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勇者作者:fouroclock-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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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到底念出了这个名字。
对,是那个被自己当做要挟佛洛阿雷亚的筹码的男人。
“谨在此召唤……为了得到拯救我的朋友的力量……我,罗宾?泽诺,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也在所不惜,请求您……沉睡在深渊之中,无限黑暗之中最深湛之黑,名为金与红的古老魔王,却安心成为那位崇高者之仆从之人……埃拉克雷!”
诺恩能记得自己出生之后的每一件事。
他温柔的母亲和永远和气的父亲、他温暖的小家、那些亲切的邻居、讨人喜欢和讨人厌的同学们。
这些人共同构筑了他关于伯里纳的印象。
这是很久以前巴尔德告诉他的有关普通人的生活。有自己的父母、亲人和朋友,进入学校读书,因为自己在剑术上的天份受到赞扬,远离战乱和危险。
平淡但是温馨的普通人的生活。
但在这安宁的生活中,他保有另一份记忆。
那是在过去……在一千年之前,作为对抗深渊巨兽的兵器的记忆。
每当他握剑的时候,熟悉的感觉会顺着剑柄,从指间传遍他的全身;最后回归他的内心,如同那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奇怪的是,他虽然非常喜欢自己现在平静的生活,却不憎恶过去的血与火。
他的生命中有非常重要的部分是和那些人在一起的。他们共同与来自深渊之中的野兽作战,直到他们逐一凋零,他能回忆起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容貌,却没法开口说出他们的名字。
诺恩不习惯和人说话。对他而言,现在的生活,是过去的延续,而不是新的开始。在他的心底,他自始至终,是沉默的牙,而非一个理应过着愉快生活的普通人。
在这坚持中,有另一份记忆被他牢牢铭记着。
这是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
在他接触过的人里,那个人的面容在他的母亲、同伴、巴尔德的面孔中间,也异常鲜明。但他并不确定那是梦还是现实或者是别的什么。
在他坠入传说中除了可怕的野兽之外什么也没有的旷野之中的时候,是那个男人从天而降,把他从不断重复的狩猎和杀戮中解放出来。
他同样记得这个男人的名字,却也同样没法把他的名字大声念出来,即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行。
佛洛阿雷亚对他说:“我爱你。”
对于诺恩来说,这有些难以理解,又不难理解。
他明白“爱”是什么,因为他爱着自己的母亲、爱着他的同伴们、爱着巴尔德。这是一种愉悦的心情,当他并不会微笑的时候,他也会为这种心情而感到胸中充满了温暖。
而佛洛阿雷亚的“爱”又有些特别。
巴尔德和他说过这些吗?
他似乎和他说过这些。
希望永远跟在这个人的身边、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期待和这个人共度余生的心情。
这是这样的爱。
诺恩不明白这是怎么在一瞬间发生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把他从困境之中解救出来。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用无比热烈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也许是因为……他明白可以握着这个人的手,然后不再和他分开。
但他不懂得拥抱和爱抚,不知道怎样把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另一个人。
他不知道是否因为如此,导致了那件事的发生。
那是在作为普通人出生在一千年后的伯里纳的日子里,他始终不明白,并且因此差一点迷失于过去和现在之间的一件事。
佛洛阿雷亚说他要毁灭这里。
不是弥尔顿或是卡廷卡,而是这里的一切。
冬天凛风会呼啸过原野,只留下冰封的土地。到了春天,寒冰融化成为溪水,在原野上滋养出新鲜的绿草。
但佛洛阿雷亚想做的不只是如此。
他要把一切都彻底摧毁,把种子和土壤都从这里扫掉,这样等来年春天,原野会变成和之前都不同的另一个地方。
诺恩并不明白太复杂的东西,他只知道一旦那件事发生,那么他们曾经为之战斗过的地方将不复存在。
等同于他爱着的人们的国家将不复存在。
——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这里的新生。你不明白吗?只有这样,这里……这片腐朽的土地才能迎来新生。
——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有关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来,到我这里来,然后……
会消失掉,大家都会消失掉。母亲、老师、同伴们、巴尔德……虽然他们一定都会在星空闪烁俯瞰大地,但你不是想要把这一切都毁灭掉吗?
不可以那样做。
绝对不可以那样做。
即使是你……也绝对不可以那样做。
但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即使佛洛阿雷亚不那么做,国家也会消失。
西斯勒是在他故国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国家。
过去的人和事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消失了踪影。
风再度吹起,春天到来的时候,那些东西早就和消融的冰水一起在时间里淌走了。
就这样,就在他决定就这样过普通人的生活的时候,他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着他的面容、他的眼睛、他的笑容的佛洛尔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的回忆。
他可以碰触到他,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拥抱了他、他亲吻了他。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兴奋地搂着他说的话。
诺恩几乎从来都不明白佛洛阿雷亚在说些什么,过去不理解,今后也可能不明白,但是只要回想起他当时的表情、他当时的语气,他就会感到“爱”的存在。
被人爱着的感觉、爱着别人的感觉。
即使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他也确实感到这份爱贯穿了时间,一直沉淀在他的心中。
作为普通人的他和作为普通人的佛洛尔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那却是他长久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远离了战乱纷争,也没有佛洛阿雷亚那古怪的灭世重生的念头,他可以跟在这个人的身边,然后分担他的病痛、倾听他的烦恼。
如果能这样直到永远就好了。
如果能这样直到永远就好了……
埃拉克雷说错了,那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而是他真实的想法。
诺恩是确实在这细小的幸福中感受到了……永恒的存在,因而期盼这短短的日子可以持续到永远。
那才是他不知道怎样归纳,更不知道怎样吐露的真实的心声。
是在那个露台上他对他伸出手的时候吗?
也许是在更久之前的那一天,他在他面前流着泪,说着那件他并不太明白的事的时候。
请……留在我的身边。
“这真是愉快……真实太愉快了,在这里闷了半年多之后能感受到真实自我的存在……虽然只有一点点,连半身也不到,但真实太愉快了。羡慕我吗?泰奥多尔?”
埃拉克雷从原先罗宾被锁住的地方对泰奥多尔送去了挑衅的目光。
罗宾和挂着他的藤蔓都被正从半空中像是水一样流淌的黑暗吞没了。这是比黑荆棘更黑,也比黑夜和影子更黑的真正的黑色。
“在你干脆地把自己的‘同盟’交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可能有问题,果然如此,你没有让我失望……忠于佛洛阿雷亚的埃拉克雷啊……”
泰奥多尔的笑容并没有因此而收敛,反而用热情的口气做出回应。他张开双臂,像是想要拥抱自己过去的朋友,然而盘踞在他身边的那些黑雾却在剧烈抖动,发出可怕的哀嚎。
“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鬼样子。在这里我一见到你就想问了,你难道在世界的缝隙中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缠住了……”
“可怕的东西?在我被佛洛阿雷亚流放之后、在我被我们敬爱的陛下流放之后,对我来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们是同伴……我在恐惧、不甘之中的同伴,听听他们的声音!听听他们美妙的声音。”
这一次埃拉克雷终于看清了那些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无数面容扭曲的人类的灵魂,在死亡发生之后的上千年里,依然因为死亡瞬间的痛苦而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我花了点时间才撬开那块木头的嘴巴——你的老朋友诺恩的口风很严,当然我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把他当做朋友。要感谢罗宾,在他身上做了一些手脚,我才能通过他的耳朵知道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呵……我的老朋友诺恩……”
提起诺恩的时候,泰奥多尔像是在回味什么一样,然后他的眼神就飘落到佛洛尔的身上。
这是作为佛洛尔?泰林的佛洛阿雷亚所没有想到的故事。
“在这些人类的传说里,勇者都是为了对抗魔王挺身而出,那么故事里成为魔王的人,又是为了什么成为魔王的呢?尤其是我们的陛下,又是为了什么成为魔王的呢?”
埃拉克雷看着泰奥多尔的眼睛,观察着他的反应。
“如果他一开始就存在毁灭这里的想法,那么根本就不用冒险和诺恩一起通过通道前往这里。他只要同意打通更多的通路,贵族们很快就会彻底摧毁这个世界,断绝他的爱人和故乡的联系。但那不是他的作风,我们的陛下绝对不会有那样龌蹉的念头。你也明白,他是多么慈悲,即使是……不得不做出流放你们的决定。”
泰奥多尔叹了一口气,他对往昔荣耀的回忆让那些还沉浸在死亡与痛苦中的灵魂发出不满的躁动声。
“不过我注意到一件事,他并没有让自己完全穿越障壁来到这里,也就是说……我们的陛下在这里变得很弱,虽然比我之前虚弱的样子好一些,但好不了多少。这样说起来,既然连我都可以操纵他的记忆,甚至罗宾这样的普通人都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他也没有发现……那么另外有一个人……另外有一个和我一样精通于这些伎俩的人那么做的话……”
“首先要有这样一个人,然后他需要有足够的理由……直到听到你刚才说的话我才明白,你——”
“当那条通道再次被撕裂的时候,我恢复了部分的记忆,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然后发现佛洛阿雷亚正试图来到这里。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那对我们来说,这是绝妙的机会。”
那些嚎哭至今的灵魂的声音和泰奥多尔说话的声音产生了共鸣,听上去像是无数人假借他的嘴巴在说话。
“我们把我们所想的告诉他,而他也接受了我们的想法——毁灭这里。这也是把我召唤到这里的那个人的想法,只有完成了他的召唤,我才能再次回到故乡,而不是被这古老的契约束缚在这里。而那个人……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个卑鄙的人类居然背弃诺言,甚至亲手……”
凄惨的战场的一角出现在庭院之中,取代了原先的风景。
这是泰奥多尔内心深处的记忆通过黑荆棘投影出来的样子。
黑色的灵魂之流在不断释放出火焰、闪电和风刃的魔法阵之下流淌,涌向其中的某一个地点。
在那里,有两个暂时还活着的人。
浑身浴血的诺恩被一个年轻人抱在怀里,而这个年轻人正仰着头,对天空嘶喊着什么。
埃拉克雷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等一下,你……你听到的是……”
“这是你打的好主意?你和那个家伙……你们今天想要在这里再次阻止我吗?”
泰奥多尔向自己的身后一挥手,无数纠缠的荆棘从地面涌出,冲向正向着佛洛尔移动的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看上去就像是从藤蔓的缝隙漏进来的月光投下的阴影,让人无从注意他的行踪。
诺恩从阴影里跳了出来。
他闭着眼睛,确切说,他的眼睛前面蒙着一片深湛的黑暗。这片黑暗笼罩着他,连那些环绕着他手腕的咒文也无法终止他的行动。
他挥舞魔剑,一边把荆棘斩落在自己身后,一边冲向佛洛尔所在的位置。
“听好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罗宾完成召唤的一瞬间,我会把你带到庭院里去,你就躲在我的影子里,小心地靠近陛下,不要被泰奥多尔发现了,我会暂时稳住他的——而且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他。我会同样暂时切断你和陛下之间的联系,这样你在挥剑的时候不会太痛。然后……”
埃拉克雷说着,眯起眼睛。
“然后你会做什么?难道你会……”
他摇了摇头,说:“无论如何,这一次我选择信任你。”
在泰奥多尔的咒骂声和狂乱的荆棘的纠缠之中,诺恩冲到了佛洛尔的面前。从他跳起来试图靠近他到他从最高点落下,只有千分之一秒的瞬间,两个人的视线相交。
这是诺恩和佛洛阿雷亚的对视。
深渊之主似乎仍在沉睡之中。
诺恩落在地上,还没有回手出剑,黑色的藤蔓就蜂拥而至,把他和佛洛尔紧紧裹在了一起。
“我大意了,毕竟面对的是深渊之中以狡诈出名的男人,不过幸好……你说取得的力量不足半身都是用来拖延时间的。用阴影把那个家伙遮罩起来,对你来说也是极限了吧……埃拉克雷?”
泰奥多尔看着绕成一个巨大球状的藤蔓,对埃拉克雷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一个没有魔力的人来说,即使以灵魂为代价,这也有些勉强。”
埃拉克雷耸了耸肩。
“白白牺牲了一个同伴?”
泰奥多尔用讥笑的口气问。
没有等到埃拉克雷的回答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事实上,这是他一千年来心情最好的一刻。
“这个家伙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十分期待陛下醒过来的一瞬间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杀掉这个可恶的家伙吗?那可不行,人类的灵魂太容易弄丢了。我等了很久,为了这个家伙的灵魂……实在是太久了……”
埃拉克雷看着泰奥多尔,几次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他也发现了,泰奥多尔已经在清醒中陷入了疯狂。
没有魔力的人即使有强烈的愿望,也无法完成召唤,他怎么会把诺恩误认为召唤他的人?这到底是……
他的疑惑不如担心更重。
那些藤蔓还在生长,细小的攀附在粗壮的之上,层层叠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