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自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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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带着两个女儿住到青竹溪边这房子的时候,对面陆家还没搬来,他们家搬来的时候方志远已经三岁了。起初那一年,两家正常交往互帮互助,方采蘩和陆骥也曾经在一起说笑过,可自从两年前两家交恶后,这两个人就再也没说过话了。
方采蘩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方采菱准备榨去饭中的米汤。方采蘩忙取了个大碗放在灶上,喊方采菱留米汤,自己准备烧腊肉的时候才发现妹子已经烧好了。
“菱姐儿越来越能干了哈。”方采蘩忍不住赞扬。方志远不服气地道:“明明是我烧的,大姐怎么赞扬二姐。”方采菱刮了刮脸皮:“嘁,不过夹了几颗火炭放在肉皮上,就算是你烧的了?”方志远气道:“怎么不是……”
见这两个家伙又要掐起来,方采蘩忙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合力烧的啊,不错不错,我们家远哥儿知道在二姐的教导下帮忙干活,娘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果然,被自家大姐这么一表扬,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再拌嘴了。
☆、第4章 窥视
方采蘩洗干净了腊肉,然后开始切菜。方采蘩前世虽然是独生女,但父母工作忙经常出差,一直是奶奶照顾她。可后来姑姑生孩子没人照顾,奶奶就在临去前的几个月手把手地教会了方采蘩做饭炒菜。
方采蘩切菜的本事虽然比不上奶奶,但还算差强人意。她利索地切好了菜然后开始炒,有方采菱专门烧火,菜很快就炒好了。胡氏还没回家,即便方志远馋得不行也不能开饭。方采蘩见弟弟对着腊肉直流口水的样子,就拿筷子夹了一块肉骨头给他先解解馋。
“我去看看娘还要多久。”方志远一边啃着腊肉骨头一边往菜地跑去,方采蘩则去溪边赶鸭子回家,留下方采菱继续烧火准备热水大家晚上洗澡。
方采蘩家的房子距离最近的村子郭家洼大概不到两里路,原本郭家洼村人的房子集中在这一带,后来官道改了一下,郭家洼的人家为了更靠近大路,就慢慢地往下游搬迁。到今日这一片就只住了方采蘩家和于寡妇家。
人少未免不热闹,但也有好处,那就是鸭子放在溪边,鸭蛋不用担心叫别人家捡去。方采蘩家养了十一只鸭子,眼下在下蛋的有七只,七个鸭蛋手可拿不住,所以方采蘩每次去赶鸭子回家的时候,都会提个小袋子装鸭蛋。
“啊——来来来,啊——来来来——”方采蘩走到自家鸭子嬉戏的地方,一边扬声唤着,一边在溪边草丛里捡起了鸭蛋,鸭蛋不多不少正好七个。方家基本上都是方采蘩来赶鸭子回家,鸭们已然熟悉了她的声音,没过多久就纷纷扑腾着围了过来。
方采蘩数了一通,发现只有十只,还有一只没来,便抬眼四望,附近都没有。上游拐弯处倒是有一群鸭子,但那应该是对面于寡妇家的,自家的鸭子一般不会跑那么远。可附近都没有,她只好走上去看看再说。好在没来的那只是一只个头较小的母鸭,方采蘩完全认得它的模样。
当初两家没交恶的时候鸭子是混放的,混放嘛鸭子们下的蛋就会弄混,然后某天为着几个鸭蛋,两家大人争起来了。此后于寡妇家就将鸭子赶去了上游,两家的鸭子不再放在一起,也就避免了争端。
方采蘩一边往上游走,一边暗自祈祷着对面人家别这么早来赶鸭子,不然看到自己在他家鸭子活动的地盘上晃动,恐怕又会说些难听话。之前几次方家是方采菱来赶鸭子,陆家是陆骁来赶鸭子,两个人就为着这事就吵了几架。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方采蘩还没走到目的地,对岸陆家的人就来赶鸭子了。不过情况不算顶坏,来的人不是凶悍的于寡妇,也不是尖刻不饶人的陆骁,而是性子沉闷话很少的陆骥。
陆骥不像方采蘩,他赶鸭子根本不叫唤,而是拿着一根长竹竿直接驱赶。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鸭子们根本不适应,你东我西四处奔逃老半天都没聚到一块儿。陆骥赶了半天有些火大,手中竹竿挥舞得越加大力,直打得水面啪啪响。鸭子们在他的暴力淫威下终于围拢到了一起。
方采蘩一直在陆家的鸭群里寻找着自家那只母鸭,还真给她看到了。无奈那只鸭子似乎被陆骥的竹竿给吓懵了,也傻傻地跟着陆家的鸭群往岸上走。方采蘩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对陆骥道:“陆大郎,我家有只鸭子混到了你们家的鸭群里了。”
陆骥抬头看了过来,淡淡地道:“是哪一只?”“那只,麻麻的翅膀较短的那只。”方采蘩伸手指了指那只鸭子。陆骥顺着她的手指,手中竹竿一戳一扫,那只鸭子连同它旁边的两只就被赶到了一边。
“轻点,你这么粗鲁当心将鸭子们弄伤了!”陆骥力气太大手上又一副没轻没重的架势,直把个方采蘩看得心惊肉跳,她忍不住出声提醒起来。
陆骥抬眼看了方采蘩一眼,抿着嘴不作声,手上的力道却减了几分。但见他手中竹竿飞快地在三只鸭子中间一放,就将方家的那只鸭子和自家的两只鸭子隔开。方家那只鸭子不甘心离开大部队,扑腾着还想奔过去,可陆骥已经一竹竿将自家的两只鸭子扫远了。
这边方采蘩也赶紧跑上前,用手中的竹竿将那只认不清主子的蠢货往自己这边轻扫,鸭子扛不过人力,终于还是乖乖地被方采蘩赶着走了。
“陆大郎,多谢你了。”方采蘩想了想,还是大声向陆骥道谢。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只管闷头赶着自己的鸭子。
方采蘩自嘲一笑:自己这算不算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好吧,两家这样水火不容地,人家不愿意跟自己多说话也正常吧。不过陆骥这死小孩,越长大性子越闷却是不争的事实。
关于这一点,自家绣庄的几个绣女闲谈的时候可是没少说起过。陆骥五官清俊,和锦县城好些少女都对他芳心暗许。可这货却像根木头样地,很少给人笑脸。十六岁的少年装什么深沉,成天木着个脸玩面瘫有意思嘛!方采蘩想到这里忍不住冲对岸陆骥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当初陆家搬来头一年的时候,两家来往正常,陆家兄弟和方家姐妹可是没少在一块说笑玩耍过。那时候陆骥虽然话不多,但人却很热情,自觉自己年纪最大,一副大哥哥的派头,无论做什么都肯让着方家姐妹。偏偏方采蘩又是个小孩身子大人心,经常是一边偷笑一边捉弄他,偏这家伙好脾性,从来不发火。
后来两家闹僵,胡氏和于寡妇一逮着机会就掐,方采菱和陆骁在大人的影响下也吵了几架,相互视对方为仇敌一般。在这样的大气候下,方采蘩和陆骥即便没吵过,可碰面也不再说话了。
陆骥这两年就跟那泼了粪的大蒜一般疯长,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可方采蘩目测,这小子的个头绝对超过了一米八,肩膀也宽厚了,单从背影看,完全是一副青年的模样了。
方采蘩赶鸭子回到家的时候,胡氏也栽好了菜,大家吃完饭洗了澡,方志远早早睡下了,胡氏拉着两个闺女又说了一通闲话之后母女三人才躺下歇息。方采菱很快睡着,方采蘩却因为有心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白天那人绝对是老牛头无疑,虽然时隔七年之久,但方采蘩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老牛头又是方家的老仆,方采蘩自然不会认不出他。老牛头来到和锦且跟踪自己姐妹,不用说是自家老子方修文派来的。
这人没有直接上门去找老娘而是跟着自己姐妹,应该也是老爹交代了他先不要惊动老娘。照这么推断,明日或者后日老牛头应该还会避开老娘找机会单独跟自己姐妹说话的。既然躲不掉,索性听听老牛头替老爹捎来什么话,然后决定要不要告诉老娘这事。
七年过去了,老爹和那个女人恐怕已经生了几个孩子了吧,老爹虽然渣了些,但为官还是有些本事的,七年过去肯定升职了。当初只是州衙从六品的同知,如今从五品的知州应该捞着了吧。
方采蘩东想西想好不容易才睡着,然后第二天又早早醒了,天还蒙蒙亮就睡不着了,她索性爬起来去外头透透气。打开院门走到溪边,伸个懒腰深深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方采蘩只觉得晕胀的脑子顿时轻快了许多。
抬头望向对岸,她才发现陆骥比自己还早。陆家屋前的草地上,身形高大的少年手里正耍弄着一柄木质的大刀,招式大开大合,配着浑厚的气力,少年一套刀法舞得虎虎生风,旁边柳树柔软的枝条随着他的招式轻轻飘荡起来。
陆骥耍完一套刀法不觉出了一身汗,他随手脱掉上衣往旁边一扔,然后放下大刀,打起拳来。因为长期习武,少年虽然年岁不大却练出了一身肌肉。三月天,少年仅着一件上衣,脱掉之后上身就完全□□了,只见他胳臂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劈闪腾挪鼓胀不已。
少年身材修长姿态矫健,此刻的他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力与美的结合,方采蘩的目光一时间有些舍不得移开。她边欣赏边悚然心惊:这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这本事!可他这是跟谁学的呢,没见过有什么人教他啊?
方采蘩惊艳惊诧又疑惑,就顾着不错眼地望着对岸,却忘记了这不是前世,女孩子这么公然盯着打赤膊的男孩子实在是太过大胆。
偏偏那边陆骥一套拳法打得正酣,根本没留心对岸方家有人出来了,等到他无意中抬头回身,正好将“偷窥”,不对是光明正大地看着自己的方采蘩逮了个正着。然后陆家小哥浑身僵硬耳根通红,一套拳法半途而废快速闪人,方采蘩后知后觉连道糟糕,“老脸”发热也折身回了自家院子。
☆、第5章 可怜
“蘩姐儿今日是怎么了,竟然比娘还起得早。你拿刀做什么?”方采蘩轻手轻脚地洗漱好了之后从灶屋拿了把砍柴刀,走到廊下却碰上了刚起床打算上茅房的胡氏,胡氏看到闺女不由有些惊诧。
“呃,被屋背后阳雀叫声吵醒后再也睡不着,我索性就爬起来了。这不剁好的柴快烧完了,我打算剁点。”方采蘩解释后,走向码放在院子里的柴堆。
“你放着吧,回头我来剁。”家里的柴基本上都是胡氏剁。没法子,唯一的男丁方志远还是孩童,两个闺女也没成年,这些体力活可不就落到了胡氏一个人身上。
这两年方采蘩长大了些,时常争着从母亲手里抢活儿干。胡氏虽然欣慰于长女的贴心懂事,但看着娇滴滴如花似玉的闺女,又不舍叫她做这些粗活,娘儿两个每每为这个起争执。
老娘的例行阻挠方采蘩已经习以为常,她掀了下眼皮,微笑道:“水缸里的水快要见底了,娘要是剁柴的话我就去提水吧。”“别别,还是我提水。”胡氏说完急冲冲去了茅房。
方采蘩看着胡氏的背影得意地笑了。老娘老觉得当初将孩子们带离方家,害得她们由官家小姐沦为普通民女过苦日子是对不住她们,生恐儿女因为贫寒的生活影响了身体发育,提水这种重体力活是绝对不肯让孩子们沾手的。
其实胡氏自己也不是纯粹的乡下女子,离开方家后,她之所以能迅速地从原先不愁吃穿的官太太转变为精明利落的市井妇人,不过是生活所迫为母则强罢了。自家老娘这一艰难蜕变的过程,没有人比方采蘩更清楚。
胡氏当年生完方志远出月子之后,手里虽然尚有些积蓄,但不算多,娘几个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最初胡氏就靠着自己那一手刺绣的本事挣钱,为了节约,她更是跟着郭家洼的人学会了种菜养鸡养鸭。
后来方采蘩得知县城里有家绸缎铺子要盘出去,就巧妙地引导着胡氏接了手。绸缎铺在娘儿几个手里经营得风生水起,然后房主需要银子打算卖了铺子,胡氏没法子又咬牙买下了铺子。老娘这些年为了养大自己姐弟几个,日夜操劳,真是太不容易了。
方采蘩不剁柴,转而搓起了衣裳。胡氏从茅厕出来后飞快地洗漱好,然后开始往水缸里提水。屋背后七八丈远的地方就有一口井,提水倒是方便。胡氏一边一趟趟地提着水一边打量着四周:三月青竹溪边的清晨,鸟语花香翠色逼人,胡氏对这房子四周的一切都很满意。
其实她之所以不肯搬去铺子住而是死守青竹溪边,固然是因为和对面于寡妇较劲,但更重要的还是去了城里没地方种菜不好喂鸡鸭不说,挑水洗衣裳也不方便。闺女模样太招人惦记,住在城里出门洗衣洗菜什么的难免叫人不放心。
而郭家洼民风淳朴,没有那些浮浪子弟。况且自家又住在这一边,轻易不会掺和到郭家族人的是非当中去。嗯,除了对面人家太过讨嫌之外。不过讨嫌也有讨嫌的好处不是,至少他家的崽子不会用那种叫人不舒服的目光盯着闺女瞧。
方家的柴火都是郭家洼胡氏外祖家的亲戚们砍的,因为不喂猪就做两顿饭,她们家也用不了多少柴火,而郭家洼依山傍水砍柴什么的很方便。不过话虽如此,也不能叫人家白干活,胡氏收了人家的柴火,要么就帮着人家绣些针线,要么就干脆给钱。
方采蘩眼下只有十三岁,剁柴对她来说可不算什么轻便的活儿,剁了一通后,她的手板给震得发麻不算,手臂也酸痛起来。方采蘩原本想着多剁一些,可费了老大的劲儿,身边剁好的柴还是少得可怜。甩了甩手臂,她只好认命地放下柴刀,感叹自己这细胳膊还真是不顶事。
想当年陆骥来方家玩耍,因为看不惯方采蘩半天砍不断一根柴,抢过柴刀砰砰砰一通乱剁,几下子就剁了一堆码放在那儿。那时候那家伙还没长高长壮就那么大力气了,如今若是再让那家伙帮着剁柴的话,不晓得会怎么见成效呢。
想到这里,方采蘩脑子里瞬间闪过原先所见那小子健硕的身板,还有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死小孩,你不是爱玩深沉装面瘫吗,在姐姐面前怎么装不下去了?
胡氏饭焖好了,方采蘩也快搓好衣裳的时候,方采菱和方志远姐弟两个才起床。然后方采菱赶鸭子,方采蘩洗衣裳,姐妹两个一道去了溪边。正好陆骁也赶着鸭子来溪边,方采菱看到对方,立马翻了个白眼过去。陆骁不甘示弱,还了一声冷哼。方采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