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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呵呵(阳光冷场帝受,阴暗轮椅攻)作者:七世有幸-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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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人一脸亘古不变的平静表情,仿佛从头至尾,都是他在演一场可悲的独角戏。
  他猛做了几回深呼吸,突然醒悟了。
  “其实从来就只有我把自己当成了主角吧?你那一篇人鬼情未了还没谱写完,我只是来跑了一回龙套。说不定龙套跑多了就成专业的了……”
  白祁盯着自己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它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一根根青筋狰狞地凸了出来。
  许辰川只瞧见了他的表情,满嘴苦涩的滋味:“顾疏影,对不对?我问过一回这个名字,看见你的反应就没敢没提……”
  “别说了……”
  白祁的声音听起来结了冰一般寒冷。许辰川下意识地就要服从,接着猛然反应过来,几乎觉得荒唐。
  “白祁。”他一字一字地说,“这就是你最后的态度?”
  白祁紧紧抓着扶手,视野在剧烈地浮动,耳边只能听见心脏搏击的砰砰声。整个人似乎在重重地下坠,来不及控制就要冲过最后的临界点。
  不能是现在,他想。不能在这里,不能在许辰川面前。
  “Chris,你回去吧。”
  许辰川气得眼前发黑。
  “我确实比不过顾疏影。他能忍你那么久,而我大概,还是正常人——”
  “闭嘴!”
  Oscar猛地窜了出来,瞪红了眼嗷嗷直叫。
  许辰川浑浑噩噩地意识到两人的音量已经提得太高。Oscar挡在白祁前头,冲着他亮出了梦中巨犬的爪牙。
  许辰川在狂吠声中扬起嘴角笑了一笑,转身就走。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迈出门时险些绊倒自己,踉踉跄跄地转了个弯,朝小区道路上疾步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尖锐的鸣笛,紧接着刺耳的刹车声在咫尺之距戛然而止。许辰川一回头,一辆轿车只差一点就要撞到自己,那司机正从车窗里探出头,骂道:“没长眼睛是吧!”
  许辰川连声道着歉退到路边。那司机骂骂咧咧地一踩油门走掉了。
  鸣笛声和刹车声清晰地传进了室内。
  白祁的脸色瞬间煞白,吸进肺中的空气结成了冰。
  身体像灌了水泥一般僵硬不听使唤,他挣扎着伸手操控轮椅,挪去窗边往外看,却看不见人影。白祁浑身打着颤,在愈演愈烈的窒息感中掉转了方向朝门口移动,从来没觉得轮椅的速度这么慢。
  他摸索着按下重设速度的按钮,轮椅砰地撞上了茶几。
  白祁整个人被甩出去跌到了地上。他撑起双肘,模糊的视野中看见手机正躺在几步之外。
  白祁伸手抓住一只茶几脚,试图把自己拖过去。
  Oscar冲过来对着他不停叫唤,急得直跳脚。
  白祁突然揪住一把狗毛:“好孩子,看见,那边了吗,那个东西,帮我叼过来……”
  许辰川走到半路上,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像被刺痛眼睛似地转头按下了拒接。
  然而手机挂了又响,竟然无比执着。
  许辰川心烦意乱,几乎没法思考,索性关了机。
  “Chris?”女人的声音。
  Katie在小区道路边停下车来,摇下车窗对他招了招手,看见他的脸色,微笑渐渐消失了:“你们……”
  许辰川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抱歉,我现在没法好好谈这件事。”
  Katie点点头:“我能理解,那就不谈。你要回去了吗?需不需要我送你?”
  “我乘地铁就好。谢谢你,Katie。”许辰川很郑重地道了谢,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有交集了。
  “好吧。”Katie难掩担忧地跟他道了别,在后视镜里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她匀速驶回家中,刚刚走近大门就听见了狗吠声。
  Katie脸色一变,猛地推开房门。
  她抬手捂住了嘴:“上帝啊。”
  作者有话要说:  

76、夜谈(一)

  因为第二天就要启程回学校了,当天晚上几个同学跑去买了很多酒,聚在许辰川的房间里,打算喝个通宵。
  年轻男女满面红晕地言笑晏晏,许辰川一直游离在说笑之外,无知无觉似地往喉咙里倒着酒。室友见他蜷坐在地上自个灌自个,笑道:“Chris,你还好吗?还没走就已经在想念这地方了?”
  许辰川也笑嘻嘻的:“已经在想念你们了啊,很快毕业就要分开了。”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有点伤感。几人面面相觑,突然有人提议:“我们合影一张传到脸书去吧?”
  群众积极响应:“用谁的手机?”
  “用我的吧。”许辰川说着摸出手机,按了几下,才发现还一直关着机。
  他按下开机,紧接着吓了一跳,呆呆瞪着跳出来的电话留言数量。
  几秒之后,又一个新的电话拨了进来。
  “Chris,怎么了?”
  许辰川看着来电显示的白祁那张自拍照,抿了抿嘴:“我得离开一会,你们先拍吧,别等我。”
  他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按下了接听:“喂?”
  那头好半天没有声响。
  “喂?”许辰川又说了一声。他脚下有点发飘,索性贴着墙坐了下来。
  “你没事?”白祁问。
  “……啊?”
  “白天,你出去之后,我听见刹车声……”白祁轻声说。
  许辰川努力在混沌的脑子里搜寻着。他发现自己左手还攥着酒瓶,就咕咚喝了一口。
  “有吗?”
  白祁沉默片刻:“没事就好。”
  敲门声。一个护士走进房间看了看躺着的白祁:“已经很晚了。病人今天严重痉挛过,现在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他一直这样拨电话……”
  “让他打完这个电话,我就叫他休息。”坐在一旁玩手机的Katie压低声音说,“谢谢你了,护士。”
  护士又嘱咐了几句就走了。Katie跟着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病床,退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白祁听见电话中传出的模糊吵闹声:“你在外面?”
  “没有,在宾馆……”许辰川爬起来走到离房门更远一点的地方,又一屁股坐下去,“你打这么多电话干嘛?”
  “……”
  许辰川盘腿喝了几口酒,迟缓地反应了过来。“是为了确认我有没有被撞?”他哈哈一笑,“放心,我命大得很。还有别的事不?要不要——啊呜——”他打了个哈欠,“要不要多说几句对不起?”
  白祁听他语气不对:“你醉了?”
  “嗯……”许辰川还在等着数他的对不起,没听到预想中的内容有些犯懵,“嗯?”
  “你醉了。”陈述句。
  “嗯。”
  白祁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中的悲哀被信号洗去,许辰川有些着恼:“我挂了。”
  “等等——”
  “怎么?”
  那头又是很久没出声。直到许辰川再次不耐烦起来,才听见他很艰难似地开口:“别挂断,听我说说话吧。”
  许辰川一仰头喝干了最后一口:“说什么?不是吧……想说你的人鬼情未了?”
  “人鬼情未了。”白祁跟着重复一遍,笑了。
  “都觉得这是一出人鬼情未了,都以为我是痛失所爱走不出来、拿余生缅怀的情圣……”
  “难道不是?”
  “……不是。”
  白祁望向窗外,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那时候我跟顾疏影,已经分手了。”
  ……
  许辰川依稀觉得这句话信息量巨大,但反射弧在酒精作用下无限拉长,世界就像从水底仰望的云天,透着一股荒诞的不真切。
  “你、你再说一遍?”
  “我跟他在车祸之前两个月就分手了。”白祁冷静地陈述道。
  开了个头之后,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其实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我们在大学认识,也算是意趣相投,没多久就走到了一起。实际相处之后,才发现各种问题都冒了出来……”
  一个是天生的刺猬,一个也是恃才傲物的主。大大小小的摩擦是常有的事,再美的愿景也经不起日以继夜的消磨。
  那个时候就分开的话,对两人都是好事。他们都还太年轻,完全犯得起错。白祁理智上看得透,但就是做不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对人的感情有一种偏执到近乎病态的渴求。也许是因为胸口巨大的空洞亟待填满,抓到手里的仅有的那些,他会不计代价也要攥紧。
  白祁甚至努力藏起自己的刺,去扮演一个和善的角色。很难说他有多成功,但顾疏影被他的诚意打动了。天之骄子的顾疏影,也尝试着勉强自己维持那段感情,一拖就是数年。直到矛盾渐渐激化到再也无可挽回,连和平分手的余地都无法留下,像两个丑角般满身狼狈、颜面无存地分头退场。
  白祁消沉了两个月。他原本还会继续消沉下去,但两个月似乎已经足以使顾疏影恢复冷静了。
  一个周末,他主动联系白祁,约了一个地方吃饭,让白祁把自己留在家里的一些零碎东西带过去。
  “也就是所谓的散伙饭了。”白祁说,“那顿饭吃得很平静,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大概是因为能说的都在之前说尽了。直到结束的时候……”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
  许辰川忍不住开口问:“结束的时候?”
  “……发生了一些事。”白祁轻柔地说。
  顾疏影夺门而出,浑身发抖地朝街上疾步走去。
  白祁在他身后穷追不舍,被怒火烧去了所有的理智,只顾把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通通倾倒出来。
  顾疏影被羞辱得脸色发白,猛然回头,一拳挥向他。白祁侧头避过了。身后的路人纷纷停步,等着围观一场闹剧。
  顾疏影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扭曲着脸想要拼凑出一个冷笑,却可耻地失败了。
  “你除了把人千刀万剐,还会做什么?”他问。
  白祁被狠狠戳中了痛处,咬着牙想要报复,但顾疏影近乎歇斯底里地盖过了他的声音:“像你这种东西有什么资格爱人,别开玩笑了!你这辈子连爱字怎么写都不会知道!我就是去找一只狗,也比跟你待在一起快乐!”
  “是么,不如你去问问那只狗看不看得上你?”
  顾疏影终于成功地笑出了声来。
  他笑着说:“你怎么不去死呀,白祁?你怎么不跟你那浑身的刺烂在一起呢?”
  他在白祁能够做出反应前一转身,大步朝前走去。白祁下意识地想要追上。
  凄厉的刹车声。
  他们都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货车,却都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下一个瞬间,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白祁腰上一阵超乎想象的剧痛,痛得心脏都停跳了几拍。视觉缓慢恢复的时候,他觉得脸上一片温热。
  然后他看见了顾疏影被压碎的脑袋。
  ……
  “后来呢?”
  白祁抬头看着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我能记起的下一件事,是在病房中醒来。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就像石像一样躺着,不吃不睡,不看不听。他们都说我对外界没反应,其实我只是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我在想,我究竟要不要去死。
  “他让我去死,可他自己被我逼死了。我一直在想他说的话,我也想不出自己除了把人千刀万剐,还会做什么……
  “可我还是没有去死。”他讥嘲般说,“我没死,却也不算是活着。”
  生与死这样的绝对状态之间,还有着无限广袤的灰色地带。
  “他们发现复健在我身上起不到半分作用。他们说我在给自己心理暗示,说我无法接受天人永隔的事实,想把自己永远束缚在车祸的阴影中。呵……人类的想象力真伟大。凭空就能臆想出一整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把自己感动。
  “我从来没有爱情故事。我从来不具备产生感情的能力,只有捕获、占有、折磨和毁灭……”
  “后来呢?”许辰川机械地问。脑子像一团浆糊般粘稠迟钝,无法思考。
  “后来,我就遇到了一个人。”
  许辰川在寂静中打了个酒嗝,困意涌了上来:“谁啊?”
  白祁笑了笑。
  “一开始他叫我大神。一上来就跟我发了一句mua,蠢得简直像是装的。”
  对着明显不在状态的许辰川,这些话更像是静夜中的自言自语。他无所顾忌地说着,像要把有生之年的话全部说尽。
  “不管怎么置之不理,他都会傻乎乎地凑上来。不管怎么冷嘲热讽,他都不会动怒,没有痛觉一样……
  “连这样的我他都能忍受,甚至会喜欢。我一直等着,看他什么时候离开。”
  许辰川仿佛回到了那个不透光的房间,放满了书与纸的四壁间渗着古井般的幽凉。眉目墨黑的青年很认真地问他:你怎么还不走呢?
  晚风从窗口吹入穿过长廊,许辰川从指尖开始发冷,顺着四肢一直冷到心底。整个人都被深深地冻结,以至于那昏暗的回忆也如太阳般温暖。
  “再后来,我怕了。
  “我害死过一个人,就可以再害死一个。可我不甘心。就像路边的乞丐只想着下一顿饭,没空去妄想钻石。可一旦凭空得到了钻石,又怎么会甘心放弃?
  “我希望顾疏影错了,我想找到一点依据,证明我已经变了……”
  白祁伸手向下摸索。越过知觉平面之后,仿佛摸到了两截强行连在身体上的枯木。
  “可惜没能找到。”
  作者有话要说:  

77、夜谈(二)

  “可惜没能找到。”
  不远之外的房门里不知为何爆发出一阵大笑,经久不息。许辰川觉得冷,迷糊地蜷紧了些,像一只被逼入了绝境的戒备的动物,竭力维持着镇定。
  “所以。。。。。。你是为我着想,及时甩了我?”
  许辰川被自己逗得干笑了两声,打起精神说:“我明白了。谢谢你特意来跟我解释。以后网上遇见,我就,还是敬你一声大神吧。放心,我命很硬的,经得起打击。”
  白祁张了张口,竟然失语了。
  到此为止了,他从许辰川的语声中听出对方做好了准备。这通电话一断,从此再也没有交集的机会。
  许辰川踌躇了一下,又小声补充道:“不过人生无常,谁也说不准。万一有点什么。。。。。。你不要胡思乱想。伪科学不好,很坏。。。。。。”
  白祁像溺水般深深吸了口气,心脏揪得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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