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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工农启示录-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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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黎明说:“陈云杰别乱说。什么累死活该?那叫身先士卒。现在有几个老板像他那样把自己往死里累的。听你们说起黄关心的以前,人家就是个破旧摊子,搞成这样实在是难能可贵。”
  我说:“陈云杰你小子别怕他骂。其实黄关心当时骂得厉害,你只当清风拂面,事后大家屁事没有,你难道没觉得吗?我就是过来人。你千万不要在他骂的时候同他针锋相对,厂里不被骂的只有大师傅。”
  李娜说:“说起大师傅也真够牛气的。我听闻老板娘说过,这黄关心以前是做砖机的,那东西做起来简单,一把游标卡尺包完全部精粗车。现在这业务才开始的时候,黄关心也是仗着一般游标卡尺做完全部尺寸,结果呢,交多少货上去几打多少货回来,后来是大师傅来了后才教黄关心如何精准制造的,如何用千分尺,如何用百分表的,要不这业务哪里轮得了他,就没有今天的工厂和各位了。”
  “合着这黄关心是粗人一个,”我当时的反应就是少许的看轻黄关心的意思,可是我发觉粗人都有这成就,又有些崇敬了,真是粗人有粗福。
  “还有这事,”陈云杰和我一样匪夷所思,“我又觉得有一种他人之上的优越了。曹飞和我学徒时候,那千分尺百分表,小魏没教我都认得,黄关心这也好意思当老板?”
  “小陈子,你又调皮了,”李娜说,“哪怕黄关心是个傻子,你在他下面上班,也得听从他的号召,因为啥?你拿的是他的钱,你就得认他为你的衣食父母。何况黄关心的焊技在厦门算是一绝,你有没有学到他的一半?小陈子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太后言之有理,”陈云杰垂着头说,“奴才在也不说菲薄他人的话了。”
  “陈云杰有人管了,”刘黎明说,“看多听话,也不像以前那么桀骜不驯,看看以前成天想着成为暴发户,要赢得美女归,听人说找不到高工资的工作,差点都卖身了。”
  “卖身,”李娜满脸狐疑地说,“什么意思?”
  陈云杰急了半身汗,想别把那么丢人的事情让李娜知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忙说:“对呀。我现在就在卖身的,卖给黄关心,天天累成屎一样,”陈云杰说,“刚才说哪里了?是说黄关心当老板累是么?你们问问何男就知道,那小子在厂里哪里都有他一腿。”陈云杰巧妙避过的方法让我叫绝,只是避得过一时难避一世,后面还是要被李娜知道的。
  “师父累我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惜我不太懂众多的机械原理不能给师父排忧解难,实在是惭愧之极,”何男说,“可我见别的人都说‘黄老板并无老板样,倒像个车间主任。’我就知道师父手下缺一个车间主任。”
  “要是黄老板真缺一个车间主任,”张馨雨看了我一眼,“而这个人不是别人,非曹飞莫属。”
  我想起了张馨雨和我谈论梦想时,我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本来我是温驯可爱的猫儿的被她这么一句弄得有些野性靡张了,听了叫我难为情。
  “我无所谓的,”陈云杰望着李娜说,“我只要娜娜。厂里选主任的时候我一定选曹飞。”
  我说:“还有大师傅呢。”大师傅一向是我无法逾越的坎,因为我也服他。
  陈云杰说:“大师傅?我看算了吧。经常缺席厂里的生产,这快半年了,大师傅家前后死了三个人,分别占据着他大部分时间,这不,前天大师傅的外婆又病重,又给黄关心请假去了。大师傅说,这一年下来打工的钱都全当车费了,再死就要满门灭绝了。”
  陈云杰说道大师傅家的老人纷纷死去,我又想起我那千里之外的婆婆,孑然一身留守故乡。她今年大约也快八十三了。前些时候我妈还说她从楼梯上给摔了,摔下来的姿势由于是站着的,除了吓出一身冷汗外,毫发无损;我又听隔壁的二姨说她成天在家做些手工扇,嘴里念念有词疑神疑鬼,天天和观世音对话呢,倒也过得口食无忧,悠哉游哉。我妈说我婆婆那叫苦尽甘来,我也为我婆婆这么大的年岁还没有死并且健朗着而自豪,我想婆婆一定可以撑到一百,到时候我也事业有成,我要回家好好孝顺。
  “好了,散伙,”我看天色已晚,寒气渐近,“明天开始大干一场,拿年终。”
  输了钱我高兴,我这帮狐朋狗友组成了我在厦门的枝枝蔓蔓,别说一千二就是后面加个万我也买不到他们。
  忙碌。
  这这种忙碌中,我像深陷泥泽中一样,越挣扎越下陷,越卖力越看不到多少希望看到的事情。那些工件走了一车来了两车,无休无止,我快要被工件和铁削湮灭。
  某一天,我竟然发现自己并是想过这样的生活,我是不爱机械的,我讨厌那些油污,讨厌那些铁削的铁锈味道,但是我已然被表哥带上了机械这条贼船,我只得任由它载着我前行,我不敢想象离开了这条贼船我是否还能活,我除了做机械我还能做什么,世界那么陌生,船下水也更深,我彷徨。
  我在彷徨中卖力的搅动机械手柄。
  我在彷徨中听机器的轰鸣听铁削剥落的声音。
  我在彷徨中做出流光溢彩的堆堆成品。
  我在彷徨中拿着一张又一张的人民币。
  我在彷徨中问我要不要继续彷徨。
  我在彷徨中尊重着自己的不爱。
  却在彷徨中看到张馨雨因为疲惫而稍微憔悴的脸。
  那么美,像摇曳的灯火,照亮着我的厦门的一隅。                        
作者有话要说:  

  ☆、快乐1

  做一件不爱的事是艰苦的,奋斗也是艰苦的,我把这两者艰苦合在一起,并用最专业的心对待,那大略叫责任,我在昏天黑地的烦忙。有时候我是后悔的,当初,我高分数过中考时,我毅然决然的报了县最重点高中,因为我喜欢,直到今天让我沦为“卖身”人士,我才想到那时有人告诉我的话——曹飞,你的爸爸是教师,我也应该报教师。教师——多好的职业,每天上课不到三两节,待学校最多八小时,还双休,更有寒暑假,老了有高昂的退休金,我后悔我当时没有背叛自己的爱。现在我也只有把不爱当靠山,抱着个冒白烟的寒冰取暖。一身的身不由己。
  那一天忙里偷空,端着茶水,往打磨车间走去。车间里火花横飞,砂轮气息闻了让鼻子不舒服,刚入行的人受不了这气味的,张馨雨和我早就习惯了。
  今天我是来耍帅的。
  我问张馨雨:“你累不?”
  “还好,我们出去说。”张馨雨说,然后向外走去,来到菜地边上,我紧随其后,她把身子往厂房的铁柱上一靠,依着它,摘了口罩和耳塞,叹了口气说:“借你的水喝。”我递了过去,她觉得有些烫,噘着嘴吹拂着水面,小抿一口,说:“这铁观音只是喝功夫茶的。你把人家关在大杯子里,也亏你想得出来。”
  “我只是不想喝白开水而已,水里有点味道总好的,所以我就去办公室偷了一些。”
  “你不应该加茶,”她说,“你老是喜欢涩的东西。”
  “你不是说苦涩都能下火么。最近辣椒吃得有些多。”
  “可不是,就你是厂里叫唤要吃辣最多的人,以至于厨房大妈是个菜都加些辣椒。何男说,吃个饭辣的灵魂都燃烧了。”
  “你还不是一样在厂里除了我,就你最喜欢了。”
  “同道中人而以,”她笑道,“嘿!曹飞,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关于我妹妹的。”
  “哦?!”
  “我的妹妹,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自从叫李玥的老板来厂里之后。妹妹不喜欢陈云杰和李玥走得太近。她总是说:‘姐你看那个李玥。每次来都要用眼睛把人家瞧个够,像是要把我身上的每个毛孔都看完一样,我不开心,陈云杰每次都同他聊得如同知己一样。’我就说;‘妹妹呀,你的容貌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一眼的。’妹妹又说;‘可我总是觉得李玥的眼神同他们不一样。’我问她哪里不一样。妹妹却说不出来。她说总之怕陈云杰背叛他们的恋爱。又害怕李玥有什么企图。”
  我说:“这事我也跟陈云杰说了,可是陈云杰就总是说,我不这样认为。”
  “所以你看,你那里同陈云杰是兄弟,又同李玥可以直接接触,可以帮忙么?我是说在李玥那里说点硬话。”
  她满是渴求的眼神看着我。随后又喝了一大口茶,把茶杯还给我说:“还有个事情。你有喜欢的人么?”
  我接过水杯说:“你的要求我照办。事情包我身上。”
  我不着急回答他后面的问题。我又作了个很华丽的转身,用以为很帅的步伐,同张馨雨擦身而过,很酷,我猜张馨雨也一定认为我的背影很潇洒吧,我高兴的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角磨机飞出来的红色铁砂打在我身上,飞溅,我岿然不动,张馨雨你这下会明白我的心意了吧,我是喜欢你的,我早就喜欢你的,除了你还有谁?我这个感情方面极度营养不良的土包子终于肯说出来我的内心之言了。
  走出打磨车间,我对着张馨雨喝过水的位置。一阵轻吻,一脸醉意。
  “你笑啥?”黄关心问我。
  “没啥。”
  他又笑的说:“明天开始放春节假。晚上来结工资和年终奖。”
  我说:“今天几号。”
  黄关心嘻笑到:“瞧你 。忙得天日都不知了。”
  我想我是活的不知天日的。时间如梭,竟然又活了一岁,却心里空落落的。
  到办公室领了工资,那空落的心算是得到了些安慰,得钱七千,脸都笑僵了。
  陈云杰说,这工资还是计件好啊,钱来如归啊。说到计件我还得感谢大师傅,计件之前大师傅就传话大家说做慢点又不能太慢,以后计件时候大家往死里弄,事关工人利益大家都计算着点。这是算不得算计,拿着钱又觉得胜之不武,想想谁同钱过不去,再说了人家黄关心自己是老板屁话都没说。
  我打电话告诉我妈我要用钱去孝敬她老人家。我妈说,儿子,要好生存起来,你现在长大了,会赚钱了,妈不要你的钱,妈有你邓叔呢,存着以后你娶老婆用。
  想到要娶张馨雨我的脸就一阵热。
  我问张馨雨够年同谁过;张馨雨说,我同妹妹过。
  我问李娜,过年咋过。李娜说:“让陈云杰和我同姐姐过。”
  我问陈云杰年咋过,陈云杰说,同李娜过。
  我问刘黎明过年咋过,刘黎明说同老婆儿子过。
  我又问大师傅过年咋过,大师傅说,回家过。
  我问何男过年咋过,何男说,我不过年。
  好吧,我见没人同我过年,我这混厦门这么了也够悲惨的,就坐了公交,找我妈过年去。
  万万没想到,我妈在我进门的第一时间没有祝我新年快乐,反倒一句“有女朋友没”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又有些情何以堪。吓得我门都不敢进。
  我说:“没有。”也许语气放肆了些,惹了我妈一脸灰,她骂我,不开窍,没本事。又说当时就该进万人大的电子厂,流水线上美女如云,何愁我儿子没有个红颜知己。
  我说:“你别给我提流水线,说着我脑袋就痛。”
  我妈又问,那你有没有中意的。
  我怕我妈又要发挥那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的口才,我要是说张馨雨是我的最爱,我妈一定赶紧让我结婚,可我恋爱都还没谈够就要面对财米油盐了,这不是我需要的。我索性让我妈死了心,我说:“没有。”
  “没有就好。正好,妈那天来你们厂里玩儿,到厨房同厨房大妈切磋厨艺,那大妈说,她膝下有儿女一对,想把女儿介绍给你,说你在厂里可懂事了,技术又好,人又长得斯文,人缘也还不错,够出息的。人家女儿还是厦门大学的呢。注重的是人。”
  “不会吧!”我说,“你让你倒厂里来玩儿,瞧瞧你儿子的技术,和厂里的光辉钱途,想让你为我骄傲,你老倒好,关心起来我的婚嫁问题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妈说,“明天我就约人家过来,这大过年的大家都有空。”
  “我说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来约,我明天约她,那大妈的电话我也有,”我越来越佩服我的撒谎技艺了。我还指望着明天放假去看看厦门我见所未见大名鼎鼎的鼓浪屿,我妈这还来劲了,明天大不了我回厂找何男去。
  我一望盘中香肠腊肉,各种花枝招展的菜,倒还“餐色可秀”,我想,我妈就是厉害,把老家的过春节的过场全都搬到了厦门来。吊坠着黄亮的腊肉,干瘪的香肠,腌成木乃伊的老鸭子,光看看头顶的上空就让来店里就餐的食客分外的垂涎了,招摇着,吸引足了众食客仰头的目光。桌上的种种,吃得我捧腹难行。
  厦门夜的天空,盛开着各色的火树银花,繁华街道的人群被那些绚丽灯火照耀着,五彩缤纷,一派盛世祥和的景象。我没身于这歌舞升平中,又想到了张馨雨李娜陈云杰他们也会仰头望着同样的夜空的,“千里共烟花”,个中滋味,我掏出手机发短信祝了张馨雨节日快乐。
  早上起来,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洗漱,极其利落,我想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妈面前消失,我知道她这个年龄是家人最不能惹的,我怕走晚了她就会真的打电话给厨房大妈。
  想想自己够可恶的。前些天我妈一阵血气冲到肚子上,晕厥了,店里的食客见状连忙打了120,风风火火送进医院,闹得满城风雨,结果定症为更年期到了,药都没开就出了医院,最后医生说不要急她不要同她多计较。
  我穿着鞋子,我说:“妈我出去玩儿了。”
  我妈又问:“昨晚的说好的事情你没忘吧。”
  我本着不让我妈着急的初衷我说:“没忘呢。这就去厂里。”
  我妈马上又说:“昨晚我又给她们打电话理了,我们通气了,人家正在厂里等你呢。”
  听说相亲的对象在厂里我就从快速一下子改成慢进,就像电视里的慢镜头一样。真是作孽,这回在劫难逃了。
  想到厨房大妈的模样,我就想到她女儿的样,这么能同张馨雨比,这么能有张馨雨的香,我坐公交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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