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忘之续前缘-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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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鸾早料到凤弦不会回应自己,仍旧不免有些失望。少不得只顾着眼前,侧耳听着他有些慌乱的心跳,享受着难得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飞鸾感到凤弦的手已微微有些打颤了,这才开口让他把自己放回床去。凤弦忽然发现,飞鸾竟是光着脚的,可见他当时有多急切。心下一阵难受,在床前跪了道:“臣有罪。”飞鸾唤他起来,拉着他挨在身边坐了道:“你有什么罪?只怪我自家小肚鸡肠罢了,倒要多谢你救我一命呢。”见凤弦又要起身,使力按住他道:“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些虚礼。”凤弦反握了他的手道:“练功之时最忌胡思乱想,你果真有什么,可叫我心上如何过得去?不因为你是太子我是臣下,我怕担罪名才这般说。”飞鸾听得心中一阵窃喜,不错眼珠地看着他急问道:“那是为何?”凤弦有些失望的回望着他道:“殿下以为,臣叫了这么些年的‘哥哥’就只是在讨你的好,博取你的欢心吗?”飞鸾赶紧摇头否认。凤弦苦笑了声道:“我果真是拿你做我的亲哥哥一般敬重。”飞鸾将他的手抓得死紧,竟有些欲哭无泪。半响猛地推开他道:“我不是你的哥哥!”凤弦整衣跪下道:“是,臣原不配的,日后再不乱叫了。”
方说到这里,只见飞鸾挣扎着扑过来,凤弦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二人双双滚翻在地。飞鸾捧了他的脸呼吸急促的道:“凤弦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我……我又怎能做你的‘哥哥’了?”如此表白飞鸾只在梦中说出口,可真的一旦说出来,连他自己也惊呆了。二人就怎么一上一下的倒在一出,互相瞪着对方竟忘了说话。
凤弦当先醒悟过来,使力将飞鸾打身上推下去。飞鸾此时尚未恢复,自然敌不过他。却是拼尽全力抱住凤弦的腿不松手,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他的脸。凤弦又惊又恼的瞪着他道:“臣竟不晓得,殿下这些年将臣看作了娈童一流。哼哼,可笑臣还实心实意的将殿下敬若兄长。你虽是君我虽是臣,若要我不知廉耻的承欢胯下,只怕你是打错了注意!”一面说,一面来掰飞鸾的手道:“你我的情分就此了断,从此便是陌路之人。快些放手,莫要弄的大家脸上无光。”
飞鸾见他眼露鄙夷,满口尽是绝情之话,有如钢刀利剑直刺心窝。直痛得脸色煞白,连连的喘了几口气道:“你……你我自幼相识,我的为人如何你竟不晓得吗?说我……说我拿你做娈童看待,你倒说出几件来我听听。只你才晓得礼仪廉耻吗?我……我真心诚意的喜欢你便是……便是下流,便是不知羞耻?我也晓得阴配阳,男配女乃是人间正理。可……可我便是……便是鬼迷心窍,便是喜欢了你,这难道……难道就十恶不赦天地不容了吗?”
凤弦慢慢松开了手,在飞鸾对面席地而坐做道:“你既知是有悖常理,为何还要……还要倒行逆施?”飞鸾面带苦笑,痴痴的望着他道:“你问我为何?是啊,为何……只怕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话音方落,那眼中竟垂下泪来。他虽生就女儿家的容貌,心性却是极刚强的。偏偏遇着这个命中的天魔星,在他面前刚强也好,尊贵也罢竟是一分也没了。
凤弦形影不离的与飞鸾生活了六七年,比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况飞鸾待他的好又非同一般,岂有个说断便断的道理。凤弦素来仁义,此刻见飞鸾潸然泪下不免有些心软。一眼瞥见抱着自己腿的手青筋乍现,半响叹气道:“殿下何苦自寻烦恼?听臣一句劝,就此打住吧。日后,你我还是兄友弟恭的好兄弟。如其不然,只怕连君臣也做不得了。”飞鸾抓着凤弦的腿向前爬了几步道:“话既已挑明,我索性说个痛快。你子叔凤弦不是我易飞鸾的娈童。我愿意做你的娘子,愿意在你身下承欢。你莫将我看做那外头的登徒浪子,图一时的新鲜,玩儿一玩儿便撩开手又另寻新欢。我喜欢你,便是死了也喜欢你。”凤弦被他的话惊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结巴着道:“你……你是……太子,怎能说这样的话?”飞鸾望着他的眼睛道:“在你面前我不是太子,就只是易飞鸾。”
凤弦只觉心中一片混乱,使力的着摇头,往后靠了靠身子道:“殿下……殿下这月便十八岁了。年内,官家必会为你选下太子妃,殿……”飞鸾打断他的话道:“太子妃吗?哈哈,是啊,我竟忘了我是太子。看谁这般倒霉,要嫁与我做太子妃?”又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这里只容得下你,那太子妃便只好叫她守活寡了。”凤弦被他吓得不轻,深深的吸口气道:“你……殿下究竟喜欢……喜欢臣什么?臣是与殿下一般的男子,怎能与殿下正大光明的呆在一处?曼说殿下是储君,便是那市井小民,若没有子嗣如何向父母祖宗交代?殿下说喜欢臣,难道你我要学那奸夫荡妇月夜偷情不成?哼哼,此事臣却万万做不来的。天下人会怎么看你我?我二人又将如何自处?只怕到那时,殿下太子之位也岌岌可危了。臣叩请殿下再思再想,莫因一时的糊涂而铸成大错累及终身。”
飞鸾思量着凤弦的话,许久方抬头道:“我也不晓得是几时喜欢的你。只是看你笑我便喜欢,你若烦恼我的心也会跟着不得安宁。凤弦,若能与你长相厮守,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凤弦不曾想到,世上还有除家人之外的人,义无反顾不计得失的深爱着自己。一国的储君是何等的尊贵,竟然肯为了他说出那样的话。虽然那份爱他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抗拒的,但飞鸾的诚意多少还是令他有所感动。
凤弦慢慢地坐正了身子望着飞鸾,双手扶了他的肩轻声道:“殿下请到床上去吧。”飞鸾见他忽然温柔起来,只道是被自己打动了,一把抱着凤弦,在他怀中喜极而泣。凤弦下意识的往外微微一挡,听着那压抑的哭泣声,最终心下一软,伸手虚拍着他的背,任其发泄够了,这才扶他到床上去躺下。
飞鸾喜滋滋的望着凤弦竟是越看越爱,这些年的盼望等待总算没有白费。试探着牵了凤弦的手,面上虽有羞色,目光却舍不得移开他的脸,一时微微有些动情。知道凤弦面嫩又不晓其中的道理,少不得自家主动些,轻轻地唤他道:“你坐过来些,我同你说句话呢。”凤弦见飞鸾眼神朦胧而暧昧,如斯媚态在他这个男子身上,竟显出另一番味道来。
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令人心猿意马的姿态,记得私底下还乱七八糟的想过,太子若变成公主,便更配他这副绝色姿容了。到时,不知有多少名门子弟甘愿做他的裙下之臣。可也奇了,唯独就是没想过自己会与他怎么样。
凤弦与情事上本就是一知半解,更莫说这断袖之好。但毕竟他年纪不小了,又常年长在宫中。纵然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吗?瞧着飞鸾的神态,哪里还敢过去。咬了咬嘴唇,起身在床前跪下道:“臣多谢殿下的厚爱,你我……你……还是……还是谨守这君臣之礼吧。”飞鸾心中方点燃了一团火苗,竟让他一句话给浇灭了。
那眼中的光彩渐渐的暗淡下去,盯着地上看了会儿,猛地撑起身子道:“我究竟哪里不好,你说我依着你改便是。”凤弦怕他摔下去,又不敢太靠近前,只得微微张着手道:“殿下待臣极好,是臣辜负了殿下。”飞鸾有些恼怒道:“你不用同我说这些没用的。既知我待你极好,你就莫要再辜负我了。”又放软了声气道:“凤弦我……我再不与你叫嚷了,但凡你不喜欢的我都改。”凤弦皱眉道:“殿下,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便是那市井上一买一卖,也要讲个你情我愿。更何况情爱乃是发自于内心,关乎其终身之事,越发的不能勉强了。殿下乃储君,自当有一份责任在身上,怎可沉溺于……”飞鸾瞪着眼打断他道:“你既然看得这般透彻,为何还要对他动心?难道将我换做他,你便什么也不去顾及了吗?我……我与你相知相守六七年,竟敌不过他的一面之缘吗?我……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你说,你说啊?”
凤弦被问的摸不着头脑,抬头愣愣的望着他,迟疑的道:“殿下说的是哪个?”飞鸾斜眼冷笑几声道:“大丈夫敢做不敢当?你遇到他连性子也变了吗?”凤弦急道:“臣委实不知殿下所指何人?请殿下明示。”飞鸾别过脸去,极力的平息着心头的怒气,半响回头望着凤弦道:“抛却身份不论,我有哪一点不如左芳华,竟叫你这般的痴迷于他?”凤弦听罢霍然立起道:“我没有!殿下要恼只管恼臣一人,又何必去牵扯不相干之人!臣救他一命他自然心怀感激。左公子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就算言语上有什么不当之,一时冲撞了殿下,殿下比他年长,又是这等的身份,难道就不能宽恕与他吗?殿下连这点子小事也不能容忍,将来若继承大统……”
飞鸾再一次打断他道:“你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了。凤弦,你敢指天明誓,说你对那左芳华从未动过此念吗?”凤弦明明张口就要辩白的,却不知怎的顿了一下。飞鸾只觉眼前一阵发黑,摇摇晃晃的险些扑倒在地。凤弦正要上前去扶他一把,却被他喝退。扯着嘴角冷笑道:“原来,你并非怕世人唾弃,才不敢接受我这份情。我……我舍弃颜面那般求你,你……你为了他……凤弦,你……你喜欢一个人还真快呢。仅仅才一面,才一面呐……哈哈……莫非你们前世便牵扯不清,今世相逢是再续前缘吗?好,好,恭喜你呀,恭喜你花好月圆!出去吧,我想睡会儿。”说罢转身躺下再不答话。
凤弦也暗自诧异,自己明明是要否认的,为何会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卡住?耳边忽然想起芳华说的话:“他二人竟不像是兄弟,倒似一对极恩爱的夫妻。”凤弦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缩,不由想起那个真实得,令人心碎的梦。凤弦垂着头立在那儿许久无语,他晓得,此刻再说什么也只是越描越黑。
飞鸾听着那人远去的脚步声,连着抽了几口气,捂着被子放声痛哭起来。不远处,案上冰盘中的水,正慢慢的溢出,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凤弦回至家中,在母亲处请过安,便往雁影斋坐下。厮儿春酌手脚麻利的奉上茶,挤眉弄眼的道:“衙内从外头回来,可曾听见什么新闻?”凤弦瞥他一眼暗自道:“太子喜欢上了伴读,可不是新闻吗。”春酌不等他答话,便急猴猴的道:“今儿上午,升平郡王的四公子拦下了押解佑泽节度使家眷的囚车。说是要在官家面前请旨,放了那些无辜的妇人与孩子。”说罢将凤弦望两眼,见他面上毫无惊奇之色,只管望着桌上,墨绿色九龙壁雕的,小桥流水人家砚屏发呆。正自有些失望,偏巧锦奴带了侍儿绮罗走进来。
春酌忙着请安奉茶方要退下,却被锦奴叫住了,要他将知道的细细说来。春酌立时便来了精神,连说带划,将那些道听途说之言,添油加醋的无限放大再放大。其他的倒也罢了,当兄妹二人听到,军士举刀向芳华砍去时,一个惊的撞翻了茶杯,一个忍不住扶案而起。
春酌面有得色,正待接着说下去,却被凤弦叫退了。锦奴也遣退了绮罗。等女使进来,收拾了摔碎的茶杯出去,锦奴这才有些不安的道:“哥哥快去看看吧。”凤弦慢慢坐下道:“今日官家召见与他,我们已在宫中见过了。”锦奴轻轻揉搓着扇坠儿上的穗子道:“他……他无碍吧?”凤弦摇头道了声无妨。锦奴听罢用扇子遮了半边脸,缓缓的吐口气,暗中连道几声好险。凤弦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哪里注意到自家妹子神态有异。锦奴瞧着兄长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略放下的心又提将起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凤弦晓得,这个妹子是极聪慧的。因心里头有鬼唯恐被她看出来,只说是自家身上有些不自在,哄她先往别处去散心。说罢不等锦奴再问,起身便往卧房去了。
锦奴望着他的背影道:“哥哥你捣什么鬼了?”一面说,一面赶上前去扯住道:“莫不是那位……那位左公子……他……他受了伤吗?”凤弦怔怔的望着她,直看得锦奴脸上起了薄薄一层红晕,方才道:“你一介闺阁之女,平白的问个陌生男子做什么?”锦奴像是被他窥破了心事,一半羞惭一半恼怒的娇嗔道:“哥哥别是在宫里受了太子的气,便要将妹子当作出气筒吧!他……他昨日才在家中做客,哥哥与其称兄呼弟的待之如上宾,怎的今日便成了陌生人?”凤弦沉着脸道:“我与他称兄呼弟,你在自家院子里是如何知晓的?”锦奴微微低了低头,咬唇望着他道:“听家人们说的。”凤弦忍不住气往上撞,冷笑几声道:“还要扯谎!我来问你,你养的兔子怎的那般巧,偏偏一头撞在芳……左公子身上?”锦奴自知理亏却又不肯服软,气鼓鼓的回道:“你自去问它好了。”
凤弦越发的大怒起来,扬起手便要打她。吓得一旁的春酌与绮罗,双双赶上前去拉住。那锦奴是这家中唯一的女孩儿,自幼便是父母娇惯兄长宠溺,几时受过这等气?此刻也顾不得有下人在场了,一把扯了凤弦的腰带哭道:“你在外头受了气,便要来寻我的晦气,爹娘还不曾动过我一指头呢,怎么便轮到你了?你要耍做兄长的微风是吧?好,好,好,给你打给你打!”说罢一头撞进他怀中撒泼大哭起来。凤弦虽然恼怒至极,幸而还没气糊涂。晓得锦奴纤纤弱质女流,哪里承受得起他这一巴掌。喝了两声松手不听,自觉不曾用力的,在那粉腕上一掰一推。锦奴立时跌倒在地上,连带着将绮罗也扯倒了。春酌慌得跪下抱着凤弦的腿,连连的叫着使不得。
正闹得不可开交,只听不远处有车轮声响动,一人喝道:“凤弦你做什么?”锦奴在地上瘪着嘴叫了声大哥哥,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至近前,伏在凤箫的膝上痛哭起来。凤箫瞪了凤弦一眼,抚着妹子散乱的青丝,柔声哄道:“莫哭莫哭,大哥与你做主便是。”叫了绮罗扶她起来随在车后,两个厮儿推车至雁影斋门口停下。凤箫也不似往时要凤弦抱他进去,自己打车上挣起来,两个厮儿慌忙上前架住。凤弦几步抢过来将他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