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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他的劫作者:尼罗-第35部分

小说: 他的劫作者:尼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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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承喜慌不择路,捂着肚子直冲进了茅房。三五分钟之后,他眼冒金星的出了来,昏昏沉沉的顺着脚下道路往前走。如此走出不远,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迷路了,天光也黯淡了。他被寒冷的夜风一吹,反倒有了一点精神。钻过一个小月亮门,他糊里糊涂的进了一处小院。正打算扯着嗓子喊人之时,他抬眼一瞧,发现前方的房屋亮了灯,透过木格子玻璃窗往里瞧,他第一眼先瞧见了霍相贞、安如山、以及陆永明。
  第二眼,他看见了三只大浴桶。大浴桶摆成了个“品”字形,箭头似的直冲了墙壁。而三个人背对着玻璃窗站了,霍相贞自然是占据了里面的首席,安如山则是站在了右侧的浴桶旁边,左侧的浴桶归了陆永明。玻璃窗朦朦胧胧的,可见房内必是水汽蒸腾。三只大浴桶旁边还分别立了个衣帽架。
  霍相贞先动了手,安如山和陆永明随即跟上。三个人整齐划一的解纽扣脱军装,把外衣衬衫一件件的挂上衣帽架。顾承喜看得清楚,只见霍相贞是毫无疑问的最魁伟高大,而安如山略矮一点,结结实实的鼓凸了腱子肉。陆永明却是个皮包骨头的瘦子,一身的棱棱角角。三个人又一起弯腰脱了裤子,末了各自转向浴桶抬了腿,三个人都挺灵活,一大步全迈进了浴桶水中。
  顾承喜看着,也学着。安如山和陆永明永远比霍相贞慢一秒种,顾承喜明白,这叫做“不逾越”。安如山那么个粗枝大叶的武夫,陆永明那么个孤僻怪异的军头,都知道“不逾越”,顾承喜在心里拨着算盘,感觉自己是长了见识。
  这个时候,三个人又是打着微妙的时间差,先后坐进了水中。隔着一层门窗,顾承喜听见三个人一起做了个深呼吸,随即很的叹出了声:“哦……”
  安如山伸长手臂,从衣帽架上抓过了一条毛巾:“还是大帅说得对,泡泡热水是真舒服。我这一身的寒气啊,一下子全出来了。”
  然后三个人一起抬手,给自己向后捋了个的背头。
  霍相贞将一条湿毛巾叠成小块,端端正正的放到了头顶上。闭着眼睛向下沉了,他低声说道:“等到回了北京,你们到我家里去。我家里那个大池子,很不错。”
  陆永明端端正正的坐在水中,像是随时预备参禅打坐,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玉菩萨:“多洗热水澡……”他慢吞吞的说话:“不但利于卫生……而且对于身体健康,也是大有裨益。”
  安如山向后一仰,大喇喇的将双臂搭在了浴桶边沿上:“健康不健康的我不懂,我就知道个舒服!”
  紧接着他对着霍相贞的方向一歪头:“大帅,听说秘书长给你修的那个池子,都能游泳?”
  霍相贞眼睛不睁,只微微的一摆手:“夸张。”
  陆永明忽然扭了头,懒洋洋的咕哝:“那是谁在外面站着呢?”
  此言一出,霍相贞立刻睁了眼睛,安如山也扭了头。顾承喜无路可逃,当场落网。幸亏房内泡澡的三位全不是大姑娘,所以虽然此地没他擅入的份,但是他也没落下大罪过。
  陆永明开始抱怨卫兵不尽忠职守,连个院子都看不住;安如山则是附和着骂街,要把卫兵一枪一个全毙了。在这两位的一唱一和之中,霍相贞把顾承喜叫了进来。
  顾承喜已经犯错,不能错上加错,所以开门很快,进得更快,生怕放走了房中的热汽。县城里没有电,房内全靠着成排的大蜡烛照明。外面越黑,越显出屋里亮。浴桶中的三位大人物一起转向了顾承喜,如同三尊镀了金光的罗汉。
  霍相贞抬手扯下了头顶的毛巾:“你怎么来了?”
  顾承喜面对着这个三堂会审的局面,不由得哭笑不得。结结巴巴的实话实说了,他真是觉出了不好意思。
  及至他话音落下,以霍相贞为首,三个人全笑了。霍相贞托着毛巾抹了一把脸,然后点头说道:“瞧瞧,这就是我的团长。”
  安如山嘻嘻哈哈的插了嘴:“大帅,其实小伙子能吃是好事。凭他那个吃法,要是换了我,我都得闹病。老陆,你一顿能吃多少?”
  陆永明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膛:“你看呢?”
  霍相贞垂下眼帘,把毛巾叠好了又顶到了头上,然后抬眼说道:“找你没大事,仗打好了,有你的赏。回京去找马从戎要钱,他给少了,你来向我告状。”
  顾承喜无地自容的敬了个军礼,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都当团长了,还这么能丢人!
  讪讪的告退之前,他飞快的又瞟了霍相贞一眼。霍相贞长得真是好,穿着衣服气派,脱了衣服一样气派,凝结了水珠的肩膀和胸膛反射了烛光,星星点点的闪烁了金红色的光芒。和霍相贞一比,顾承喜感觉一般的爷们儿都不是爷们儿了,甚至是不堪入目、没法看了。
  至于家里的小林,只能打入仆役一流;绝色的白少爷,则是归于丫头一类。
  顾承喜没能再找到和霍相贞单独相处的机会,而安如山一点也不疼人,完全不体谅他的心事,四处宣扬顾团长在进城第一天吃了个人仰马翻。新闻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走样,末了顾团长成个传说中的吃货,饭量也在众人口中翻了好几番。
  一个多礼拜之后,顾承喜带着兵回了保定。对于顾团,霍相贞是大规模的打过赏了,如今他小规模的又赏了一次。当今这个世道,有兵就有一切,所以他学会了大方。把兵笼络住了,他一辈子不会闹穷。
  将部下官兵安顿好了,他带着自己的副官卫士回了北京。进门之后,小林照例是欢天喜地的迎上前来,问他:“你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顾承喜难得的正经了,低着头往屋里走。屋里温暖如春,处处都是洁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垂着脑袋说道:“我在外面出了个丑。全国我不敢说,反正全省的兵,现在可能是都知道了。”
  小林大吃一惊:“我的爷,你干什么了?”
  顾承喜“唉”了一声:“其实也不是大事。你别问了,我懒得说。”



  49、事发

  霍相贞托着一颗硕大圆润的白珍珠,步伐轻快的走进了白摩尼的卧室中。白摩尼如今是越来越懒了,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时近中午了,还要赖床。霍相贞一屁股坐到床边,把冰凉的大珍珠往他脸上一滚,同时笑道:“摩尼,给你个摩尼!”
  摩尼二字本是佛经中的梵文,是个如意宝珠的意思。白摩尼正是半睡半醒,冷不防的让个大珠子冰了一下,登时被激得一哆嗦。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他抓过大珍珠瞧了瞧,然后闭着眼睛往旁一扔,不当它是好东西:“大哥你真烦人,吓了我一跳。”
  霍相贞掀了他的棉被,一下一下的轻轻拍他:“原来我忙,你说我烦人;现在我闲了,你又说我烦人。小崽子,你想怎么样?”
  白摩尼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窝里不理他,想让他对自己多说几句好听话。然而身后骤然一轻,却是霍相贞起身走去了床尾,弯了腰去看他的左脚。一手握了他的左脚踝,霍相贞说道:“动一动。”
  白摩尼不喜欢让他研究自己的伤腿,所以一伸右脚要蹬他,同时在被窝里闷声闷气的说道:“不会动!”
  右脚蹬上了霍相贞的额头,软绵绵的没有力道。霍相贞丝毫不恼,抬头笑道:“小崽子,要造反吗?”
  白摩尼本来只是懒,如今听了这话,却像受了启发似的,当真有了造反的意思。懒洋洋的坐起了身,他向下挪到床尾,张开双臂搂住了霍相贞的脖子:“大哥……”
  他的声音像糖稀似的,又甜又热又软,听得霍相贞登时笑了:“怎么?”
  白摩尼和他贴了贴脸,同时试试探探的问道:“我好不好?”
  霍相贞一点头:“好。”
  白摩尼偷偷的睁开了眼睛,斜斜的窥视他:“我要是又淘气了,你会不会还像原来一样教训我?”
  霍相贞听到这里,倒是有些难受——白摩尼现在还有力量去淘气吗?家里就是这么些屋子,这么个园子,他能淘气到哪里去?
  巴掌覆上了白摩尼的后背,隔着一层丝绸睡衣,可以摸到隐约的骨头。先是单手摸,后是双手摸,霍相贞几乎是捧起了他的身体:“我……”
  话没说完,房门却是被敲响了。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杂事特别多。虽然里外都有马从戎抵挡照应着,但是有些大事,还得让他亲自动心动手才行。
  所以一声“我”后,没了下文。霍相贞直起了身,被人一叫就走,留下白摩尼孤零零的坐在了床尾。大珍珠顺着坡度滚到了他的身边,他随手抓起来又看了看。珍珠是好珍珠,是罕见的大,都说“七分为珠,八分为宝”,按分量看,这一颗算是宝贝了,不知霍相贞是从哪里得来的,当个玩意来吓他一跳。
  霍相贞不把它当回事,白摩尼也没把它往眼里放,下意识的就要把它往身后抛。然而念头忽然一转,他却又把大珍珠紧紧的攥了住——在霍相贞不在家的日子里,他偷着潜入书房翻查了好几次,始终是没能找到支票本子。其实找到支票本子,也不算万事大吉,因为霍相贞的印章都在马从戎手里,但自己若是真的去找马从戎盖章了,料想马从戎也不会故意的刁难。
  没有支票,就没有钱。而在饭店开房间需要钱,吸鸦片烟更需要钱。一个人烧烟太寂寞了,所以他总往他老姐姐的班子里打电话叫条子,老姐姐和他约了暗号,一听是他的电话,想方设法的必定来到。老姐姐是当红的人,身价不菲,没有白和他混的道理,所以在老姐姐身上,他还得花钱。老姐姐知道他闷,有时候找几个姐妹过来陪他在饭店里打打小牌,牌桌上自然要有输赢,而他堂堂的一个大少爷,还真有脸对着班子里的姑娘们伸手要钱吗?所以赢了他请客,输了他也一样的要请客。躺着吸烟,或者坐着打牌,都不用动腿。有时候真玩高兴了,他会暂时忘掉自己的伤残。
  先前和霍相贞要钱,他要得理直气壮,因为他东跑西颠的闲不住,一动弹就有花钱的去处,花得合理。但是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向大哥解释自己的开销。霍相贞知道他和先前的狐朋狗友们都断了,还知道他如今的娱乐只有坐汽车兜风,和每天下午去看电影。这两项娱乐都是便宜的,便宜得让人忽略不计。至于其余的花钱路子,比如吃喝穿戴,吃喝姑且不提,只说穿戴——在他所光顾的店铺洋行中,他素来是不用动钞票的。从袜子皮鞋,到衬衫领结,一切账目全可以记在霍府名下。多少年的老规矩了,一直如此,所以在这方面,也没有要钱的借口。
  霍相贞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然而得了奇巧的小东西,必定会留给他。给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带着股子不屑一顾的劲:“给你个玩意儿!”
  霍相贞给他的“玩意儿”,他全留着。但是今天这颗大珍珠,恐怕是要留不住了。这么好的珠子,如果想卖的话,脱手是很容易的。
  霍相贞一去不复返,据赵副官长说,是去了总理府。
  去了总理府,就没有马上回来的道理。白摩尼从床褥底下翻出了个小纸包,打开来是几粒大红豆子。这东西名叫戒烟药丸,其实吗啡和糖精的混合品。把药丸倒进口中吞咽了,白摩尼算是完成了上午的任务。药丸虽然有效,但在心理上,他总像是更依赖那一盏暖洋洋的小烟灯。下午,他还得找机会出趟门。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扶着墙壁,他摇摇晃晃的进了浴室。大哥回家了,他得收拾出个好样子来。
  白摩尼洗澡,更衣,靠墙站稳了,他对着大玻璃镜梳头发。人一瘦,他也觉得自己露出了大人模样,仿佛瞬间长了好几岁。不能总是这么做贼一样的流窜了,他想,等到晚上大哥回了家,自己就向他坦白。自己多花点心思,好好的措一措辞。大哥心平气和的时候已经像尊门神,一旦生了气,更成了怒目金刚。平时自己可以对他耍一耍脾气,可让自己迎着他的锋芒作乱,自己还真是不大敢。所以得把话说漂亮了,让他听得懂,又不至于打家贼似的把自己胖揍一顿。
  白摩尼记得自己上次挨打,还是在十三四岁的时候。那时候家里已经没了长辈,除了灵机就是他。他忘了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反正是很大的错,气得灵机哭了半个早晨。后来霍相贞来了,开始替天行道,挽了袖子满宅子追他。他当时还没变声,嗓子又尖又细,一边逃一边叫,叫得如同拉警报,听得家里人全忍不住笑,因为看出了他是干打雷不下雨。
  后来,他鼻青脸肿的在床上躺了一天。灵机像下小雨似的,淅淅沥沥哭个没完,因为霍相贞手太狠了,她怕弟弟会被他打出内伤。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白摩尼陡然的轻松了一下,又想笑,又想叹。弯腰捶了捶自己的左腿,他直起身,眼睛水汪汪的带了一点泪。怎么说呢?怎么想都是不好说。霍相贞最厌恶大烟鬼,如果知道他上了瘾,绝饶不了他。
  霍相贞下午回了家,一进门就听说白摩尼又出去了。脱了外衣上了楼,他刚在书房中坐了片刻,便有副官来报,说是顾承喜来了。
  顾承喜在家中闷坐几日,终于走出了心里的阴影,又成了一条爽朗的好汉。今天这一趟,他打着“看望白少爷”的旗号,来得冠冕堂皇。而在看望白少爷之前,他来向霍相贞请个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副官的引领下上了楼,他轻手轻脚的停在书房门外喊了一声:“报告!”
  房内有了回应:“进来!”
  顾承喜暗暗一笑,伸手推开半掩的房门。很庄重的抬了腿,他一大步迈进了书房,然后随手关严了门。霍相贞站在写字台前,靠着台边是半坐半站。将手中一本旧书向下放上了大腿,他抬头注视了顾承喜:“来找摩尼?”
  顾承喜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化——这句话让他说得很平淡很家常,可见自己在他眼中,至少不是个刺目的存在了。
  抬手又敬了个军礼,他笑着答道:“白少爷总说是闷,让我常来陪陪他。我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白少爷找没找到新的伴儿,所以今天就又来了。”
  霍相贞抬起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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