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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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正要上小一的男孩,被後母当做父亲般对待,既然不是被虐打,那,意思绝对不是端茶倒水丶晨昏定省那麽简单。「不。。。。。。不对。。。。。。」
傅昭龙笑着问我,「哪里不对?」
我太心急,却被口水呛到,咳了起来。
傅昭龙拿起桌上的话机,按了几个按键,要求电话那头的人送茶过来,然後走过来,轻柔地拍我的背,「急什麽?又没不让你说话。。。。。。」
仆人很快就以拖盘送来一壶热茶,傅昭龙倒了一杯吹凉,送到我嘴边,「喝一点,慢慢来──」直到我喝完那杯茶,停止了咳嗽,傅昭龙才接着往下说,「就像你想到的那样,母亲对我做那件事。」
心里想的被傅昭龙化为语言,我只能摇头,「不对丶不对。。。。。。。」
「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能懂什麽?」他将我搂进怀中,「一开始,我以为母亲是疼我,我听她的话,谁也没说。我十二岁那年,那件丑事,被张叔发现了,张叔打了我一顿,後来,又抱着我哭。他告诫我不要靠近母亲。」
我没有办法消化这个故事,只能不断摇头。
「我不知道母亲那个时候到底疯了没,总之,那个时候,她发现我躲她,让人打了张叔一顿,那之後,张叔身体就不太行了。」傅昭龙看着我,可怕的话语仍继续从他嘴里吐露出来;「一开始,母亲还试着柔声劝慰,我却已经知道那件事有多不堪,因此便逃躲着拒绝。软的不行,就来硬的──鞭打丶针刺丶热水。。。。。。」
我伸手,挡住了傅昭龙的嘴唇,「不丶不要说了。。。。。。」我比自己预料的更入戏,也更不理智,虽然,说故事的当事人,根本表现得云淡风轻。
傅昭龙轻轻地抓下我的手,安抚般地亲吻我的额头,却不肯停只叙述那个可怕的故事,「我身上,其实很多深深浅浅的疤痕,十七岁那年,张叔就开始用刺青逐渐掩盖那些痕迹。大概因为父亲并没有纹身,总之,我开始刺青之後,母亲就不碰我了。十八岁那年,作品完成,张叔病危,父亲却突然有了消息,说是在东南亚。。。。。。」
再後来的事情,我已从吕钏儿那儿那儿知道了,「所以,你找到了吕钏儿的家族,她爱上了你,为了讨好你,害死傅一荣的生母;然後,你和吕钏儿订下婚约,并带着傅一荣回来台湾。」
傅昭龙看着我,轻笑,「不完全是这样。。。。。。当我看到傅一荣那个野种的时候,我就决定要夺走他拥有的一切──父亲丶母亲丶正常的人生。因此,我故意加强自己身世的可怜,然後卑鄙地勾引了才刚念国中的吕钏儿。她很好操控,一些简单的暗示,就让那个该死的女人入狱了。我也不过到监狱里探视那个女人一下,她就『顺利』拿到自杀的工具。还有啊,我的父亲,其实啊,我是眼睁睁看着他从悬崖上跳下去的,然後,再告诉所有人,他失踪了。。。。。。」
泪水滑下我的眼眶,我轻声地说,「不要这样。。。。。。傅昭龙,你不要这样。」
拇指拭去我的泪水,傅昭龙嘴角挂着迷离的笑,「是为我哭吗?辛,你在同情我吗?还是,你是在难过傅一荣到现在还被我瞒在鼓里?」
抹去的泪水,快速地又涌出眼眶,我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哭──这麽荒唐的故事,是所谓的人生如戏,还是天意弄人?
傅昭龙笑着吻去我的泪水,「我回来台湾的时候,张叔已经下葬了,母亲也疯得差不多了,所以,顺理成章的,我的时代来临了。接下来的二十多年,没人能比我精采,也没人能建立比我更了不起的地位──你该为自己被我爱着而骄傲,真的。」
我哭着搂住傅昭龙的腰,一点也不觉得骄傲。
疯子的世界,荒谬的情节,跟变态一样的傅昭龙,却莫名奇妙地透过许永志的日记,延续了许永志对我的爱情,用他变态荒唐的方式,爱惨了我。
我以为我的人生因他而崩毁,从恨到选择无感;他则因父母的纠葛成就了荒谬的逻辑和人生观。里面没有爱,却又脱离不了义无反顾的爱。。。。。。
我不该听傅昭龙的故事的,因为,虽然与我无关,却令我动摇了。。。。。。
是同情?是感同身受?是入戏太深?还是,紧绷的情感终於溃堤?爱吗?恨吗?为什麽我无法再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一个人要成为怎样的人,不能全推给父母或家庭?
我什麽都不确定,却只知道,我的心,在动摇。。。。。。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2。。。
☆、〈45〉故事的最後 (完)
※89。
「我不要你同情我。。。。。。」傅昭龙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他并没有如我所料的亲吻我的头发,或是打蛇随棍上地要求我改变答案,相反的,身体很僵硬。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麽这样说。
「辛雁梓,与其同情我,不如恨我。」冷漠的声音,他是真的不喜欢这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应该恨我──就像你说的,我的生长过程与你无关,勉强算是与你有关的部份,都不应该有同情──你心爱的傅一荣本来可以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本来可以和黑道无关,如果他和黑道无关,就不会认识他的小情人,说不定,就会爱上你;甚至是现在,我还要逼他和女人结婚;还是他恨得牙痒痒的女人,而你,只能一直跟你不爱我的我绑在一起。。。。。。」他在说服我恨他。
如果傅昭龙不曾将傅一荣带回台湾,我又怎麽会遇上他呢?如果始终不曾遇见,那是否就不会有所谓的爱或纠缠?但是,如果不曾遇上傅一荣,又怎麽会与傅昭龙有了开头?
假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麽,为什麽宁愿我恨他,也不要我同情他?
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要爱?还是要恨?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同情,如果不能爱我,那就恨我,我不要你的同情。」傅昭龙僵硬地任我搂抱,要求我不是爱就是恨,而不是利用我动摇的时候,要我爱他。
我惊诧於他的反应,愣愣地抬头望着那张一点也不因我的柔软而开心的脸,试着去整理为什麽他的反应与我以为的不同。
如果我是傅昭龙,或是,如果他是「正常状态」下的傅昭龙,那麽,应该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管他是同情还是怜悯,趁着对方心软的时候,一举攻破心防,才是明智之举。
何况,人的感情,真的可以那麽明白界定吗?
如果爱与恨可以有条楚河汉界般地分水岭,为什麽有人笑着哭,有人哭着笑?为什麽有人由爱生恨?为什麽傅昭龙还会说恨是一种爱?
假如同情和爱情那麽泾渭分明,他又认为恨也是一种爱,那为什麽他还会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又如果,恨可以是一种爱,那,为什麽同情不是?而同情如果不会进化成爱情,那吕钏儿对他又是什麽?
傅昭龙对爱的定义既扭曲,又自相矛盾,就像他荒唐的兴趣丶错误的价值观,即使无所不能,即使熟知人性,即使能够操弄权谋与利益,能够在金字塔的顶端阴暗处翻云覆雨,一旦面临他自己的爱情,却什麽也不懂丶什麽也不对──比起小了他十七岁的我,和他相对来说很平凡的我,在面对自己的爱情时,他永远只有零分。
是不是成长过程里,所谓「母亲」的傅老太太对他影响太深,所以他才误以为报复是爱丶疯狂是爱丶心机算尽是爱丶不忠是爱丶恨是爱,就只有同情不是爱?
还是他像父亲般存在的「张叔」的教导,让他宁愿被所爱之人恨,也不愿意被同情?
我以经大致上了解他的「母亲」,如果要更了解傅昭龙,是不是应该要更是着去了解「张叔」?
摇摇头,我退出了他的怀抱,动摇的心恢复平静,我抹去泪水,冷静地看着傅昭龙,「。。。。。。我不要恨你,不想同情你,也不愿意爱你,所以,我不要再更了解你。」
「宝贝?」傅昭龙看着我,似是不能明白我的转变。
我为自己倒了茶水,没有解释。
如果我有很多的爱要给予,如果我是大慈大悲的佛祖,如果不曾经历过那麽多的悲伤与失去,也许,看清这一切,而又对他的悲哀动摇的我,会救他脱离错误的爱情价值观。
但,我没有很多的爱可以给予,我仅有的正常爱情,只有短暂不到一年的纵容,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已经遗失了仅剩的水袋,却遇上一个因脱水而昏倒的路人,自顾不暇的我,无法付出丶也不愿付出。对於必须在无水的环境中苦撑,直到找到绿洲的人来说,拯救他人并不明智──虽然,假如真的救了他,可能会让我获得梦寐以求的爱情──但是,有更高的机率是,我会在沙漠中与他一同倒下,所以,我宁愿看也不看那人一眼,继续我寻找绿洲的旅程。
喝掉杯中微烫的茶水,我终是咽下所有的动摇。
傅昭龙重又将我拉入怀中,杯子落到地上,摔得粉碎。他霸道地亲吻我的嘴唇,我维持不回应也不抵抗──我动摇过,然而,他毕竟又错过了那个瞬间,或者说,又一手毁了那个魔幻的时刻。。。。。。
狂乱的肆虐中,尝到了铁锈的腥味,是我的唇被咬破了。
他终於放开了我,声音有些低哑,「不改?」
「不。」
「要怎麽样,你才会改?」他的拇指抹着我的唇,眼中闪过脆弱,那是已经用尽所有办法还是无能为力的眼神──傅昭龙身上不该出现的眼神,偏偏只有在我面前,出现了一次又一次。
「你做不到。」我笑了。
「我可以。」
「不当傅昭龙。」
似乎没弄懂我的回答,傅昭龙看了我好一会,才说,「我不能回头,我回头,什麽都给不了你,甚至保护不了你。。。。。。」
他以为我要他放弃地下皇帝般的存在。
我笑着碰了碰傅昭龙的嘴唇,「你错了。」
不当傅昭龙,就是必须自己想办法爬出沙漠到绿中来找我;在对爱情饥渴的追逐里,我已自顾不暇,现在的他,我只会见死不救。
如果有一天,他能像许永志一样给我健康的丶盈满的丶有自信的爱,我才有勇气爱他丶有勇气放开心胸,让自己放开芥蒂去爱或恨这个人,而不是关闭爱恨的感官,尽量做到无动於衷。
因为我是凡人,所以,我曾经动摇,而且不只一次。甚至,知道的越多,心里动摇的越厉害。。。。。。但是,要让自己冷静,就不要介入,不小心窥见了什麽,也要装做没看见。
所以我不问。
「你才错了!你这个天真丶不知世事的傻孩子!这个世界,你不吃人,人会吃你!」傅昭龙终究没弄懂我在说什麽,兀自觉得我只是要他放弃地下皇帝的生活。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任他误解而不点醒──救人的第一个步骤,确保自己是安全的,所以,我不会救你,也不会理会走错方向的你。
傅昭龙沉默了一会,嘴角又勾起嘲讽般的笑,像是无所不能,「好吧,反正来日方长。对了,接下来这几天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我『宝贝弟弟』的婚礼,长嫂如母,你想送他什麽结婚礼物?」
他是故意伤我,我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伤到,我只是不得不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沙漠里的那个路人是傅一荣呢?我救不救?
答案出乎我自己的意料。
就像我听闻那场婚姻以来,根本没想过要救他脱离一样,即使沙漠里那脱水的路人是傅一荣,现在的我,也不会救。我的人生中,傅一荣注定了只是海市蜃楼;令人目眩神迷丶心向往之,但,也就那样而已,他根本解不了我的渴。
「他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淡淡地回答傅昭龙,也回答我自己。
我很自私,因为我很清醒。
※90。
傅一荣的婚礼出乎意料地平静结束了,新娘吕钏儿哭得像是在参加丧礼,傅昭龙则是全程都虎视眈眈地观察着我。
短短一周左右的准备时间,婚礼还是举办的非常盛大,新娘子总共做了三款造型,却始终只有一个表情──哭个不停。
在高级饭店里席开百桌,一堆政商名流争着上台致词,即使对着哭得惨兮兮的新娘,还能说出「新娘获得如意郎君,喜极而泣。」这种鬼话。
吕钏儿的家人和亲属搭包机赶来台湾参加婚礼,每个人都乐呵呵的,我想,吕钏儿终究还是没有对家人说出这场婚礼结束,紧接着很可能就是吕家办不完的丧礼这件事。
我坐在主桌,傅昭龙的旁边,代表男方家长,竟然没有人提出来质疑里面的荒谬性。
宴席间,我想去上洗手间,大概是要监视我吧,傅昭龙跟到门口,却在我进入洗手间前,被某个政要叫住,似乎有什麽事情要跟他商量。
单独进洗手间,我弯腰洗脸,听到有人喊我,抬起头,竟在镜子里看到许久不见的李玉莲。
她戴着帽子,拉下口罩,低声地说,「是我,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我楞楞地从镜子里看着李玉莲,开口想说话,却被打断,「我不知道你为什麽会坐在主桌,不过,你看起来过得很好,我表哥大概会很高兴。」
「玉莲。。。。。。」我终於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麽。
「我没什麽话要跟你说,」李玉莲打断我,「我想要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小礼物送给新娘,她是我的好朋友,我还是想送上我的祝福。」小礼物是个音乐盒,还有一张写着永结同心的粉红色卡片。
「妳为什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