢雨蝉一起坐在草堆里,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两个守卫走进来,见他二人并无异状,略微放心,其中一人道:“我们太子要见你们。”说罢与同伴将容若和卢雨蝉一起押走。
容若暗自在心里盘算,此次朱三太子传唤,正是一个好机会,倘若应变得当,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他对卢雨蝉使了个眼色,让她一会见机行事,卢雨蝉会意,微微点头。
不一会,二人被带到一处帐篷里,帐中宽敞明亮,有数名侍女仆从待立两侧,中间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布衣长衫,仪态悠闲,仍然梳着汉人的发式,容若猜测此人便是杨起隆。
杨起隆打量了容若一番,对帐篷里另一人道:“纳兰公子已经带来了,我们不杀他,乃是顾忌他背后的势力,但倘若顾公子你要杀他,我们很乐意送公子一个顺水人情。”
容若一抬头,忽然瞥见侧座之上,另有一个少年,定睛一看,登时吃了一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顾贞观。然而顾贞观却面色冷冷,看也不看容若,只是对杨起隆道:“我天理盟闻听朱三太子抓了纳兰容若,此人是康熙皇帝的心腹爱将,倘若将他杀了,皇帝便如同猛虎痛失一翼,此事与太子也有诸多方便,却不料太子顾忌此人身份,既然如此,便由我天理盟来代劳。”
容若见顾贞观无缘无故地变了一个人,非但公然出现在杨起隆的军营里,又对自己喊打喊杀,虽一时摸不着头脑,但猜测其中定有隐情,当即扬声道:“你是何人,我根本不认识你,我与你有何冤仇,你竟千里迢迢来杀我。”
顾贞观此刻才转过身来,冷冷地道:“你这斯害得我宛儿妹妹肝肠寸断,光是这一笔账,你死十次都不够。”他扬了扬衣袖,袖子里露出一截淡淡的青碧之色,容若认出那事物是自己的短笛,登时心里一喜,知道顾贞观前来营救自己,于是快步上前,佯装无力地抓住他的手,喊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他暗中将一股内力渡给顾贞观,顾贞观眸光一亮,右手一抖,短笛已从他袖中滑到了容若的手里,他侧身挡住,不让杨起隆发觉,然后一把将容若推开。
一旁的卢雨蝉看得莫名所以,刚打算出手去帮容若,容若假装被顾贞观推到了杨起隆身边,见他身旁的护卫已心生警觉,于是不再迟疑,身子一抖,铁链已被他握在手中,他手腕轻颤,铁链如波浪起伏,瞬间将那几个护卫套住,变起顷刻,那几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给容若制住,但这些人也是身经百战,短短一瞬便已洞悉了容若的意图,刚要出手,只觉手腕又疼又麻,原来已给容若用短剑刺伤,容若施展一招“绿柳回风”,宝剑飘忽有如丝绦,连环一击下,便重创一众侍卫,他借势一纵,横飘三尺,来到杨起隆身边,探手扣住他的颈部,喝道:“你们统统住手,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他。”
容若眼中爆出亮点精光,形容峻烈,将帐篷里的人全都震住,顾贞观喊道:“容若,拿杨起隆做人质,我们一起杀出去!”说罢长剑一抖,拍在几个闻声赶来的护卫身上,然后跃出帐篷,牵来几匹快马,容若和卢雨蝉一起挟着杨起隆冲出帐篷,见四周布满了杨起隆的兵马,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杨起隆冷笑道:“你若识相,就赶快放了我,你们已经被包围,根本逃不出去。”
容若怒叱道:“你没资格讨价还价!”出手如飞,点了他几处大穴,拿剑抵住他背心,大声喝道:“你们的太子在我手里,若不想他出事,你们立刻让路,放我们离去。”容若暗暗运功,剑气透体,杨起隆只觉得一股奇寒钻入四肢百骸,直欲冻结心肺,当即便慌了,大声嚷嚷道:“你们听他的话,放他们走!”
一众士兵见杨起隆被擒,立刻让开一条路,容若拉过一匹马,对卢雨蝉道:“卢姑娘,你先骑马离开。”卢雨蝉本想和他一起离开,但看到他凌厉的眼神,便知道他挂心自己的安危,是以让自己先离去,心中无端勇气一股暖意,于是翻身上马,策马向前,却时不时回头翘望。
容若与顾贞观对视一眼,心下了然,顾贞观纵上马背,容若则抓了杨起隆上马,二人打马而去,只留下一路烟尘。卢雨蝉长长舒了口气,见容若快要追上自己,双手抓紧缰绳,刚要策马奔行,蓦然发现攒动的人群之中闪过一支锃亮的箭簇,对准容若后背,卢雨蝉惊愕之际,利箭已然离弦,呼啸着向容若背心打去,容若却浑然未觉,只想一心冲出阵营。
“小心!”那一刻,卢雨蝉双脚用力踩住马镫,借势向后方高高跃起,宛如一道青虹一闪而至,峨眉派的“惊鸿别海”身法本就飘逸无双,只是交睫之间,已飘身而至,运剑将那暗箭荡开,短短一瞬,容若已骑马超过了卢雨蝉,大惊之下回头一瞥,忽见又有一支暗箭迭射而来,卢雨蝉突兀发招,人在半空,无法借力,长剑未及回身,已被第二支箭射到,顿时间鲜血如花,遍洒而下。她就宛如一只脆弱的青蛾,被利箭钉在虚空之上。
容若只觉得心里一窒,似乎连心跳都快停止,立刻从马背上飞起,将卢雨蝉揽在怀中,拦腰将她抱起。只是低头一顾,容若的一颗心便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悲怆生生碾碎——怀中的少女乌发素颜,脸色苍白如纸,原本娇红欲滴的樱唇此刻却宛如被抽干了色彩的花瓣,带着一种莫名的笑容。
第72章 故宫事往凭谁问(2)()
容若立刻出手点住她的几处大穴,涩声道:“卢姑娘,你别说话”他抓过她冰冷纤细的手,暗暗渡入内力。
顾贞观见形势不对,急忙调转马头,长剑一挺,剑鞘已将马背上的杨起隆打了下来,他一手将杨起隆拎起,大声喝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声音灌注了内力,震耳骇心,一剑将杨起隆的束发挑段,杨起隆吓得心胆俱裂,身体如筛糠一般斗个不停。
人群散开一线,朱先生手挽长弓,大步而来,脸上神情古怪,见杨起隆被顾贞观牢牢制住,垂头道:“你们走吧。”
容若见方才是他放的暗箭,心中已然明白一切,但他此刻挂念卢雨蝉安危,片刻也耽误不得,立刻抱她上马,低声道:“卢姑娘,你再坚持一下,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卢雨蝉中箭昏迷,意识模糊,发出了一声细如蚊蚋的呻吟,努力睁开眼,看到容若一脸着急惶恐的样子,忽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喃喃道:“纳兰公子,你没事就好”说罢便阖上眼眸,倒在容若肩头。
容若狂鞭策马,顾贞观也挟持了杨起隆尾随其后,朱先生望着绝尘而去的众人,眼中忽然迸出一抹冷光,暗自笑道:“所有碍事的人,都已经除去了,接下来,好戏也该开场了。”
容若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不到一丝阳光,晦暗得犹如永远陷入了黑色的梦魇,一如他此刻的心情,焦躁而恐惧。
府里的人见少爷抱了一个受伤的姑娘回来,立刻忙做一团,萨仁和小福去把与明珠交好的薛太医请到了府里给卢雨蝉看伤,都说这薛太医是京城的大国手,容若此刻只希望薛太医真如传说一般医术高明,可以起死回生。
容若心情复杂,悲痛莫名,一个人在房间外的庭院里来回踱步,将满地的月影踩得跳脱纷乱,仿佛受惊的精灵,纷纷从他脚下逃窜。
顾贞观沉默半晌,实在不愿见容若如此心烦气躁,于是劝慰道:“容若,你放心,卢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担心了。”
容若这才想到自己一直忽略顾贞观,歉然道:“顾兄,抱歉,让你也和我一起忧心。”他转念一想,道:“顾兄,你为何会出现在杨起隆的军营里,难道是专门来救我的吗?”
顾贞观点头道:“不错,我”他顿了顿,本想说他从湖州回来,却怕容若想到沈宛,只得略过其中要节,道:“我爹说杨起隆的叛军今日有所异动,让我来一查究竟,虽说杨起隆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却并非仁义之师,不过是一群绿林强盗。叛军与我天理盟早有过节,我一来到京城,便着手追查,却让我发现你的玉笛竟然落在了鬼剑书生手里,于是我顺藤摸瓜,知道你被他们擒获,先从鬼剑书生那里把笛子偷回来,再去军营救你,我知道就算我事先什么也没说,但凭你我二人的默契,就算龙潭虎穴,也没有我们不敢闯的。”
容若回想起来,知道顾贞观为了营救自己颇费了一番心血,感叹道:“顾大哥,你为我孤身入虎穴,这份恩义,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
顾贞观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容若,你我兄弟间若说这些,那就见外了。”他顿了顿,又道:“容若,你又为何会被杨起隆一伙抓住?”
容若将前因后果说与顾贞观听,顾贞观闻言色变,他没料到杨起隆竟然敢发兵攻打皇宫,暗杀皇帝,容若目光忽然一亮,低声呼道:“不好了,朱先生可能今晚就会去攻打皇宫,我得赶快进宫面圣。”说罢转身欲走,可立刻又回过头来,痴痴地望着房门,他双手紧握成拳,心里却天人交战,卢雨蝉为救他而生死未卜,他又怎能在此刻舍她而去,可皇宫里也是十万火急,倘若晚了一刻,皇上恐有性命之忧。
恰在此时,薛太医气喘吁吁地从里面走出来,毕竟年纪大了,给卢雨蝉治伤,也耗了他不少心神,容若有些激动地握住薛太医的手,问道:“太医,卢姑娘情况如何。”
薛太医知道容若平日里温文有礼,今日失态,也是因为过分关心,也不在意,叹道:“若能挨过今晚,卢姑娘才是真正没事了。”
容若疾步走入房内,看到卢雨蝉紧闭这双眼,苍白的脸颊涌现出病态的潮红,脸上却带着安详的微笑,仿佛熟睡一般。
顾贞观见容若双眉紧锁、握拳凝立的样子,正色道:“容若,虽然我对满人的皇帝没有好感,但不得不承认,当今皇上的确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倘若他出事,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如今皇宫情势危急,你应该早做部署,你若担心卢姑娘的情况,为兄便替你在这守着。”
容若长长叹息了一声,一扫眉间忧色,目光一亮,道:“大哥说的是。”然后走到床榻前,看了卢雨蝉最后一眼,深沉如海的目光里散开的涟漪,无声无息地将她包裹,仿佛呵护着汪洋中一只洁白的纸船,为她指引回来的方向。
长夜耿耿,宫灯未央,乾清宫门口,曹寅正低首与一个当值的小侍卫交谈,那小侍卫面貌俊朗,略带三分稚气,正是卫子墨。
卫子墨低声道:“曹大哥,纳兰大哥失了踪,现在找到没有?”
曹寅摇了摇头,道:“还没呢,不过我有了线索,要亲自去一趟,我把你叫到宫里,就是希望你帮我守着乾清宫,这几日宫里不大太平,已经离奇地死了好几个人,杨起隆又在打皇宫的主意,我要离开,总是不大放心,只有拜托你在这替我守着。”
卫子墨道:“曹大哥,你放心,你赶紧去吧,我一定好好替你守着。”
曹寅知道卫子墨言出必诺,当即放心,悄声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去。曹寅走后,卫子墨打起十二分精神当值,京中的异动他从容若那里听到一些,心想当今皇帝虽是满人,但广施德政、深得民心,况且他又是婉嫕的哥哥,自己于公于私都该好好保护他。
夜幕深浓,繁星渐多,时不时有宫娥提着琉璃灯路过乾清宫,都会有意无意瞧上卫子墨几眼,心想宫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英俊的小侍卫。
不多时,夜空之上冰轮如霰,清辉如雪,将万里宫阙都照了个通透,庄严的紫禁城沐浴在月光里,多了几分仙灵之气,卫子墨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广寒仙宫,默默出神。
这里是皇宫,是婉嫕的家,一想到自己来到了她的家里,他就无端感到兴奋和欢喜。
他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又浮现出婉嫕娇甜的笑靥,她好像月光凝结而成的精灵,无意间闯入他的心里,害他朝思暮想,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