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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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鱼可以选择被光诱惑,或者转身游走。而他只能选择呆在这一片小小的方形海域,感知着面前的明亮,一动不能动。
暮春之光,总是明亮过盛而热量不足,从窗外一束一束洒进来。未明侧着头看了一会手指间的烟雾飘渺环绕,又抬头望向窗外。
无数尘埃纤毫毕现,在光束中飞舞盘旋,像看不见形体的光之精灵一般慢慢降落而下。
即使不站在上帝视角俯视,未明也知道,有更多未被光束照见的尘埃,悄然落了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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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奇妙之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许一两分钟,也许一两小时,像个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未明与外界隔绝。
直到一只手把他拉出来。
一只手搭上了未明的肩膀,身后传来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像在加了冰块的醇酒里浸泡了个彻底,“……魏明?”
未明垂了垂眼,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昨天晚上的事,能想起多少来?”
身后沉默了一会儿,“你变了很多。”
又补上一句,“是好事。”
未明站起身来,“你像一点也没变。”他转身对上男人的眼睛,一笑,“这也是好事,尚清诚。”
尚清诚的眼睛很黑,像冰潭之水深有千尺。这冰潭里显出一点犹豫和尴尬来,“昨天晚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未明的笑容变得有点戏弄,他起床必有的流氓气息像被拖延至此时才散发出来,“不放在心上,放在心里?”
尚清诚怔了一下,耳朵上浮上一点薄红,“不是这个意思。我喝醉了,胡言乱语。”
“俗话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吗?”未明抬手在唇上的破皮处抹了抹,“我觉得你的话真的很。”
尚清诚的视线落到未明唇上,他盯着唇看了一会,猛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别过脸。
“不过,你喝醉了怎么会去‘后城’,被拐去的?”
尚清诚的眉皱了起来,他冷冷地看了未明一眼——如果忽略他再度红了一层的耳朵,会更有气势和威慑力。未明向椅子靠了靠,也不再说话,脸上只挂着戏谑的笑意。
“妈的……你有完没完?”尚清诚的眉终于完全皱了起来,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声。他一把按住未明,眼神像刀一样冰冷又锋利,“让你别记着你就别记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未明听了,下颔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慢慢敛了起来,像水面涟漪泛开,只剩下一方平静。他慢吞吞地开口道:“小伙子,你暗恋我几年了?”
话音一落,尚清诚的表情空白了一下,接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在想些什……”
他话说了一半便止住,也许是觉得未明此时得样子太欠揍,他毒蛇般眯了眯眼,一把拽住未明的衣领狠狠地吻了下去。
未明享受地接受了这个生涩的吻。
当唇上的热度传来时,他才感觉身体从海底离开,肌肉一点点恢复温暖和力度。捕食者的诱饵被黑暗取代。黑暗中,尚清诚唇舌的粗略轮廓在未明脑海中显了出来。
少年顶着可以遮去眼睛的头发的阴郁身影在未明脑中蓦然一现,又风一样消失在炽热的吻里。
看这吻技,对方显然鲜有接吻经验,没准还真是个小处男。
在有些粗暴的吻下,未明的心却因为这个猜测柔软起来。
昨夜因为太过震撼而吓跑的情绪,此时都乖乖地跑了回来,排好队举着大筒烟花棒,挨着挨着将烟花炸响在天空,火药味阵阵飘散。
一时间花花绿绿五彩缤纷的火花窜满了心窝,未明忍不住伸出手按住对方后脑勺,不顾技巧地吻了回去。
唇舌激烈相接时,交流也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一吻终了。
尚清诚压了压身子,手在未明腰背间僵硬地放着,像是想缩回去,像是想把这个人拥入怀中。
最终拥抱的念头占了上风。他慢慢抱住未明,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慢慢地靠近,两人的热度慢慢地融合。
沉默了一会,他低声问,“你怎么看?”
未明装傻,“嗯?哦,这么久没见了,你就抱这么轻?用点力。”
话音未落,尚清诚便拥紧了他,阻断他接下去的话。
未明失笑,伸手狠狠回抱住尚清诚。
然而这个拥抱不带什么情欲。
之前硬也硬了,撸也撸了,亲也亲了,现在的拥抱却像久违重逢的兄弟一般,激动、亲密而磊落。
“你想听什么?”未明放轻了声音,“‘我爱你’,那不可能。”
他故意顿了顿,在察觉对方身体瞬间僵硬时却十分后悔,立刻补充道,“但‘我喜欢你’,还是能说上几万遍的。”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尚清诚却沉默了一会,声音冷淡地笑了笑,“没事。”
他也故意顿了顿,却因为手上紧紧拥抱得力量显得是真实的沉思,“我爱你。”
两人抱完后,尚清诚立刻被扔进了浴室。
等他把浑身过夜的酒气洗去后,披着未明的浴袍出了浴室。他和未明身材相仿,都是一米八几的个人,穿着也合适。
出去后房里不见未明的踪迹,茶几上压了一张纸条。
我去给你买衣服。
——魏明。
尚清诚面色冷淡地看了一会,嘴角挑了挑。
他的睫毛浓长得几近华丽,像遥远异邦古国的歌谣,飘渺地传来。
那本该更适合呆在多情浪子的脸上,放在他这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让冷漠显得倨傲,让微笑变得温柔。
未明没多久就拎着几包衣物回来了。
他在进门前想起尚清诚和渔猫是认得的,但进门后什么也没说,只把衣物递给在房内乱转悠的大型生物。
“我以为你会去其他地方工作,怎么留在了G城?”未明问。
尚清诚一边拆包装一边回道,“我爸准备把我调下来磨练个几年积累经验,回去再直接当个经理。我就选了G城。”
拆完包装,他扬了一下手上的衣物,见未明既没有准备给他指地方,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也毫不顾忌地脱了浴袍开始换衣服。
未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不由得怔了一下。
但现在却容不得他多想,尚清诚健美性感的身体毫无遮拦地显在他眼前。未明立刻撇过头——不是害羞,是害怕控制不好某种欲望。
尚清诚穿衣服的途中,未明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盯了一眼,不禁有点不好的预感。他等了一会,转头看过去,看见尚清诚正在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袖。
……像是要大干一架的模样。
未明当即做好打架的准备,结果衣领被快步走过来的人猛地一拽,冰冷的视线刺进他的眼珠。
尚清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现在该来算账了。当初你为什么,一走就给老子走的,毫无预兆、一声不吭、干干净净、毫无留恋,又不留下半点联系信息?”
他咬牙道,脸边又浮现了酒窝,却让人背后发冷,“真行啊——你刚才问我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当然记得。不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要……”
最后三个字恶狠狠地贴着未明的耳畔传入耳中,“操死你?”
尽管知道这是迟早要来的问题,未明还是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他一时无语地看着尚清诚,忽然大笑起来。
“你要擦我?你知道男人跟男人怎么上床吗宝贝?”他止不住笑,“小处男同学,你会吗?”
“好。”尚清诚用冷淡的脸给予冷淡的回应,“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当处男,你就浪迹花丛,最后还能来嘲笑我一下,正好。”
未明,被砸中两次,人生悲茫。
“我中途转学是因为我爸妈。”未明冷静地转移话题,“他换了个工作地点,当时我未成年,按他们和外婆的约定得把我带在身边。”
尚清诚知道未明家得一堆破事,但他听了,只一点头,一挑眉,“完了?”
“……当时决定得仓促,我也没来得及通知你,”未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本想给你留个电话,但估计之后号码会换。写着你联系方式的字条也在搬家中遗失了。这也不是我想的。”
“我觉得是你想的。”尚清诚忽然笑起来,英俊万分,“你压根就没想过在跟我联系,没准备和我继续把朋友当下去。”
他想起那时他问未明,“你小学和初中都没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未明当时的确孤僻,但他毕竟行为举止磊落大方,不猥琐讨厌,这是难得的;头发虽然长,但从不油乱,头发下露出来的线条也流畅。再加上个子高声音好手指长,就算没有男性朋友,也会有识货的女孩向他面前凑。
但未明抬头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大概有,我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
总有人说尚清诚高傲又冷漠,什么也不看进眼里。但跟他熟的人都知道,这人就是面冷心热,讲义气的很。
而那天,尚清诚发现,未明才是什么也不看进眼里。仿佛他手中那支笔,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那个冬天,G城地处四川盆地,风雪被如屏障一样直插入天的秦岭挡的严严实实,除了要浸入骨子的湿冷外,一切尚可忍受。
尚清诚扯了未明的作业来抄,顺便催催他的小说。未明眼睛藏在头发下望着他,默不作声。
第二节课大课间结束后,尚清诚满头大汗抱着球回来,无视周围围上来的女生们,直接看向未明的课桌。
那里空无一人,净无一物。
也再未有过人。
那是个没有雪的冬天,纷扬的雪花却落满了一个少年试图凝望的目光,和另一个少年孤独的背影。
“我之前想,要是你对我说“我不记得了”,我肯定一刀给你个痛快的。“尚清诚扯紧未明的衣领,“你一走了之,我呢?”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我呢?”
未明看着他,忽而静静笑起来,“你?生气呗,伤心呗。”
接着,像不肯给尚清诚发怒的机会一般立刻把话接上,“但你气什么?你又不是不懂。”
“拿这么没头没尾的东西给我看,”尚清诚拉着未明一起翘了自习课到学校天台喝啤酒,一边喝一边抱怨,“好意思吗?”
他冷漠的面色让人望而生畏,行为也带着散漫的疏离,然而整个人却总有一种吸引人的力量,让人哪怕被冻伤也想把目光投向他。
未明坐在他旁边,一口灌了一半的酒下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不懂。”
——他当然懂。
自古有子期知音,闻弦而知雅意。立于伯牙琴旁慨叹:“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又有贤主知士,周公吐哺,孟德摘星揽月。士为知己者死,国士遇之、国士报之,方是如此。
他看懂未明的笔,也就看懂了他的高山流水,自远古款款而来;弃履而奔,自心胸起豪情万言。
而一个空空荡荡的座位,自不用说。
“不过我也有错。”未明说,“据可靠消息称,现在亲明哥一口,他就会对你负责。”
未明笑起来,“试试吗?”
尚清诚按着他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类似撕咬的吻,未明唇上立即又添新伤。
他当然知道尚清诚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平静下来,他的怒气全部发泄在这一个吻里。许多人以为尚清诚的唇肯定是冰冷的,然而未明所感觉到的触感却总是温热而柔软的。而牙齿尖利的啃咬藏在柔软之后,像一个陷阱一样欺诈着爱人。
多年前的愤怒、惶恐与等待,就通过血液腥甜的气息、洪水一般向他涌来。
未明想起困扰了他多年的疑惑:怎么会有尚清诚这样的人?
外表冰冷冻人体肤,内里炽热灼人身心。
尚清诚的手机忽然在卧室里响起来。
漫长的一吻终了,尚清诚擦了擦唇,去卧室拿出手机,像主人一样随意往沙发上一坐,解开密码查看短信。
未明坐到他对面,看着他眉微微一皱,嘟囔了一声,“这么多条短信……”
他之前解开尚清诚手机的时候也瞥到了短信提示,但他自然不会去看。现在却有点后悔。
因为尚清诚翻完短信——不,应该只翻了一半时,他保持着看短信的姿势垂着眼皮,浓长的睫毛洒下一片暧昧的阴影,反光又如窃贼般偷了半块暗色去,将那半被遮掩的黑眼珠染上琉璃光彩。
浓墨重彩,眼色逼人。
而他的耳朵,红色从耳根起,飞快地窜至耳垂,耳朵红了个彻底,像要滴血。
“你……”冷淡的声音有些犹豫,“你知道……我是流光了?”
未明: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春光将衰,艳阳将至,春夏的转换有如少年与青年的交替,生长淡去,灿烂与炽热迎来。
早晨的空气中还残留着夜晚暗暗浮动的清淡湿意,像呼唤着万物的播种与繁衍。尚清诚昨夜的酒气被洗去了一些,却仍有一些狡猾地藏在屋内,混着未明常用的牛奶沐浴露的气息若有若无的传来。
一个适合发生些什么的场景。
可惜天难随人愿,就在未明准备以“用流光这个马甲骗了我这么久”为理由把高中那点事揭过去,再进行点非语言的交流时,尚清诚的手机又响了。
尚清诚接起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他的脸立刻臭了下来,回了一个“行”字,一把按掉电话。
他看向未明:“公司那边有点事,我先过去一趟。”
未明在心底“哦”了一声,面上表示理解地点头。
互相留了电话号码,未明把尚清诚送到家门口,目送他下了楼。
他关上房门,面上的表情如梦似幻如魔似鬼,在门前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才惊醒般抽出一根烟来。
在送走尚清诚时,他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不是细微得难以察觉的放松,那种感觉如此鲜明,瞬间席卷了全身。未明抬手捏了捏鼻梁,有些手脚无力。
“为何旧知己在最后变不到老友……”未明脑海里忽然闪出这句歌词,又自己接了下去:因为他们成了炮/友。
炮/友——肉体上的交流总是简单、赤/裸、直接而有效,但面对两方都有账要和对方算、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