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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整形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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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应该是你。”
  “不是我,我并没有去探访过你。”为那一声口气淡然、根本算不得赞许的“漂亮”红了脸,女孩想了想,立即明白过来,“一定是宓娜!那个女人永远不安好心。”
  然而这个男人的讷舌简直令人发指,尹云的有意搭话,总难免被一个漫不经心的“嗯”字拒绝在外。
  仅有一个问题让他微微皱起眉端,肃敛神色下的英俊面容看着格外深沉而遥远。
  “当时在河边,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为了男人而自杀?”
  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因为在同一个地点,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女人因为同样原因跳进了河里。
  
  结束了简单的诊视,整形师走向池台边洗起了手。
  “殷之纯……”不自然地顿了顿,轻喘一口气后问向身旁的女孩,“最近怎么样?”
  “他被关了起来,”尹云似是一怔,很快又笑了,“那个地方可不容陌生面孔随便出入,如果你愿意,今天就可以随我去探望他。”
  
  ※ ※ ※
  
  霍伯特的拳击俱乐部与宓娜的桌球俱乐部一样,都是他们至高无上的权力王国。毫无疑问,霍伯特的帝国更为庞大而令人生畏。饲养着一群打手,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每一个都面容冷酷,有着说一不二的忠诚和置生死于度外的狠劲。
  那个红透了的摇滚偶像竟敢在演唱会即将开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退票,赔偿,花了难以计数的金钱才平息众怒,让媒体与公众深信是殷之纯受伤不得不中断了演出。霍伯特对着卢克及其他的乐队成员大发雷霆:他们没有看管好他,居然任由自己的摇钱树不翼而飞!
  虽然这不是他头一次在公众面前随心所欲恣意妄为,可这么无法无天还是破天荒。
  身形臃肿的美国人坐在办公桌后大口抽吸雪茄,目光阴蔽而沉郁,自言自语:不能再任他这么挑战自己的耐性底线。
  在贝斯手卢克的旁敲侧击下,这个娱乐大亨也曾想寻觅一个温顺听话的继任者。
  所有嗅觉灵敏如鬣狗的星探在酒吧、会所、演艺学校乃至巴士车站搜寻足以取代殷之纯的美丽面孔,倒非一无所获。一个十六岁男孩的面庞依稀相像泰坦尼克号上的莱奥纳多,非常精致漂亮,可笑起来的时候会显得下颌略短;而另一个二十四岁的家伙,俊美得简直是精灵王子的翻版,可鼻翼稍宽,颈项也不够修长。
  只有他。
  只有他的宝贝儿。
  只消他凝神看你,时光便会蹇滞在同一瞬间。
  
  “你不能在公众面前随意露面,我好不容易才让那些又蠢又疯的歌迷相信,你在彩排的时候失足跌落,摔断了胳膊。”臃肿的手指以一个暧昧宠溺的手势抚摸男人单薄的背脊,借以安抚他被“关”在俱乐部里的不满。嘴里打岔地说,“那个美丽的小娼妇总让我感到神秘而可怕。比起她,我更喜欢那只小鸟。”霍伯特随意地给殷之纯身边的女人起着绰号,性感火辣的宓娜是“小娼妇”,千依百顺的尹云是“小鸟”。
  瞥去毫无温度的一眼,瞧不出任何情绪。
  “女人们爱你是因为她们下贱而虚荣,男人们爱你则想把你当作娼妓骑在身下。”霍伯特谄媚地笑出声,“只有我,宝贝儿,只有我。无条件地爱你,用心,而不是用花言巧语和生''殖器。”
  “你爱我?”殷之纯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我把一个混迹街头、靠偷盗和卖''淫度日的穷小子捧上了风光无限的神殿,可是他居然质疑我对他的爱情?”以手掩脸,做出一个夸张的痛苦的表情,下巴上粉色的腩肉似乎上下跳了跳,“宝贝儿,你可让我太伤心了!”
  “如果你只有这些废话,我先走了。”起身要走。
  “噢,宝贝儿,给你一个忠告。”殷之纯掉回过头,与其对视。霍伯特眯起眼眸,嘴角含笑,可眸光阴霾慑人,“护城河都快被尸体填满了,我不能总替你收拾这些烂摊子。”如只巨蛆般扭动肥硕的身子上前,一用力就扯断了对方脖子上的链子——
  “还给我!别用你那肥胖肮脏的手指碰它!”
  “别随便对某个男人岔开大腿,作出一副下贱的婊''子样!也别再让那些下作的记者拿着你的性''爱录像带来讹诈我的金钱!”捏在手上仔细端看一番那块颅骨,“至于这条链子,”肥胖的白种男人收敛那种十分嗤之以鼻的表情,摆放出一个宽赦的慈祥的笑容,他把链子抛回给那个面色苍白失血、惊慌得灵魂仿似出窍的美丽男人,“你喜欢,就戴着吧。”
  
  ※ ※ ※
  
  殷之纯走出霍伯特的办公室时,尹云与迟傥已经来了一些时间。俊男美女肩肘相挨,俨然情侣般亲密。
  
  “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宓娜笑着从身后将手搂上男人的脖子,“是不是,之纯?”
  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处,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不远处一对亲热说笑的男女——如果目光可以代他化为鸟,现在就已在他们身旁。
  掉过头,朝着那俩人所在的方向,拾级而下。
  
  “那个,嗨——”迟傥本想大方地和这家伙打个招呼,一张口反倒不知如何开场才算妥帖。
  “谁邀请你了?谁允许你出现在这里?”
  “你——”
  “我们认识吗?”恍然大悟般的表情出现在那张苍白美丽毫无瑕疵的脸上,片刻后渐渐展出一个笑容,笑容极美,脱口而出的话却极难入耳。殷之纯以一种无比陌生而冷酷的声音说着,“啊哈,你以为抱了我一夜就可以讹上我,像贪婪的水蛭那样把我吮吸干净。”
  尹云忙不迭地辩解,“我以为你和迟医生是朋友……”
  “你滚开。”一把将她推开,白衣女孩往后踉跄几步,撞上了抱着一只花瓶走进来的尹启迪,姐弟俩一同摔倒在地。
  他恢复了惯常的样子,高高在上,睥睨众生,非常讨厌。
  这个混蛋拥有宓娜这样的女神,还让自己的姐姐跪地哭泣。尹启迪掉过脸,看了看以手掩脸沉浸哀伤的尹云,忽而感到五脏破裂般的愤怒。他从地上一下爬起来,朝那个男人的脸挥去一拳。
  反应迅速地往后退去一步,本以为可以恰好避开少年的攻击,却不曾想,少年手中攒了一块瓷瓶碎片,尖锐的物体不偏不倚地撕开了他的皮肤。
  伸手抚上脸颊。低下头,掌心朝上,看见苍白指尖上绕着一抹殷红。
  那张完美面孔如今多出一道不浅的划伤。
  
  推门而入的另一个乐队成员看见了男人脸上的伤口和染血的指尖,他已经完全被吓怔了,径自颤栗半晌后以最洪亮的声音嚷了起来:“霍伯特!有人伤了之纯的脸!”
  
  迟傥向进门来的白种男人投去惊讶一眼,而那个男人也以同样惊讶的眼神看向了他。
  那个四目相视却又各自避开的眼神似乎在说,他们的确认识。
  “我的男孩,你犯错了。”重又将视线锁住闯下弥天巨祸的尹启迪,霍伯特提着男孩的衣领将他揪了起来,肥胖的手指擦过他的脖颈,露出一个慈父般的笑容说,“你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犯错的人理所应当受到膺惩。十余个拳头坚硬如钢铁的打手一拥而上。
  尹云跪在地上大哭,匍匐在她那个冷酷美丽的情人脚边,“之纯,求求你……启迪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让他们住手吧!”
  可是,那个美丽至极的男人就像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动未动,眼神空洞而茫然,不知目光终点落在何处。
  一尊屹立千年的石像,看似坚不可摧,一阵微风拂过,就将风化殆尽。
  “之纯,求求你……求你救救他……”
  女孩的声声哀泣将他从一种脱离人世的状态中唤回,殷之纯机械地转过脖子。
  一群身形高大的拳手围着倒地之人拳打脚踢,少年的脸像被踩烂的番茄一样惨不忍睹。十六岁的尹启迪发出怪物一般的吼叫声,“我要杀了你!”无法阻挡狂风骤雨般落在脸上身上的鞋跟和棍棒,只能一边狂笑一边哭叫出声,“殷之纯,我要杀了你!”
  
  他看见了一幅若干年前的场景,反刍出岁月陈旧的黄。
  那个目光温暖的男人躺在地上,向他所在的方向伸出一只染血的手,用温柔、哀伤而又绝望的声音对他说,“之纯,救救我……”
  声音越来越弱,渐至不可闻。
  
  之纯,我爱你……
  之纯,救救我……
  
  “住……住手……”那群四肢劲健的拳手似乎完全没有听见那轻如梦呓的声音,继续不留生路地暴打倒在地上的尹启迪,“住手……我说了住手,我让你们住手……”
  霍伯特走向屋角,将一根金属球棍抄在手中,掂了掂。肥肉横生的面部挤出一个可怖的笑容,他朝男孩走了过去。
  尹云双手捂眼,嘶声尖叫,而迟傥被几个高大的白种人拦在身后无法施以援手。
  照着那张腭裂的脸就砸了下去——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那一下不遗余力的重击没准会要了尹启迪的命,可金属球棍最终没有砸在男孩满是鲜血的脸上,而是砸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背上。
  “哦!我的之纯,我的宝贝儿!你受伤了吗?”霍伯特扔掉手里的金属球棍,鼓出的眼球因为极度的惊惧而更显凸出,肥胖面孔骇然过后,转身对一众手下破口大骂,“为什么不提醒我住手?!如果伤了他,我他妈的要你们一起陪葬!”
  殷之纯放开自己紧紧护在身下的男孩,脊椎断裂似的痛苦让他站立不稳。用力推开了前来搀扶的卢克,摇摇晃晃就往外走。
  
  包括尹云在内,所有人都愕然不动。只有迟傥甩开束缚,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侧身落进他的怀里,冰凉的脸庞埋进他温暖的颈窝,“带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 ※ ※
  
  “我是谁?”
  “殷之纯。”
  “那你是谁?”
  “一个陌生人。”
  
  站在林地高处,透过林顶交错的枝桠可以看到整片墓园。屹立远方的山坡有一座在战争年代被炸毁的教堂,至今未曾修葺完善。夕阳镀上岌岌可危的石墙,荆棘丛生于隆冬季节,如同划在脸上的杂乱泪痕。
  教堂残破的一角伸向天堂。不知道那谆谆布道的天父和笑意蔼蔼的圣母是否完好无损。
  迟傥停下车,看见殷之纯走向一块墓碑,坐在它的面前。
  太阳将歇,金色和红色的余晖开垦起冬日的郊园,满洒了那个人一身。微微蜷缩的模样纯澈圣洁如个母体中的婴孩。一开始迟傥只是斜靠一棵榉树,目不转睛地,远远看着他。
  他想看看他能在这块墓碑前坐上多久。
  
  五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直到夜雾如同老者花白的发,开始缓缓飘荡在地面。
  迟傥终于相信,如果不向他靠近,他可以在这里坐上一生。
  
  似乎察觉到有人向自己靠近,殷之纯从凝固不动目不交睫的状态中活转过来,朝男人走来的方向稍稍侧了侧脸。伤口又长又深,好在已经凝了血。
  不用看也知道,墓碑上的那个名字,夏左泉。
  “听一些人说,他是你的爱人。”顿了顿,问,“他是你的爱人吗?”
  “爱人?让我想想,这个‘称呼’是否足够妥切。”长睫下的淡色眼眸微微一眨,笑了,“比如一个坐在梅杜萨之筏上的人,明明知道萤火虫不是灯塔,也仍旧会对那点微光抱有感激之心。”
  钜细靡遗地观察着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告诫自己,这家伙的反复无常叫人捉摸不定,一定不要轻信他的悲伤,再次心软。
  “今天似乎不是祭扫的日子。”
  “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居然会记得自己的生日?你给我的感觉是,肯定对于这样的日子不屑一顾。”
  “怎么会不记得呢。”停顿半晌,随后轻轻笑出声音,“在我遇见他的那一天。”
  
  “你经常到这里来吗?”
  “不常来。”仔细搜索回忆了一番,“他的生日、他的祭日、每一个我想起他的日子、每一个我感到寒冷的日子,”停了停,又说,“所以,也许我撒谎了。”
  稍倾下脸,他似乎因循习惯伸手去拉帽檐,却忘记了自己今天没有穿那种帽子很大的连帽衫。
  没用东西可以挡住滑下眼泪的眼睛。
  
  静静地注视着他片刻后,迟傥垂眸笑了笑,走上前。从身后将殷之纯拥个满
  怀,他说,“你还真是个怪胎,撒谎也犯不上哭啊。”
                          
作者有话要说:……俺是画蛇添足的阅读小贴士……
梅杜萨之筏:
“梅杜萨号”搁浅于1816年7月,150多名乘客被扔上一只木筏,面临浩瀚海洋的摆布。经过了暴乱、饥渴的煎熬、互相残杀、啃食人肉,最后仅有15人生还。




☆、24、梅杜萨之筏上的情人(2)

  星夜来临,墓园一片令人悚然的死寂。天空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的手掌,停伫头颅之上,浓重而辛辣的阴影覆盖了视线。
  “Hello?”迟傥听见身后的草丛冒出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回头寻找之时恰见一簇黑影一闪而过,宛如在夜里辗转盘旋的大鸟,扑棱棱地飞了走。本已打算驱车离开,却被异声吸引了目光。走远自己的路虎几步,又大起声音,问了一遍。“有谁在那里吗?”
  他觉得那堆草丛里有人正看着自己。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吹过枯枝秃桠,如泣如诉,仿似哀恸的鬼魅。
  殷之纯蜷起身体侧躺于汽车后座,似乎已经睡着了。迟傥走了回来,俯下无比温柔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勾起一个淡笑,便上了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生响,沙砾蒙蒙四起,黑夜里漂泊不散。
  
  程子华看见了。
  看见那个英俊男人站在了他的身侧,而他扭过身体,任由对方捧起了自己的脸。
  他的脸庞如此精致迷人,被完整掌于手心。
  然后那个英俊男人埋头而下,长久地亲吻起他的嘴唇。
  
  奇怪的是,自我阉割的男人仍然为这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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