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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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素日最爱金小猫夸他好,此时脸上一阵羞红,不由自主伸手就在头上挠挠。见靖哥儿满脸好奇也在看他,更加羞上一层,低头一把抱过靖哥儿站在矮凳上,叫金小猫揽住他,自家匆匆告退,扭头就到了院子里,对着那两株梅树哈哈直笑:“今日七爷又夸我啦!”
金小猫淡淡一笑,在砚台里添了水,不缓不急地磨起墨来。素手松墨,优雅淡然,似将一切都脱于身外,再无有一些牵系。
靖哥儿背靠着金小猫,见墨色渐生渐浓,不觉看得出神。
待墨研好,真是幽香溢出,颜色润亮。金小猫自笔山上取过一支湖笔,略一思忖,落笔写了日月星辰四字。
“靖哥儿,你可学着写。”
靖哥儿听话点头,也拿了一支笔,学着金小猫在砚台里蘸了墨,歪歪斜斜照着写起来。
真真这两人,温馨一室。
与此同时,正对着开合居院门,乐至堂的屋檐之上,站着两人,一人远远看着窗前这一对萍水相逢的父子,忽然幽幽一叹:“此景甚妙,本侯却是……实在舍不得下手啊!”
另一人却是错后而立,淡声道:“侯爷何须如此。自古世间美好,总不会长久,再做挽留感惜,那便着相了。”
“正是正是!”前一人击节赞道,“不过,人若不狠,哪能做事,如今这两个,都交与你解决吧,切勿再优柔寡断,坏了大事!”说罢,飞身几步跃过屋脊,不见影踪。
“是!”后一人立刻低头肃声回应,再不复刚才的慵懒。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回:庆生辰小猫微醉
过了上元,正月二十日,恰是金小猫十九诞辰,金大郎特地邀了刘长荆赵破虏几个晚间来,一道与金小猫庆生。也把帖子与了虞家,虞五宝称病未来,倒是安北侯姜文忠因和赵破虏有旧,待把军医帐的事儿了了,也笑眯眯带了礼物过来。
金大郎十分畅快,虽说金小猫如今只能凭借轮椅出行,到底精神好上太多,因此,这筵席里的头菜就由着他自家来做。
金小猫也是许多日子没摸到锅勺,现下一进厨间,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把个昔日里日日看得熟透的地界一如新到似的打量一遍。
麻厨子早在里面恭迎,一见金小猫,立时抱拳:“七爷,今日做些甚菜?”
金小猫示意麻厨子上前,轻声说道:“如今七爷我臂力不足,做不得热菜,只可凉碟儿。老麻,你去寻些粉皮子发了,今日做个酸辣粉皮,正好下酒。”
麻厨子点头直笑:“七爷好偷懒,头菜哪有凉的,都是热热火火的才对。”
金小猫伸手拧住麻厨子肥耳:“笨!你做热菜上去就成,七爷做的,过后再上。”
麻厨子捂着耳朵挣开,嘴巴一咧:“七爷,您说了算!”又把耳朵好生揉揉,哭笑不得,“七爷这是见好,拧人耳朵都比前几日疼些。”
金小猫闻言,笑骂道:“混说!先去做菜吧,且有你累的!”
这厢麻厨子去拾捯食材,那厢金小猫转到自家屋里叫马氏把靖哥儿也抱到大动舍。
这大动堂,乃是金小猫自家题的匾额,取自“食指大动”之意,正是金宅的餐堂。
诸人说得正是热闹,一见抱紧来个玉雪团子,都觉得眼前一亮,这小儿怎生得这么俊呐!都争着抱争着逗。
靖哥儿也不怯生,刚一放到地下,就抱着小胖手团团作揖:“靖哥儿,问大家好!”
姜文忠尤其喜欢这位惹人喜欢的靖哥儿,一把就抢到怀里抱着,爱不释手。
靖哥儿也喜欢这个相貌俊美的伯伯,在姜文忠怀里乖乖待着,小手扯着姜小侯的秀发玩儿。
姜文忠就低头看靖哥儿,靖哥儿也抬头看他。姜文忠越看越觉得这豆丁长得好,整个儿都透出十分的喜气,尤其那双眼睛,就如水银一般闪亮灵动。特别是眉眼一弯时,更是灿若星辰。
姜文忠更爱看这小儿笑了,就逗他:“伯伯问靖哥儿,你是哪家的呀?”
靖哥儿把嘴角一扬,小眉毛也是一扬,眼里透着骄傲:“靖哥儿是爹爹家的!”
姜文忠又问:“谁是你家爹爹呀?”
靖哥儿指着门外:“爹爹一会儿来!”
姜文忠哦了一声,在靖哥儿腮上亲了一口:“乖乖真疼人!跟伯伯走吧!伯伯带你打仗!”
靖哥儿一听杖字,立刻就把头一低:“叔叔杖杖,伯伯不要杖杖……”
诸人听得大笑。
金大郎亲把靖哥儿抱过,交与马氏手里,对姜文忠道:“这小儿是没出处的,可巧与我们小猫有缘,先头在马车里头捡得,后来他家人寻了他回去,现下又回来跟着住。小猫自家还说想与他认个干亲呢!”
姜文忠道:“果然有缘。”又看看一旁蹙眉盯着靖哥儿看的赵破虏,不禁笑道,“赵大哥,莫非这漂亮小儿做不得贵主家的干儿?”
赵破虏回眸淡淡一笑:“赵某只觉得,这靖哥儿生得面熟。细看,却又几分真像小猫。”
刘长荆与姜文忠两个仔细又看了看,也笑:“倒真是缘分,这也有六七分了。”
刘长荆因找到王叔外孙,算是一功,把先头与朝阳帝姬之事抹了不题,又于腊月二十六日亲自金銮殿里召见,一帝一民两个在殿上谈得投契,官家特特也赏了刘长荆一个恩典,许他日后得用。又赞刘长荆生得温润如玉,玩笑道若非已有妻子,自家就是用强也要这个驸马。
刘长荆是以才见了官家真容。
现下这一看,刘长荆心头狂跳,这靖哥儿相貌,那长眉,竟是跟着官家一般无二。
又听过金小猫道这靖哥儿食用皆有惯例,若无旁人试食,便是再好不过的吃食,也坚决不吃一口。
刘长荆只觉脑袋一声轰鸣:“早听闻陛下民间有子,莫非就是这位?”
靖哥儿却不在乎旁人如何想,只在马氏怀里睁着葡萄大眼滴溜溜四下看,嘴里嘎嘎哈哈地笑个不停,银铃儿一般。忽然把两手一伸,挣着往外,一跃一跃地叫道:“爹爹,抱!”
众人顺着往外头一看,雁八愗推着轮椅,椅子上端坐一名瘦弱苍白的少年,满脸温和笑意,也伸出双手,道:“靖哥儿,来。”
姜文忠这是自金小猫病后初次见他,自家也有些尴尬,心里把自家那一拍再也放不下了。是以一见金小猫,就冲他笑道:“依着赵大哥,金大哥的称呼,本侯也叫七官人一声小猫儿,到底亲切可好?”
金小猫回以微笑:“姜小侯爷言重了。能与侯爷亲切些,小猫求之不得。”
待金小猫把轮椅停在姜文忠身旁,姜文忠把声音压低,对金小猫附耳道:“先头本侯那一拍……着实对不住了!”
金小猫杏眸流转,莞尔一笑:“侯爷,实在不用这么想,也是小猫那毒也该发作了!何况侯爷也把僻灵丹赠与小猫,小猫只有感激的!”
姜文忠唇角高扬,心道这金小猫果然是个体贴人心的,不知为何又和虞五宝弄得不快,他自己最喜欢逗弄虞五宝,知道这位五爷是个爱耍宝的孤拐人儿,这等别扭虞五宝自家想不开就会一直结成结。如今,姜文忠看着虞五宝金小猫两个要好就如他与陈西柳一般,有心替他们解一解,
因问金小猫:“小猫儿,怎不见虞五宝?”
金小猫一怔,略黯然了片刻,立时又把笑容挂上:“说是病了。”
姜文忠道:“可去看了?这虞五宝却是个实心实意的,先头你病了,本侯看着他守你呢!”
金小猫心头一酸,良久才道:“正是,很该去看看。”
姜文忠又道:“挚友难得。本侯也只有陈大哥一人可称作生死兄弟。如今阴阳两隔,再见不能了。”
说罢,很看了金小猫一眼。
金小猫低头不语,心底却是翻腾的厉害。自家这步,却是拿住了虞五宝的性子,知他爱面子,才逼他远离是非,只是日后也不知这一步走得值是不值。
说话间,热菜便上了。头菜正是一条糖醋鱼。金小猫最爱吃鱼,尤其这又酸又甜的最对他口味。
次第又上了青芹百合,菇肉酿豆腐,扒羊肉,爆炒三丁,香蒜炒鸡子,四喜丸子,凉菜上的是水煮花生,素鸡,凉拌白菜丝儿,再,就是金小猫亲做的酸辣粉皮儿。
酒,上的就是先头酿的樱桃酒。
一桌菜真是红黄绿白黑,五色俱全。那樱桃酒也是红亮清透,清香怡人。
众人举杯共饮。
金大郎道:“大哥今日十分高兴,我家小猫再有一年便可加冠了,你我当再努力些!”
金小猫恭声回道:“谨遵兄言。”
众人纷纷道贺。金小猫也吃了两杯淡酒,脸上都是浅浅的胭脂色,倒衬出气血好了些。
觥筹交错间,亦是心安神逸时。
宴罢送客后,已是月上柳梢。
金小猫由着六二服侍上了床,抱着靖哥儿躺入被中。
靖哥儿却在被中一会儿一动,反反复复叫金小猫也睡不着,只头疼的紧。倒是街巷中的车马声,喊着宵禁的声音,分外清晰。
靖哥儿迷糊着眼,揪住金小猫的中衣,把头拱到金小猫怀里,细声细气道:“爹爹,好想娘亲……”
金小猫不觉又想起那日捡着这小豆丁时,靖哥儿叫虞五宝的那声娘亲,不禁噗嗤一笑:“虞五宝……”
不知何时金小猫搂着靖哥儿已然睡去,自不见床前立着一人,桃眼微挑,朱唇紧抿。
“小猫儿,生辰快活……”
这人俯身在金小猫额头轻吻一下,宛如蜻蜓点水。旋即起身,在枕边放下一个锦盒。
这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又呆立看着熟睡的一大一小,半晌,才开口道:“我不知你因何赶我走,可我虞五宝,只认你小猫儿的好。你既不愿我担心你,我就不让你知道我担心你。”
“这盒子里,是我制出的最能压制烟花笑的药丸,想必在找到蜜雪蟾之前,不会再次毒发。”
“明日,我要去见那只猴子。想他堂堂安北侯,绝不会食言而肥。”
“小猫儿你且珍重!但愿再会有时……”
作者有话要说: 虞五宝这别扭货。居然主动了……虽然是隐身的主动……
☆、第四十二回:七官人御前辞爵
次日一早,王爷便遣了人来,告知金小猫昨日因与官家提及往事,官家十分感念,定于今日宣金小猫进宫,舅甥两个好生亲近一番。又因金小猫不良于行,特许他坐着轮椅陛见,不必太过拘束。
来人又说,王爷特别又嘱咐,叫金小猫准备妥帖,务必叫官家看了心生欢喜。
果不其然,官家刚一下朝,便特特请了自家王叔老王爷去往金宅宣召。
金小猫接了圣意,自家换了件玉白的锦服,叫六二把自家头发束得紧些,连素日披垂的鬓发也拢了上去,再戴上与衣同色的书生巾子。金小猫自家对着铜镜照照,端的是个清清秀秀齐齐整整的小官人。
六二看得大嘴咧开都合不拢:“七爷今日好精神!”
待出了开合居,与王爷一照面,王爷也是赞叹有加:“乖乖这样甚好!精神极了!”
金小猫含笑道:“外公觉得好,小猫就安心了!”
王爷哈哈大笑:“小猫尽管安心,咱们老赵家的种,是怎么打扮都好看!”又令仆人把金小猫连人带着轮椅一道抬上马车,自家亲抱过一块虎皮,铺在金小猫膝上。
王爷道:“为着这个,你家外祖母把嫁妆里的虎皮子都拿出来,就怕你受凉。唉,说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愿住在王府里头?莫非还是见外不成?”
金小猫低头抚摸着虎皮,嘴角弯弯:“外公外婆都爱护小猫,小猫实在开心。只是小猫还有大哥在外,不能做个自顾享乐之人。”
王爷听罢,微微颌首:“道理也是这话。咱决不可做个过墙拆梯的夯货!”又笑着捏捏小猫的脸颊,道,“小猫确是个好乖乖!也罢,日后可要多多回家来看看本王啊!”
小猫笑着应了,又问起官家喜好,有无顾忌,这王爷一听便笑:“咱们这位官家,最爱美人!”
不说现下这位官家身边的莺莺燕燕,个个都是春时繁花,尤其宠冠后宫的庞贵妃,那可是姿容无双,叫人看一眼就忘了今夕何夕。也不说官家身边的侍卫宫人,哪个不是面容俊朗,令人心生羡慕之情?只说当今官家金殿点三甲,那探花原本是状元之才,因着官家一见这位容貌俊美,生生点了榜眼做头名,探花做了榜眼,而叫个状元公头簪红花跨马游街,做了个神仙也似的探花郎。
这等事官家还有一句笑言:“顾卿俊逸如仙,正合探花归来。”
是以这位顾探花至今还耿耿于怀,自家陛下喜爱他的容貌更甚于他的才学……
金小猫听得之乐,暗想若是虞五宝亦在殿上与官家看诊,官家怕是也会喜欢吃药了……
官家接见金小猫却是在寝店,照王爷所说,官家并不爱把自家私事拿在金銮殿上说。此时选了私密之地,当是把金小猫的的确确看做嫡亲子侄儿的。
金小猫跟着传话的王班班身后,由着另一位刘班班推着,进了寝宫。
王班班满脸堆笑,躬身与内里一人回禀:“陛下,金七官人到了。”
金小猫就听见一把醇厚和缓的嗓音响起:“哦?快叫进来罢。”
刘班班把金小猫推进寝店,躬身告退。
偌大寝店里只余下两人。一人是金小猫,另一人,却是当今的这位官家。
金小猫不敢高声,在轮椅上欠身拱手轻轻声道:“草民金小猫见过陛下。”
官家也不叫起,只笑盈盈打量金小猫。
金小猫更不敢抬头去看,只觉得自家头顶都被那人盯得发热,连汗都忍不住要出来了。
倒是官家觉得玩笑开够,悠悠然开口道:“原来你就是朕郡主那妹子的小猫儿啊!抬起头叫朕看看。”
金小猫这才把头抬起,只是双目微垂,并不敢直视龙颜。
官家见金小猫规规矩矩的,倒是好一派知礼的模样,不由也笑了:“小猫儿,王叔与你说过罢,朕与你母亲可是嫡亲的兄妹呢!你能回来,甚好。”
金小猫觉得这官家和气得很,并不像话本里头说的那般威严难犯,不由也生了好奇之心,偷偷地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