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画-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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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上爻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里,而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那种胸口憋闷的几乎要窒息的痛苦盘踞在他脑海,醒来后上爻大口大口的吸气,等到那种窒息感缓解后,上爻才敢轻轻地呼吸,而刻意放缓的感觉依旧是很难受,等到他平复好情绪,不那么难受了,才从床上下去。
他推开房门走到楼梯,靖华和洋人医生正在客厅下面聊天,靖华见到上爻醒来连忙走过去问他还难不难受,上爻好奇的看着靖华,问道:“我们怎么出防空洞的?”
“军队的救援。”靖华回答。
靖华看了看洋人医生,对方客气的朝上爻和靖华笑笑,便拿着箱子微笑着离开了。
他们二人坐到沙发上以后,上爻还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禁拍拍脑袋,他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靖华帮他倒了杯水,道:“还难受吗?”
“还行。”上爻喝下一口水,问道:“我们一起被救出来的?你怎么恢复的这么快。”
“谁叫有个傻子自己都保不住了还给我渡气的。”靖华无奈的说道:“救援队来的时候,我还清醒,你却昏迷了,还好你还有口气,出来后我给你吹气,吹的自己差点真要断气。腿伤已经让医生给你包扎,尽量少出门。”
上爻听完靖华的话颇为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些平民有没有伤亡?”上爻心里觉得有些怪,至于哪里怪,他也说不清楚。
“这件事,恐怕有待商榷,死亡人数还待统计。”靖华说完拍拍上爻的手,“委员长去了的。”
靖华的话虽说的不重,但能让他把话说的如此小心翼翼,上爻可以预想,真实的情况一定比这要糟糕。
当晚上爻前往军政处,却在台阶处听到了枪声,后来上爻才知道这是当时军所防空洞负责人自杀问责,以慰无辜惨死的市民,上爻走到办公室时,秘书给他看了一份资料,后来他们军政处的人集体参加夜里召开的会议,会议就在这次大轰炸中后勤部的表现做了严重的批评,那一串死亡数字引起了在座诸位的沉默。
上爻回到公馆时,心情很沉重,他本想喝酒,却被靖华制止。
“酒不会包治百病。”靖华藏着他的酒,不悦道:“只会越喝越醉。”
上爻盯着靖华看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听你的,以后戒酒。”
靖华坐在他身边,劝道:“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该做的事处理好,收拾东西去河套,你就算有忧国忧民的心,也不可能管的了天下事,在这里,有很多身不由己。”
“倒也不是这些。”上爻靠在沙发上,捏捏自己的鼻梁,疲惫道:“多少次生死线上挣扎,活过来就觉得一切不过如此,死了反正也死了,也不会计较。”
靖华半撑着脑袋看上爻,道:“你真的长大了很多。”
“我大哥也这么说。”上爻侧过脸看他,“可能是经历了太多,得到的也失去了,到头来,有钱没用,乐苒和小段都离我而去。权势也没用,我连你都保不住,其实是我最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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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河套(上)
“人活一辈子,绝对不会没有一点遗憾的。”靖华摸摸上爻的头发,以哥哥般的语气说道:“我们都没有圆满的家庭,但是我们会有一个家,你不仅仅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亲人。”
“靖华,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毁了,也许我会变成和宋帧一样的人。”突然上爻笑道:“我曾经,杀人不眨眼。”
“你改变了。”靖华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的说道:“不必再想过去,你不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相信我,我们都会更好,只要活着,总有一天,我们会远离战争。”
“在此之前,我们都是军人。”靖华轻笑道:“请坚持信念,不要畏惧失败和挫折,你永远是最坚强的。”
“明天我去军政辞别,我们离开重庆,去前线。”上爻轻声道:“我受不得这股子窝囊气,到河套,我非得把他们的飞机都从天下炸下来不可。”
“好,我等你。”靖华随后补充一句,道:“到了那边,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天高皇帝远嘛,管他狗屁的指令。”
上爻闻言轻笑着把下巴搁在靖华的肩膀上,还用力拍拍靖华的后背以示鼓舞。
“国民革命军72师、73师师长兼总指挥宋上爻,请命支援傅作义部,增援华北战场,我在此宣誓,不辱委员长的委托和各位将士的期望,誓死捍卫我大中华的疆土!”
“宋少将在抗战爆发前期,为山西的抗战作出贡献,特别是太原保卫战中,以坚毅的斗志鼓舞人心。虽被俘虏,但未降日。此前返回重庆,力救众多群众于大轰炸之中,乃是铮铮铁骨。特许支援傅作义部,望不负众将士所托,坚守河套。其次,作为军校的学生,望你能为黄埔扬眉吐气。”
校歌齐唱,一为鼓舞人心,二为悼亡大轰炸中惨死于炮火的民众,上爻行着军礼,一同唱起那首他早已熟记于心的黄埔校歌。
怒潮澎湃,党旗飞舞,
这是革命的黄埔。
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
预备作奋斗的先锋。
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
携着手,向前进,
路不远,莫要惊,
亲爱精诚,继续永守。
发扬吾校精神!发扬吾校精神!
在授礼结束后,上爻迅速回到公馆内拿起行李同靖华一同离开,飞机在出重庆的途中与日本飞机在空中交火,那些飞机从武汉的日空军基地过来,目标直逼重庆,两发炮没射下他们便转头而去。
上爻和靖华眼看着一架架飞机奔重庆而去就知道新一轮的轰炸又要在那里进行,但是就如同靖华所言,他有自己的责任,空军的劣势是个无法逃避的严峻问题,他只能沉默着继续向华北地区飞去,他的任务是与傅作义会和,军规不能违抗,这次他不是长官,不能违抗军令。
1939年夏末绥远省
太阳毒辣辣的挂在头顶当空,放眼一马平川的草原上有人在青草地里放着羊,远处有人赶着马车颠簸着往包头去。
马车上的沈靖锋拿出一个西瓜杀了几块分吃,沈靖锋边分着西瓜边嚷嚷道:“趁着日头大,现在吃正好解暑。”
靖华和上爻相视而笑,难怪出归绥时沈靖锋非得带上几个大西瓜,果然是河套这边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知道路程难熬,拿出来解闷的。靖华吃了好几口,就笑道:“河套这边的产物丰富,去了包头,让傅主席去捞几条大鱼下酒。”
“这一路过来,看的最多的是牛羊,都说是塞上善骑射,如此辽阔,可以尽兴的一骑千里。”上爻笑道。
“你这是有新鲜感,等你在这边待久了,你就知道骑不动马了,一骑千里那是赶路,跑不死马也得跑死人。”沈靖锋吃着西瓜大大咧咧道,靖华在上爻耳边笑话道:“他刚来这里,心里总是难过,就喜欢骑着马夜里跑个几百里,跑出去就累的要死的回来。”
上爻看看沈靖锋,三十来岁,头发就白了好些,孩子和妻子都在南京被日本人杀害,家破人亡落的成了土匪,后来靖华恰好去南京找自己的父母,却无意间找到了沈靖锋,得知自己的父母和表弟的妻儿都在南京被屠杀后,靖华就把沈靖锋带去了山西抗日。
国难当头,有几个人能自保,上爻吃完西瓜就把瓜皮往地上一扔,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抬头就是火烧饼。”
靖华瞧他悠哉的斜靠着,想着他是颠簸的累了,便道:“你多睡会,到了我叫你。”
上爻枕着自己的手臂,笑道:“难怪你晒黑了,成天这么晒,吃不消吧。”
“又不止打仗,还得种地,上山砍柴,下河撒网,伙食靠自给自足,你们领响,一个人吞三个人的,当然不知道柴米油盐的难处。”靖华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来盖到上爻眼睛上,怕他晒的睡不着,他这个动作引的沈靖锋把他倆来回瞪了好几眼,虽然表哥是被这个“公狐狸”迷了这么多年,他们现在也算是相互依靠,可光是想想两个男人在一起亲亲我我,沈靖锋就觉得无法接受。
“你别把我说的不食人间烟火,好歹我也是个遗孤,打仗也吃过苦的。”上爻边说边伸手勾勾靖华的手指头,道:“你别总把我当小不点。”
“老实点,睡觉。”靖华把上爻的手指捏紧,警告道:“哪里学的这些,规矩点。”
上爻低笑一声,便扭过头不说话了。
靖华转头看沈靖锋双目有神的盯着他看,道:“你也眯个眼,快到了。”
沈靖锋知道靖华最不乐意别人说上爻,于是他老实的“哦”了一句,就翘起腿眯起眼睛。
靖华稍稍靠近上爻,他们的手还在下面紧扣在一起,靖华这几年从没觉得这么心安,也只有他在身边的时候,一切才会变得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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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河套(下)
傅作义从阎锡山的部队里分离出去时,靖华也跟随他来到了河套,这里的抗日没有政党的划分,所以战绩一直都不错。
这次靖华和上爻从重庆过来直奔归绥,下了飞机才知道傅作义去了包头,还让人转告靖华,宋少将来了就一起去包头会和,反正这一路要看看地形地貌,熟悉熟悉环境,上爻也懒得坐飞机,干脆就马车,于是一行四人就坐着马车前去包头。
开始时,靖华生怕上爻吃不得苦,可这一路上爻总是笑意盈盈,没有半分委屈或是嫌弃粗鄙,这里比不上重庆和广州的奢华,不再是上爻所熟悉的纸醉金迷,不过他的适应性挺好的,很快就和这里的人打成了一片,哪怕是明显对他有些抵触的沈靖锋,上爻也没像过去那样下狠手。
天刚黑,上爻一行人便到了包头城外,他们在城外与傅作义会和,包头被日伪军占领,严防几重,前来试探敌情的人员潜进包头打探,但是都是有去无回。
作为河套最为富饶的中心地带,包头、归绥是重中之中,必须要拿下,才能沉重的打击日军。
上爻本想自己进城去,却被傅作义拦下,城中都是日军,若是暴露,必死无疑,作为将领,不能涉险。靖华看这样子,便主动请缨,上爻没做声,反倒是沈靖锋不答应了。
“表哥,你和他们的大佐在前线有好几次碰头,你太容易暴露。”沈靖锋拉住他,请命道:“我去吧,我面生,容易混进城。”
靖华看着沈靖锋,表情复杂的说道:“你报仇心切,我能理解,但你千万不能冲动行事,外面有人会接应你。”沈靖锋领了命令二话不说就换了衣服离开。
三更天,靖华和上爻坐在堆起来的稻草屋上,夜空中繁星点点,靖华给上爻讲了些打仗的故事,还有地方风俗,直把上爻逗的笑意不绝,靖华几番看着他的侧脸,都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上爻侧过脸正好看到靖华在看自己,轻笑道:“靖华。”
靖华回过神来,问道:“嗯?”
“我想亲你。”上爻慢慢的靠近他,浅笑道:“这可怎么办呢,我好喜欢你。”
靖华有些诧异上爻怎么突然会说这句话,上爻把手臂放到靖华的肩膀上,笑道:“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好像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你也知道。”靖华拿他没办法,笑道:“你别像喝醉了一样。”
上爻看了看四周,趁着没人偷偷在靖华嘴边亲了一口,末了,他还像做了贼亲亲靖华的脸颊,靖华纵容他的情不自禁,笑道:“你这样,还不是小不点。”
“也就是对你才这样,怎么都满足不了,看到你都觉得心口跳的好快,你笑一笑,比吃了糖还甜。”上爻耍赖的说道:“进到你里边时,……”
靖华连忙捂住上爻的嘴,佯装生气道:“你怎么这么厚脸皮,不准说下去。”
上爻眨眨眼睛,特别无辜的看着靖华,靖华知道他这是装可怜呢,这一招是有些让人心里不忍,但靖华也不能总被他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于是靖华道:“你别装可怜,我不吃你这套。”
“哪次不是你情我愿的,你又不是不舒服。”上爻拉下他的手,环上靖华的脖子,笑道:“你越凶,我就越黏你。”
“宋上爻!”靖华看他明目张胆的就和他这么亲密,被人看到那就是拍砖的事了,上爻却丝毫不慌乱,低笑道:“你怕了?”
“我怕别人骂你‘狐狸’,谁让你天生就是薄情相,又生的像小白脸。”靖华扯下他的手,捏着手心里,道。
“别提这事了,惹了一身麻烦。”上爻突然低叹道:“严树那条疯狗都敢乱来,我想想都觉得恶心。”
“那也是你作茧自缚,活该。”靖华也知道上爻那身好皮肉能吸引许多人,他老早就知道。
“的确活该。”上爻轻笑道:“以后不会有这些事了吧。”
靖华也不知上爻是怎么了,突然就提到这些事,无奈道:“该过去的事,还得让它过去,你就别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快天亮,回屋里歇会,明天也许要转移了。”
“不等你表弟出来?”上爻询问道。
“不等了,我们都是这样,不能都留在这里,会暴露。”靖华从草堆上滑下去,说道:“在这里躲久了,村民会受到牵连。”
“那你们打算去哪个城?”上爻问道,“不会又要退到归绥吧?”上爻说完也从稻草堆上面滑下去,靖华帮他拍拍身上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