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北 -- aba-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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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向公司告了辞,非常简便快捷,既不涉及合同也不涉及三金,我就喜欢这样利落的工作方式;倒是向小k做告别的时候颇费一番周折,他要求我领走他的狗“西表”,理由是“房东老太说我要再养西表就连我和狗一块儿撵出去,我知道你那儿可以养狗,谢了。”
他说着拍拍我的肩膀,言语神态故作轻松,慢慢吐出的烟圈在头顶氤氲不去,却泄漏了他的全部落寞,我知道他最近和女朋友掰了。
我一言不发,看着他,红色的吊顶灯和酒吧里暗蓝色的灯光在头顶混合成奇异的紫色,映在小k的眸子里,深深浅浅,像蒙着一层抹不掉的雾霭。
他吃我看不过,“好好好,我承认,西表是她养的,说是留给我做纪念,我受不了,杨洋,你行行好,把它带走吧,整日价刺激我。”
我领着西表回去,它似乎知道这个小屋子里的原来的主人已经不想要它了,趴在门框上一直挠墙,小k关着门,一声不吭,直到房东老太太叫道,“这月房租你得把油漆钱给我算上!”小k才在门里面闷闷得说,“杨洋,你就给领走吧,它不挑食,不用给它买专门的狗粮,面包混水也就打发了。反正也是我们打街上捡来的。”
最后一句话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聊以安慰,嗓子里像搁了没化完的金嗓子喉宝。
走的时候西表很乖,老老实实得跟着我,这是自然,因为我手上拿着链子呢,只是仍然到门口的时候要往回跑,在我的腿上绕了一个圈儿两个圈儿三个圈儿。
我帮西表刷刷毛,或许是家里一直在养狗的关系,西表还算很亲近我。我捋捋它脊背上的毛,“好可怜,你的情人不要你了。。。而且是两个。”
说起来人类表达悲伤的方式都一样,总的有一个发泄的渠道,之后是振奋或继续颓废且不论,可怜西表,成为他们急于想摆脱这段过往的最大的牺牲品。
西表呜呜的叫着,蹭在我的腿边,不知道听不听得懂我再说些什么。
扔掉什么不扔掉什么只是一个形式,不能在心里真正放下其实才是始作俑者,小k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把西表托给了我。
我何尝不是烧掉了很多东西,甚至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为能获得重生,原来绕来绕去还在原点踏步。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远离他一点,哪怕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简直和他同呼吸一个城市里的空气都不能再忍受。
可是房子还是舒炜找的。
很可笑,住在这里,却想着忘掉他的事情;就像难得的我记住的罗兰说的一样,马克思靠着恩格斯运营资本经营得来的财力去研究怎样推翻资本的书,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我和小丽相处得很融洽,这是令我和她父亲都很吃惊的事情。
小阿姨说,“这孩子太难带了,简直没法儿弄。”
我说,是么?我小时候也很找人讨厌,凡人逗必怒目相视,轻者黑脸,重者张口便咬,是以姐姐说我应该是属狗的。
小丽并不是调皮,现在的孩子天天窝在家里上网玩游戏,能捣乱到什么地方去,何况是个女孩子;她只是相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过于世故,不好哄也哄不住,又带有小孩子特有的“无忌”,往往一针见血,让人下不来台。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处得这么融洽?大概是因为我的态度自始至终没有变过吧,不管是那天在酒吧看见她还是当了她的家庭教师。
其实我能教给她的东西几乎为零,语文我一般,数学几乎忘了,英语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不过是个半吊子;不过我想凌萧粟想给女儿找的不过是一个说话的人吧,毕竟他在家的时间那么少,这么说来这个家的状况仍然是一点儿也没变,可惜我白挨的那一记重拳。
她今年11岁,五年级,按说上学算是很晚了,小阿姨偷偷告诉我,“她蹲了一级。”
我不相信,这么聪明甚至是过于聪明的孩子,可是很快我就发现她每天回家总是脏兮兮的,我去学校接她,小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做布朗运动,她一个人默不作声往前走,我发现同学们有意无意避开她。
有男孩子往她校服后面的帽子里塞石头,一块两块三块,她也不吭气,继续走,男孩子拍手在后面叫:“傻帽傻帽。”
我怀疑自己的双目,这是那个在酒吧里让我瞠目的孩子?这是那个在家里指着我鼻子说“你不敢说真话,因为你现在受雇于我爸爸,你要拍我的马屁”的古灵精怪的孩子?
男孩子掏出自己用过的脏卫生纸的时候我实在忍无可忍,“干什么呢?!”
男孩子一哄而散,远远的躲着指着我。
我拉着小丽的手大声说,“记着叔叔的话,下次谁再往你帽子里塞东西就拿那东西砸他,塞卫生纸砸卫生纸,塞石头砸石头,塞砖头砸砖头,咱不能吃这亏。”末了还补上一句,“就瞄准下面砸。”
路人皆朝我侧目,我怒视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问她,“你爸爸不知道啊。”
“他看见过,但是他只是去找老师给我换了个班。”
“你爸爸是白痴。”
小丽甩脱我的手,“不许你说我爸爸。”
我看着她,“这是你一开始来店里给我说的!”
“我说是我说,你说是你说!”
我咬咬嘴唇,点点头,小丽又开始拉我的衣襟。
“干什么?”
“叔叔,你教我怎么样扔得很准,我看见你在家里对准垃圾桶投易拉罐。”
我想了想,“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只能对准肉多的屁股砸。”我也很认真。
夏天,夜很黑,天上的星星很亮,路边到处是乘凉的人和吃西瓜的人。
小孩子在跑,只穿着短裤,追着前面缓缓开走的警车。
后车窗里男人透过栅栏的眼神有几许悲壮,但更多的是不甘、绝望,甚至是惊讶。
因为小男孩从来没喊过他一声爸爸。
我觉得自己很累,腿脚酸软。
跑啊跑,我跑啊跑,叫着“爸爸,爸爸”,全然不顾身后众人的叫喊。
车子开得很慢很慢,但我拼命的跑,拼命的跑,腿却越来越软,怎么也迈不开,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够到车窗户。
我够不着。
我腿软。
我迈不开。
我趴在地上。
是谁扶我起来?是谁摇着我肩膀说,“叔叔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叔叔不再还有我呢,洋洋,还有哥呢。”
温暖的手,我哇的一声哭出来。
哇哇哇,哇哇哇。
汪汪汪,汪汪汪。。。
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眼前正对着西表愚蠢的脸,吓得我一软,倒下去,正好磕着头。
这只笨狗!
但是再也不能睡着,我站起来,楼下的酒吧一条街仍是灯火辉煌。
点燃一根烟,我静静的抽。
看着烟雾冉冉自面前升起,我的心却无法同它一般就这样了无牵挂湮灭入空气中。我仍然是我,烟仍然是烟。
其实我自小学起抽烟,这么多年却没有烟瘾,很大程度上在于我对香烟的态度不够虔诚。
狠狠地吐出一口烟圈,似乎这样的用力可以让我幻觉连同内脏中所有的不快都一倾而出。
这天是周末,我满心期望能和凌萧粟总经理细致耐心的长谈一次,可惜大人物总是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似乎地球少了他们便不会转动,早上接了一通电话后便脸色大变急急匆匆的赶了出去,连我的再三申明是有关他女儿的问题也弃之不顾。
我七窍生烟,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不过是一个冠名的家教,竟叫我当成了孝子,关我屁事!
正准备迈步回去,却看见小丽小小的身影可怜兮兮的坐在楼梯口,我心中一软,蹲下身去柔声说:
“怎么了?不去和朋友玩儿?”
小丽抬起头看着我,“叔叔,我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跟我玩。”
她大大亮亮的眼睛望着我,我叹口气,慢慢的在她身边顺着楼梯上的栅栏坐了下去,腿没有地方放,我便索性伸出栅栏外面,在空中荡啊荡,小丽竟也是有样学样,一大一小两双腿悬在半空,倒也壮观。
“其实我也不想去,他们都很蠢,进行的也全是些没营养的对话。”
“哦?”
“嗯。”
“……哦?”
“……嗯。”
“……哦?……”
“……”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我淡淡地笑了,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倔强的跟姐姐说着“那都是瓷锤我才不希罕嘞”一边暗暗撇嘴的小孩子。
“给你讲一个故事。以前有一个小男孩儿也不讨人喜欢,爱打架,脾气倔的三头牛也拉不过来,又有很出名很出名凶恶的……家人,咳——”我清了清嗓子,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然后大家都躲着他,不跟他玩,他的很厉害的哥哥就跑到学校去,以后大家害怕就更躲着他了。”我停下来看着小丽,“你会怎么办?”
小丽不知道,她自然不知道。
我眨眨眼睛,“然后他的姐姐告诉他一个方法,让他去找班上最不起眼最不招人待见看起来最笨最迟钝的人下手,先努力和他成为好朋友,然后这个人身边也总会有一些类似的但境况稍微好许的人,继续下手,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慢慢接受他。这叫单个击破,逐渐蚕食。”
小丽抬头看着我,“那还有什么人会这样不受欢迎呢?”
我吸吸鼻子,“比如,比如…有汗脚的,有狐臭的?长得特别有潜力的,智慧程度特别值得期待的?”
小丽似懂非懂,没关系,我相信她一定会大彻大悟,现在关键的是这个问题,我甩甩腿,刚刚讲话的时候就发现了,“陈姐去哪里了?”
陈姐是凌萧粟雇的小阿姨。
“好像出去买东西了。”
我皱着眉毛,“坏了,我的腿卡在栏杆里拔不出来了!”
后来陈姐买菜回来的时候看见两条长腿晃在半空中荡啊荡,还有一个无奈的灰头土脸的年轻男人在向她抛媚眼,吓得差点丢掉塑料袋。
不消说,这是我最丢人的一次。
凌萧粟回来的时候我刚刚在一大一小加上始作俑者本人的力量下费死劲拔出腿来,蹭破无数处皮。
他面如土色,抿着一张嘴,从嘴角延伸向下颌的曲线总让我想起以前自己养的一只丢掉的杂种狗,我很喜欢的,那条叫大黄的狗。
我佯装没有看到主顾的脸色,毫不知趣的继续走上去:
“作为被您雇用的‘家庭教师’,我想我有些事情应该是需要和您谈谈的。”
凌萧粟头也不抬得摆摆手,那副神态跟打发路边沿街乞讨的花子没有区别。
“我不太舒服,改天再说吧。”
我深吸一口气,强按捺下心头掀起的无数火起,
3层的别墅,2套复式和名车,虽不算是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为什么还要这样蛇影弓杯?还图什么呢?有什么比自己孩子更重要的事情呢?
我挡在凌萧粟书房的门口,毫无退去的意思,“我还是觉得非常有必要和您谈一下,因为您明天又要出去开会。”
凌萧粟抬起头来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