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以为豪-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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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部电影《当年明月在》中，顾羽饰演的是一个单纯的小道士。
有些调皮，有些懒惰，投靠在仙界的门派下，跟其他嫉恶如仇的小道士们相比，他没有什麽坏心思，对仙界魔界之间的冲突也不感兴趣。
後来他遇到了魔界的右护法。
那个乌发红唇，容貌冷豔，眼神凛冽，杀人不眨眼的魔女……
顾羽觉得这个角色没什麽难度。
但是因为是封景和云修的大制作，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将剧本反反复复读了无数次，台词背了又背，还让柴谨之看他试演，演了一次又一次之後，最後把柴谨之都看烦了。
不过顾羽的一些担心纯粹多余。
因为他跟封景云修压根就没什麽对手戏。他被划分到B组，由副导演负责拍摄他和宋微饰演的杀舞陌的支线情节。
仙界的千年榕树下。
一群穿著雪白小道袍，头插玉钗的小道士们挤在一起。
“你们知道吗？那个魔殿堕天又来攻打仙界了！”一个小道士瞥了众人一眼，小小声说道。
“难怪师叔祖他们带了师兄出去，据说这一次还启动上品仙器！威力不小！一定能把魔界那些人打得哭爹喊娘！”另外一个也将自己道听途说的全盘托出。
“我听说，那个魔殿堕天跟我们的仙尊云闲在凡间的时候是拜把兄弟……”见一群人听得津津有味，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小道士也神秘兮兮的说起这些个小道消息。
“呸！怎麽可能！那个大魔头怎麽会跟我们的仙尊云闲是兄弟。”极其崇拜仙尊云闲的人立刻跳出来反驳。
“是啊是啊，仙魔势不两立。什麽堕天，连仙尊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好不好。仙尊高贵脱俗，一举一动皆有法度，那些个妖魔算什麽东西。”
“我、我见过堕天，他其实并不像修炼祠堂上的画像那样丑，实际上他长得很漂亮，让人移不开眼睛……”
“好啊，你居然替魔界说话，小心我告诉师傅，让他罚你三天不准吃饭。”
“我、我说的是实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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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白衣小弟子围在千年榕树下议论纷纷。
榕树褐色的根曲曲绕绕的露出地表，周围有浮云般嫋嫋的仙气缓缓流动，如烟如雾。
在这群叽叽喳喳的小道士们的不远处，有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小道士背靠榕树，翘著二郎腿，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这麽好的午觉都不睡，太不懂得享受了。”
他脸容俊秀，眉眼灵动，跟其他那些小道士相比，多了几分清爽与洒脱。
柔和的阳光透过榕树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一张俊脸上。
时光好像在那一刻静止。
沐浴在午後慵懒的阳光的小道士，满足的眯著眼睛，白皙年轻的脸犹如一块莹莹的白玉，清风吹拂，嫋嫋白色的仙气四处游走浮动，更加衬得一身雪白小道袍的少年丰姿玉骨，朝气可爱。
“CU！”特写镜头完成，副导演点了点头，鼓励了顾羽一句，“不错。”
顾羽从假榕树的树根旁跳了起来，一边笑嘻嘻的感谢，一边跑到监视器前，认真的看了看回放。
《当年明月在》的投资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
无论是拍摄团队，还是服饰道具，都是一等一的。封景饰演魔殿堕天，云修饰演仙尊云闲，他们两个原本在凡尘亲如兄弟，可是之後云修被使者接回仙界，千年之後，被留在凡间的封景自堕成魔，杀了前任魔尊，一统魔界！魔界与仙界的激烈冲突从此开始！
虽然跟这两位影帝没有直接的对手戏，但顾羽还是很怕自己没有演好，拖了整部电影的後退。
所幸的是，屏幕上浮岛仙气缭绕，阳光温暖烫贴，白衣少年莹莹如玉，画面十分有美感，有著仙界二字超尘脱俗的气息，顾羽看完回放之後，自我感觉不错，这才放下一颗心。
剧组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听著一辆黑色保姆车。
听柴谨之说，这是公司新配给他的。每次《当年明月在》的戏份一拍完，顾羽就赶紧赶回《云珩宗》的剧组。柴谨之让他瞒著两边，任何一边都不要说漏嘴。柴谨之体谅他两边都要赶场，专门请了一位司机，让他可以在保姆车中补眠。几次三番之後，虽然累是累了些，但他胜在年轻，体力充沛，再加上两边的戏份都不重，所以扛得过来。
然而，陪著他的柴谨之眉眼之间却隐隐透著疲态。
顾羽每次一看到，就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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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只待一边，这样的话就不用两地奔波了。”
顾羽只恨自己脑子笨，想来想去才想出这个法子。他连轴不要紧，但是一想到自己害得柴谨之也跟著连轴，顾羽心底就涌出一种复杂的心情。
他跟柴谨之认识连一年都不到。
可是人生真的就是这麽奇怪。有些人认识几年也只是浮於表面，比如他和之前的经纪人；而有的人，感情与日俱增，崇拜他，依附於他，心中对他又敬又爱又怕。
他对柴谨之就是这样的心理。
他佩服这个男人，他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照顾，在这个圈子这麽久，从没有人对他这麽好，这麽细致的教他。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也许他还是半年前那麽肤浅，做著变成天王巨星的白日梦，可实际上却入不敷出，只能打打零工。
他的一切梦想与人气，都是柴谨之在帮忙他达成。
是柴谨之，在梦想与现实之间，帮他搭了一架梯，从此，他只用努力往上爬就可以……
柴谨之懒懒的看顾羽了一眼。
“等你羽翼丰满後，我一个剧组都不会待。但是现在，《当年明月在》和《云珩宗》，你一定要跟我拿下来。”
“可是你陪著我很辛苦。”顾羽琥珀色的瞳仁看著略漏疲态的对方，柴谨之说的他都知道，他只是不忍心对方为了自己这样奔波。
看著少年满眼关心的看著自己，柴谨之心里一动，最终只是淡淡说出：“那你，就给我好好努力。”
他的人生麻木得太久，像顾羽这样的孩子，虽然炽烈，可惜却没办法唤起深冬的春意。他只有在跟方子瑄各自为营，看看到底谁培养的人会更厉害时，才能找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存在感。
然而，一无所知的少年突然紧紧握住他的手，琥珀色的眼眸承诺般的凝视著他。
“我会的！为了你，我也会好好努力！我发誓！”
豪言壮语没说多久，等看到同组宋微的演技时，顾羽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宋微饰演的是杀舞陌，誓死追随魔殿堕天的右护法，跟他有著纠缠不清的孽缘。
美豔冰凉的杀舞陌，肆意凛然的杀舞陌，心狠手辣的杀舞陌。
她可以一夜之间杀光整个村子的人，一身决绝的黑衣从熊熊烈火中走出，黑色的纱罩遮住了她的脸，独留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外──任何人只稍稍一眼，就能感觉到那种带著笑意的杀气，那种带著杀气的笑意！豔丽得令人遍体生寒！
她也可以冒著千万箭雨亲手砍死一个奸淫妇人的贪官。
倾盆大雨之中，雨水淋湿了她的发，她的衣，她随手拔掉射入骨中的利箭，生铁铸成的箭头扔在地上，掷地有声，血水跟雨水混在一起，满是浓烈的血腥味。
她拉下黑纱，显露出一张绝色容颜。
然後，她笑了，毫不在意的笑了。
妖娆的红唇在蒙蒙的雨中妖丽得仿佛一株豔色食人花。这一片灰蒙蒙的天地间，只剩下黑衣的她，和不断流淌在地上的猩红血色。
顾羽就站在导演旁边。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表演完成度还算满意，小道士的角色他也觉得自己拿捏的可以，副导演也说过“不错”。
然而，直到他在现场看到宋微的表演之後，他才被深深震撼了！对方所饰演的杀舞陌所流露出来的气势、气场、眼角眉梢的微妙情绪，何止在摄影机的镜头里，即便在这满是布景的现场，都彻底夺走所有人的呼吸！
如果说，他之前的画面让人觉得不错，那麽，宋微角色一出场的场景，只会让人用四个字来形容──惊、鸿、一、瞥！
顾羽忍不住上前去问这个满是绯闻缠身的女明星：“你、你怎麽演得这麽好？”
漂亮的女演员一般来说，不是花瓶，就是靠绯闻炒作上位的。
宋微耸耸肩：“这有什麽。有空你可以去A组看看封景和云修的戏，那个才叫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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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时间不够，暂时没办法去看封景和云修的拍摄，只能趁不急著赶回《云珩宗》的时候，先留心观察宋微的表演方式。这是顾羽第一次沈下心来揣摩别人的演技，别人的诠释方式。
顾羽发现，宋微跟自己的表演方式完全不同。
相比之下，他的更流於表面，仅仅只是穿著戏中的衣服，说著剧本的台词而已，而宋微一入戏的时候，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她的眼神不羁中透著魔界的妖，凛冽的邪，即使面上蒙著一层黑纱，也有一种魔性之美。
银月之下，忘川崖上。
夜风吹起杀舞陌的墨色长发，黑衣红唇的她眉眼冷绝。
杀舞陌一刀划破掌心，鲜血飞溅，对著魔殿堕天弑血起誓──“我，杀舞陌，在此立下死誓，誓死效忠魔殿堕天！从此之後，他在我在！他亡我亡！万灭不殇！万死不辞！”
十万夜风之中，杀舞陌的誓言响彻长空！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神态，那样偏激到极点然而却又震撼人心到极点的台词。
孤胆豪情，悲鸣恸天。
即便这场戏是跳拍，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宋微那单薄却有力的声音贯穿心扉。在这个夜色如水的忘川崖，曾有一个女子凛冽而决绝的弑血起誓，这三千繁华世界，这个无父无母，无情无爱的女子，将她这一生的忠诚全部献给了那个自坠成魔的男人──魔殿堕天！
也许很久之後，大家会忘记这个片段，会忘记这个细节。
可是顾羽相信，没有人会忘记杀舞陌这个名字，没有人会忘记杀舞陌这三个字，没有谁的流年能够不朽，可是这一晚的杀舞陌永远不会被时光湮灭！
在深感震动的同时，顾羽也开始倍感压力和紧张，他急得在房间里挠著头，四处打转。
“怎麽办，怎麽办，我的角色好像没办法演得这样深刻？”
他想起很早之前柴谨之曾对他说的关於“抢镜”和“活背景”这两个词。
这部《当年明月在》是大投资大制作，但是会不会上映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只集中在封景云修和宋微她们身上，而他又跟当年裴清的MV一样，变得可有可无，无人注意呢？
顾羽想了又想，还是无法想出如何把自己的角色表现成杀舞陌那样的凛冽和决绝。即使宋微戏份不多，可是每个画面、每个眼神都会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
“急什麽急。”在顾羽著急得快要挠墙的时候，身旁的柴谨之却一边喝咖啡一边漫不经心的说著。
“哎，我的演技好差。”顾羽心情沈重，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认为踏入演艺圈就会一炮而红的想法真可笑。他为什麽就没有这样的演技？宋微在这个圈子不过三四年，他踏进这个圈子也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年多，结果到头来他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上，“早些年我怎麽不磨练演技，早些年我都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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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顾羽越想越後悔，越想越自卑。
柴谨之为他争取到了这样难得的机会，然而他无论经验还是演技都是如此浅薄。
“难道你不相信封景的眼光？”柴谨之丝毫没有理会少年的自我厌恶，而是直接搬出封景。
“那、那是因为你的原因，封景才会选我吧？”顾羽苦恼的抱著头，全盘否定自己。
“你觉得我是云修，能动摇到封景的想法？”
“这、这个……可是……”
“宋微负面绯闻缠身，前些时候甚至被赶出《香满楼》的剧组。这个角色是她求来的，是她破釜沈舟，背水一战的赌注！被逼入这个地步，她只能胜，不能败！”
“她的这个角色也是如此。就算知道跟随魔殿堕天是场亡命之旅，她也只能一路错到底。她冷血，是因为当她哭泣的时候从未有人对她伸出援手，她无情，是因为她委屈的时候，从未有人问过她难不难过。她看遍了这个凡尘的黑暗与绝望，所以她只能选择一条末路，要麽她死，要麽这个尘世灭亡……”
“她本身是悲剧性的，无论她表现出多麽肆意，多麽不羁。宋微看懂了这个人物，看穿了这个角色悲伤却又佯装坚强的灵魂，所以她诠释得到位而动人。”
“那我的角色怎麽办？”
顾羽佩服不已的看著柴谨之，刚刚还犹如热锅上的心一下子冷静下来。柴谨之分析得精准而透彻，一下子帮他梳清了整个脉络，简直像导演讲戏一样，看穿了编剧们创作这个角色的意图和这个角色的灵魂之所在。
“你的角色跟她本身就不同。”
“你的角色是怎麽定位的，阳光，活泼，单纯，爱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对她，即使为她死。”柴谨之顿了顿，看了顾羽一眼，“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角色就算不是为你量身定做，也跟你的性格差不多。所以封景才会连试镜都免了，直接让你出演。”
“可是、可是，万一我演得没存在感怎麽办？”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顾羽犹豫了一下，抬眸悄悄看了对方一下道：“你好不容易帮我拿到这个角色，我不想给你丢脸……”
柴谨之微微怔了怔，没想到少年从头到尾著急紧张是这个缘故。
因为信任自己，因为感激自己，所以不想给自己丢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