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忘之续前缘-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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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的转过身望着他。怀君上上下下将他一阵打量,越看越觉得碍眼,心里不由替那人好生不值。这个左东城论相貌论功夫,莫说是表兄,便是与大哥相比他也不及半分。不过有个郡王的老子,又是嫡子罢了。在我看来,与那路边的烂泥并无两样。你竟然肯为了他,抛却自家性命,临死还念念不忘。如今既然撞到我手上,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豪英见怀君眼圈儿有些泛红,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这正是他极怒的表现,与姑母的神态如出一辙。方要上前询问,不想怀君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东城脸上。东城毫无防备险些跌倒,晕头转向望着他回不过神来。豪英及时上前将怀君拦下,怎耐他一时兴起,哪里听得进半句劝阻。勿念急匆匆抢下车,将东城掩在身后,沉着脸喝道:“你这是做什么?无缘无故怎么出手打人?”怀君见他出面虽略有收敛,却仍不肯罢休,拧着拳头道:“此等薄情寡义之人,便是打杀了也不为过!”说罢绕开勿念挥拳又要打。
不想芳华强忍疼痛,一路挣扎下了牛车,被时鸣半扶半抱的架过来。怀君见他摇摇晃晃立足不稳,只得暂弃东城将他扶住。芳华顺势抓紧了他的手,连连吸了几口气道:“云兄……莫……莫非认得家兄?”东城在一旁抢过道:“我与他素昧平生,想是认错人了。”怀君盯着他笑一笑道:“你老子是什么郡王吧?”东城愣了一下,迟疑着点点头道:“那便如何?”怀君笑意渐浓,踏上一步道:“你可认得子叔凤萧?”东城兄弟与时鸣大吃一惊,芳华抓紧了怀君的手,急急问道:“云兄认得凤箫哥哥?他……他……他近况如何?”怀君吊着眼角儿瞧着东城道:“这个自然要问令兄。”东城一发糊涂了,索性来至他跟前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果然是我的错,我左东城绝不推卸。”怀君“嗤”地一声笑出来,只是眼里闪着寒光,并不无半点笑意。伸手指着东城道:“你便不推卸又怎样?他如今已做黄泉客,你还能将他请回来不成?”东城乍听之下先是一愣,继而失控的抓住怀君的肩吼道:“你说什么?谁死了?谁死了?”怀君一脚将他踢翻,骂道:“装什么好人?你若嫌弃他便不该去招惹他,可怜他临死还念着你的名字。他遇着你这个‘好朋友’,再有那么个,哼哼……只晓得巴结太子的好兄弟……”活音未落,只觉右手上一沉。转头看时,却见芳华抓着自家的衣袖瘫倒在地。
怀君见他惨白着脸,额上起了一层冷汗。因太过用力,雪白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凸显。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丢开东城,俯身将他抱住连连呼唤。芳华半睁着眼,几乎用尽全力抓着怀君。似乎在问他什么话,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便是其他人的声音也听不真切。意识逐渐模糊,忽然觉得背心处,有一股暖流徐徐注入体内。那躁动不安的胎儿,亦被暂时安抚住。感到身体有轻微的起伏,似乎飘在云端。芳华似醒非醒,梦呓般唤了声“泊然”。勿念惊诧的瞪着豪英怀里的人,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口齿不清的问道:“他……他在……他在叫谁?”<a
☆、第四十六回 亦真亦幻寻解梦 春雨绵绵入愁肠
傍晚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至三更后雨势逐渐加大,将窗棂与树叶打得噼啪作响,狂风如同一头怪兽在屋外咆哮。白日还略显燥热的天气,这会子凉沁沁寒气逼人。屋内橘黄的烛光映在窗纸上,在这凄风苦雨的夜晚,让人感到一阵温暖。
芳华虽未像上次一般凶险,但到底动了胎气。勿念与他针灸开药,直闹到次日破晓,方见他苏醒过来。重新与他诊过脉,众人见勿念神态不似昨晚焦急,都跟着松了口气。南朝赶着命仆妇将第二副药煎上送过来,又再三劝众人安心用饭。芳华朦朦胧胧,只觉有许多人围在身边。尚未说得一句话,便又昏睡过去。见时鸣与东城有些慌乱的望向自己,勿念安抚道:“小公子已无大碍。只是连日受了惊吓,忧思过重。且叫他好生歇几日便会好的。”又对东城道:“二公子受了内伤,虽不重却也该静心养调两日方稳妥。”见东城不肯去,上前劝道:“小公子若知道,你为照顾他累垮了身子,岂不叫他心存内疚再添烦恼?”说罢又扶了东城的肩道:“这里有我们在公子尽管放心。且回去用过药睡一觉,再来不迟。”东城被那温和的言语,慈祥的目光所深深感动。深施一礼道:“道长与我们兄弟原是素不相识的,如今被无端牵连……我……”勿念双手相托道:“二公子快休如此。路遇危急岂可作壁上观?总是有些缘分方能相遇,还说什么‘牵连’二字?哦,快去歇息吧。”说着,又将南朝也一并劝出去休息。
二人慢慢走出来,天上仍旧飘着小雨。东城方要搀扶与他,南朝摆手道:“不过一点子刀伤,算不得什么。”见东城眉头紧锁,叹口气道:“我晓得你烦恼些什么。可见这世上还是有仗义之人的,何必为那起小人……也怪我。当日见他使出点穴的功夫,分明起了疑心,却……或是将芳华一路护送至赤水县,也不会有今日之……”东城急忙打断他道:“你说这话岂不羞煞与我?分明是我交友不慎引狼入室,险些将四郎……”话未讲完,只觉胸口一阵抽痛,忙伸手按住。南朝将他扶着坐在花廊下,连问怎么样了?东城合目调息运气,将那口血腥强压回去。方要说话,只听一个人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阴阳怪气的笑道:“自家学艺不精怨着谁来?”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位云小官人来了。
东城自昨日得知凤箫离世的消息,因芳华危急,脱不开身细问怀君。那心便如扔进油锅中一般,生生煎熬了一夜。临走之时见他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此人又是如何结识的凤箫的?不仅如此,他还晓得凤弦与太子。听他口气,凤箫之死与凤弦多少有些关联。他昨日说我去“招惹”凤箫,不知此话又是何意?正要寻他问个明白,偏巧便遇着了。
东城不及见礼,急走两步来在怀君跟前道:“昨日匆忙不曾细问,云兄说的‘凤箫’可是左相家的大衙内?”怀君白了他一眼,撇着嘴角不予理睬。一旁的豪英出言劝道:“有话只管当面讲明,想来其中定有误会。”见怀君仍在闹别扭,哦了一声道:“我晓得了。你是怕果然冤屈了好人,自家下不了台,故而不敢再提及此事?”怀君明知是激将法,还是忍不住就范。
原来,勿念数年前曾随师父到过无极国。在这里住了近两年,他惊奇的发现,当地人讲话与本国沿海某处发音很相似。便是书写的文字也与本国大同小异。偏巧他会讲那里的土话,因此,将无极国语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坐了两个月的海船,跟来的人向他学会了不少。尤其怀君甚为聪慧,数他学得最快最好。虽然发音还不是很准,但与当地人对话勉强应付得来。尽管如此,叫他长篇大论的叙述,着实有些费力。豪英昨晚与怀君同在一室安歇,从他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此时站在一旁静静的察言观色。东城只听得气血翻滚,终于忍不住呕出来。南朝手臂有伤扶不住他,多亏豪英将他架住慢慢坐下。一面用内力,助他将紊乱的气息抚平。
东城合着眼歇了会子,方渐渐缓和过来。想着适才怀君所说,恨得几乎咬碎满口的牙。他到底还是辜负了四郎!太子奸计纵然得逞,可见那小畜生,打骨子里便贪恋荣华富贵。权不念四郎对他的一片痴情,还有那腹中的亲骨肉。他既恨四郎揭发此事,更恨凤箫叫他丢尽颜面,失了从前的荣耀。那日前去辞行,便已听说他们兄妹失和。亲妹子出家不闻不问,只晓得成天往宫里去巴结太子,还要将身有残疾的凤箫撵出去单过。四郎,四郎,你错把真心,交与这不仁不义之徒手上。如此委屈自己,竟换得这般下场。不知那畜生是如何亏待凤箫,才叫他动了轻生的念头?子叔凤弦,有朝一日落在我的手上,定要为四郎与凤箫讨个公道!他那里正恨得咬牙切齿,不妨被豪英拍了一把道:“究竟此事还有和内情?”东城咽下将要溢出的泪水,索性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怀君听罢,一拳打在树干上。将那上面新长出的嫩枝击落一地,狠狠地道:“他枉自为人,更不配做尊长!若无他始作俑者,太子怎会有机可乘?哼,那子叔凤弦便越发的当杀了!这等愚不可及又薄情寡义的负心人,不知那太子到底爱他什么?这般绞尽脑汁要将他弄到手。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可怜左四公子尚不知情……”话音未落,忽然转头盯着东城道:“慢着!听你方才之言,子叔凤萧是因受不住他兄弟冷嘲热讽,故而才寻了短见。他的死与你没有半点干系,左东城,你推得好干净啊!”东城有些发急道:“我委实不知,请云兄明示。”豪英见怀君又要发怒,忙接过话道:“左兄方才说,临走之时曾去子叔府向凤箫辞行。”东城道了声正是,豪英又道:“他赠你盘缠你不肯要。”东城道:“凤箫双腿残疾不能行走,又被逼迫往乡下居住。不过靠几亩薄田过活,我岂能再要他的银两?”怀君重重哼了一声撇过脸去。东城急得顿足道:“难道这也错了?哎呀,云兄还是明说了吧!”豪英见状不由心下一阵哀叹,思付道:“若在我们那里,便是娶个男妾也司空见惯。他或者从未察觉,或者根本不喜男色。这叫我怎么说好了?”
正自为难,冷不防被怀君拍在肩上道:“果然如你所说,这两个人便是一对儿傻子!”说着望着东城道:“你没要他的盘缠,他以为你嫌弃他。心灰意冷至极,次日便寻了短见。”东城拍着胸口道:“天地良心冤枉啊,我一直拿他做亲兄弟看待。若嫌弃又何必冒险去救他?”豪英听罢便只剩下叹气。怀君叉腰瞪眼,瞧着东城好半天,连连摇头道:“你还好端端的活着,他却为你失了性命,究竟谁冤枉啊?左东城,子叔凤箫临死之时,口口声声唤着是你的名字,你可知何故?”东城紧催他快讲。怀君气得直哼哼,骂道:“蠢猪,因为他喜欢你!这个傻子,这个傻子……想来,他从未向你表白过吧?出了此等不堪之事,他自觉配不上你,心里头又放不下这份情,故而将心事隐忍不发。你了?跟他相处一点异样也未曾察觉?若是要了他的银子,只怕他还有些牵挂,也不至毅然决然去寻死。偏偏你要‘体谅’他,唉……”南朝听得眉头皱成了疙瘩,神情复杂的望着东城。而东城,被方才怀君的一番话给弄懵了。瞠目结舌的杵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边屋内,芳华依旧沉睡未醒。时鸣才要劝勿念回房歇息,转身看见他怔怔的望着芳华发呆。除了显而易见的忧虑,更有许多复杂的不明情绪在里面。时鸣对他的身份早有怀疑,只是未有机会亦不便相问。如今趁着芳华未醒,又无旁人打搅,不如探探他的底细。于是,请了勿念往外间叙话。
二人落座。时鸣正想着要如何开口,不妨勿念抢先道:“井管事不必为难,贫道……”话说了一半儿忽然顿住。时鸣见他眉头皱起似在权衡,心上微微一跳。勿念叹口气,像是拿定了主意,双目直视时鸣道:“井管事想知道的,贫道定会知无不言。不过……贫道亦有几句要紧话,想请教管事,不知能否如实相告?”时鸣不动声色点点头。勿念犹豫片刻方道:“若论从前的身份,贫道与管事可算得同僚。”言下之意,他早已窥破时鸣的身份。时鸣虽已料到,可听他亲口承认,不免仍旧一惊。勿念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轻轻摆一摆手道:“井管事休要担心。你我二人虽同出宫中,然,此宫非彼宫。贫道……呵,贫道并非无极国子民。”时鸣面露诧异哦了一声,暗自道:“听他一行口音原以为是外乡人,想不到……”于是又将他打量一番。勿念虽非无极国人,却不似夜蓝,依丹国人长得高鼻深目。容貌特征与这里的人一般无二,难怪不曾看出。
时鸣微微拱手道:“敢问道长贵邦在何处?”勿念道:“敝国名‘兰玉’,从双鹤洲下海,行程近两月便可到达。”时鸣颔首道:“道长不远千里来敝国,身边还带着子侄辈,不知……”勿念道:“贫道这些年虽在观中修行,与家中并未断了来往。数月前,我妹子同她丈夫闹了意见,撇下一家老小不辞而别。后来才晓得,她竟孤身一人,漂洋过海来了无极国。兄长又气又急病倒在床,所幸,贫道曾随师父在贵国住了两年。只得带上外甥,侄儿前来寻她回去。”时鸣听得暗自瞠舌。这妇人脾气与胆量不是一般的大呢,那云怀君只怕随他母亲多些。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妥。看他一行人,便是仆从也穿戴的极体面,只怕不是寻常富户。既然家中殷实,他如何又舍身入宫?莫非是后来才发达的?看他不过四十多岁,怎么便出宫做了道士?莫非两国宫规不同,内臣可随意卸任?再有,他妹婿必定同他家门当户对,自然有服侍的下人。怎会让他妹子轻易走脱?这妇人好大的气性,闹一闹往娘家住两日便罢,怎么竟想着往异国他乡跑?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倒在其次,倘或遇上歹人失了贞洁,岂不悔之晚矣?咝,他这番说辞委实不通啊。毕竟是弱质女流,凭什么会有这般胆量?他们表兄弟虽然年轻,身手却是不凡。莫非他妹子也会拳脚?最令人费解的是,昨日四郎昏昏沉沉唤了声“泊然”,这道长听了竟有些变颜变色。那是四郎无人时,对子叔小官人的称谓,他是如何知道的?知道也就罢了,怎么还一副惊愕的神情?他既知有“泊然”,可还晓得“守真”吗?
方想到这里,只听勿念道:“井管事在四公子跟前,非比一般仆从,想来诸事也不需瞒你。可知公子朋友中,有叫‘泊然’的吗?”时鸣正自犹豫该不该说,勿念已有些沉不住气,起身来在他面前道:“那,‘守真’了?”如此诡异之事,惊得时鸣瞪大双眼脱口叫道:“你怎知还有‘守真’?”不曾想,勿念听了此话比他还激动。死命抓紧了时鸣的手臂,神情亦悲亦喜,口唇哆嗦着不能言语。时鸣见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