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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整形师-第6部分

小说: 整形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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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仄的客厅,沙发上堆着破布似的毛毯,茶几上一片果皮烟蒂的狼藉。电视正在放着类似于“动物世界”的节目,两条巨蟒正在交''媾。
  出蛰后的狂欢。
  也不招呼自己这个久远未见的朋友——如果他们可以算作朋友。迟傥将目光重又移向电视里的那两条巨蟒,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显得兴致盎然津津有味。抓起吃了一半的热狗继续大快朵颐,黄油奶汁喷溅而出。仿似挠痒般,他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屁股,理所当然地将手上的油腻擦在了自己的牛仔裤上。郝透知道“不拘小节”是个褒义词,但这男人根本就是“邋遢透顶”!
  一样的相貌英俊,一样的女人缘出众,一样拥有能将手术刀化为绘画笔的鬼斧神工。似乎唯一的不同是,谢罗彬是品学兼优的模范生,而迟傥则险些被中途劝退。就读于同一医学院的两个人,当年在校除了照面时彼此客气地点一点头,已无更多交集——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谁也不先去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反是谢罗彬挺客气地先开了口,“学长。”
  
  “我做不了手术。”几乎当下明白对方所来何事,弓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皮未抬一寸,仅是很斩钉截铁地回答,“一星期前我为了偷一罐可乐,用拳头砸碎了街头贩卖机,指骨险些脱臼。看见了么,我连握个杯子都会手颤不止。”
  迟傥没有说谎,从桌上拿起一杯烈性白酒,送入口中的这一路,几番要将杯中液体洒落出来。
  郝透翻了个白眼,瞥了瞥嘴:一罐可乐,还是用“砸”的——真是既没追求,又没一点技术含量!
  “真遗憾。我本来想给你十万。”勾了勾嘴角,笑,“一直听说你被整形界驱逐后日子过得挺拮据,我原还不信。”谢罗彬的私人整形医院除了那些廉价的用于打下手的实习生,其余全是外聘的专家。一个手术结束后,钱款两清,随后各回各家。合作无间的,自然再会联系。
  “听说你妈疯了?”男人不接谢罗彬的话头,也不等他答话,径自举杯做了个庆贺的动作,“恭喜。”
  “世事无常,”不为挑衅所动,仅是淡然泛出一笑,“突然就疯了,先里没一点征兆。”
  “先给我看看那个人的照片。”
  “这个男人叫程子华。”谢罗彬拿出几张程子华的照片,递上去,耐心地微笑着恭候对方的反应。果不其然,像某种饥肠辘辘许久的野兽看见了新鲜带血的肉,太久没有拿起手术刀的手因为兴奋开始不住颤抖起来。“他……他想修复这样的鼻子?太难了……”
  “不,不只想修复。他想要像阳''具一样的鼻子。”
  “谁会提出这么变态的要求?”迟傥由衷愕然。在他从医多年的印象里,变态的整形要求可谓听得不少,理由也千奇百怪。譬如有个五官完美气质出众的女人想要垫一个超人的下巴,因为她想藉之抵抗因为童年遭遇性侵犯而留下的挥之不去的梦魇;而另一个四肢粗壮面目刚强的男人则想隆出丰满的乳''房,用以自''慰之时可以获得自我抚摸的快感。可是……所有的要求但都及不上这个要求的变态。
  “殷之纯。”郝透抢在自己恋人之前,报出了这个名字。
  “殷之纯?”仿似现在才注意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的迟傥朝男孩的清秀面孔瞟去一眼,“谁?”对电视节目自有一番独特喜好的男人,对于这个早已红透半边天的偶像明星根本一无所知。炫耀未遂,男孩露出一种不甘而又鄙夷的表情,如同在说:身为整形医师,居然连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脸孔都没见过?
  谢罗彬接口,“那个殷之纯确实是个美到无瑕的男人。出于职业习惯下的审美本''能,我想你会爱上他。”
  “我和你不同,绝不会将‘完美无瑕’的王冠轻易送给一个或许只是‘尚可’的人。”扫视郝透的目光夹枪带棒地凌厉,那个男人在仔细审视完谢罗彬的恋人后,轻勾起的唇角似乎也只透露出了“尚可”二字。“我的心除了追逐金钱,绝无旁骛。”
  
  一谈到金钱,两个男人顿时露出一种非常投契的笑容来。谢罗彬随意挽起袖子,朝迟傥坐得近了些——这个充斥异味的地方真是闷得够呛。
  “我要二十万。”屋子的主人拿起遥控器,终于关掉了依然在交合的两条巨蟒。他摊开两手身子后仰,一种“舍我其谁”的洋洋自得的情绪镶嵌在挑高的眉间,极是倜傥不羁地笑了笑,“材料费另计。”
  “我只给十万。你要,就收下。”谢罗彬用同样的笑容回应了他,他的虎牙发出森森白光,烟灰色的瞳仁迷离似幻,“他的脸是否烂成一滩脓水,其实与我无干。”
  郝透嚷出一声:“怎么能说与你无关,他是我的朋——”
  男人立即铡了一记眼风给自己的恋人:闭嘴!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各让一步,十五万。
  “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些。”出门前,好心向他谆谆告诫,“没人敢把自己交到这样一个医生手中,整形医生也一样。”两位访客刚要离开,屋子的主人倏尔一个箭步蹿上前,紧紧拽住了男孩的手,恶声恶气地说,“东西留下!”
  谢罗彬自嘲似地摇头一笑,无可奈何地以手扶额。
  没办法,郝透的偷盗癖又犯了。




☆、9、好似一尊炮(4)

  又宽又广的黑色篷幕徐徐罩向了头顶。
  便是夜晚踽踽而来。
  
  迟傥仍在研究程子华的照片和那只已近无可救药的鼻子,对电话那头的谢罗彬说,“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手术。”
  “由于程子华的鼻部组织毁坏得比较严重,我劝他实施全麻接受手术,他也已接受了我的建议。既然想要两者一样,那就成全他。反正,手术过程中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知道……”谢罗彬瞟过眼眸看向了不远处的郝透,压低音量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大喇喇躺在沙发上揉着肚子,迟傥犹豫一番,还是问了出口,“尽可能复原他的鼻子,然后为他做阴''茎缩小?”
  “醒来之后,一切已成定局。”电话那头,那个含笑而慵懒的声音听来颇为笃定,“我相信消肿以后,程子华看见自己的崭新面貌,不单不会将我们告上法庭,相反还会对我们感激涕零。”
  “为什么被吊销行医执照的不是你?!”仰天翻了个白眼:这个毫无职业操守的混蛋!
  “因为我没有在手术做到一半的时候跑去和护士乱搞,也没有因此让一个人死在我的手术台上。”
  “因为护士都是女人。”男人愤然出声,“你个死gay!”
  “我们言归正传,郝透原本的想法是想登门劝服殷之纯,让他收回那个完全无理取闹的约定。”
  “会有成效?”心想:这念头可真他妈蠢毙了!
  “确实够蠢,”对方像是猜透了他的心中所想,“所以我来找你了。”
  “怎么会有人对这样的要求点头说‘好’,简直是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如果你现在打开电视,没准就能在娱乐新闻里看见他的脸。相信我,”谢罗彬笑了笑,“无论那张脸对你说什么,你都无法拒绝。”
  
  ※ ※ ※
  
  挂了电话,迟傥决定先出门觅食。
  精神食粮。
  
  附近的音像店早已被他洗劫一空,再也租借不到那些符合他审美趣味的动物纪录片了。迟傥打了一辆车,漫无目的地让司机在街头游逛,直到视野里的一切渐渐陌生,一家门幅几米宽的音像店映入眼帘时才叫停了对方。仍旧没有洗澡,身上散发出一股子尸骸一样的气味。的士司机久久不发一言,一直等到这个臭气熏天的乘客下了车才猝然大骂出声:“妈的!你是粪坑里爬出来的么?!”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味”,你懂不懂?迟傥挠了挠头皮,一脸深受褒奖般的愉悦。走进那家音像店前,冲夜色中能当镜子照的玻璃微微一笑——镜子里那个形容邋遢神情落拓的英俊男人也对他打了声招呼说,“嗨!Cool guy!”
  
  盗版和互联网日益打压音像出版的生存空间,偌大一家音像店人迹寥寥。像伶人被阉割后萎靡的声线,循环播放的音乐听来嘶哑怪异,充溢一种悲嗟的情绪——
  
  苦难不知何年结束,死亡随时而至。
  它转眼将我们分开。
  它如何将我们分开。
  ……
  苦难不知何年结束,死亡随时而至。
  它转眼将我们分开。
  它如何将我们分开。
  
  果然淘到了不少新鲜的货色。打算付账时,忽然脑中冒起一个念头,问,“那个殷之纯,是唱歌的还是演电影的?”
  “唱歌的。”收银台后的店员正热火朝天地打着手机游戏。他抬手捂了捂鼻子,仰脸狠狠抛来一个不屑的眼白又立马埋头下去,意思似乎是“居然连他也不认识!”
  
  按照店员的示意跑去金属摇滚专区去寻找那个男人的唱片,每张专辑封面都像那种欧美cult片的电影海报。裸''露、血腥、畸形而且病态。一张专辑的封面是荒野里躺着一具男人的尸骸,三五只乌鸦绕着他盘旋不散,其中一只叼着半截指头。另一张是这样的,两个美丽的女人正在阖眸舌吻,一个黑色皮衣巨''乳丰臀,另一个白色蕾丝长裙身姿纤薄欲折。黑衣女人显然更为美艳动人,可迟傥的目光却长久停留在白衣女人的脸上,依稀眼熟,然却无法想起自己何时何地与之见过。
  最后一张独入眼帘:不过是个遥远而模糊的侧面,只能看见封面里的男人全身光裸地坐在台阶上,在穿一只靴子。
  身体削瘦,皮肤苍白,这应该就是殷之纯本尊了?
  想象自己弯下腰,蹑手撩开一小丛树枝,猝然看见一只受伤的鹿。
  它那么无瑕美丽,也那么慌悴失措,时间于对视间乍然停止——
  恰是这种感觉。
  
  撇开那种醉心于哥特文化的怪异氛围与斑斓大蝴蝶似的眼妆,迟傥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美丽超越性别,浑然无可挑剔。像一幅画、一帧相片、一件会令皮格马利翁神魂颠倒倾心相爱的雕像,就是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很快他又自言自语地否定道:唱片封面定然少不了夸大其词的艺术加工,除非贿赂上帝,否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美丽的面孔。
  几乎从不听歌的男人在那些专辑面前犹豫不决,最后决定每张都买回去——反正谢罗彬提前支付了一笔钱以供自己作一番“自我收拾”。
  接着他无可避免地注意到一个手插口袋徘徊于金属摇滚专区的年轻人——一副邻家大男孩的衣着打扮,色彩明艳的宽大连帽衫,头戴手绘了海盗与骷髅的棒球帽,造型夸张的超大红色耳麦挂在脖子上。因为帽檐压得很低而看不真切他的脸孔,留海很长,从帽檐边上溜出的绺绺头发乌黑柔软,依稀可见窄脸和削尖下颌,轮廓十分俊美,让人一眼即知这人长得相当不错。
  
  “这男人的音乐就是一坨屎。”年轻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迟傥和他手中厚厚一叠殷之纯的专辑,似乎全不在意对方身上那股能呛死人的怪异味道,很是友善地冲其笑了笑,“如果你喜欢重金属,我有不少更好的推荐。”
  “我不太懂音乐,”迟傥稍一摊手,落拓不羁的脸上一双眼眸却如篝火明亮,“但是我懂‘痛苦’。”
  “痛苦?”颇似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这些无限风光的明星能有什么痛苦,全都是哗众取宠与无病呻吟。”
  “不止是明星,很多普通人也习惯伪饰与表演自己的喜怒哀乐,还不如动物。不过这个殷之纯,他的痛苦却是真心实意的。”没有故意夸夸其谈,指了指手中的专辑,“这张专辑封面,你看他的眼睛,那是一种面临绝壁深渊才会有的痛苦。唯有一只即将被鹞吞食的蜥蜴,才会露出与之相似的眼神。”
  “你是动物学家?”扫视了一眼男人手中的其它碟片,全是些枯燥乏味至无人问津的动物纪录片。比起会摇尾乞怜撒娇卖好的家宠,这个家伙似乎更喜欢不带温度与感情的爬行类。
  这点让他觉得很有趣。
  “不是,我是医生。”想了想,决定无伤大雅也无所必要地扯一个谎,“我是兽医。”
  “你身上的气味作出了相同的回答。”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以一个很可爱的动作摸了摸鼻子,棒球帽男人笑了,“既然你说得言之凿凿,我也买一张好了。”
  他拿起那张以殷之纯的半张正脸作为封面的专辑,掉头走向收银台。
  迟傥一直注视着这个挺拔背影,最后看见那个人侧过头来对自己笑了笑,“再见,陌生人。”
  
  ※ ※ ※
  
  年轻人出了音像店,拐入一个狭长阴暗的胡同,在一栋白色房子面前停驻了脚步。
  
  门一打开,一个年轻女人就扑入了他的怀中,抬臂勾上他的脖子。纤细手臂布满烟头烫伤的痕迹,还有各种深浅不一的刀伤划痕,因为皮肤极白而格外彰显。这个女人正是专辑上与同性纵情舌吻的白衣女人。她叫尹云,这个男人的情妇。薄唇直鼻,细长脸型,尤是眼眸澄清如水,虽未拥有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美貌,倒也算清秀。
  只是额头纹着形状怪异的黛青色纹身,如同一个遭受黥刑的女犯,美与残忍如影随形,触目惊心。
  “我的路西法,我是你的莉莉丝……永远……”将少女的腼腆什裘而藏,她踮起脚,主动凑过脸去亲吻男人的嘴唇。男人的嘴唇柔软如花瓣,仿佛散发出香甜蚀骨的气味,使人不舍得浅尝辄止。就像掉在欺骗的蜜液里那全然不知遭到戏耍的蜂蝶,尹云目醉神迷,脸颊两侧胭脂般的红晕时隐时现,她的面孔愈显光辉。“永远……臣服于你脚下的莉莉丝……”
  
  一番缠绵的亲吻过后,他摘掉了帽子和耳麦,抬手拨了拨自己的额发。
  除了没有斑斓若孔雀屏羽的眼妆,一张与手中专辑一模一样的脸。
  
  




☆、10、好似一尊炮(5)

  尹云自称是路西法的莉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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