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影江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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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珺用过糕点后挽过亦瑾衣袖,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亦瑾姐姐,我听说父皇在御花园中新植了很多腊梅。平日我出不去昭阳宫,今日可否带我前去看看?……”
亦瑾回头望向亦岚,后对亦珺笑笑,点头应下,“好,我们这就陪你去。”说罢便拉过亦珺的小手,朝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中,新绽放的腊梅朵朵清秀淡雅,香气清幽醉人。亦珺从未见过此花此景,在御花园中正赏得出神,并未注意到太子殿下与一位宫女正追逐嬉闹着朝自己这面跑来,后面还跟了一大队的侍从宫女。亦岚倒是发现得早,但还没等他拉开亦珺,只听“砰”的一声,亦珺便已被太子撞倒在了地上。
太子先是微愣了一下,而后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肩膀,开始吵嚷起来:“这是谁家的狗奴才,见了太子竟也不知避让!冲撞了本太子你可担得起?!”
这位太子便是当朝皇后嫡子苏亦遥,自幼为皇上所喜,娇生惯养,尚未舞勺之年就已养成了如此嚣张跋扈的性情脾气。据说连当朝丞相见了他,也是避之不及。
这时,亦瑾已将亦珺缓缓从地上扶起,直视着太子双目,沉声道:“太子殿下,这位不是您口中的‘狗奴才’,而是皇八子苏亦珺。刚才若是冲撞了殿下,亦瑾先替他赔个不是了。”
太子余光向亦珺这方瞥了瞥,轻蔑笑道:“哦?这便是那个一出生就克死他母妃的苏亦珺吗?”
亦珺听了太子的话,只低头缄默不语,未加辩解,却是默默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太子微微昂起头看向亦珺,轻笑道:“你倒真是好福气,亦瑾妹妹竟也替你求情。”
亦瑾对太子一行礼,冷道:“亦瑾方才也代亦珺向殿下赔礼了。殿下宽宏,可否对此事既往不咎?”
太子不屑一笑,道:“既往不咎倒也可以。只要他肯给本太子跪下,恭恭敬敬道一句‘奴侪知错',本太子自然饶过他。不然禀告到父皇那里,治他个‘冲撞太子'之罪可就不好了。”
他话音刚落,气氛瞬时凝重起来。亦岚知太子是在刻意为难,却是未曾惶措,语气虽平淡却也满是威慑,道:“太子殿下将父皇皇子认作‘奴侪',是将父皇置于何处?殿下若不介意,也大可闹到父皇那里。看父皇究竟会发落亦珺,还是会对殿下龙颜大怒?”
太子听罢竟是无从辩驳,自知理亏便只不满的“哼”了一声,便带了那队侍从宫女愤恨离去。亦岚见此也未多言,只简单叮嘱几句便扶了亦珺回昭阳宫。
回宫途中,正巧自己贴身太监安公公过来俯身禀报:“五皇子,公主,宫中新分过来的侍卫和宫女今早刚刚到齐,已侯了一上午了。都是奴才亲自把关的,知其底细,绝不会出任何差池。”
亦岚又回头叮嘱了亦珺几句,方转身与安公公回了岚凌殿。进到殿内,就见那些新来的侍卫宫女们排成两列在一旁立着。亦岚看后只微微点头,对安公公淡淡道:“从明日开始便让他们轮流当值吧。”刚想吩咐他们出殿时,余光却轻轻望到那一列人中的最后一人。这少年看起来仅十七、八岁的样子,柔顺长发搭在肩上,相貌素净清俊,眉宇间尽是和善。虽是一身侍卫衣着,腰间却别着一支精致的竹制长笛。亦岚心下好奇,吩咐旁人退下后走到他面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抬起头见亦岚时先是微怔了一下。眼前这人目光清朗,温润如临沐春风。只随意穿了件丝缎白袍,却显雅致脱俗。不禁多看这人几眼,竟是有些失神,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垂首答道:“属下,柳沐言。”
“柳沐言?”亦岚点点头,轻笑道:“身为侍卫竟会吹笛?”
沐言听后一阵窘迫,只得点头:“是……这竹笛是家父亲手相赠,故而随身携带。”
“无妨。吹奏一段听听。”
沐言微怔一下,却也不得不拿出竹笛来,放在唇边兀自吹奏起来。那笛声轻轻流淌在殿中,清脆婉转,悠扬悦耳。旁人听来,绝听不出半分破绽,但亦岚精通乐理,一下便能听出笛声中微乎其微的瑕疵。一曲听罢,亦岚微微一点头,开口笑道:“倒还不错,宫中乐师也尚不过如此。你暂且退下,明日过来殿中当值吧。”
沐言抬头偷偷一瞥亦岚一眼,随即迅速垂下眼眸,点头道一句“属下遵命”,便退出了殿内。
沐言走出殿门之后,亦岚看向安公公,问他:“这人倒是有趣,究竟是何来头?”
安公公躬身答道:“这个柳沐言原为衡州人士,父母为当地小有名气商贾,家中除他以外还有一个尚未出阁的妹妹。其父母原一心期盼他进士及第,光耀门梢,还特请了夫子到府中教书,不料他却是志不在此不加笃学,更不愿考取功名,所以才……”
“所以才入得皇宫,想着攀附一介王侯贵胄以谋求个官位?”亦岚轻笑一声接道。
安公公一点头,道一句“怕是如此。”
亦岚轻轻摇头,“宫中这样的人已不在少数,只是能得以平步青云,身居高位的却是少之又少。他若想留下来赌上一局,就干脆随他去吧。”说罢,便转入了内殿。
作者有话要说:
☆、三。叵测
第三章
许是太子将那日御花园中一事告知了皇后,数日后,皇后竟因此事带着太子来到岚凌殿里“赔罪”。佳贵妃能得以进封后位,全靠十年来步步为营,皇后不似太子那般蠢钝胸无城府。太子来此赔罪本是心不甘情不愿,被母后多次劝说才肯过来。
上一次皇后的册封大典看不清皇后样貌,这一次皇后走近才得以看清。皇后肤若凝脂,唇如艳霞,很是艳冶美丽。一身锦锻华贵宫服,弥漫着金贵的瑞香龙脑气息。
“给皇后娘娘请安。” 众人齐向皇后俯身请安。皇后双眸炯炯,停顿了片刻才一笑道:“平身吧。上次之事是遥儿的不对。本宫此番就是带他来向五皇子赔罪的。”皇后说罢,又指了指立在旁边的太子。太子见母后指向自己,却只微微扬眉,眼中满是轻蔑不屑。
“即便娘娘来了,也断然没有向我们这些晚辈赔罪的道理。皇后太子客气了。” 亦岚看出这二人来者不善,只想请他们快些离开。
皇后目中笑意更甚,“亦岚此言差矣。本宫非你生母却也算是你母后。你和遥儿既是亲兄弟又何须见外?本宫自也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原谅遥儿无心之失。”说罢,又挥手唤来了一名侍女。那侍女走上前来,手中托盘上呈着两碗血燕窝。皇后接过托盘,对亦岚亦瑾道:“这是两碗极品的金丝血燕窝,是本宫特地为五皇子和公主备下的。”
还未等亦岚开口,殿外便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皇上亲自驾临众人皆是哗然,毕竟自如妃失宠后皇上就再未来看过这兄妹二人,对他们也是几乎不闻不问。怎么今天皇上偏偏就来了?
只是,这讶然的众人里,独独少了亦岚和皇后二人。唯有他们神色镇定,如提前预料到的一般。亦岚本就是极聪明之人,他猜测定是皇后劝说皇上来此的。至于皇后的目的,也许是为了向皇上彰显自己的温良娴淑,抑或是来此打探一下的虚实。皇后纵使再得皇上宠爱,朝中党羽势力再大,也是断然不敢在皇上面前毒害一个哪怕再不得宠的皇子。所以,那两碗金丝血燕窝也定是不会有何问题的。
尽管皇上心思难以揣掇,众人还是跪地给皇帝请安。皇帝只微微抬手示意平身。见此架势,皇上了也明白了几分。“皇后在给亦岚和亦瑾送血燕窝呢?”皇后一听,微微含笑点头。
皇帝一点头,对亦岚亦瑾道:“这金丝血燕窝是皇后特地给你们备下的,你们谢恩之后就用了吧。”
沐言在亦岚身后立着,默默注视这一幕。他虽不知皇后太子来此赔罪缘由,也不知道为何皇上也要来吩咐亦岚吃下那碗血燕窝。但即便再不善察言观色,也还是看出皇后太子来者不善的。即是如此,那么那两碗血燕窝会不会是下了毒的?无奈皇命难违,他的主子又有何办法呢?
当下遐思着,已是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耳边也是嗡嗡作响,后面他们又说了些什么,他一字也没有听清。沐言心下虽是惶措不安,却也当机立断,一下狠心快步上前,夺过亦岚手中血燕窝。然后一仰头,竟是一饮而尽!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异万分,就连亦岚,那样波澜不惊的人都微微怔了一下。
仅片刻过后,还是亦岚先开口冷道:“这个侍卫倒是胆大,竟敢如此僭越!连皇后娘娘赏的东西也敢抢?来人,把他拖到后殿,杖责五十!”然后,又向安公公悄悄使了个眼色。安公公见状一躬身道一句“遵命”,才示意左右太监将沐言拖了下去。
“父皇,皇后娘娘。这侍卫是昨日刚刚到儿臣这里当值的,尚不懂规矩,望父皇,皇后娘娘恕罪。”亦岚敛了心下惊异禀告道。他只能先下手为强,不然,若沐言落到了皇后手里,便不知究竟会作何处置了。
皇帝冷哼一声,道:“哼,这不懂规矩的奴才本该杖毙!不过念在初犯,就这样办吧。”
此刻,后殿传出廷杖砸下的声声闷响,皇帝微微一蹙眉,似是不愿再听下去,“皇后,你随朕回去,还有遥儿也随着朕回吧。”
“是。”皇后走到殿门还不忘回头深深看了亦岚一眼,目中却尽是怨毒,又不放心的望了望她目光所触及不到的后殿。
既然皇上这样安排,她也不便再多言。不过,这个肯对苏亦岚如此尽忠的小侍卫,是必除不可了。即便不除,日后也定要为己所用。
直到皇上皇后一行人走远,亦瑾才慌慌张张的让人以银针检查另碗血燕窝是否有毒,直到确认无毒后,亦岚才转身大步走向后殿。
亦岚方才赶到后殿时,只见两个太监手执廷杖,地面上放着一张羊皮,而沐言毫发无伤的立在一旁。亦岚平日最擅揣测人心思,再工心于计的政客心思皆是有迹可询,今日却是头一遭看不穿一个人心中计谋。这个柳沐言,即便是心思再过缜密,想攀附于他谋求个官职,却大可不必以命相搏。况且看他方才神色,又并不像是提前预知……亦岚思忖了片刻,走到他面前,问道:“你提前知道皇后要过来送血燕窝?”
沐言竟是毫不躲避亦岚审视目光,摇头道:“属下不知,方才是属下第一次见到皇后。”
亦岚微微皱眉,沉声道:“那方才为何抢下那碗血燕窝?”
“属下……只觉皇后来者不善,怕皇后在燕窝中下毒……皇上既也在那里,若是我毒发身亡,害你的人自然难脱干系。”见亦岚许久不语,意识到自己仿佛失言,忙垂首道:“属下失言……”
刚要跪下却被亦岚止住,亦岚听他此言,语气缓和了不少,“不是你失言,只是人心叵测。你,想要什么?”
沐言有些疑惑抬起头,“什么?”
“你想要什么?官位?金银?还是别的什么?”
沐言似是真的很认真想了想,仍是摇摇头,“不必。护得主子周全是属下职责所在。”
亦岚微微愕然,“你,不想在朝为官?”
沐言轻轻一笑后如实道:“家父倒是希望我能如此。只是属下才薄志轻,只求平静安稳,从未想过身居高位。”
亦岚神色稍稍一滞,歉然一笑道:“原是我想左了。那,以后你可愿做我的贴身侍从?不算身居高位,至少也能得以安稳。”
沐言抬头看向亦岚,亦岚性情如此温婉如玉,又是俊朗如斯。不禁心中一动,谢恩道:“属下遵命,谢五皇子提拔。”
亦岚一点头扶他起身,“没有旁人的时候,称呼不必如此刻板。以后,我就叫你沐言可好?”
沐言微微一怔,终是点点头。不知心中情愫已然暗生。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争锋
日子安稳的过去了三个月,难得没有皇后的刁难,或许她还在寻找一个借口契机。三个月时日,沐言和亦岚亦瑾相互都熟识了不少。
如今正值狩猎时节,皇上三日后将前往上林苑狩猎,所有王侯皇子都要随行前去。亦岚就只带了沐言一个随从,轻装上阵。
这日,上林苑内狩猎场上。初夏的阳光从密密麻麻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影射着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皇上带着一大队人马随行,也带了皇后同去。皇上驾马行在最前方,皇后与太子紧随其后,沐言则骑着马随侍亦岚身后。
皇上今日似是兴致很高,道:“今日是我朝一年一度的狩猎大会,朕所有的儿子都在这,你们自可竭尽全力,无需相互避让。狩猎最多者,朕重重有赏!”
皇帝话音才刚落,那树林深处便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箫声,箫声似流水般美妙流畅,清脆悦耳,若隐若现。诸皇亲贵戚虽在宫中听惯了乐师演奏,却仍是被这悠扬清亮的箫声迷住了。
只是那箫曲才刚刚演奏到一半,皇上身下所骑的枣红色汗血宝马却发狂了一般的高亢嘶鸣起来,原本修长的前腿在空中乱踢着,前些日子试骑时它轻灵优雅的步伐也都不复存在了。这汗血宝马是两月前西域进贡上来的,是极为珍贵的上好品种,宫中驯马师几月来也是好生饲养着。只是今日,却不知这汗血马何故突然受惊。
皇上在那匹惊了的马上颠簸着,不禁有些仓惶无措,死死攥着缰绳不敢松手。事发突然,皇帝左右众侍卫还未有所反应慌忙救驾,皇后在一旁却现出了一丝欣喜之色,偷偷向太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太子想起了今晨母后叮嘱过自己的话,心下一急一鞭子抽在马臀上,他骑的马便瞬间冲了出去,竟是冲到了皇上之前。不过太子也没有多想自己这是有多大不敬,只伸出手去想拉父皇一把。
皇上见他这样嚣张竟冲到了自己之前,心中难免不悦,故而迟迟没有伸出手去让他救驾。太子纵使再得皇上宠信,也不可恃宠生骄冲到皇上之前!
太子见父皇迟迟不肯伸出手来让自己救,更是万分焦虑,情急之下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父皇,您倒是伸出手来让儿臣救一把啊!……”
皇后一听这话,面上也骤然变了颜色。是自己提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