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宿舍楼记事簿-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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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飞打断了:“我真的得立刻回家去。”不回去说不定老子就他妈没家了!
导演一拍大腿:“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走!全剧组的人都指望着这部戏吃饭呢,你走了你指望着那几个新演员抵上?你丫好歹是造星专家了,临阵脱逃不怕那群小姑娘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吃了你!”
“哎呀吃了我就吃了我吧!老子后院起火了都!”
导演抓了抓头发问:“咦?没听说你结婚啊,你哪来的后院?还是你已经结婚了没请哥们喝酒?这样不厚道的啊我可告诉你唐飞!”
他这么说是真的,从来没有传过唐飞结婚的消息,他也没有孩子,好像很顾家,一天到晚都不大出来,不知道在干什么。有人说他天天窝家里码字,但是他效率其实也不高,好几年才出一部电视剧,有时候出一本小说要拖拖拉拉的改半年,网上随处可见人痛骂:唐X你个无良的坑王!
有人也奇怪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其实唐飞这几年都造星专家了的地位,不是没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投怀送抱的。但是他好像就是没那个兴趣,有时候圈里朋友拉出去喝花酒,他按时一定回家,洁身自好的让人难以置信。他的私生活总之就是很奇怪,大家朋友归朋友,总是一起赚钱的朋友,不好打听太多,听他明确的说起后院问题还是第一次。
唐飞疲惫的挥了挥手说:“没请你喝酒,改天一定请你一桌,我家那口子彪悍,不能让你见。”
导演还想说什么,一看他脸色确实不好,茫然的好像失了主心骨一样,一下子就吓着了,好说歹说的让他做完了专访就立刻能走。
唐飞于是打电话改机票,改到了下星期二。打完电话他都有点虚脱了,心里压着一件事,让他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唐飞站在宾馆房间的落地窗前望着外边的海滩,碧波荡漾,阳光映在水面上,仿佛点金。这么爽朗的天气他却好像置身于冰窟中,全身冷得发抖。
他突而想起很多年以前的沈宣。当沈宣刚离开墨尔本的时候,当他们刚刚分手的时候,当他从失去沈宣的情绪中振作起来开始投入新的工作的时候,沈宣在干什么?沈宣是什么心情?
……也和他现在一样吗?
一样痛苦?一样惶恐?一样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唐飞双手紧紧的抓着窗台上的栏杆,用力之大,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
不,那个时候沈宣比他现在更痛苦。沈宣没有他这么下作,那个时候他确信沈宣还爱着自己,两个人的未来取决于他什么时候想浪子回头;然而十七年后的今天,他不敢确定沈宣对他的感情是否一如当初。
分手十年,并不是所有的爱都愈合一如初见。十年前的沈宣爱了就全部投入进去了,十年后的沈宣仍然爱他,但是他可以爱着他却不要他。
唐飞盯着手机看了半晌,从他来海南之后到现在,沈宣没有主动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他拿起手机,沉默半晌之后打通了沈宣的电话。
那边很安静,好像不在学校里,沈宣也没有匆匆忙忙就要挂,很和缓的问:“什么事?”
唐飞温和的问:“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找你了?”
“没有,我就是奇怪你怎么白天打电话过来叙情来了。”
唐飞一只手伸过去找烟,一边把烟从烟盒里掏出来一边问:“沈宣。”
“啊?”
“你爱我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沈宣的声音带着笑起来的意味传来:“唐飞,我说你一老男人在那学小姑娘一样是什么味道?你看多韩剧了啊?”
唐飞叼着烟去找打火机,声音有点含糊不清:“我问你爱我吗?”
“哎呀我都替你臊得慌!你就不能问点别的?”
“……你爱我吗?”
唐飞找到了打火机,拿在手里不动了。事实上他全身都一动不动了,僵硬的站在那里,凝神屏气,好像一尊石像。
沈宣沉默了一会儿,愉快的说:“爱啊。”
唐飞手上一松,手机直直的掉在地上,轻微的啪的一声。
没有断,沈宣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想起来:“……唐飞?……唐飞你还在听吗?……唐飞?……”
唐飞颤抖着手点烟,点了半晌没有点上,最终他放弃了,把打火机猛地一摔,抽出烟来在手里狠狠的揉成了烟末。
他的机票静静的躺在床头柜上,改过的时间是下星期二。
黄易明的婚礼是下星期一。
第 74 章
沈宣叫了半天唐飞没有人回答,他只好挂了电话推开诊疗室的门。
心理医生穿着毛线背心和白衬衣,给人一种很居家安静的感觉,房间布置得舒适温暖,一架躺椅放在心理医生的桌子边上,平时黄易明接受治疗的时候就躺在那里。
沈宣走过去,没有躺下,就坐在躺椅上,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医生笑问:“您还没有考虑好吗?”
“没有,”沈宣说,“我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我真的很想帮助那孩子,但是我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
“在你眼里他还是一个孩子?”
沈宣简洁的说:“永远都是。”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医生不赞同的说,“你必须正视他对你的感情,然后你才能解决它。”
沈宣默不作声的坐了半晌,说:“我做不到,太危险了。”
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今天状态不好,改天我们继续吧。”
医生皱着眉目送他走到门口,三十多岁的法律教授,上流人士,社会精英,面对感情的时候竟然感性得可怕。
沈宣拉开门,回头向医生笑了笑:“我最近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等考虑好了就来向你请求专业解惑。”
“什么问题?”
“爱情有可能成为习惯吗?——你以为你在爱着一个人,其实你只是习惯了去认为自己在爱着他?”
沈宣微笑着用指关节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说:“这么无聊的问题用我这么智慧的头脑去屈尊纡贵的思考它,真是社会和人类的倒退啊。”
……
这位有着社会和人类的智慧的大脑的沈教授出门就请黄易明去大排档吃盖浇饭,两人在马路边吃的不亦乐乎,完了以后一抹嘴,沈宣说:“哎哟喂!我钱包忘带了!”
黄易明提醒:“是您请我。”
沈宣作势看天:“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有花香……”
一只乌鸦飞过,留下阵阵回音:“傻——瓜!傻——瓜!”
“……说个冷笑话都不行,人生没意义了,……”沈宣懒洋洋的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块,往桌上一拍潇洒的挥挥手:“老板!不用找了!”
他老人家慷慨大方的睥睨众生一眼,起身洒脱离去;后边跟着一个尾巴一样的黄易明。
大排档老板默默的收起那张十块钱,身后大黑板上写着菜单,白粉笔还是沈宣上次带来的,结果他写的字歪歪扭扭,他走后老板只能默默的擦掉了重写。
上面第一行是:盖浇饭,LIU块一碗,两碗十一块。
……
沈宣开着车转悠了半天,说:“我老人家要思考问题,咱们上哪找个安静地方去?”
刚好边上有个教堂,黄易明从车窗里看着教堂顶端的十字,叹了口气说:“去看看我们天上的父吧。黄健信教,天天在家里搞迷信活动,据说可以保佑平安。”
“他那是崇洋媚外,像我就信道教,”沈宣闭眼默念了半天,缓缓地道:“南无阿弥陀佛……北有阿弥陀佛……”
他们进了教堂,结果因为沈宣一本正经的向神父解释他不喜欢教堂的原因是“教堂顶端直入天际和东方建筑风格大不相同这是破坏天人一体的是对天空的大不敬的”,然后他们就被愤怒的神父劈头盖脑打出了告解室。
沈宣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向黄易明诉苦:“他分明瞧不起我们东方建筑的神韵!什么基督!什么教堂!完全是对中华民族五千年来文化沉淀的侵犯和挑战!□裸的□!”
“……”黄易明说:“我觉得您也不应该当着神父的面一脚踏在人家椅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点江山的评价圣母玛利亚的三围啊。”
……
沈宣充耳不闻,拉着黄易明去坐下听风琴,在教堂里的唱诗班吟哦着悠长的曲调,阳光从高高的五彩格子窗上斑斓洒下,歌声在风中迤逦远去。黄易明偏了头去看沈宣,沈宣阖着眼,歪着头听少女们清亮的歌唱,唇间微微的合声着最后的哈利路亚,阳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刹那间仿佛映得整个人都透明了。其实他怎么会不熟悉教堂上空飞过白鸽的翅膀、唱诗班少女脸上的微笑和飞扬的裙裾、拉斐尔手下丰润的圣母怀抱着襁褓中的耶稣?那一届远渡重洋回归国土的老留学生骨子里都是浪漫的,他们像四十年代的那些人一样拥有时代最后的信仰。七十年代后期,旧的思想体系被摧毁了,新的思想体系还没有建立,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后的坚持留守在原地的群体。
沈宣察觉到黄易明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重复:“We still young and free。”
“其实我真的比你大很多,”沈宣接着解释,“不仅仅是生理上——孩子,我和你不是一代人,我这里,”他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老派了,你不一样。你前边的路比我宽阔,比我长。”
黄易明反问:“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
“我怎么和你走下去?”
黄易明激动的问:“您怎么和唐飞走下去的?”
“那不一样,”沈宣安静的回答,“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能要什么能得到什么——虽然真的很可厌——但是至少他知道,而你不知道。你以为我能给你一世安稳,其实我老了,我爱过了唐飞,以后我能给的所有爱都是打了折扣的了。”
他伸手去在黄易明的侧脸上拍了拍:“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很不喜欢你,你年轻、自负、骄傲而受不得伤害,而我狂妄、固执、完全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现在想想看其实那个时候是我害了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一件事……”
沈宣俯身去盯着黄易明的眼睛,一字一句、直入人心。
“——如果一个人给你的是打了折扣的爱,你千万不能要,……那不值得你要。”
黄易明哽咽着说:“我们只是相遇得太晚……”
沈宣猝然站起身。
他头也不回的向教堂门口走去,步伐匆匆,仓促仿佛逃离。
……我们只是相遇得太晚。
如果是十七年前,年轻张扬的沈宣遇上的是这样一个黄易明,那么唐飞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就会直接出局。
但是现在不是了,沈宣在心里说,我已经老了,我接受不起另一个人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现在的你不会落得当年的我那样一个收局。
教堂外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这时是星期LIU,后天就是黄易明的婚礼。
第 75 章
黄易明晚上睡不着,打电话给沈宣,手机在手里摩挲了半晌没有打开盖。
他索性坐起来靠在床头上拿起一本书来看,顺手摸到奇幻小说集,翻了几页竟然看到唐飞的名字署在上面,他想都没想就一把把书扔了出去。
唐飞。
要是没有这个人,他不会沦落到这个要死不活的境地。
黄易明深呼吸了几口,感觉心里一跳一跳的感觉平复下来了,才慢慢的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沈宣。
这时三更半夜的沈宣已经睡着了,手机一响就惊醒,头埋在枕头里骂了声操,心说这要是哪个学生今年一定别过了。结果一看号码不认识,接起来就没好气的说:“操!这他妈是谁?”
黄易明半晌才说:“是我。”
“啊?你干什么?”
沈宣披衣坐起来,听见手机那边黄易明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睡不着,心里烦得慌。”
沈宣一边从床头柜上摸索着找眼镜一边打着哈欠问:“想什么呢你?”
“想你。”
沈宣淡淡的哦了一声,就睡衣一披,中间拦腰带子一系,穿着拖鞋往外走。黄易明听他没回音,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想你。”
“嗯嗯,”沈宣说,“想我,还想谁了没?”
黄易明不说话。
“你爸?你妈?你哥?你嫂子?”
“我爸不是个当父亲的材料,我妈早去世了,我哥跟我爸一个脾气,有过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