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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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活是说不到,安北侯姜文忠回到军帐内,一眼就看到挂着那张铁胆弓。这弓是义兄陈西柳的,自陈西柳罹难,姜文忠每逢打仗都带着,只当自家义兄依旧同他并肩作战。
见弓如见人。
明日就到中秋,亦是义兄的祭日。
姜文忠取下宝弓握在手里,用力把弓拉满,就似儿时在禁宫之内试选,陈西柳站在身后手把手教他一样,不觉唇边浮起一丝浅淡笑意。
倏而又是一声轻叹,几不能闻。
姜文忠收了弓,独坐帐中,月伴孤人,又是一夜不寐。
次日正是中秋,向晚时分,军中分发月饼,虞五宝也得了一块。掰开一瞧,是桂花馅的。虞五宝张口一咬,又硬又腻,实在不好入口,便随手递给穆石头。
穆石头笑着接过,几口把月饼吞下肚,嘴里含含糊糊道:“虞郎中,你不想念家人么?”
虞五宝抬头望天,天上却没见晴空,那乌云压得天都低了许多。
“要下雨了。”穆石头顺着虞五宝眼光看去,见天色阴沉,不觉口气里带着些失望,“今晚怕是看不到月亮……想来我娘那里也看不到了罢……”
虞五宝淡淡一笑,把手拢在袖子里头:“汴京却是晴的,你看,这云都是往西去的。”
两个闲人在军帐前头聊天,安北侯却在军帐里头看文书。三更时分接到金小猫飞影传书,道是把敬哥儿寻到,现下带在自己身边照顾。姜文忠心头高兴,把连日来沉在心底的愤懑郁闷都丢了大半。
人若是有了两分高兴,不觉也会口气好些。叫小兵把虞五宝叫来,递给他一封信让他看:“你那个小猫兄弟来了信,看不看?”
虞五宝一扬眉,喜滋滋把新看过一遍,只见这信字数不多,却没有一个字提到虞五宝的,不免有些失望:“怎的没一字提到我的?”
姜文忠白了虞五宝一眼:“你走时只说游历,又不许旁人告诉他,他哪里知道你在本侯这里?”
虞五宝摸摸鼻子,也是,自家又没说是来从军,金小猫又从哪里得知?
姜文忠见虞五宝把头低着,一双桃花美眸黯然神伤,不由薄唇一抿,又掏出一封信,拍在虞五宝手中,笑道:“他不问你,你却要问他,虞五宝,汴京来的家书,你可要好好看看呢。”
信不过薄薄几张,却道尽汴梁风云。然虞五宝最在意的不过是自家四哥虞季菊信末写得几行:“日前见过小猫,身体尚好,也可多行,只甚念五宝,多次询问,兄按约未答。小猫神色如常。私以为,他已借闻知阁知悉。”
虞五宝把信末几句颠来倒去看了几回,一时又喜又气。喜得是自家还被金小猫惦记,气得却是明知自家在此,却不与自家留上一句!
虞五宝想得入神,脸色也变了几变。姜文忠看在眼底,只觉这等神情似曾相识,自家当初接到义兄来信,不亦是这般亦喜亦忧的……
可见,天下有情有义之人,都是关心则乱,只把心上那人的喜怒哀乐看在眼中,只盼他能永世安乐欢喜。
所谓情深,不过如是。
姜文忠微微侧首,清咳一声:“虞五宝,本侯问你,你有多喜爱金小猫?”
虞五宝心头一跳,旋即又生出欢喜。仿佛自家隐秘许久的种子忽然破土而出,在阳光下舒展枝叶,张扬炫耀。
原来,他自家一直纠结的,不过喜欢两字。
那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樱桃梦,或是不为人知的吻,原来都是因为喜欢!
姜文忠看着虞五宝眼底烧起一阵明光,忽然羡慕至极。你的心上人活着,而,本侯的,却是深埋地下。
“虞五宝,本侯带你去见一人,今日,是他的祭日。”
细雨连绵,前唐神宫遗台之上,一高一低坐着两人。
坐在高处那人正是安北侯。姜文忠一身素白,一只手提着酒坛,另一只手苍白冰冷,捂着眉眼。
坐在低处那人,不过一袭青袍,却难掩绝秀姿容,却是被抓到马上强行带来的虞五宝。虞五宝仰脸看着姜文忠神色颓唐,不由满腹疑问。
“虞五宝,你可知,本侯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姜文忠狠灌了一口酒,那烈酒的香气在雨中被冲刷干净,一如姜小侯越发低沉的声音,“那就是,本侯没有趁他活着的时候告诉他本侯的喜欢!”
“本侯只能活在他的喜欢里头……日日不得安宁……”姜文忠忽然把酒坛狠狠扔下高台,仰脸长笑。
虞五宝怔然看向姜文忠,却不知那顺脸而下的到底是泪是雨。
“虞五宝……本侯好生羡慕你……好生羡慕你……”
虞五宝伸手扶起姜文忠,忽然觉得面前这人,不只是手握重兵的姜侯爷,更是一个失了爱侣的可怜人!他思量思量金小猫,唇角忽然扬起一道不合时宜的笑来。
“小猫儿,我定要叫你也喜欢我!咱们两个好好活着,活得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作者有话要说: 进击的虞五宝!大胆的去爱吧!
☆、第五十四回:训小人五宝证心
自中秋那日过后,安北侯爷姜文忠话便少了许多,也不叫虞五宝近前打理军务了,只把他推回军医帐里头,好好干回本行去。
待虞五宝亲手摸到一格格的草药,闻着药香,顿觉心旷神怡,他本就是郎中,虽说也算不得圣手,到底觉得能回到自家地盘上还是更自在些。
最高兴却是穆石头,他所居营帐同虞五宝小帐最近,先头虞五宝跟着姜文忠两个住将帐远得多,如今就算晚上多说些话也不妨事——回去也不过几步路罢了。他又喜欢跟着虞五宝,也爱帮忙,自是比旁人走到更近些。
入夜路过大帐,穆石头无意听见几个小兵凑在一处闲话,那声音高高低低也未听全,只隐约听到“虞郎中”、“将军”、“美人儿”、“压着快活”几句,又见那些子舌头长的一边说一边笑,举止更是猥琐至极,分明说出的无有好话。是以穆石头立时怒了,大步上前狠狠出拳一击,把先头那笑得最浪荡的给揍出花儿来。
那些闲人唬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立刻一哄而上,四拳八腿地狠揍穆石头。饶是穆石头气力大,也被这些人打得浑身是伤,倒在地上起不来。尤其脸上,唇角都是破的,青青紫紫好不吓人。
等到虞五宝出了帐子路过,见他这样,也顾不得问明,先把他带回军医帐子里头上药。
穆石头两眼木讷地看着虞五宝的手沿着伤处涂抹药膏,忽然疼得嘶得一声。
虞五宝手下不停,冲着穆石头翻了翻白眼:“蠢货!招惹他们作甚!五爷我都不在乎那些烂话!素日也听得多了,只觉无趣得紧,不愿理会!”
穆石头双拳一动不动垂在身侧,只是越发握得紧些,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诋毁别人名誉,该杀!”良久,虞五宝只听见穆石头嘶哑的声音,仿佛狂风刮过沙子一般粗砾。
虞五宝挑挑眉,食指狠狠往穆石头嘴角一按,似笑非笑:“疼么?”
穆石头倒抽一口冷气。这疼意,初初是针扎一般的锐痛,后来便绵延成一片,又钝又木。他抬眼去看虞五宝,却始终分辨不出桃花眼底的情绪。
“这疼是别家说的,又干五爷甚事?”虞五宝袍袖一甩,长身而立,一双美眸星光尽敛,叫人无法直面。
穆石头仰面看去,只觉虞五宝越发叫人看不懂了。
“不过,不堪其扰,明日五爷我,还是很该教训一下那些不留口德的!莫叫这等混话,传出去污了五爷卿卿的耳朵……”虞五宝唇角微挑,桃眸微合,明明看去一副好相貌,却生生让人不寒而栗,哪里还是那个瓷瓶儿般的美人?
次日朝食时,那昨日犯了口舌的几个兵士都被绑军医帐,一个个面目浮肿,又红又痒,分明是中了毒。
看见虞五宝抱臂站在一旁,看也不看他们,便知自家昨日的那些混话叫这煞神听见了。
原想着背后说着过瘾,当面却是被吓得浑身直抖。在场皆是沙场经敌之人,杀戒也不知开了几回,如何看不出虞五宝眼底看死人的冷淡。
为首的腿脚一软,趴倒在地,嚎道“虞郎中,饶了我吧!”
虞五宝俯身,用那柄日日摸过无数遍的银鞘匕首,缓缓挑起那人下巴,叫他看着自家笑容骤大:“你该知道,五爷最恨与人强凑一处,因这世上,除了五爷的卿卿,五爷我可是谁都不在乎呢!”
虞五宝声音不急不缓,平淡无波,却生生把这几句念出杀意:“你若有功夫编排人,还不如多杀几个敌人。浪费口舌去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把舌头割下来下酒……”
趴着之人早已浑身战栗,一双小眼目光散漫,虞五宝轻蔑一笑,起身慢条斯理垂落胸前的乌丝理顺,冷幽幽看了看余下几人,朱唇微启:“下次再胡说,就不是中这痒毒了……”
一道银光闪过,那嚼舌最畅快的,已然只会啊啊痛叫打滚,他双手被绑,无法捂住自家左脸上三寸长的伤处,血涌肉翻,狰狞恐怖。
鲜血自手中匕首尖上滴落,虞五宝厌恶地瞥了一眼,低声自语:“小猫赠我匕首原想只破了野物的膛好烤着吃,如今竟然也沾了畜生的血,又该怎地与小猫儿交代……”
穆石头从未见过这般嗜血冷漠的虞五宝,是以虞五宝用温和的嗓音叫他打水进来,好把一手血迹洗干净时,他忽然打了个冷颤。
这位桃花般绚丽的美人,他竟再看不懂了……
将帐里,姜文忠边听着暗卫汇报,边把五指轮流敲击书案。及至听到虞五宝把说闲话的捆在一处教训,又杀一儆百的把为首之人毁了容,不怒反笑,双掌一击:“善!”
“那虞五宝,实比本侯强。本侯当年就不敢人前说,除了本侯所爱,谁都不在乎!才教会放任小人妄言,诋毁义兄名誉,本侯实在是,后悔不及……”
姜文忠目光流转,深深望向墙上铁弓,脸上神色莫辨。静默许久,姜文忠长叹一口气,满眼惆怅。
日前暗卫有报,军中混入襄阳奸细,虽不知是何人,却截了一只飞羽,那信管里头只一字,毁。想必是要毁了虞五宝与自家吧。
断袖分桃,原本就有悖常伦,何况他这位手握军权的安北侯又有前尘。当年与自家义兄同吃同寝,已然被人看在眼底,如今借着虞五宝,竟然重又点起火来。
试想,此事一旦爆出,世人不明真相,蒙羞的不仅是安北军,安北侯府,姜氏祖先,还有钦点自家的当今官家。
好算计!
美人当前,谁能忍得住?虞五宝不过是一条误伤的小鱼,他们张网以待的,却是官家整个的大宋江山吧……
果然是,好算计!
原来竟连同亡人都算计上了……
而他姜文忠心底最软之处,哪能任人算计!
姜文忠轻轻挥手叫暗卫下去,重新唤了小兵进来,吩咐道:“本侯听说,朝食时虞五宝发威,你去与他说,做得甚好,本侯很欢喜!”
那小兵不过十三四模样,稚气得很,答应之后却不动身,只抬眼认认真真盯着姜文忠半晌,末了忽然愤然问道:“将军,听说是虞郎中侮辱了咱们同袍呢!”
姜文忠伸手拍拍小兵肩头,淡淡一笑:“是不是同袍,并非只看是否住一处营帐。”
“要用心,莫只用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回:贵人食客市井菜
凡此世间之人,这一叶障目分不出好坏的事,不知做了几多。莫说姜侯座下懵懂小兵,便是经久江湖的侠客,也有看走眼的。
不论旁人,这东京城内,开封府里,大名鼎鼎的展昭展猫儿,现下便是被人拖累着寻了个麻烦。
这人不是旁的,却是方方食的东家,官家的外甥,金小猫。
此事说来也与官家有关,便是官家新封的太子,极是喜欢金小猫家那山庄,倒不十分愿意呆在禁宫之内。非是与官家相处不好,而是太子不爱宫中那些无子无女的妃子娘娘眼中异光,竟似要把他剥皮剔骨一般。
即便是官家的爱妃身怀龙胎,偶尔见到,亦是神色复杂,说不出的怪异。
再,便是宫内的黄门宫女,见太子年轻,虽说是在尊位,却无银子打点,是以都把面子活做得干干爽爽,内里头,却是都不愿赶来凑合的。一件事若不要紧,必是拖拖拉拉几日才做来的。
官家见太子神色郁郁,一时兴起,带着太子两个白龙鱼服,出了禁宫,到了方方食。
官家为人亲和贵气,太子虽说青涩些到底也是皇家贵胄,那气度也有一两分很肖其父。再,这两人与金小猫相貌有似,皆是长眉挺鼻,脸廓也一般无二,是以雁八愗一眼就看出这两父子的身份。
立时雁八愗黑脸都给唬白了,忙不迭叫人给楼上金小猫送信。
金小猫却是在楼上抱着敬哥儿两个正在纸上画画。
敬哥儿歪着头指一指窗外头的树冠:“叔叔,画树……”
金小猫挥笔就勾勒几下,果然是好大一棵树,枝叶茂盛。
敬哥儿蹙蹙眉,又指指外头:“黄的。”
金小猫大笑:“是黄的。”便拿了土黄加了少许蓝点点,画了黄叶子。
敬哥儿这才满意,在金小猫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再画豆子!”
两个正得趣呢,六二把门一推,脸上发白腿发软,声音抖抖索索:“七爷,官……官家……来啦!”
“官家?”金小猫不敢多想,自家迅速换了衣物,下楼去见自家官家舅舅。
临了,嘱咐六二:“你莫下去,守着敬哥儿吧。”
官家早寻了个闲座拉着太子坐了。
小二子还不知来人身份,照例给桌上添了一壶菊花清茶,躬身问客人吃甚。
官家还未见过市井之人如何用食,不免也好奇:“都有甚?”
小二子立时卖弄起来,报了一串子菜名。
“客官可知咱这方方食里头,面食有烩面汤面溜面炒面银丝面牛肉面,炒菜有炒鸡子炒银芽炒凉粉,红烧鲤鱼,糖醋鲤鱼……”
官家听了便笑:“不必再说了,捡你家拿手的上吧!”又看看一旁板着脸的太子,“我儿,你要吃个甚呐?”
“金哥哥自家做的!”太子把嘴一抿,脸上露出怀念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