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上)-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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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哦……”吕钊怔了怔,随即尴尬地低下头。
车子发动了,却不是往寓所的方向。吕钊想提问,却又担心再次出丑,于是老实地闭紧嘴巴。
不过,这次聂闻达主动说明了目的,“先去买点东西再回家。”
吕钊点点头,继续沉默。等车子到了附近最大的一家超级市场,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在这里买东西?”
聂闻达和超级市场,又是两个完全不搭轧的。不等吕钊适应一下,就听聂闻达催促道:“快点,节日期间这里八点就关门了。”
听到这句,吕钊立刻手忙脚乱地下了车,跟着聂闻达一路小跑冲进超市。
牛肉、排骨、蔬菜……
直到拎着这些东西坐回车里,吕钊还处于半呆滞的状态。
住在聂闻达家里那么久,他还从没见聂闻达采购过任何食材。说起来,他们还没在一个桌上吃过饭……
“要不是你下班时拖太久,还可以多买一点。”聂闻达一边开车一边小声责怪,那口气就像埋怨丈夫的妻子。
吕钊甩开脑子里可笑的想法,不太确定地问:“你要自己做东西吃?”
“是做给你吃。”
被聂闻达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有点冒傻气的吕钊,反射性地说:“我在店里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遍。”不带任何的商量余地,聂闻达直接下了命令,不过接下来的话却是颇为温情,“过年到现在,你都没好好吃东西吧?”
“我有……”吕钊想起自己做的那些难吃的东西,说不出话来。
过年期间他只做过一顿饭,之后就死心了。东西难吃很可怜,没人陪更可怜,他除了待在人多的地方让自己忘了那么多的可怜之外,找不到拯救自己的方法。
聂闻达就像吕钊肚子里的蛔虫,下一句就接着问:“有人陪你在家里吃吗?”
吕钊老实地摇头。
“那就对了。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我做给你吃不好吗?”聂闻达说得理所当然。
“你真的要做给我吃?”吕钊张大嘴,仍然感觉自己听到的是天方夜谭。
“下星期出国前我都没问题,之后就随你了。”
“出国……”一下子听到太多消息,吕钊完全不知道该先消化哪一个。
“我爸的手术订在下周,我必须过去。”
车子转弯进入了地下车库,聂闻达稳稳当当地把它停进了固定车位。吕钊直到跟着他进了电梯,才折腾出一句“谢谢”。
聂闻达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揉了揉吕钊的头发。那笑容,很温暖。
说到做到,聂闻达接下来的一星期果然每天都亲自下厨,并与吕钊共进晚餐。
刚开始的时候吕钊还不太好意思,可聂闻达一派自然,好像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几顿吃下来,吕钊也渐渐坦然了,偶尔还会为聂闻达打打下手,与他聊两句家常,就像普通的房东和房客或室友之间那样。
到后来连吕钊自己都没发现,赶回住所吃晚餐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一件重要的事情。为了它,他连找第二份工的计划也耽误了下来。
“好吃吗?”
“嗯。”
吃干净碗里的最后一颗饭粒,吕钊露出满足的笑容。
聂闻达被那笑容吸引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一见到吕钊温顺乖巧的样子,他就会情不自禁想这么做,仿佛那细软柔黑的发丝具有无法抗拒的魔力,聂闻达贪恋那种如锦缎一般的触感,爱极了吕钊发间的微温。
“你不吃了?”吕钊打了个嗝,不是因为吃饱,而是有些紧张。
最近聂闻达常常揉着他的头发,然后开始走神,那样子像是被人收了魂,却又优雅如常,有些诡异。
在吕钊的提醒下回过神来,聂闻达慢条斯礼地收回手,表情丝毫不见尴尬。
“我吃饱了。你呢?”
“我也吃饱了。”吕钊轻轻地点点头,开始收拾碗筷。这种程度的“接触”似乎不能算作是骚扰,所以他大部分时候都不会说什么。
吃过饭后,聂闻达一般会去书房或偶尔在客厅看看电视,而吕钊则是躲回自己的房间,非必要不出房门半步。
吕钊向来安静,晚上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也不觉得闷。他用心复习学校的功课,同时一点点自学新的内容,他坚信眼下的困难只是暂时的,所以不想放弃学业。
夜里十一点多,聂闻达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听见大门门锁转动的声音。
罗跃奇从外面走进来,见着聂闻达自然地问了句:“还没睡?”
“怎么过来了?”聂闻达动了动眉头,暗叫不好。他这里房子空间虽大,可房间不多,吕钊过来占了客房,罗跃奇再来就没地方可住了。
罗跃奇不知道吕钊的事,只当聂闻达是随口问问,于是回答:“他们知道我要结婚,嚷着要给我开追悼会。”
罗跃奇口中的朋友聂闻达见过几个,都是只爱男人不喜欢女人的同类,不过大多年纪比较小,玩得也疯,与聂闻达不是一路人。罗跃奇不同,爱热闹又招人喜欢,三教九流的什么都能凑上去。
“时间还早,你不回去?”聂闻达假意抬头看了看时间,不太想让罗跃奇知道吕钊住在这里。
罗跃奇没能领会聂闻达的用意,只见他一下子趴在客厅的沙发上,模糊地说了句:“懒得回去了,烦。”
聂闻达走近两步,闻到淡淡的酒味。
“你喝醉了?”罗跃奇喝醉酒后绝对是“狂野型”,聂闻达开始头痛。
“没有啊!呃!”罗跃奇想否认,却被一个酒嗝出卖,于是傻笑道:“喝了一点点,不至于醉啦!”
火红的头发,奇怪而华丽的嗓音,却没有标新立异者所惯见的违和之感。这全是得益于他出色的容貌,因为人们总是无法对美丽的东西产生厌恶。
“去洗洗吧,今晚住我的房间。”聂闻达无奈地拍了拍罗跃奇的肩膀,打算收留这只醉猫。
猛地撑起身体,罗跃奇反问道:“住你房间?”
不能怪罗跃奇大惊小怪,虽然他与聂闻达的私生活同样复杂,两人却十分有默契地守住好朋友之间最后的底线。因为交心,所以不越雷池,罗跃奇一直认为这也是聂闻达的想法。
可现在他居然邀请他去房间,原谅他不纯洁,这实在是……
其实,聂闻达纯粹只是因为吕钊住在客房才不得不让出自己的房间,根本没有罗跃奇想的那么复杂。
“你……”
“什么?”聂闻达不明白罗跃奇为什么欲言又止。
屏住呼吸,罗跃奇定睛看着聂闻达,然后伸出一只手,说:“扶我一下。”
聂闻达不疑有他,立刻伸手将罗跃奇扶起来。双脚踏地的一瞬间,罗跃奇突然反手一拉,紧紧抱住聂闻达,将脸埋在他的肩头,迷惘地问道:“我选择结婚,是不是错了?”
突然被好友这样拥抱,聂闻达虽然感到怪异却没有挣脱,只当罗跃奇是喝醉了。
“这是你的生活,是对是错,只有你自己明白。”聂闻达不想对别人的生活妄加评论,一如他不屑别人来干涉自己的生活。
抬头对上聂闻达平静的双眼,罗跃奇迷惑了。他需要伴侣,需要支持,聂闻达无疑是最佳人选,无关爱情,只是理智上的契合。
聂闻达刚才的暗示给了罗跃奇尝试的勇气,到头来却弄得他一头雾水,难道只是个错觉?
“我、我……”
如此吞吞吐吐的罗跃奇聂闻达还真没见过,不由得有些好笑。
看到聂闻达嘴角弯出的弧度,罗跃奇情不自禁伸手触碰,嘴唇也跟着贴了上去。唇上一寒,弧度消失了,剩下冷硬的线条。
瞬间察觉自己做了什么,罗跃奇连忙收回手,慌乱地掩饰道:“头好晕,我一定是喝醉了!”
“你的确是喝醉了。”聂闻达又笑了,可惜眼中并无笑意。
罗跃奇狼狈地从沙发上爬了过去,边走边说:“我去洗手间。”
聂闻达的视线先是跟着罗跃奇的背影,而后落在一旁的客房门口。不知何时出来的吕钊正张大嘴站在门边,一脸惊诧,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吕钊猛地关上房门。
靠在门后,吕钊努力平复胸中起伏的情绪。
刚刚看到的一幕在他脑中不断回旋,让他忍不住猜想,罗跃奇是抱着什么样的念头去亲吻聂闻达,是不是如同他亲吻纪饶一般?同样是得不到响应的感情,不同的是吕钊是苦于无法坦白,而罗跃奇看来则是被明确拒绝了。
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吕钊没有答案。
门外,聂闻达考虑了三十秒,便找出钥匙打开客房的房门。
吕钊傻傻地看着大摇大摆走入房中的聂闻达,感觉脑中的思维讯号瞬间中断,直到听到聂闻达反锁房门的声音,才反射性地退到房间一角。
“你想……干什么?”罗跃奇还在门外,他不会是想乱来吧?记起纪饶之前的警告,吕钊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聂闻达一脸严肃地看着吕钊,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你觉得我会对你干什么?”
这样的聂闻达让吕钊感到害怕,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轻轻走近吕钊,看着他一退再退,直至被逼到死角聂闻达才停下脚步。随后,聂闻达单手撑在吕钊身后的墙面上,利用身体的位置控制住他的活动范围,然后居高临下地对吕钊说:“你问过我,为什么是你?现在还想听答案吗?”
稳住自己已经开始发软的双腿,吕钊咬牙问:“为什么?”
“因为是你。”
吕钊瞪大眼睛,不明白聂闻达话里的意思。
“我选择你,是因为你是你。”
“什么意思?”
吕钊的疑问似乎正中聂闻达的下怀,只见他微微一笑,说:“意思就是:如果对象不是你,任何人的表白都无法打动我。你要不要试试跟我在一起?”
终于听到聂闻达的目的,吕钊不由得脸色发青。
撩开吕钊眼前垂下的细软发丝,聂闻达将脸贴近他的眼前,“不要拘泥于性别,跟我在一起,我会给你一切。”
离得太近,连聂闻达脸上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吕钊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会了。
见状,聂闻达体贴地退了些许,然后接着说:“看到罗跃奇吻我,你并不反感,对吗?”
吕钊下意识地摇头,不愿响应聂闻达话中的暗示,更不愿面对某些事实。
“你想逼我跟你在一起吗?”他问。
聂闻达轻轻一笑,说:“我会给你时间考虑我的提议,等我下次回国你再给我答案。”
“我不喜欢男人。”吕钊大喊。
“你看纪饶的眼神早就告诉我,我们是同类。”
不理会吕钊眼中的震惊,聂闻达退出了客房。他知道他需要时间才能理清所有的头绪,他愿意给他时间,而且已经准备好,在他要退缩的时候给他适当的“助力”。
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吕钊被聂闻达最后一句话吓得浑身发抖。
同类,没有比这个更严重的字眼了。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被人如此轻易地揭穿内心深处最隐晦的秘密,比杀了他更让他害怕。
看纪饶的眼神?
吕钊飞快地跑到镜子面前,仔细端详自己的双眼,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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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洗手间里出来,罗跃奇又变回了那个玩世不恭的罗跃奇。
“我走了。”
“不住了?”聂闻达没有留他,只是客气地关心了一句。
“今天不是太晚,我还是回家算了。”
“我送你。”
“不用,我下楼叫车。”
见罗跃奇坚持,聂闻达也不再勉强,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临出门,罗跃奇看了紧闭房门的客房一眼,说:“吕钊还是个孩子,你的游戏别太残酷了。”
“能喊游戏开始的人是他。”聂闻达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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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闻达又走了,留下时间与空间给吕钊自由思考,吕钊知道等他下次回来就一定要给出一个答案。
他一直不想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他生活都将再次面临翻天覆地的变化。
心事重重的后果,就是在工作时频频出错,好在其中两次有人帮他背了黑锅,才让他逃过再次失业的命运。可是,吕钊却宁愿没有人帮他;因为帮他的这个人就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纪饶。
聂闻达离开后没几天,纪饶和他的同学于莉就突然跑到快餐店来打工,变成了吕钊的同事。
“我帮你。”
“不用。”
“这个太沉,让我帮你。”
“都说不用了!”吕钊忍无可忍地提高音量,制止了纪饶的好心,而后吃力地拖着垃圾袋来到后巷。
户外冷风一吹,他胸中烦躁的情绪顿时平静了许多。
他知道纪饶是关心他,他知道纪饶特意过来打工是想为他分担债务,可那又怎样?他永远不能对纪饶袒露心中的秘密,他们表面上还是好朋友,实际却已分隔千山万水。
他提心吊胆,害怕其它人也像聂闻达一样看出他对纪饶的特殊感情,他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不要成为一个异类,不要成了一个人人厌弃的变态。
见吕钊无助地靠在墙边,纪饶小心翼翼地上前,可是好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他感觉吕钊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透明的高墙,远看不知,非要撞上去才能感觉到实实在在的疼痛。他不明白,他们仍是好朋友,却不再是无话不谈。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在生我的气吗?”纪饶问。
“没有。”吕钊摇头。
“吕钊……”
“上班了,进去吧。”
能确保秘密不被揭穿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纪饶,是的,他要远离他,无论是不是答应聂闻达的要求,他都要疏远他。
忽略纪饶眼中的失落与受伤,吕钊平视前方,不允许自己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