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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与君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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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翘上天去,忘了本分。”
  刘善德再忍不下了,腾的站起来,一拍桌案大声质问道:“傅庭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此情形,桌上众人神色各异。安哥连忙站起来护住傅斟,道:“不过责骂个小玩意,哪里就冒犯了你?”
  
  亭外守着的阿三阿权听见动静冲进来站在我们身后,阿权一边往里面跑一边撸起袖子拉开架势,嘴里骂骂咧咧不干净。刘善德与其他各人的手下也纷纷跑了进来。一时间剑拔弩张。
  
  此时君先生兀自拿起酒杯满上,凑到鼻子下面轻闻了一闻,复又放回桌上。看着这一团乱的局面,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摇头叹了口气。淡淡说了声:“喝酒吧”。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少顷各自归位。傅斟咬着嘴唇扬了扬眉毛,忽然对着刘善德挑衅似的调皮一笑,然后安分坐定。刘善德也只得强压下怒火,缓缓坐下,眼睛狠狠瞪着傅斟。
  
  至始至终安静坐着的只有我和崔月楼。透过纷纷扰扰的人影偷偷观察他,他只略微动了动筷子,就放下了。还不忘用手帕轻拭嘴角。这边两派拍案而起,他只抱袖观战,怡然自得。想来走南闯北,见惯大场面的。
  直到君先生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众人立时收声禁言。崔月楼深深向君先生望了一眼,目光里掺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气息。见我看他,也对我微微颔首,幽雅一笑。
  
  一桌酒宴,最终在尴尬而紧张的气氛下终了。众人谢了君先生的东道,鱼贯而出。
  傅斟与刘善德冤家路窄,俩人正好同时走向门口。门口虽不算逼仄,却无法两人并排走出,势必需要一人先退让。两人电光火石的对望了一眼,傅斟先自后撤了半步,微微弯下腰,嬉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刘善德并不领他的好意,甩手大步离去。
  傅斟望着刘善德怒气冲冲的背影,挑挑眉毛轻声说:“刘善德啊刘善德,你既然急着赶路,我自然不吝送你一程。”
  




10

10、第10章 死者 。。。 
 
 
  日子过得忙忙碌碌,满世界的不太平。六七月间西北闹起了霍乱。君先生以同生会的名义捐了一批药品和衣物,而后由自己持股的报纸大肆宣扬了一番。傅斟这边,元亨公司也接手了政府几笔大单的水运业务。两下里一个得名一个得利,各自神采奕奕悠然自得。
  
  无论灾祸征战,发国难财的都大有人在。不过想于此分一杯羹,也要身家过硬手眼通天才够资格。比方龙二一家,掌控着上海乃至全国的经济命脉,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总是先知先觉。从中济私谋利,不在话下。如我等小生意人,有龙家这棵大树依附,当然也蒙荫不少。
  
  有人顺风顺水,自然有人不慎落水。淞沪警备司令家的李公子,与人合伙走私药品,还没出上海,就被缉私队逮了个正着,不但银货两空,人也带去关了。还是他老子四处张罗,才勉强捞出来。只怪他先前做了几趟并无差池,便自以为探得了水深水浅,可游走自如了。谁知这一遭阴沟里翻了船。他老爹虽说是顶着个司令的头衔,却生不逢时,“一?二八”事变之后,根据《淞沪停战协定》的规定,中国军队不能在上海市区及周围驻防,李司令所辖只有上海警察总队和江苏保安部队,统共三个团不到的兵力,是个明晃晃的光杆司令。政府和洋人都不买他的帐。
  
  李公子载了大跟头,在家里怒火中烧了两天,终于醒过味来,宣称要追查是谁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好巧不巧的,他的货是由元亨承运的。元亨本应由自己的码头装船,谁知因近日元亨码头上打算铺设铁轨,供桥式卸煤机行驶,正做前期准备,故这批货临时调由顺泰码头装载。就在货到了顺泰准备上船的当口,缉私队杀到,不费吃灰之力,准确的找到了这批货。
  他与元亨并非第一次合作。他的搭档谢双临与我和傅斟都是老相识。谢家兄妹三人甚是有趣,大哥谢双成,一事无成,只知道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每月三十天,有二十九天是醉着的,余下一天是半醉半醒。二哥谢双临,钻营百计投机倒把,谈起话来三句不离生财之道。小妹谢双仪每日举着小旗上街游行,高喊口号忧国忧民。一个不择手段的赚钱,一个花样百出的花钱,剩下一个堂而皇之的批判那赚钱和花钱两人,三人各自为战,谢家整日倒也热闹非常。
  
  有着谢双临这一层关系,他们对傅斟还是很信任的。而从中作梗的矛头所指,自然非刘善德莫属了。
  
  果然,才没有几日,刘善德就可怜兮兮的登门求助了。那天早上八点不到,君先生刚打好了趟拳,上楼洗漱更衣。这当口,楼下一阵话语嘈杂。
  我问小秋是什么人,小秋一脸嫌弃的嘟囔着说:“是刘善德,来找君先生,样子老龌龊的。”我正猜度着,刘善德就从楼梯口咚咚的跑上来。一见之下,唬了我一跳。险些认不出他。他头上包裹着纱布,半头的血污。一条胳膊软软的挂在头颈上,随着走路的姿势古怪的摆动。
  见君先生步出了房门,刘善德立刻迎上去,苦着脸叫道:“请君先生定要帮我。”君先生轻轻抬食指竖在嘴前方,示意他收声。然后率先下楼,边走边手势提醒他放轻脚步。
  我跟着也下了楼,吩咐小秋备好热茶,我帮忙送过去。因君先生和傅斟都没有妻室,一应女主人该操持的事务只由我代劳。
  
  刘善德不等君先生坐定,急急凑上来,恨不得一把拉扯住君先生,辩白道:“那姓李的兔崽子放了话了,说要与我来个了断,我已躲着他了。谁知这次他不依不饶。竟下了狠手,说接下来隔三日便教训我一次。这不是要生生逼死我嘛,君先生要帮我出头啊。”
  君先生细细品着手中茶,平缓开口道:“你呀,也该当吃点教训了。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只一次去招惹他。今次是太过了。”
  刘善德眉眼苦得皱到了一出,长吁短叹的申述道:“以往我是与他有些不愉快。可那都是老黄历了。这次与我真不相干。那日我一早去了浦东,下午方回。上次从顺泰走的鸦片烟土数目对不上,你令我尽快查清。我探听了消息前去探验。姓李的那货是夜里临时转到顺泰的,等我回到码头他们的货已经被查抄了。我这是真正的哑巴吃了黄连。”
  君先生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着说道:“按你这么说,真是全无干系。可是顺泰是你的地盘。他们熟门熟路,从前一向是平安无事,一到了你那就出了岔子。任谁不怪你头上。”
  刘善德扑棱着脑袋哎呀叫道:“定是傅庭芸,入库出货,时间明细,他最清楚。元亨这些见不得人的黑货一向走他们傅家自家的码头。这次莫名其妙的忽然转来顺泰,还不是诚心搞鬼算计我。从我跟着君先生办事起,他就对我耿耿于怀,总是伺机整治我。这次真把我逼得无路可走,就大家拼个鱼死网破吧。”
  君先生静静听他说完,眯起眼睛盯了他一阵,微微点头说道:“你放心,这我会查清楚。若真与你没相干,李司令那里,我找机会跟他说说。想来他还是会赏我个面子的。便是他真要计较一二,君某断不会委屈自己弟兄。”
  说话间端起了茶杯,拿杯盖轻掸几下。刘善德见状,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君先生也并不送他。只提醒他这段日子行事低调些,身边多带些人手防患
  
  我边添茶边思索刘善德的话,生怕使君先生和傅斟再生了什么嫌隙,于是假装随口说道:“看来人人都有不顺的。你看刘大哥好好的,就飞来横祸。好比最近,元亨要添置两台卸煤机,专用线位置四五十米的围墙都已经拆了,打算开通那边的老道口。哪成想批文迟迟未下,一天天工程就拖着。偌大的一个码头每天就停工等着那两张纸,不知损失了多少进去。”
  君先生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并不理会我说的话,只问道:“茶怎么换了?”
  我一愣,赶快解释说:“我看早上并没进食,怕绿茶伤胃,故而让小秋换了普洱。普洱是黑茶,暖胃祛风。这些是庭芸托人从云南捎过来的,金瓜贡茶。味道如何?”
  君先生听言,“嗯”了一声,轻轻点点头,而后又细细品了一回。
  
  转天早上出门去公司,刚上车,就听见阿三和阿权在议论一庄大新闻。头天夜里,刘善德的死对头李公子被人枪杀了。对方守在他常去的舞厅门口,他一走出来,立刻中了三四枪,当场就死了,等保镖反应过来,凶手已经没影了。对方是个老手,开枪的时候隐藏在车子后面,一开完枪车子立刻开走。车牌是用纸头糊上的,未留下任何线索。据当时在拐角卖香烟的小孩说,凶手帽檐压的极低,看不清眉眼。只隐约看见留着两撇小胡子。
  连我都听得出,这次不管行凶的是不是刘善德,他都百口莫辩了。按说他在江湖上混迹了许多年,断然不会使出这等此地无银的昏招。旧怨未泯又添新仇,正值风口浪尖,这时节即便是别人做的,也定会安在他的头上。他又怎么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呢。
  傅斟对这件新闻却全无惊讶好奇,也不参与我们讨论。只细细交代我公司里需要处理的事务,而他送我去公司后要直接去了顺泰码头。说是因为刘善德惹了事,码头人员复杂,怕出什么乱子。
  
  一整天傅斟都没有进来元亨。将近傍晚,陆续有些电话找他。
  先是吴之群打来说,他近日去南京公干,得了批上好的云锦,已着人送去了秦公馆。想到他地位超然怠慢不得,便代傅斟恭敬有加的道了谢。听得他颇为受用。又罗里罗嗦的打听了一通傅斟的近况,我也笼笼统统的答了一番。挂上电话十分感慨,傅斟一向喜着洋服,一应用品又都爱淡色。偏偏云锦是以绚丽夺目闻名。这位吴先生虽有关怀取悦之心,却全不得要领,总是劳而无功。
  而后龙二也来了电话,不待我出声,劈头盖脸的评断说:“我都听说了,你们这一手玩得够狠的啊”。我一时不明白,待要追问,龙二听到接电话的是我,自知话有不当,立刻改口说起谢双成生日要办舞会的事情来,叮嘱了时间地点,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然后匆匆挂掉。
  
  晚上这一行人竟一个未归,只打电话给张妈说事务繁忙,于是冷冷清清吃了晚饭。
  直到将近半夜,我几乎睡下了,听见大门口有车子鸣笛和引擎声。又过了片刻,楼下嘈杂起来。有许多人陆续进门的声音。
  重新穿戴整齐走出来,正看见君先生和傅斟一前一后的上楼来。君先生走在头里,面无表情,见我迎出来,只淡淡说了句:“不必招呼他们,早点休息吧”,就径直向书房走去,走到书房门口,拉开门站在那等傅斟。
  傅斟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上来,看见我,稀松平常的询问起了公司的事情,又聊了聊几个工程的进度,直到我把繁杂琐事交代了一遍,才结束谈话向书房走去。而君先生就一直站在门边。一手拉着门一手背在身后,脸色清冷不声不响的等着他,直到他走进去,才转身关紧房门。
  我在门外,隐约听见君先生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又听见“下次交出去的是谁就不一定了”之类的话,断断续续。怕他们甥舅二人会闹出什么不愉快,急忙下楼去打听消息。
  
  楼下客厅坐满了人,阿三阿权,安哥,海天大哥,还有平日跟在君先生身边的一干人,三三两两或坐或站。小秋忙乎着倒茶,拿香烟。几个年纪小一点的,见我下来,急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顾小姐”。年纪大的则点头笑笑。
  我用下巴比划了一下楼上的方向,问是怎么回事,海天大哥说:“码头出了点事,不需要担心,都处理完了。”可能是跟在君先生身边久了,言行举止越发的像君飞扬,半句话不肯多说。
  安哥拉我坐下,接话道:“你还不知道吧,刘善德死了。就刚才。”
  




11

11、第11章 乱刀 。。。 
 
 
  这一天之中的变故让我有点发懵。早上还在议论的人,晚上说死掉就死掉了。
  可是细想想,似乎又是情理之中,这些天的桩桩件件,纠葛烦乱,细追究起来,刘善德的死就不足为奇了。
  
  不待我进一步询问,安哥就主动讲述说:“李公子的事你知道了吧,李司令家报了警,可警察说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要慢慢调查。李司令儿子都死了,还管得了那许多,直接带人包围了顺泰码头。围了一天,连君先生都搬动过去。李司令是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不交出杀子仇人誓不罢休。刘善德看这情形,知道没得跑了,就自行了断了。”
  我疑惑的问:“租界的法令,咱们中国的军队是不可以进来的,他们哪来胆子闹那么大的阵仗?”
  阿权闻言,兴奋的扯着大嗓门回答说:“人家一不穿军装,二不配枪,只围不攻。但是放出话来,只等刘善德一冒头,就活活打死他。后来巡捕房也出动了,但是人家并没动手,巡捕也不好强行做什么。再说,涉及军方和帮会,他们乐得旁边看热闹。你没见到那阵仗,真格长见识噢。”
  小秋一边忙活着,也忍不住插嘴道:“那个刘善德,那天跑过来都啥个样子了,我看是被打懵了吧,乖乖,明知道人家要杀他,还往码头上跑,要是我也跑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去躲 啊。”
  跟着君先生的一个小青年搭话说:“是不是自己跑去的还难说呢。外面的人不知道,咱们自己人难道也看不出!”
  阿权有些不满的踹了他一脚,反驳说:“不是自己跑去还是有人绑去的噢!”
  那小青年回了他一脚,也叫板说:“可不是,依我看就是傅少爷找人绑的,莫不是就是你和阿三去干的吧,再说当时房里就他们三个,是刘善德自杀还是傅少爷杀的,谁知道。”
  阿三一撇嘴,小声嘀咕着:“噢呦,帮帮忙,当时君先生也在场的,说要保刘善德的可是他,说刘善德被逼自杀的也是他,别人还要怎么说!”
  三人你一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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