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魔君多有病-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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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带了几分温和:“上元节日里头,小白半夜不睡觉,吵着要放烟花,我索性叫上几个炼丹师,大家热闹了一整夜。”
上元节那天是满月之夜,小白半夜不睡觉吵着要去放烟花?
好吧。
……现在关小昭可以确定,揽月君还没有上小白的身。
离开雁城之后,关小昭直接去往白墨城。她倒没有直接莽撞地上城主府拜访,而是暂时找个客栈住下。
如何对江陵风提起揽月君,还需要好好想想。这个世界身为扭曲,已经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事件,不得不让关小昭提高警惕。
在一个幻境中,所有人和事都有可能是假的。但在修真界还有一个常识,那就是如果你在幻境中死亡,那么很可能是真正的死亡。
不公平,不合理,但就是这样。
如果能说服白墨城主则再好不过,那么询问江陵风也会更有效。但她还没想好怎样接触江陵风和沈无常的时候,就在大街上先遇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邯郸易寒之。
自从“月影双侠”决裂后,易寒之除了风云榜会那一次,再没有踏足过沈无常的白墨城。
他怎么会在这里?
也许是近乡情怯,关小昭在看到易寒之侧脸的瞬间,就躲进旁边一家法宝铺。待她静下心来,却想到了一个也许可以证明她和易家血缘关系的办法。
易寒之的那只噬魂貂。
那只黑貂是能够分辨出来她的,它能够嗅出灵魂。只要能让易寒之认可他,那再去找沈无常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在现阶段,自己是合体修士又有个大乘期老爹的沈无常将会是个强有力的靠山。
并且她还有一个隐秘在心的愿望。
易寒之知道邯郸城打开的规律,他一直在默默祭奠邯郸易家。关小昭想同他一起回邯郸。他们明明都是易家遗孤,但所有的怨恨与责难却都是易寒之在背负。
她仍然记得那个在杏树下倒立,给她做纸鸢的小舅舅。
关小昭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在法宝铺老板“原来你什么都不想买”的目送中走出店门。
正好这时易寒之走近了万宝楼,关小昭便跟了上去。作为修真界第一的连锁大型商城,万宝楼的楼层,也是按照修为开放。
比如说关信瑜元婴初期的修为,就可以进入一至四层;而易寒之的修为可以直接上第六层。易寒之原本直接想上六楼的,却打眼在一楼大厅里面看见了熟悉的事物。
引路的金丹女修只看到易寒之的目光转向大厅的某个方向,却并不知道具体是哪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位易神君向来是声名不佳,传言此人暴虐好杀,且全无廉耻道德。
这位引路女修听说过他在外的凶名,但从未想过事主竟然俊美如此。那九天之上的姑射仙人,也绝不会有更美的姿态与皮相。
她但是看上一眼便羞红了脸,这样的人物单是同她说上一句话都是值得回味好几天的。因着许多大能脾气古怪,原本他们这些引路者是非召唤不得打扰顾客,尤其是高修为的顾客。但是这位引路女修却鼓起勇气,准备去问候一二。
只是她的勇气还没有用上,就有一个清瘦的身影挡住了她旖旎的视线。
关小昭知道易寒之在看什么。事实上,她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东西。
萧乘貘在邯郸城送给她的,据说是关信瑜在抓周时抓到的玉片。
霎时间她的心情很是震颤——就像她从没放弃过追寻自己的身世,易寒之也从没忘记过她。
关信瑜走上前去,顺便向引路女修放出威压将她震慑于原地。她站在距离易寒之约半丈的距离,传音道:“其实比起这枚玉片,我更喜欢三岁生日你送我的那对貔貅。”
易寒之骤然转过头来看她,目光寒利如鹰,全身威压凝聚性地笼罩下来,几乎让关小昭喘不过气。
但是她面色依然如旧,只是抬起一双平静的眸子望向他,缓缓向易寒之肩上的黑貂伸出手来。
那噬魂貂吱吱叫了两声,忽地蹿出来,像是一道光一道影,在她嫩白的手腕上咬了一口,又趴回易寒之的肩膀。
关小昭不为所动,仍是朝它伸着手,仿佛是面对一位老友。
易寒之蹙眉不语,黑貂却顺着他的肩膀爬下,跳到关小昭的手肘上。
关小昭将它抱起来,亲昵说道:“你长胖了。”
噬魂貂不满地在她手上又咬一口,这回却只见口水不见牙印。关小昭抚摸着它油光水亮的皮毛,对易寒之传音道:“易神君可愿换个地方说话?”
易寒之冷哼道:“不愿。”
但是在一刻钟之后,他还是和关信瑜一起坐在四面楼专门出租的防窃听会客室里。
与关小昭的世界里,在雁荡山洞的那次会面不同——这次的关小昭心情平和许多,易寒之也不是濒危状态。所以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给黑貂喂坚果。
易寒之:“……”
虽然关信瑜的自述和噬魂貂的使得他能够确认这的确是那个他以为也死在邯郸城的外甥女,但总觉得画风有点不太对。
邯郸易家一向是高冷姿态,她怎么就被贺天派给养成了个话唠?
“够了。”易寒之制止了她说过去那些蠢事,冷眼问道:“纵然你说的都是事实,却又来找我作甚?”
“好好地待在贺天派做你的一峰之主,何必偏要自认来做一个已经覆灭的世家小姐,要当丧家之犬?”
关小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您有没有看过《废柴修仙传》?”
在修真界里,话本也非常流行,尤其是这本“《废柴修仙传》”讲述了一个触怒天帝被斩杀于诛仙台的仙人,如何穿越成下界一个五灵根废柴修士,逆袭走上人生巅峰结果被情敌设计身死,然后又重生报复的故事。
这个话本千年前一度非常受欢迎,但五灵根之人天赋异禀毕竟是无稽之谈,为了避免误导广大年轻人,十大仙宗联手封禁了这套书。
但是越禁越火,天下至理。更何况它也只是个话本,也没有谁真花费大工夫去禁它。
像易寒之当初也是个中二热血少年,多半是看过的。
关小昭看他面色一僵没有回答,心下了然,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重生还是穿越,就姑且算作重生罢。反正当下的很多事情,我是经历过一次的。在我重生之前,有幸与您相认,您对我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她决不能对易寒之说这是幻境。因为如果这真的是幻境,被当事人贸然打破,将会造成幻境的崩溃或极度扭曲,而她又没有找到脱离幻境的关键节点,就会湮灭在幻境中。
如果说关信瑜自爆身份,让易寒之心中回想过去百感交集的话,那么现在的这番言语就有点超出接受和理解范围了。
关小昭也知道他明显不信,沉声说道:“世人都以为邯郸城外全部都是魔鬼沼泽,而邯郸城已经成为封闭的死城。但是死城其实也会有打开的时间,而您却为易家收敛骸骨,每年都回去祭奠。”
这下易寒之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他没有对关信瑜“重生”的言论置信与否,而是敏锐地反问道:“你来找我是有准备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去见沈无常,并且需要他的协助。”关小昭诚恳地回答:“如果没有您,我自己去找他的话……白墨元君会打我的。”
☆、第68章 同盟
易寒之沉默半晌,说道:“你可知我和沈无常是什么关系?”
关小昭简明扼要地回答:“曾经的好朋友然后闹掰然后又和好的关系。”
易寒之眉目半阖,缓缓道:“我和沈无常的关系,与当初已然不同了。邯郸易家不复,他在形势复杂的白墨城已然做了数百年的掌权者。”
他抬眼望向关小昭,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案:“如今他的想法,我也不敢说能猜透。话本也好,重生也好,我信与不信,并无太大用处。只是你需得不遮掩地告诉我,你想利用我,或者利用他究竟做何事。”
易寒之说话不客气,但却是事实。
“我要找一个人。”
关小昭组织语言道:“他叫做揽月君。沈无常也许听说过他,并且江陵风一定知道他的行踪。”
“可是江陵风多半不会实言告知,所以我需要白墨城主为我施压。”
听着关小昭的话语,易寒之的脸色越发古怪。
他艰难问道:“那是你的情郎?他负了你,所以才要你隐瞒师门偷偷摸摸,花费如此大的功夫去寻人?”
关小昭:“?????”
“没有!”关小昭矢口否认:“他就只是——”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形容:“只是……我一个失踪的朋友。”
易寒之冷笑道:“一个需要易家女儿到处去找,藏头露尾的朋友。”
关小昭:“……”
她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易寒之见她沉默不语的态度,便说道:“你欲如何我管不着,也不必管。你的绝大部分人生我不曾参与过,也并无置喙之地。只望你行事之时切记,莫辱易家门风。”
“你放心。”关小昭严肃道:“我当谨记教导,莫敢有忘。”
易寒之并没有直接带关小昭去见沈无常,而是先让她回客栈:“我先去探一探他的口风,若有消息,黑金会告知你。”
黑金便是噬魂貂的名字。
关小昭回到客栈的时候,在楼梯上与一人擦肩而过,却察觉了十分不妙的气氛。
那人裹着一身黑斗篷,气息竟然同宁陵侯相似。但他不可能是宁陵侯,因为关小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只有金丹期的修为。
那人似乎是刚退房,准备离开白墨城。关小昭下意识地就在他身上留下踪丝。
若是在平常,她可能就会跟上去确定那人身份,但现在对她来说等易寒之的回话更加重要。
留下踪丝至少可以得知他的行踪。
关小昭没有等来黑金的消息,而是直接等来了一个人。
他和黑金一同抵达客栈房间门口,温雅有礼地敲开房门,然后在进门的瞬间就布下防神识偷窥的结界。
那是一名清雅俊逸的男子,顶着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封居胥!
但封居胥只是关牧鹿制作的身外化身,如今这具躯体里住的究竟是谁,可说不准。
但是来人已经看出她一瞬间的惊讶,露出一个浅淡未至眼底的笑容:“你见过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见过这张脸。”关小昭紧绷着回答:“但是不是你,就不清楚了。”
来人忽然笑出了声,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我是揽月君。”他道:“听说你在找我。”
他似闲庭信步一般,声音缓和而明晰:“沈白墨告诉我的时候,不得不说有些惊讶——第一次有人主动来找我,倒是新奇。”
“是沈无常找的你?”关小昭失声问道:“不是江陵风?”
揽月君抬眼望她,目光里全是年长者的睿智:“听你的意思,沈白墨不该认识我,而江陵风才是我的合作者?”
“沈无常也许认识你,但他不会和你合作。”关小昭感觉思维有些混乱,在她印象里,沈无常应当对揽月君唯恐避之不及才对。
“那么让你失望了——”揽月君的语气充满探究:“的确是沈白墨请我来的白墨城。”
他状似漫不经心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可否让我知道你是谁?”
“如果你是真的揽月君,就会知道我是谁。”
关小昭一口咬定道:“至少,你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你比我以为的更了解我。”
如果先前是探究,那么现在他表露出更加浓厚的兴趣:“你是关牧鹿的女儿——我原以为这是个秘密,但看来你已然知晓了。”
“泰始的右眼脱离眼眶,化作月亮。此刻泰始的身躯尚未倒下,月亮的第一束光辉照落,被他握在手上,那就是揽月君。”
关小昭复述着这段话,而揽月君的神情也越发凝重。
关小昭问道:“你可还记得关牧鹿为你做过什么?”
揽月君没有立即回答。他凝望着关小昭的面容,仿佛回想着泰始亘古的时光。
他缓缓说道:“关牧鹿做的最伟大的事情,就是只身进入魔界,杀死九夜罗。”
“但是,九夜罗没死。”关小昭的语气缓慢而清晰,斩钉截铁:“而我父亲,却为此身死道消。”
这个消息终于让揽月君受到震动,他反问道:“九夜罗……没死?”
对于九夜罗是否存活他早有疑虑,但却是第一次听说确切的事实。
“九夜罗没死,宁陵侯也活着。”关小昭揉着眉心:“我想问你……你一直在找的,是不是三生三世天心杀?究竟又做何用意?”
“它们全部都是泰始的造物。”关小昭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惊讶,但他还是回答道:“总共五样神器……汇聚它们的力量,就能够消灭魔界。”
关小昭并没有对他的话表示质疑或者相信,而是问道:“那关牧鹿寻找三生石和三世剑的时候,你告诉过他你会把这些都拿走?”
如果揽月君和关牧鹿目标是一致的,那么关牧鹿为什么把三生石放在他的地宫,而且把太世剑送给关信瑜?
“神器没那么容易集齐。”
揽月君已经意识到关小昭知道更多事情,但他没有贸然质问,而是缓缓回答道:“也许要几千年,或者几万年,或者更久。”
“你既然知道我的存在……”他侧过身来面向窗口,一束暮色的光从他手中散落:“这是我生而就存在的使命。泰始大陆存在有多久,我存在就有多久。”
“关牧鹿知道我终有一天会取回它们,但那将是很久以后。”他的声音柔软得如同刨板锯下的木屑,松软柔和:“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关牧鹿想把三世剑送给你。这和我的使命并不冲突。”
“也许我还要数百万年也找不齐泰始的遗物,虽然说起来令人难过……但我已然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暮色未尽,月光浅薄得不成形。然而在他身上,却仿佛已经贮存了百万年的月光。那是一种淡漠的忧郁,存在于沧海桑田中固守的信念,哪怕失败也一往无前。
“我知道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