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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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受不了别人假惺惺。“是吗?真的愧疚的话,以死谢罪啊。”
“你还是这样得理不饶人。”他的声音居然很温和,像对一个亲密的老朋友说话一样,“可是又下不去狠心。这便是你轮落至此的原因。”
这我没想过。我一直认为这个世上就像大海,后浪推前浪,没有不死的人,没有不倒的势力。我倒了,你来,可你也会倒,那么他来。
“你最失败的地方,就在于‘没有狠到底’。你靠杀人起家,却又留下被杀人的亲属找自己报仇
29、选择 。。。
。你建立了公司,专做走私军火生意,却又转眼将公司送给弟弟。想报弟弟的仇,折磨张诺言和雷深,却又狠不下心杀了他们。如果,你从一开始,便杀了子湛,手中握有公司,那么今日这一切,都会是不同的样子。”
诚然,他说得真对。
我:“看不出三年不见,你长了不少见识。”
“你也知道三年了。作为一只丧家犬,我已经忍得太久。”
我:“所以现在,绑着曾经救过你的我,也觉得理所当然吗?”
他咬了咬牙:“我没有选择。”
30
30、子湛 。。。
如果你向一条狗扔骨头,它会喜欢你,不会咬你。但如果你向它挥棍子,它就会吠你,会攻击你,哪怕以前,你曾经给过它骨头。而作为人这种比狗高级的生物,我认为更是如此。
当诺言和雷深先后进入仓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爱?恨?内疚?想念?有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太多,感情便不知如何自处了。
诺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慌乱,没有平时的镇定:“人呢?”
我被拉着向外走去。一步一步地踩在水泥地上,一片漆黑里,我就是能够感觉到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诺言,你为什么要来?”
我是这样没有心肝的东西,将你的一切心意踩在脚下,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什么都做得出来。这样的我,为什么还要救。我宁愿就这样,被子湛用枪打死,以了却污浊的一生。
诺言没有回答我。他向子湛说:“放了他!”
子湛呵呵地笑:“东西呢?”
什么东西?我听见纸张在空中哗啦啦跳舞的声音,啪地一声落在某人的手中。子湛:“不错,填得很好。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可以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早知道的话,直接在他身上做文章就行了。”
诺言:“我提醒你,这份文件,只有在我活着回去签字后才生效。”
“你不要担心么~我答应的事,当然会做到的呀~可是雷深还没有来呢,等一会吧~”
诺言:“我要确认他安然无恙。”
“人不是在你面前吗,这还看不清楚?啧啧啧~爱得太深不好喔~”
仓库里再度响起脚步声。皮鞋踩在地上发生吱吱声,它们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渐渐地听得到诺言的呼吸,以及他身上特有的清新的像海洋般的气息。脸侧一凉,他的手抚了上来。因为看不见,皮肤的触感便更清晰,像放大了十倍,被神经末梢将所有细微触觉传入大脑。可能是外面有风,他的手干干的、凉凉的,指骨很细,手掌心里一丝茧也无,光滑细嫩得很。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拥抱他,那全身雪白的柔嫩娃娃,像一朵白兰花颤抖在怀里,不禁就勾起了嘴角。
忽然他抽了一口气,像看到无比惊讶的事,声线都有稳:“你的眼睛怎么了?”紧接着上颌被抬高,脸上被他的呼吸一下下地拂着。如果我看得见,他的脸上,现在一定是一副惊怒欲狂的神情。
其实,在这个孤独至斯的世间,有个人这样牵挂你,这样关心你,这样为你冲冠一怒,不是很好的事么?不就是最幸福的事么?
只是以前,我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仇恨里面,双眼尽瞎,心眼净蒙。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子湛的声调永远向上扬起,十分的落拓不羁,“他的眼睛原本就受过伤的。”
诺言:“你
30、子湛 。。。
说,怎么回事?”
我:“我的眼睛,是一直有伤的,迟早会这样。”
“能治好吗?”
我:“我不知道。”
“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我:“……”
“不管怎么样,回去以后,你要听话,乖乖把眼睛看了。”
我觉得我这一瞎,瞎得真值得,心里都暖烘烘的。
“呕——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这是公共场合,公、共、场、合!”
诺言:“你以为你有了40%的股权就能跟我叫板了?”
子湛:“……”
我:“他跟你要了40%的股权?”
诺言:“……”
黑啊!真黑!40%FM的股权,相当于整整40亿啊!我的心肝都疼了:“你怎么能给他?那么多钱!”
诺言:“没有关系。什么都不懂的二货,就算拿着51%的股权也不足为虑。话说,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
我:“……我比较担心钱……”
子湛:“你们两个打情骂俏可不可以不要带上我?”
诺言、我:“闭嘴!”
“安、安哥?”
嗯?
这不是雷深的声音?他什么时候到了?我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实际上眼前一团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还是不太希望别人一眼就看出我是个瞎子。
雷深一步步走进来:“你什么时候和张诺言……好了吗?”
他说得很困难,好像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牙关一般。我顿感内疚、羞愧,想拿块豆腐撞死,想找块板砖拍死,想寻个地缝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这个……嗯……其实不……”
手突然一热,被诺言牵起举高:“错。我们一直都很好,只是现在更好了。”
就在我、雷深惊讶的同时,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他终于肯正视自己对我的感情了。”
我心里那个苦啊!天上如果打雷,就来一个霹死我吧!
我把手使劲压下去,更想挣开诺言,不过没成功,他攥得紧,像攥一把腌菜干一样。“你、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甩他的手,“我……我……”
‘我跟他没什么’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行了,这些话你们一边说去,东西带来了吗?”子湛说。
接着是一阵寂静。看不见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安静。手上一紧,是诺言握紧了我的手,他在我耳边低声说:“别怕,子湛在看文件。那文件估计与我一样,是股份授权书。”他顿了顿,“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招人?他居然也愿意拿那个换,哼!”
我苦巴巴着一张脸:“诺言……”
“亲我一下。”
“啊?”
“亲我一下,趁他们在研究授权书,赶紧的,不然我生气了。”
我:“……”
他摇了摇交握的手:“快啊。”
“我不。”
话刚话音,唇上一热,听见他浅
30、子湛 。。。
浅的贼笑:“这样也成!”
这只天杀的不要脸的猴子!
“雷诺,你过来看看,我看着没问题了。”子湛将东西交给雷诺,“这可是你要的部分。”
雷诺仔细看了看:“没问题了。”
“那行。”子湛转过头,对着我说:“你们可以走了。”
诺言牵着我走。我在一片漆黑中向前行,心中忐忑,走得很慢。
诺言:“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摔跤的。”
嗯嗯。有你带路,我怎么会担心这个呢?我只是记得子湛跟我说的话,我们之间可是有杀母之仇的。他要了一通钱就这么便宜把我放了?才刚刚这样想,就听见子湛嘿嘿笑出来的声音:“等等喔~雷深~我让他们走~没有让你走喔~”
31
31、奉还 。。。
如果我可以看见,起码可以知道子湛究竟在干什么,于是防备甚至救助,至少,不会拖他们的后腿。再也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的我更痛恨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眼睛。
无垠的漆黑里,子湛没有动,他的声调上扬,犹如恶魔微笑的致命低吟:“雷诺找你有事~”
我心急如焚,抬起手揉自己的眼睛。诺言拉住我的手:“别揉,忍着。”
“诺言……”话被打断,子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面前,他一说话,呼吸都喷了过来,潮湿的冰凉的,像一条蛇的红信子:“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肩膀被一只手护住,诺言挡在我的前面:“甄子湛,他是我的人。”
眼前仍旧是黑色的,透不进一丝光亮,就像被关在黑屋子里,而心里明白,这间屋子马上会被烧毁,自己也会粉身碎骨在里面。急得不能再急了:“你想怎么样?”
“呵呵~我不是说过~你让我失去了重要的人,我也会让你失去重要的人么?正好,”子湛转头看向雷深,“有人比我更想要别人的命。”
我没有听明白这句话,但我听到了一声爆破的声音。就像那天清晨,我和虎子坐在天清气朗的阳台上,吹着暖絮的和风,那突如其来的一声,突如其来的鲜红和突如其来的恐慌。我颤抖着手去扯诺言,胡乱的在他身上摸索:“诺言、诺言……”
一瞬间我好害怕,从未这样害怕过,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以后就是上天入地、碧落黄泉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手背一温。是他的手,在这个仓库里手逐渐暖和起来。“我没事。”
“真的?”我犹自不信地在他身上乱摸,被他抓紧手掌。
“真的没事。”
那刚才的声音——
我惊呼:“雷深!”
啪、啪、啪!
子湛拍掌笑道:“不错、不错。这场戏真不错。雷深,你可死得真冤枉。”
“雷深、雷深!”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走到他的身边,惶恐地不断地叫他的名字,他却不应我。手被诺言拉着:“跟我来。”
鼻深中的血腥味渐浓。这是一种我熟悉的气味,却每每都有撕心裂肺之感。脚下碰到一团软物,屈下膝伸手探摸,先是碰到了冰冷的软皮革,然后才是温暖的身体。
我的声音是抖的:“雷深?”
如果我可以看见……
“安哥……”
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飙了出来,忍都忍不住,它们像决了堤的洪水。放在他身上的手被抓住,他温暖的手心黏黏的,湿湿的。
如果我可以看见,这一定是鲜红刺目的鲜血……
雷深的气息断断续续:“你恨我么……”
我……我下了个狠心,摇头。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31、奉还 。。。
,握我的手紧了紧,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那只手就像要掉下去。我连忙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他:“我做了这么多……没有错……我只是拿……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没有错……”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漆黑里所有的时光与年华一一流过。在这个太小的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做的事,站在他的立场上,确实无可厚非。只是小乾的死与他到底有关,是始终我也无能释怀的。
他:“我只是对不起他……安哥……我真的对不起他……我骗了他……”他说到这里,已经奄奄一息,只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地问我:“你说……他……他会原……原谅我……么……”
为什么总是晚一步?为什么所有的醒悟与珍惜总是在失去之后?为什么?
我握住他的手,胸膛里热血翻滚,像是要爆炸一样:“他爱你,所以一定会原谅你。我也原谅你。”
“呵……呵呵……好……太……”这一句话没有说完,我就感到握着的手一松,像一条滑不溜湫的鱼一样握都握不住地下堑不见。
“雷深?雷深!”
他身上的山羊皮革柔软而冰冷,我的手按在上面像碰到了一块柔软的冰。我推搡着他的身体,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再应我,就像那天早晨的虎子,就那么忽然地不见,然后遍寻不获。
“和安。”诺言抱住我的双肩,伸手擦掉我脸上的眼睛,“别难过了。”
如果我可以看见……喔、不,我宁愿看不见。我可以想象,雷深这样眉眼弯弯如同月牙的乖巧孩子,即便死了,即便闭着眼睛,也一定好看得像一副睡美人图。
我抬起眼,瞪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甄子湛!雷诺!你们杀了他,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来日方长,今日之苦,必十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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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归去 。。。
子湛与雷诺走了,拿着那两份授权书心满意足的离开。
雷深睡在地上,永远不会睁开眼睛。
十年前的相识,十前之间的互相扶持。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只是希望离别不用这样伤感,不用这样怨懑。诺言说:“和安,别难过。”
我脸上的泪水就像挖了十年的井终于出水的那一刻,喷涌得不受控制。无比的愧疚和悔恨,为什么、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我?
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不是吗?
“色如春花,望之不详”,父亲生前常说的这句话,我于今时今日才终于明白它的意思,是那样饱含痛楚与怜惜的语言。
诺言捂住了我的双眼,他的手永远带着一丝微冷。他说:“和安,别难过。”
不知道我现在哭成了什么样子,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被他抱进怀里,他的手顺着我的背脊从上到下地捋:“别哭了。”
我抓紧他的衣服,就像抓紧洪水中的一棵救命浮木,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只因我实在不知如何宣泄内心这强大如猛兽的愧疚和难过,只能以最懦弱的方式表态——哭泣。
当人面对强大的现实无可奈何,唯剩的,只有哭泣。
后来我才知道,诺言在仓库外面安排下整整两队人马,天罗地网罩住子湛与雷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股权送出。子湛在穷途末路时恨极咬牙:“张诺言,你机关算尽,到最后什么都是你的。只恐怕人算不如天算,你想到的东西,未必就全能如你的意。”
诺言没有回答他。
下一刻,我听见子弹冲出枪膛的声音。子湛就再没有开过一次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