驽风行 by 伦琴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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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面前的少女深深道了个礼,口气神态皆谦和不似方才。
“方少爷,适才冒犯请多原谅,为得家兄与朔风,也为得伊姑娘,小妹有一事相求。”
方盛越发迷惘,忙将她迎起道:“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让殷子幽和朔风见面。”
第十章
由着方盛将自己神神秘秘地拉到一旁,朔风将疑问明显的挂在眉稍眼角。
“朔兄,在下有个不情不请。”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方盛干笑着开口,“今日有几位客人邀我去喝花酒谈生意,在下虽是商人,但对那勾栏之处还是不习惯,偏巧我那些朋友都有事在身,找不到人作陪,所以…”
言下之意,便是要朔风同行。
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对方的反应,方盛暗地里大叫辛苦。只因同意了与殷暮幽“同流合污”,现在不得不想方设法把朔风骗到目的地去。挖空心思的演着戏,方盛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逼真些。
“唉,朔兄有婚约在身,这事确是强人所难,只不过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好吧。”
诶?他没听错吧,方盛抬眼望见朔风一丝浅笑,满无所谓。事实证明,对方已经答应了,他成功了!虽然这么轻易得手总感觉有些不真实,不过还是令人惊喜。
“多谢多谢,伊姑娘那边由在下解释,有劳朔兄了。”
几乎同时,在外面奔走了大半天的殷暮幽也回到了住处。
推开大门,便发现殷子幽坐在屋子门口,百无聊赖的喂着院落里的几只鸽子,见她回来,只是微微笑过。
死阿薪,叫他照顾好人,趁她不在又跑没影了!心里暗骂着偷懒的手下,殷暮幽表面依然和善。走到殷子幽身边坐下,她也看向那些走动吃食的白色鸟儿。
“我回过幽冥阁了,关于亲事,大哥只说看你和朔风的意思办就好,真不负责任!”
点点头,殷子幽随手撒出一把小米,地上轻微的如下雨般沙沙声和鸽子扬翅飞起的声音像要衬托安静气氛一样此起彼伏着。
瞧着他事不关己的平淡态度,殷暮幽簇起好看的眉心。
“二哥,你怎么不急,朔风若真的成亲了该如何是好?”
轻笑一声,殷子幽拍拍空了的手掌,眼中几只禽鸟不知人间疾苦的吃得欢快。
“那是喜事啊,成了亲,就两清了,他是他,我是我。”
只不过,我真的还会是原来的我么?
“你当真对朔风这般无情无心?”殷暮幽不信,转头想看穿谎言似的盯着他。
殷子幽只是摇头。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若说无情无心,那此刻胸口这种膨胀得几乎窒息的惆怅,又要如何解释?
殷暮幽像是有些恼,撅着嘴哼了一声,转头刚好看见有一只灰白羽毛的鸽子从围墙外低低的掠进来。她站起身,如蝶般轻盈跃起,将那鸽子迎入手里,似是动作了一番。殷子幽不知她在做什么,只奇怪的看着,正见她回过身来,少有的神情严肃的望向他。
“二哥,说实话,你想不想见朔风。”
鸽子的脚上,绑着从方府来的信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踌躇着,殷子幽动了动唇,没有出声。
或者,该放纵心情一次,很多事情,现在如果不弄清楚的话,也许一辈子都会遗憾。
“想。”
半晌,小声的,却清晰的回答了。殷暮幽终于满意的笑了。
“好,我帮你。”
傍晚的时候,朔风跟着方盛来到了京城的青楼名馆——融霜苑。
虽觉着方盛的请求有些可疑,但他也不想追究,全当一次散心。还记得上回来的时候,是随着殷楚幽。如今主子已是抱得美人功德圆满,而自己的坎坷情路,呵,一团糟。
练无霜经久不变的艳丽笑脸将他们带进一片歌舞升平里,他却无心寻欢,只要了一间无人雅座独酌。方盛便叫练无霜找个艺妓过来陪着,再三道谢才离开,朔风看着他们张罗,也不多说。殊不知另一头正因他的到来而忙碌不已。
“要我扮艺妓?!”
融霜苑某间闲人免进的香闺中,殷子幽吃惊得半张着嘴,看殷暮幽将一堆眼花缭乱的胭脂水粉摆弄得变幻莫测,忙从凳子上跳起来连连摇头。
“使不得使不得,我堂堂男儿怎可装扮女流之辈?”
更何况还要扮成一个烟花之地的流莺!
“这里是青楼耶,你想隐藏身份只能扮女装啊,到时候只要借着弹琴的机会接近他就行了!”殷暮幽放下手里的胭脂,把殷子幽强按回座位道,“由不得你选择啦,坐下!”
殷子幽无话可驳,只好束手束脚的坐了。当小妹沾起脂粉就往他脸上招呼时,他慌乱的抬袖去挡,却被几个帮忙的女子笑着拉开了手,最后还是一闭眼硬着头皮任她们鼓捣了好些时候,又半推半就的换了衣裳,一切打点才得以结束。
站在房中央颇苦恼的查看自己这身轻飘飘的纱裙,实在无法习惯如此累赘的装束,不经意抬头却见殷暮幽和几个女子立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瞅着他,脸上皆是惊艳之色。
“怎么了?”殷子幽簇着眉看看她们,又低头看看自己,这个样子真的很奇怪吗?
“二哥,真想不到啊…”真想不到你扮起女人来如此合适!
殷暮幽啧啧叹着。他的相貌本就柔和清秀,身段纤细,经过这么一打扮宛如西子再世,怎么也和刚才的书生模样判若两人,简直令货真价实的女人们都嫉羡交加。
再受不起美女们赞叹的眼神,殷子幽提起碍事的裙摆快步转回梳妆台,对准镜子一照,顿时同她们一样目瞪口呆——
镜中之人几乎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乌发如云,璎珞叮当,朱唇点绛,面若桃花,活脱脱一朵出水芙蓉!
倒抽一口凉气,他圆睁双眼手足无措,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这、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一边叫着就去擦脸上的妆,殷暮幽忙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跳脚大喊:“不能擦!”
把殷子幽再次按回座位,殷暮幽仔细检查他的妆容,拾起胭脂这补补那抹抹,可殷子幽总动来动去的躲避。于是她一叉腰瞪着他,没好气的威胁道:
“你还想不想见朔风,想不想知道他的心思?”
殷子幽一愣,无奈的安静下来,可仍为难得紧,只好涩涩地开口:
“暮儿,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啦!”殷暮幽趾高气昂的哼着,她这哥哥还真不是一般的死脑筋,连男人都敢喜欢了,竟还如此在乎外表上的男女之别!
“放心,我们会在那边的酒里掺易醉的成分,他很快就会倒,你抓紧时间就好,脱身不是问题!”
随后一帮女子围着他东一句西一句的指导交代,直到练无霜推门进来,看见焕然一新的殷子幽唏嘘不已,问过其他人都道准备好了,便笑着招呼随她过去。
知道等的人已经来了,殷暮幽拿过预备好的古琴塞到殷子幽怀里,笑着将他赶出门去。 殷子幽抱着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练无霜领到了一间厢房前,只见她打开半扇门,热切的叫了声“姑娘来了,好好伺候客人”,便将他一把推了进去。
殷子幽一个踉跄,跌进了屋子,回头见门已关上了,心下微微慌乱,只好局促的抱琴站在原地,抬眼偷偷看向前方——坐在桌边慢慢饮酒的人,的确是朔风。
顿时胸膛里隆隆擂鼓一般,所有思想准备都飞去九霄云外,他努力告戒自己冷静,一直这么站着会惹人怀疑,总该做点什么…
转眼望见一边的琴台,他想起暮幽的话,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于是尽量平稳的走过去,摆好了琴入座。再次用眼角余光扫过朔风,见他依然自顾自倒着酒,半阖着眼似乎没有搭理他的打算。好像没被认出来,殷子幽稍放下心,吁了口气,指尖触响琴弦。
流淌在脑海中的熟悉旋律通过撩拨的双手自如的飞扬在听觉里。朔风送到嘴边的酒杯突然停顿,目光若有所思的压低,落进了杯底的一片清冽。
记忆中,好久不曾听到的…梅花三弄。
每一个跳跃的音就是一点思念,连贯的音累积的思念,如缀在梅上的一簌雪,如盛在杯中的一涟酒,清淡却沉重的,铺叠连绵。直至琴音渐止,才回味丝丝苦涩,想起一双憎恨的眼神,染了血色鲜红的悲哀,自己又为何还在留恋?
这首曲,那个人,都是如飞蛾扑火不可回头,终究雪压断枝,酒落愁肠。
搁下喝空的酒杯,朔风开始注意那个奏琴的艺妓,只见她弹完了一曲便安静地坐着不动,生疏的样子看起来应是个新人,又垂着头,像是怕羞,朔风看不清她的容貌,不知哪里来了兴趣,便唤道:“你过来。”
殷子幽正愁眼下不知做什么好,听见朔风唤他,更是慌得抓紧衣袂,不敢动作。
“我只想让你斟个酒,怕什么?”朔风斜斜的支着下颚,好笑的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样子。
为了避免起疑,殷子幽咬咬牙站了起来,缓步走到桌边执起酒壶,由于一身不习惯的女装动作稍显别扭,幸好也被掩饰成紧张。朔风看着透明的酒液从壶口划过优美的弧线斟进杯里,不经意的问道:“你喜欢弹梅花三弄?”
殷子幽随便点头,不说话。
朔风见状,端起酒小酌,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坏了,刚才暮儿她们交代了半天,就是没交代这一点!殷子幽暗暗咬唇,本想随口说一个,只是心急得脑中一片空白,竟是一个字也想不出来,而这偏又是个拖不得的问题,哪有人会说不出自己名字的!
“子幽。”匆忙之下,脱口而出的却是自己的名讳。
果不其然,此话招来了朔风惊讶的视线,殷子幽懊恼得直想抽自己一嘴巴,但面子上还要装得跟没事人一般。尽量掐住了声音听起来像女子般娇脆些,他绞尽脑汁的亡羊补牢。
“紫阳的紫,悠然的悠。”
“紫悠…”艺妓的名字都较文雅,但这个尤其特别。大概只是个同音的巧合,朔风不免有些无奈,仔细去看那张脸。
声音该是过关了,殷子幽才松口气,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他脸上。下意识的想躲,却听朔风语气不确定的长叹道:
“你很像一个人。”
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不会是被认出来了吧…他脸上陪着笑,忐忑不安的胡乱想着。
“我…”猛的记起方才殷暮幽她们的教导,以现在的身份不该这样说话,可想想应用的称谓真是难以启齿,只好鼓足勇气,挣扎了一番才说出口。
“奴…奴家相貌平平,不知公子所谓何意?”
朔风笑笑,回忆似的眯起眼睛:“你像另一个喜欢弹梅花三弄的‘子幽’。”
“公子说笑了。”他把尴尬融在笑里,心下却是愣愣。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最爱的曲子,莫非事到如今,他还将他挂在心上?
“不知那位‘子幽’,是公子的什么人?”忍不住,就这样问了出来。
想知道,他很想知道。我对你而言,究竟是什么人?
朔风不语,把视线投向不知名的地方,淡淡的回避了问题。殷子幽很是寞落,只好郁郁的闭口,意外的,还是在一阵沉默后听到了回答。
“大概什么人也不是吧。”顿了顿,朔风无奈的笑道,有些眼晕。
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些,大概是这女子身上有自己想念的那个影子。
他和那人的关系,似有若无,就像藕丝。本来就很脆弱,被破坏一次之后,该是断得干净,却还隐隐约约的牵连着。至少他的这么觉得,可那人怎么想,他猜不透。在曦露坊,那若即若离的态度,冷漠之下又涌动着什么,令人迷惘。
但始终不追究,不碰触,因为禁不起旧伤疤的痛,所以陌路人的相处方式比较轻松。
什么人也不是吗?殷子幽涩涩的想,不甘心,但,无可奈何。
曾经的亲近,最后是他选择了残忍割舍的方式,自己造的孽,能怨的了谁?又倒酒,看朔风喝下,他岔开话题,掐着声音问得好不酸楚:
“听说,公子订亲了?”
似乎没听出话里的异样,朔风放下杯子看不出用意的笑笑,没有肯定。此刻他的头开始晕,真奇怪,自己平时酒力不差,怎么今天才几杯下肚视野就有些摇晃?
但殷子幽自然认为他这样的笑容绝不是否定。看着朔风托着额头不支的样子,知道是酒里的药起了作用,能够试探他的时间不多了,可他却突然不知该问些什么。
这时朔风的眼瞟了过来,冲他软软的招手:“扶我去床上,我要歇一下…”
殷子幽原不敢靠近,生怕被认出来,而看朔风神情恍惚又是担心。踌躇一下,还是伸手扶起了他,朔风立刻揽着他的肩靠过来,呼吸间酒气并不浓郁,但一站起来就不稳的步子证明他确实是醉了。
好重!殷子幽挺费力的拖着他慢慢往床边移动。趁着他意识混沌,他终于轻轻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她么?”
“嗯…”朔风发出一个长长的鼻音,像是回答又像是感叹,喃喃念了一句,“筱筱是个好姑娘…”
闻言,心中竟然酸楚。殷子幽没来由的恼,而心躁的结果就是不留神踢到床前的脚踏,连和肩上的人一同滚到床上去。一个翻身,他竟趴在朔风胸前,窘得赶忙起身,却被底下那人拉住了,正对上男子漆黑的眼,近距离清晰的看见他瞳中映出自己的模样。
就这样,一躺一匐,僵着凝视。
朔风慢慢的弯起唇角,对他笑得很温柔,眼神有些虚幻,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梦。然后他用醉酒特有的迷糊口气叫着,那两个音。
同样的音,叫的是谁?子幽,还是紫悠?
其实子幽和紫悠,在现实里是一个人,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