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方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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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麻烦了。」摩砂晴实开口、制止，「我不作遗体修复，只负责化妆，如果您坚持要修复，警视厅中有别的遗体修复师可以帮您。後藤警部知道如何联络他们，您可以在这之前备妥具有家属签名的同意书。」语毕，深深鞠了个躬，在众目睽睽下掉头离开。
「摩砂先生！」没料到他走得如此果决，望著他仓皇离去的背影，潮见了企图叫住他却徒劳无功。
剩下来的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
蓝田清歌的神情有些复杂，後藤警部叹了一口气。
「失礼了。」考虑不到三秒钟，潮见了向两人道别，起身，追了出去。
※
他走得很快，潮见了追上他时，已经距离屋子有一段路了。
「摩砂先生！」他叫住他。
对方仅是顿了顿，没给予回应，继续踩著略微紧促的步伐前进。
潮见了跟在後头，「我想……後藤警部不是存心的。」虽然这个解释不太具有说服力。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阵静寂。
「他应该只是──」他努力想再讲些什麽。
「请别再说了。」终於出声制止，「我知道，请您别再说了。」
「摩砂先生……」还是那副过於客气疏离的敬语──听见他的用词，潮见了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此刻也无心思去提醒他，「你真的不愿意替黑泽先生进行修补？」
初步了解蓝田清歌及黑泽怜的关系、加上後者一样遇害的背景，潮见了这下也该明白後藤警部的用意了──拥有相似结局的两对恋人，饶是命运之神的玩笑造化。他大概是想藉机让摩砂晴实走出过往的情伤，只是这种极端、带点风险的手法，不晓得套在摩砂晴实身上受不受用……
「还有别人可以帮他。」日本、或说关东地区的遗体修复师，不只他一个人能胜任。
「不，非你不可。」斩钉截铁的语气。潮见了笃定的口吻，成功让前方的男子最後顿了顿足、转身，凝视他的目光中带有一丝不解……表情里头更有一些尚处在惊愕中的茫然。
「只有你了解他的伤痛，其他人都不可能拥有那般深的感受。」因为曾经失去过，才知道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坦率地迎上他质疑的视线，潮见了清晰地咬字、徐缓的语气柔声说道：「遗体修补师要能体会往生者的语言，是吗？那麽、除了你和蓝田先生，我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替他描绘出愿望的雏型了。」
「……」闻言，摩砂晴实犹如黑曜般漆黑的双瞳染上一股若有似无的阴郁，两人间持续了一段冗长的沉默。
从他紧绷神经的神情中，潮见了无法读出太多思绪，因此也只能静静等待。
直到许久，许久之後，他见到这名身材修长、不显壮硕却也非纤细之躯的俊逸男子深深地、必恭必敬的，行了个礼，「我很抱歉。」抬起头的同时，脸上已经换上一张无波无动的一零一号表情。
他肩挂著工作用的木制箱子，徒步走往车站。
这次潮见了没有再追上去。
望著他的背影，「唉。」他轻叹，无奈地摇摇头，最後转身走向和摩砂晴实相反的方向。
【写在之後】
我是不是应该先在开头写著「有雷、慎入」的提醒字眼？！（炸）如果被某些剧情设定给雷到的人（若有人注意到的话），请原谅我（仿效摩砂的深深一鞠躬）。其实那是在当初写短篇之际就已经悄悄在我脑海中成型的最终结局了。（看到这边，若不晓得我在说什麽的人，直接跳过就好。）
在打【告别】这篇时、几乎每一小章都爆了字数（叹），且原本以为是短篇的东西（上中下可以完结的篇幅），硬是ㄍㄧㄥ到了「5」，印象中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篇名後面打上这麽多的数字了（汗）；且更可怕的是──好像暂时还看不到尽头的感觉（因为想写的某幕，始终等不到出现时机）。
且我逐渐发现主角们似乎愈来愈有自己的意识，剧情几乎是照著他们的意识在走～下篇我也不太敢讲会变成什麽模样（远目）；另外，亦发现一个事实：这篇真的非常不像BL，充其量两个主角都是男生这样……（大汗）我也在思考究竟如何才能让他们之间快点激出火花（爆）。
而我好像还无法完全参透潮见这个人呐……他果然不像摩砂那个闷葫芦那麽好理解，看过这篇他的表现後，我开始怀疑他是否潜意识中有腹黑的因子（？），哈哈……应该是不会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加油吧、小潮！我支持你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摩砂给偷拐抢骗上床吃了！（远目）
希望下一篇会来点轻松的（→不负责任地宣告）。
【告别的方式】（6）
位於市区某条巷弄内的一家居酒屋，入夜後陆续涌入人潮，此刻一名男子掀开帘幕走入室内，他虽然穿著衬衫、西装裤，然而原本该规矩佩带的领带此刻已不知跑於何处，靠近颈部的最上面两颗扣子甚至没有扣上，仔细一瞧，男子脸上依稀可见不知是新长出来、抑或早上来不及刮乾净的胡渣，整体看来散发了一种极具沧桑、历练的感觉。
偏偏男子存著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被那道利眼一扫，犹如X光射线扫过般，让人无所遁形──整体来讲，男子即使已届壮年之龄，却别有番特殊的魅力，并且藉由那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令人不禁猜想对方的行业，应该是具有一定权力、发号施令的在上位者。
他走向吧台前空下的位置，向前方忙碌的老板点了些烧烤、小菜与一壶清酒，随後和座位旁边的人攀谈起来，「你吃过了？」
坐在他右手边位置上的男子年纪则显得较为轻些，细细一看，不难发现此名男子有一副颇为斯文的脸孔、和温文的气质。他朝对方点点头，「吃了一些。」怕胃病发作，多年来他逐渐养成较好的饮食习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该用餐的时刻不会让自己维持空腹状态太久。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罗！」见食物被端上桌，他拿起筷子、比了个「我开动了」的手势，迳自大快朵颐起来，「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刚刚在审问一个犯人。」边吃边解释。
「没关系。」摇摇手表示无所谓。知道对方忙碌起来可谓没日没夜，他丝毫不介意男子迟到近一个小时的行为，「是我太冒昧了，在你忙的时候还约你出来，後藤警部。」蓝田清歌抱歉地说著。
「无妨无妨。」率性地摆手，「是说，你有特别要讲什麽事情吗？」他开门见山问道。
自从黑泽怜的案子在抓到凶手、宣告破案且结案之後，举行完告别式，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且似乎也没特别的理由碰面，後藤直司忙於工作、蓝田清歌则须调适心情以恢复正常生活，除了当初因黑泽怜牵起的小小交会点，平常他们应该很少有所交集──因此後藤警部想不到蓝田清歌突然找他出来的原因。
「对於怜的事情，还是必须感谢你的帮忙。」蓝田清歌以有点感慨的语气陈述：「後藤警部最後再介绍的那位遗体化妆师也成功替怜修补了脚，黑泽社长要我替他向你致谢。」
後藤警部边享用晚餐边他的叙述，他知道前面这段话还不算此趟的重点。
寒喧过後、没卖太多关子，他直接切入主题，「事实上，刚开始的那位遗体化妆师、摩砂先生，他後来有去找过我。」话语到此暂时停住，看到後藤警部倏地瞠大双目的模样，满意地轻笑。
「摩砂？」他没听错吧？狐疑的眼神瞪向蓝田清歌，差点忘了把口中嚼到一半的食物给吞下。
「是的。」点头，「摩砂先生总共去找我四次，不过前面三趟均扑空，因为我恰好出门了，第四次总算碰了面。」他解释：当时想暂时离开和怜曾经生活在一起的地方，所以他安排了没有目的地的短程旅行，让摩砂晴实一时片刻找不到人。最後还是在管家的口信传达下、他才晓得对方的拜访，因而交代管家留下摩砂晴实的联络方式、以及自己可能的回程时间点，这才使不断错过的两个人碰得上面。
过程之所以变得屈折离奇，主要还是在於摩砂晴实没有具备可以随时找得到人的手机，若不是他异於常人的坚持及毅力，恐怕这场碰面更难上加难。
「他怎麽会去找你？」一向精明的後藤警部被难倒了，歪著头思索──「不过好像又不难理解。」依照他对那家伙的了解，恐怕是为了当初拒绝替黑泽怜的右肢修补而道歉吧。
如果是摩砂晴实，的确有可能因为这麽一点小事，千里迢迢从市区搭了近一小时的电车到对方家里拜访四次，而压根忘了现代尚有「打电话」这个更为便利的方法──後藤警部没忘记那人根本没手机呐！
「除了道歉，他也想问一些事情。」蓝田清歌证实了他的猜测。
「问事情？」忍不住挑眉。这可神奇了！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会有什麽事情好问的……「莫非……」他沉吟半晌──嗯，这麽一来，他似乎也可猜出来摩砂晴实想问什麽事了。
「没错。」再次点点头。蓝田清歌漾开笑容，「所以，这是条件。」将手伸进右边裤子口袋、掏出一张写有号码的纸条，摊开来放在桌面上。
「这是……？」盯著上头的数目字，後藤警部眨了眨眼。
「我告诉他，要问什麽事情都可以、我知无不言，前提是他得先去办一支手机。」当摩砂晴实听到这个条件後、足足愣了好几十秒的神情，蓝田清歌现在回想起来仍感到有趣──其实他不打算为难对方的，只是那时在他跑出去後、事後留下来的另外两个人，後藤警部与潮见了，从他们两个的对话中得知、以及自己要连络他真的联络不上的各种状况下来，他这才决定推他一把、也顺便「造福」在他身边的其他人。
「你……」拿起纸条，後藤警部反应过来後，大笑地拍拍他的肩膀，「真有你的！哈哈哈──」他们费了那麽多心思、都要说破嘴了，还没能说动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才见他几次面，就足以让固执的摩砂晴实「破功」，他真是太小觑这名男子了！
不愧是黑泽社长也承认的人呀！
吹了声口哨，後藤警部毫不掩饰他的愉悦，他掏出手机，输入号码。
※
夏川京介是最常、也是近年来唯一会造访摩砂家的访客，他对室内的设备与格局了若指掌，且犹若走自家厨房般轻松自在。这天，他坐在摩砂家客厅的沙发椅上，手拿遥控器、看似无聊地转著电视，「你应该知道这则消息吧？晴实。」电视画面停留於某台正在播放新闻的频道。
刚好报导著东宇商事企业、其社长的独身子於昨日举行告别式之消息。
转播画面停在告别式会场上，穿插著播报员说明此次案情的大概过程、以及警方破案的关键手法等。
摩砂晴实微微自阅读的书本中抬眼，刚好瞥见电视上、蓝田清歌一闪而逝的画面，接著影像被带到告别式会场，然後他看到了那位遗体的主人、生前的面貌──照片上的黑泽怜笑得灿烂，年轻的面容漾著朝气与活力，让人不禁扼腕，原先这麽一个健康的人居然会遭逢如此的不幸。
「虽说他似乎曾罹患癌症，不过好像控制得还不错，只可惜啊～」夏川京介感叹，而後有意无意地瞄向将视线又挪往书本里头的摩砂晴实，「听说你没替他做修补。」
「……」没针对这个问题做任何回答。
「我发现、你从刚刚开始，拿在手中的书根本没翻页过。」其实他已经注意好一阵子了，因此才能斩钉截铁地指出。
摩砂晴实一愣，「罗唆……」撇过头，赌气地将手中的书往後翻一页。
认识他这麽多年，夏川京介十分明白──看似无动於衷的他，并不若外表流露出来的那般无所谓，但他体贴地不予揭破，「也难怪啦，闹这麽大的消息。不过那位、蓝田吗？他真了不起，竟然可以得到黑泽社长的认可。」看著电视，他略带讶异地感叹──要说黑泽社长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吗？不反对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便罢，还愿意接受儿子的同性恋人，普通的父母亲哪有这般好的肚量？
闻言，摩砂晴实再次把目光移向电视。
他看到穿著一袭黑西装的蓝田清歌在告别式的会场上所坐的位置、是家属的代表处，也是在大家长黑泽社长的旁边，至於他的另一侧则被黑泽家的长女、黑泽怜的姐姐所占据。
等於间接宣告了其身分的重要，让人无从怀疑当初他曾说过「怜的事情可以全权交给我处理」这句话的真实性。
然而跟蓝田清歌如何获得黑泽社长的承认这点相较之下，摩砂晴实更想知道的是……他的心情。
为什麽不管是初次见面、或者是电视上转播出来的告别式画面，蓝田清歌平静的脸上，彷佛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至少，摩砂晴实以为，他应该是要悲伤的，那些曾为同窗的人为了财富、居然狠心杀害自己的恋人！如果说他心里恨著他们，也不使人感到意外。
不过蓝田清歌的言行举止反映出来的种种迹象，并不像抱有这类负面情绪的样子，几乎要让摩砂晴实觉得──黑泽伶的逝世对他而言，难不成仅等同於普通朋友的死去般同等程度的价值罢了？
他非常不明白。
而这份纳闷累积於心中，令他产生一股前去探究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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