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关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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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静想了一下,说:“噢,他啊,在我那学过两年,你俩那时候好得都快穿一个裤裆了。”
许畅心里发笑,心想我俩都钻一个被窝了呢。
冯静说:“他来北京了?我记得当年他专业还是不错的,就是心态有点不稳,那小子整天也没见跟谁搭过话,要不是你我还真注意不到这个人。”
许畅眨了眨眼,细密的睫毛掩下复杂情绪:“是来北京了,看他也没什么事,回头帮你问问吧。”
冯静说:“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他不来你就过来帮忙。”
许畅说:“我可什么都没说。”
许畅也吃不准陆森来北京有没有要忙的事,也不知道他这次待多久,他只是随口一提,这些年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聊过陆森,别人都不认识他,他不想跟个傻子似地和那些高谈阔论恋爱史的傻逼一块回忆过去。对他来说,大老爷们之间就该有个爷们样,疼死也不能死皮赖脸掉价儿。
冯静是他们俩的老师,他一时嘴贱就那么见缝插针地提起陆森来了,过了这么多年,一直到人又重新出现,他才有勇气和别人闲聊两句,只是又不能多说,多说他就不想听了。
他不出现,就别存在于他的记忆里,那样太苦逼了。
许畅后来还是和陆森说了这件事,他也觉着自己闲得蛋疼,没事找事。
他心里其实也想看看陆森打算待多久,他不开口问,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没想到陆森听了就一口答应下来,许畅端着玻璃大茶杯咕咚咕咚喝着水,一时晃神,被水呛得咳嗽不止。
冯静也还算厚道,几个代课老师中就陆森不在画室住,他不开口提,冯静也就不帮他安排住宿,每天给他一百块的代课费,比其他老师多了二十块。当然,这是冯静在看到陆森抱着画板在学生中间作完一副范画之后决定的。
陆森对这画室有种说不出的情结,他的青春,他的感情,他的彷徨与茫然,全都埋葬在这里。
他本以为自己会排斥,当许畅随口那么一说,他却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地答应下来,心里居然还隐隐有些期待的感觉。
有多久没摸画板了?答应代课之后,他去画室找了一套画具,就在自己房间里闷头练手。
本来就有很扎实的底子,尽管多年不碰,却还是很容易上手。就好像从来没有丢下过。
他没有写生,也没有临摹,他在默画。
线条由生疏到纯熟,他的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无意识地画着,起型、找比例、定五官……
几乎是由着惯性画完一幅画又签上名字和日期,抬起头来审视作品,却突然愣住了。
这鼻子眼睛嘴唇……还有这样一幅笑容,不是十六岁的许畅是谁?
许畅打了个喷嚏,指着杜临手中的作品:“这你画的?”
杜临嘿嘿一笑:“算是吧,你先说怎么样啊?”
许畅拄着下巴看了两眼,说:“嗯,有进步,立体感出来了,有人给你改吧?别蒙我,虽然线条还是你原来的那些二逼调子,但肯定有人用橡皮给你修了。”
杜临竖起大拇指:“哥你真行,这都能看出来,老师给我修了两下,他说我比以前进步了,嘿嘿,这样我参加联考没问题了吧?”
许畅说:“你可以再得瑟一点的,联考不过没问题,以后少让人给你改画,多听听他们怎么讲的,自己动手改。”
杜临笑着把画纸卷起来,白净的脸上泛出快乐的光芒:“诶知道了,哥你以后多夸夸我,我肯定进步快。”
许畅说:“嘿,你自己不长进还赖上我打击你了?”
杜临说:“那哪成啊,你就会曲解别人的意思。”
许畅站起身进屋:“得啦,快去吃饭吧,别逮着机会就躲懒。”
杜临不服气地撇撇嘴,在背后小声嘟囔:“谁躲懒了……就会曲解别人……”
冯静叼着烟改完一副油头,胳膊不甚蹭上了一点油画颜料,幸好穿的是工作服,身上到处都跟泼了油漆桶似地五颜六色浑浊一片,他不在意地起身伸了伸懒腰,又去看其他人画的。
他主要带造型组,这些学生都是美院的好苗子,另外还有设计组,普通组。
陆森带的是普通组,普通组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应届生,活泼、好奇是他们的特点,尤其是女生,看到画室新来的陆老师长得又高又帅气,每天上课都要窃窃私语,陆森一个动作都能让她们议论一阵。
仿佛又回到他十七岁的时候,那时候他虽然沉默不爱讲话,但是那副酷酷的样子也是很招惹女生眼光的。这些他老早就习惯了。
“陆老师……”
陆森回头,一个长发披肩的较小女生怯怯地站在他背后,“陆老师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水粉?”
陆森点了一下头,跟着女生过去。
“这张没什么大问题,比上次有进步,只是颜色可以稍微再漂亮一点,女生对色彩一般比较敏感,这点你多练练就OK了,再来看看你的构图,主体物的摆放上节课就讲过……”陆森面无表情地滔滔不绝,那个女生似懂非懂似听非听地看看他又看看画,眼光大部分还是落在面前这张面瘫脸上。
“……我说的这些问题你都听明白了吗?下次记住不要再出现构图类的低级错误,物体塑造什么的多练练等时间过去自然就OK了,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陆森问。
“……没、没了……”女生似是回过神来,有些吞吐地道。
陆森点了一下头,放下画板走了。
身后又是一片窃窃私语,“好酷”、“面瘫型”、“要不要这么个性啊”……
陆森转到另一小组,挨个看了一遍,最后拍了杜临的肩:“起来。”
杜临仰起头傻兮兮地问:“干嘛?”
旁边同学有人偷笑,有人小声提醒:“老师要给你改画,还不快点让空。”
杜临说:“噢,我不需要修改,你给我说说吧。”
陆森拿着一支水粉画笔用另一头敲上杜临的画:“这里、这里、这儿、还有这,都用橡皮擦掉。”
杜临说:“啊?我画了半天呢!”
陆森说:“涂黑不需要半天,一分钟就行了。”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杜临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是我上的调子!”
陆森换了个站姿,把玩着手中的画笔:“调子都没在结构线上,上了也白搭,你画画要看模特,今天请的不是非洲来的,不要随便修改别人的种族。”
这句话一出,周围笑声更响了,连模特都绷不住。
杜临一挺脖子,有些生气了,拿起橡皮蹭蹭蹭擦了个乱七八糟。
陆森说:“画一幅画心态最重要,慢工出细活,态度不认真一切都白搭。”
杜临把画板往旁边一放,丢下画笔走了。
周围有些安静了,都偷眼瞧着陆森,这一小组里有几个是杜临的同班同学,都知道杜临那点少爷脾气,容不得别人半句不是。此刻当众给老师摆谱,真是有些不应该。
陆森不以为然,继续转着看画。
第三章
“嘿,这是打哪来的小黑孩啊,脏手脏脚的就往屋里扎。”许畅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冷不防地进来一个人,看清了来人许畅心情很好地打趣他。
杜临气呼呼地往沙发上一坐,脸色僵了又僵,最后还是蹭到许畅跟前:“跟你认识的那个姓陆的,找我茬。”
“怎么找你茬了?”许畅好奇地问。
杜临把刚才画室里的事说了,许畅噗嗤笑了,杜临瞪眼:“有什么好笑的,同学也在笑我,都快气死我了。”
许畅笑着拍拍他的胳膊:“你别往心里去,他说话就这样,没什么恶意。”
杜临看着他:“你跟他很熟吗?”
许畅想了想:“算是吧。”
杜临皱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许畅说:“说熟吧,我除了他名字什么都不知道,说不熟吧……”
说不熟吧,以前一起滚过床单。
“这我也说不清。”许畅两手一摊,下了结论。
杜临上下看了他两眼,审视般的眼光就像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他进你屋都不用敲门的。”
“那是门开着,门要是关着他还能穿墙不成?”
杜临沉默了。
许畅推他:“去去去,上课去,别跟我这躲懒。”
打发走杜临,许畅揉揉眼睛,点开桌面,顿时炸毛了:“大爷的,没完没了了啊,又打回来重做。”
他前两天接了一个单子,不知道怎么了,对方一直不满意,许畅都有点想毁约了。
他吐血地又大修了一遍,放进邮箱发送过去之后才发现天都快黑了,已经晚上七点半多了,他还没吃晚饭呢。
靠在椅背上伸了伸胳膊腿,考虑着晚饭吃什么,嗯,还是泡面吧,都这个点了,懒得折腾,等会还要练级呢。
这么想着,他进厨房拉开储物柜,“我操。”
翻了翻,果然没了,打开冰箱,里面的速冻食品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畅心怀不满地拿了一盒牛奶喝着,在厨房里翻翻找找看能不能找点现成的,自从那家伙突然出现以后,他的厨房陌生得他都不认识了,都不像是他家的了。
“找什么呢?”陆森提着两份饭菜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许畅在厨房翻腾。
“老子的泡面呢?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呢?你给偷吃了?”一盒奶喝完,吸管呼噜噜地响了两声,许畅随手扔进了垃圾篓。
陆森看着他笑了笑:“没偷吃,泡面放我屋里了,速冻饺子都快过期了,我扔了。”
“喂!你这样做我很不方便的好不好?别不拿自己当外人。”最后一句是小声嘟囔的。
“今天改画回来晚了点,不做饭了,我带了外卖回来,……对了,那你怎么不打我手机?”
许畅说:“打你手机干嘛?”
陆森看了看他一脸疑问的样子,有些怪怪地说:“不干嘛,去拿双筷子,快点过来吃饭。”
吃完饭后,许畅打着饱嗝看着陆森收拾,突然笑嘻嘻地说:“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潜质啊,真贤惠。”
陆森把垃圾放在门边,打算一会出门一并带出去,走到厨房边洗手边说:“以前那会我糟心着呢,谁有空给你表现这玩意。”
许畅点点头,像是回忆到什么:“……嗯,没错,那时候你够渣的。”
陆森擦干净手走过来踢开他占了大半个沙发的腿,坐他身边挑眉道:“那你还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许畅脸上一抽,一脚踹过去:“你他妈的有病吧,我什么时候死心塌地跟着你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看你是小爷家的房客,才跟你多说两句。”
“哦,这样啊,”陆森一副恍然大悟地虚伪模样,随即又换上一副虚假的困惑,“那我记得我们俩还一个被窝里睡过,那是怎么回事?”
“我操!!”许畅彻底炸毛了,这人能不能不要这么一脸正经的提起过去那些渣事啊!
陆森笑着一把钳住他挥过来的拳头:“急什么。”
“没事找事!过去的烂事还提什么提!”许畅有些气急败坏了,他是发现了,这人拿过去的破事是一点都不避讳的,翻旧事就跟翻他泡面一样随意,敢情被压的人不是他是吧?在上面就这么自豪是吧?
陆森看着他:“什么是‘烂事’?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对!谁年轻的时候不傻逼一回,警告你啊,以后不准再提!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收了你的房子让你半夜睡大街!”
陆森脸色暗了暗,他是不会跟这个没心没肺没脑子的家伙较真的,但是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不是没有黯然的,他没想到自己黯淡少年时期的唯一一点光亮之处会在多年后被“当事人”否定得一塌糊涂。
自从离家后逐渐开朗的心情又渐渐沉闷起来。
此时电脑响起邮件提示,许畅爬起来跑去查看。接着就响起一声暴怒——
“我靠……我问候他祖宗!又给小爷退回来,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陆森看着这人卷起袖子像屠夫拿刀一样地拿起手绘笔,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从屋里出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随意看了眼手机,九点半了,是画室下晚自习的时间。
现在已经九月底,距离联考越来越近了,这些孩子还是中规中矩地守着时间上下课,一点都不知道主动补习,只有画室里几个跟美院死磕的元老级复读生还坚持每晚画到12点。
在门外站了一会,露台上摆了几盆植物,水龙头旁边还整齐地码放着一堆旧画板,这是以前房客留下的东西,他曾经也从这里挑选过要用的工具。
当初他其实对画画没多大兴趣,完全是为了一时意气,不想凭借家里的势力去上一个名不副实的大学,那样更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也让他自己感到更抬不起头,在那个家里活得更压抑,于是他就选择了高考文化课分数要求相对不高的艺术道路。
还记得以前在画室熬夜的那些个夜晚,他接到家里一个又一个饱含各种意味的电话,心烦意乱,夜不成眠,于是就在画室里没日没夜地干熬,手里的铅笔不断地在画纸上沙沙地作响,等到通宵画画的人一个个撑不住都回去睡了时,他也毫无睡意,但是他知道,身边总有个傻瓜陪他一起,给他削铅笔,给他递橡皮。
不知道那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在何时一些东西渐渐发生了变化,或许是夜晚太寂静,或许是静物太冰冷,在又一个夜色深沉黎明未晓的夜晚,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转头看向了一直陪在身边的人。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吻,他给了一个不曾说过几句话的男生,他还给了他一个微笑,不知道那微笑是温暖还是冰冷,总归是真实的就是了。
那男生像受了惊的兔子,一下子弹开,身后的水桶里污水泼洒了一地。
……
陆森摸了摸嘴唇,时隔十年的那个吻,似乎回忆起来都带上甜蜜的味道。
“你……你杵在这干嘛?”
陆森抬头,看清来人,在灯光下眯起了眼睛:“有事吗?”
杜临直觉对这人没好感,就没再说话,绕过他去敲门。
“谁啊?!”里面果然传来暴躁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