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惆怅客-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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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贞道:“这人啊,就是爱争名夺利,可死了之后,就只剩下一抔黄土,什么也带不走。”说罢她慢悠悠地走到多宝阁前,轻轻拉动了一个抽屉的圆环,一扇暗格豁然洞开,暗格之中,是一把古朴沉重的宝剑,她抚摸着剑鞘,极为珍爱地用手帕轻轻擦拭着。
青窈眸光微动,顿了顿,开口道:“夫人,江湖上又传出一件事。说沈姑娘在和盈袖山庄的少庄主成亲当日,大闹婚典,和她的公公婆婆打了起来,之后来了一群灵山派的女子,将沈姑娘给抓走了。”
懿贞的动作一顿,微微哂笑道:“这是沈姑娘一贯的作风,她若非天理盟的人,或许”
青窈道:“少爷去了洛阳,灵山就在洛阳郊外,不知少爷会不会为了沈姑娘而上灵山?”
懿贞恍然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她向窗外望去,发觉不知何时,夜色已悄然而至,无声无息地吞噬了色彩斑斓的暮空。“在京城待得久了,总想去外面看一看。青窈,我这一辈子,似乎只有在成亲以前、自己一人闯荡江湖的时候,才最开心快乐,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些怀念啊。”
容若初入洛阳城的时候,已是九月深秋。他心不在焉地路过了烟雨如画的江南,却没有心思鉴赏沿途的风物,江南不同于北方,虽然已经入秋,天气却并不怎么寒冷,残留的绿柳红花犹如彩笔勾勒的线条,点点行行印刻在行人的眼中,匆匆掠过,随即便融化在秋风里。
洛阳乃十三朝古都,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牡丹醉洛阳。此刻时值深秋,牡丹已谢,雍容尽褪,举目眺望,只见凉润秋风中丹楼如霞,密密麻麻的亭台楼阁堆积成三秋桂子,十里长亭,九曲栏杆依傍碧流,彀皱波纹巧迎客棹,浓浓古意,仿佛展开一幅长长的壮阔画卷,让置身其中的每一个行人,都感受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容若与曹寅、婉嫕还有小福几人这样边走边玩,在街上逛了将近半个时辰,婉嫕难得开心,就如同一个小女孩,对外界的所有事物都很好奇。
不过容若却双眉紧锁,心中千头万绪,他此次奉命前来洛阳,是为了暗中调查平西王与靖南王勾结之事。
自从皇上除了鳌拜之后,便开始思量制衡三藩之策。三藩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大患,近年来更是变本加厉,屡屡向朝廷所要巨额军饷。天下财富,半耗于三藩,此言非虚。仅顺治十七年,朝廷拨给平西王吴三桂的军饷共计九百余万两,拨给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仲明的军饷达一千一百余万两,而当时全国一年的军饷也不过一千七百余万两。且三藩每年所需的军饷,还呈现出递增的趋势。近年来,平西王更是所要军饷无度,造成朝中国库空虚、财政失衡的局面。三藩独立自主,犹如国中之国,康熙屡有削藩之心,奈何三藩势力强盛,以大清如今的国力,若要强制削藩,势必动摇国之根本,让三藩乘机造反,后果不堪设想。
前不久,大内密探得到消息,说平西王的孙子吴世Ш途改贤醯牡艿芄⒕壑叶济孛芾吹搅寺逖簦滴踔廊抵性缬泄唇幔安痪糜只裰碛兴於谡庋墓丶笨蹋酱蠓醯那仔庞置孛茉诼逖襞鐾罚渲心谇槎ú患虻ィ滴跛炫扇萑衾绰逖籼揭惶叫槭怠
容若虽然有官职在身,但大多不参与朝中政务,行事低调,外人对他了解不深,况且这一次不止涉及到平西王和靖南王的勾结,更有一众江湖人士参与其中,容若交游广阔,又是半个江湖人,此番派他前来再适合不过。
这一路上,容若闷闷不乐,倒不是为了皇上交托的重任,而是担心沈宛。盈袖山庄那一场糟糕的婚礼早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容若想不知道都难,自从得知沈宛被灵山派的人掳走,他的心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此番前来洛阳,一则为了调查三藩之事,二来他也想从灵山派的手中救出沈宛。
至于婉嫕,容若本未想过带她同行,可婉嫕向皇上请了圣旨,让皇上放她出宫转转,其实她并非贪玩,只是听说沈宛给灵山派抓了去,心里担忧,又怕容若想不开,便想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容若无法,只得将她带上,不过一路上有她相伴,时时开导劝慰,容若心头的那些烦闷之情渐渐散去,心中又燃起了斗志。
在洛阳的大街上转了几圈之后,容若和曹寅便各自去忙正事,利用洛阳城里安插的大内密探来获取情报,曹寅更是亲自拜访了洛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总算是获得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第79章 六曲屏山深院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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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起钱老爷和洛阳王,绝对是洛阳城里响当当的人物,他二人一个是洛阳城里最有钱的人,一个是洛阳城里最有权的人,这两人就算跺跺脚,洛阳城也会震上三震,现在两件大事都发生在他们身上,容若与曹寅断定,此事定有蹊跷。
之后的几日,容若和曹寅顺藤摸瓜,暗中调查了钱老爷和洛阳王,果真让他们查出这二人与平西王吴三桂关系不浅,钱老爷是做牧场生意的,云贵一带士兵用的战马,一直都是他所提供,而洛阳王虽是满人,昔年在战场上却得吴三桂出手相救,捡回一条命
容若觉得,若要洞悉平西王和靖南王的阴谋,先要从这两人身上着手调查。
几日之后,洛阳城内的大内密探就探来消息,说是洛阳王三日之后要去白马寺进香。据容若调查得知,洛阳王是一个生活铺张、终日花天酒地、城府极深、且性情乖张的人,实在没有半点信佛之人的慈悲善良,这样一位王爷居然大张旗鼓地去佛门圣地白马寺拜谒,只可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安的什么坏心眼。
容若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于是三日之后,容若带着婉嫕一起坐车去了白马寺。
太皇太后笃信佛教,时日久了,人们都开始称她为老佛爷,婉嫕好不容易有机会来到释门圣地,自然要去为皇奶奶求一卷白马寺主持智宏大师亲手抄录的佛经。
马车在洛阳城的朱雀大街上行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白马寺,虽然秋雨绵绵,可白马寺门口的游人依然络绎不绝。
湠漫汉江皋,迤逦楚山岫。衡门掩半麓,飞甍耸层构。
高林敞华榱,双泉逼瑶甃。龟鱼水中坻,牛马饮残溜。
这一首诗写的是白马寺建筑的奇伟,此刻由容若漫声吟颂,和着淅沥的语声,便犹如袅袅梵唱,让人的心绪都无端安宁。
寺庙的宝殿楼宇都是直冲霄汉的大手笔。容若和婉嫕一一看去,不由得赞叹古寺庄严,动人心魄。放眼望去,只见寺院里花木幽深,溪池清澈,庙宇楼阁交错纵横,犹如洞天福地,惹人遐想。容若见识广博,阅卷颇多,一点一点给婉嫕讲洛阳旧事。最后他们步入了主殿,殿内香火鼎盛,所有信徒都默默跪在蒲团上向佛祖祈祷,容若也掸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庄严的佛像闭上双眼。
如果佛祖此刻可以听到他的心声,那么该当知道,这个少年所求的,并不是佛之顿悟,神之光明,不需要琉璃世界,不需要极乐净土。
他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只是那一抹最纯净的笑颜,他所希望的,只是可以牵起那一只柔弱的手,与她逃离尘世的喧嚣,渺迹于江湖。
他垂下头,默默向佛像祈求着她的平安,此刻他放弃了所有的高贵与骄傲,变得卑微而虔诚。
如果可以选择,他愿用一切去交换,包括他的生命和灵魂,去换取与她执手相偕的机缘。
良久,容若才缓缓睁开眼睛,蓦然抬头,看到了佛像庄严而慈悲的微笑,拈花而释,仿佛真的有来自天际的神光,透过那一双睿智的眼睛,给与他某种启迪。
容若笑了笑,振衣而起。他明白,这种机缘,是需要自己去创造的。
命运的轮盘,永远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为此,他会不顾一切。
三千烦恼,便犹如朝露昙花,梦幻泡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的眼中,又重新流露出明亮的光芒,一如初生的旭日,睥睨万丈红尘。
躲在角落里的婉嫕,看到容若的眸子重新变得清明,看到他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她已经知道,容若哥哥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她只是歪着头开心地笑了笑,然后悄悄地退出了佛殿,打算去向主持方丈求一卷佛经。
这卷佛经,是为她自己而求。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容若漫步而出,心情忽然轻松无比,他正想去主持的禅房寻找婉嫕,却忽然间听得寺院里钟声大作,一群身穿军服的卫士冲入了白马寺,将众香客往外轰,一旁寺庙的僧侣们加以劝阻,却让这群凶恶的卫士们给架了开去,众僧侣无可奈何,只得垂首念经。
容若微微皱眉,本想出手制止,忽然寻思这些人或许是洛阳王的人,当下轻身一跃,跳到一株巨大的枫树之上藏起来,默默注视着寺里的变化。
不多时,香客们被驱赶殆尽,卫士们排开长队,封了寺门,但闻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容若放眼望去,就见一个装束华贵的中年男子昂首阔步,谈笑而入,仿佛只是随意进出青楼酒肆一般,丝毫不收敛轻狂之气,与他同行的,却是个一身红衣的异族僧侣,高鼻深目,相貌粗犷,一身僧袍犹如地狱深处的红莲烈火,仿佛可以燃烧整片天空。
容若猜想那中年男子该是洛阳王,至于那异族僧侣,看装束,倒像一位藏传佛教的大德。他身量极高,让人一见就生仰视之感,饶是容若身居高处,却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视线里弥散开来——那红衣僧侣的身上居然有一股无声的气势袭来,似是收敛了漫天日光,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直欲跪拜。
那红衣大德的目光犹如一张金色的网,瞬间裹住了整个白马寺,所有的光线、声息,在这一刻倏然暗淡,那目光虽然饱含了无限的慈悲,却也潜藏这不可违逆的狂傲——似如你欲违他的慈悲,那慈悲马上就会化作金刚怒目,殛汝于野,粉身碎骨,做佛门狮子吼,陷你于永不超生。
容若默默运转体内真气,抱元守一,剑心通明,方未被那红衣大德的愿力所摄,但他同时也暗暗震惊这大德的修为,心中隐然泛起一种不安——
洛阳王与平西王交好,素闻平西王与蒙古噶尔丹和西藏的达赖喇嘛关系匪浅,如今洛阳王公然带着秘藏高僧来佛门圣地挑衅,这其中又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系。
容若情知今日必有大事发生,于是屏息而视。
只见一个年老的知客僧战战兢兢地迎了过来,双手合十地道:“阿弥陀佛,不知王爷大驾光临白马寺所谓何事?”
洛阳王震声道:“这位是藏教萨迦派结古寺的大德红日法王尊者,法王佛法通天,神通广大,久幕白马寺智宏方丈大名,今日特由本王引荐,想要和方丈畅谈佛法,切磋神通。”
知客僧面露难色,道:“方丈如今正在坐禅入定,今日恐怕不能与红日尊者切磋讨教了。”
洛阳王皱了皱眉,面露不悦,“红日尊者不远万里东渡而来,只因仰慕我中原佛教,如今你们却避而不见,让红日尊者见笑不说,更丢了我们中土佛教的面子。莫非是智宏大师自抬身份,见红日尊者是异族人,不愿与之切磋?”
说罢向自己的一个随从使了眼色,那随从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眉目飞扬,对这知客僧耸了耸肩膀,道:“我们王爷不能让红日尊者白来,既然方丈在禅定,我们等便是。不管方丈禅定几天,总该有如厕的时候吧,我们就屈尊去茅厕和方丈一见不知智宏大师禅定功夫如何,几个时辰去一次茅厕?”他此话一出,洛阳王带来的卫士们发出阵阵哄笑,知客僧的面上已挂不住,方要反唇相讥,忽闻一个稚嫩的童音朗朗传来:“这位施主是俗人,不懂我们禅定的功夫就莫要胡言。坐禅入定之时,一个月不饮食不喝水也是正常的,又何须如厕?”
洛阳王放眼一看,只见一个白衣白袜的小和尚歪着头、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犹如一个白面捏成的小糖人,玲珑无垢,玉雪可爱。他不过十来岁岁的年纪,还是个小娃娃,颈上挂着一串玉佛珠,闪着微微的青碧色光芒。
那侍从本是洛阳王手下的得力干将,如今被一个小和尚公然顶撞,面上挂不住,诡诈地笑道:“没想到这还有个娃娃高手。”然后他一探手,想一把抓住小和尚,岂料小和尚足不离地,只是贴着地面动了动,便让他扑了个空。
洛阳王对随从道:“保柱,这小和尚也是个高手,你且与他讨教讨教,看看白马寺的高僧究竟有何本事。”
保柱喏了一声,忽然十指张开,迅疾如电,朝着小和尚肩膀拿去,那一爪来势极快,瞬息之间已当头抓落,小和尚淡定地笑了笑,一侧身,轻轻躲开。
保柱见一击不中,再出狠招,爪功连环使出,凌厉无比,却都被小和尚挡了开去。保柱尚自怔忡,自己并非庸手,却拿不下一个小娃,日后若传到江湖上,他还如何混,当下使出杀招,更加凶狠。
第80章 六曲屏山深院宇(5)()
再看那小和尚也是身怀高强武艺,面对保柱的进攻仍是游刃有余,气定神闲,保柱已经尽了全力,然而小和尚却好像只是随手为之,便轻巧地化解了保柱的攻势。
小和尚侧开一步,反手一推,便卸了保柱的爪功,然后笑道:“你的小鹰爪攻里还夹杂着三十六路分筋错骨手,莫非阁下是天鹰老人王定坤的传人。”
保柱纵声狂笑道:“不错,正是老子,我师父昔年曾吃了许多婴儿,今个儿我做徒弟的便生吃了你这小孩。”说罢已飘身而起,爪出如电,抓向小和尚右肩的肩井穴。但小和尚身子一滑,自他肘下穿过,保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