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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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吐了吐舌头,自家把马车往开合居赶:“七爷,咱家去,不去店里吧,昨夜都没睡好,六二只听见七爷喊了一夜梦话,叫也叫不醒,跟魇着一样,话里话外都是快走都是对不住……七爷,到底昨夜做了甚梦,六二起身几回,都见七爷流泪了呢!”
金小猫一怔,他自没想到会梦到哭了。他闭了闭眼,把声音放得稳稳的:“我也不知,想是梦见我娘亲了!”
六二侍候金小猫也算日久,哪能听不出强压的恍惚疑惑,他也知趣不在提及,只闷着头赶车。
却是在将将要往开合居那边拐的地界,六二忽然嘟囔了一句,又指给金小猫看:“仿佛瞧见大爷出门了!”
金小猫果然见着自家大哥一身江湖打扮,背上背着素日用的剑,匆匆地沿着巷口往外走,却是不以为然:“想是大哥有事。”
再进得巷子,忽然听到前头有个老女娘直着嗓子乱喊:“死人啦!”“死人了!”不一时,各家都有人出来看,又唤来巡街的衙役仵作,真真把个巷子堵了个实在。
金小猫眉头一蹙,他素来不爱打听这些热闹,便叫六二转头把马车先赶回方方食,自家却是小心翼翼沿着巷路往自家进。
不欲听却是正听个着。
只听有人开口:“展某识得这人,应当是那位胡班班。”
金小猫猛然抬头,心下甚是觉得不可思议,以胡昆仑的身手,寻常人也近不得身,怎地,就这般轻易死了?
又听那仵作开口道:“展大人,这人死得不久,连……身子都是热的,浑身只项上有伤口,似是一剑致命!”
金小猫不由往里看去,隔着重重人头,那鹤立鸡群的御猫展昭,蹙眉垂眸看着地上,唇角抿得几近一线。似感到有人看他,立刻又抬头看来,正正与金小猫对上。
展昭推开人群大步过来,伸手扶着金小猫,关切问道:“七官人怎的面色惨白?可是听见死人吓到了?”他自是没忘先头方方食天字三房的案子,金小猫亦是惊得面色苍白。
金小猫暗暗咽下一口腥甜,他自知不是吓得,而是心头忽然一疼,胸中似被火烧一般,燎得整个人的血都烧了起来,都想要从口中寻得出路。
金小猫哑声道:“劳烦展大人送小猫回家,小猫的毒,似乎又发作了……”
说罢,眼前一黑,竟是不省人事了!
远远巷尾,有辆马车停在路边,里头传来狎笑之声。一把清冷嗓音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轻轻荡出:“戏可算是真开始了……”
另一把温柔甜腻的女声偎来:“侯爷神机妙算……”
话音未落,那穿着薄纱的女娘被平平抛出,落在地上,挣扎几下,忽然睁大美眸,唇边慢慢洇出血迹,不多时便扩成一片。
“雁九,做得与那姓胡的阉人一般死法。”
马车帘儿掀起,露出一张极是叫人一见难忘的俊脸来,凤眸浅浅一弯,薄唇微微一翘。若有人之前见过,定会觉得此人较先头更显得清美了些。
“是,侯爷!”马车后头不知何时走出一个虬髯大汉,执剑走向女子尸身,以极快的速度在那粉颈上头划开一道口子,又从怀中掏出血包,,搁在女子脖颈上头,狠狠刺破,任那血张扬溅开。
此后,那被称作雁九的大汉,跳上马车,把棉帽压住面孔,一边赶着马车往巷子更深处走,一边压着嗓子故作慌张大喊:“又死人了!”
声音分明就是先头那位老女娘!
日头升起,照在那女子的伤口之上,越发显得狰狞。
“唉……可惜没见到血扇,不然就更完美了些……”幽叹声传来,似还带着些许遗憾,“下次,雁九,你需多备些狗血才是!从颈上出手,血可是会喷出两丈高的!
“是,侯爷!现下?”
“呃,回府吧。展猫儿可不好糊弄,本侯事也毕了,余下的……就不是本侯能出手的了!”
开封府里,包大人搓着胖手烤火,一边公孙先生微微眯着眼笑道:“这小颜官人一来,那只白老鼠可是听话许多。”
包大人哈哈大笑:“自是一物降一物。白老鼠不服御猫儿,却是听个小书生的!可见读书之人呐,还是跟武人有道理能讲通的!说来,小颜官人也不知道婚配没有……”
公孙大人把手一拍:“莫操这心了。大人做了多少次媒,学生就不见有成的!还是办案为好……”
两个相视大笑不已,如同清风过竹林,好不惬意。
倒是门外朔风越发疾了。这才停了几日雪,天色云层竟会变得愈加厚重。想来,倒是将有另一场更大的暴雪降临东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该出事儿了!
☆、第八十一回:办案更需多小心
越到年根,东京汴梁事情便是越多,无论先头两宗不过相隔半个时辰不到的命案,还是后来连发的几起窃案,都叫开封府里头众人忙到头疼,连素日身体康健的御猫展昭也有些顶不住,去方方食用午食时都能边吃边打盹,险些把面误塞进鼻孔之中。
要说起来,其中最难破的一个案子,却是西夏世子李慎带来的寿礼玉观音被窃。这玉观音原是装在箱子里头好好的,一夜之间竟是不见了。
世子李慎急得头上冒火,口中只说恼恨自家因小失大,想着在寿宴上亲手奉上,好刘太后对自家多添好感,再一喜之下,把自家在东京待的时日再短些。
想想西夏那边,自家几个兄弟早为着王位争斗得不可开交了。他李慎虽说不算大才,可在父王眼里,也还不算弃子。人总得有个一搏,不然枉死也没得申冤之处。
可这玉观音确乎是不见了的!
李慎当日慎重,原是叫十个功夫好的武士护送寿礼进京,并不是与他一起的,就是怕有人截道。
这一路上都是好好的,连带运到驿馆与他汇合之时亦是在的!李慎道他实在想不出这是何时才出的事。
若说普通寿礼不过金银文玩,这丢了也好再寻,难的是,这一丈高的玉观音可是在刘太后官家那里都备了案的,到时拿不出,那可是犯了欺君重罪,任谁也说不得情。
李慎急得团团转,由不得自家胡思乱想,一时浑身冷汗直冒。
倒是驿馆的小官提醒了他,往开封府里头报案。包大人日断阳夜断阴,总归能寻个出处。
李慎头次见到大宋的这位明臣,当日心下还暗自好笑一番,只说是个黑炭头,没成想,现下这东京雪大,还真得需这黑炭头送些子暖来。
这案虽说立了,却是一些子线索皆无,李慎日日守着方方食里头堵展昭,只求他哪日开怀一笑:“世子,这案子破了!”
然想便只能想了,事情却是毫无进展,李慎甚至在方方食里头混个熟脸,连吃饭忘带银子都可赊账了。
因雁八愗雁大掌柜说得好:“这李世子一看就眼神清正,倒不是个坏的,赊账便赊账,不会不还的。”
雁八愗发言赊账,可是头一回。麻厨子听到耳朵里,连眼珠子都惊掉了。
然这李慎果然算是个好的,翌日便把银子搁来,说是有欠有还,再欠不难。
雁八愗眯着眼睛微微笑,一张黑脸都是得意。
说来雁八愗与李慎交好,倒是还有一个缘故,这雪蟾的产处,除却昆仑山天山一脉,还有个贺兰山。冰雪封处,上到那千仞万仞的高山之上若得机缘,或能捉得。雁八愗打量李慎西夏宫里有这物儿,才想着把交情套牢,日后与金小猫寻来,也算是答谢金大郎对自己的一番盛意。
他也知自家仅仅赊个帐也不能扯出天大的面子,是以这日见了李慎,都笑盈盈地抬着一张黑润润的脸来:“李世子,雁某倒是觉得,这案子也需得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怕是夺这玉观音的是江湖里头的人呐!自古仕侠有别,雁某也不好说包大人何时破了案,然于雁某来说,倒是可以寻闻知阁一试。”
李慎生在西夏,也不知闻知阁到底作甚,此刻一听有了一星半点的通路,眉眼都是喜的:“本世子就拜托雁大掌柜了!有劳有劳!若是寻来,凡本世子能弄到的,都可答应!”
雁八愗闻言眉头一挑,唇角一扬,倒是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涡来。
此事却也痛快。雁八愗寻了金大郎,金大郎又着人打听,倒是寻着一处私房,里头住着几个大汉,日日昼伏夜出。今日,却是安静许多,再一探查,竟是几人守着一个丈二的大箱子,一刻也不离开。
闻知阁的人不好惊动这几人,便把这消息直接送到李慎那里,叫他把线索交与开封府去办。待开封府跟着线索到了那处私房,果然见了那箱子。只这箱子却不是一个,竟是在后院子里头摆了许多,个个都一般大小,大眼看去,倒是有个三四十个。
御猫展昭将要叫人把箱子打开,那为首的大汉也不做难,大大方方把箱子开了,里头都是空的,将刷了桐油,正晾着呢。
再问,才知道这些箱子是有人订的,他家原是做木匠活的。
展昭颌首撤了人手,只当又空跑一回,李慎却是失望至极,连头发都急白了多少。
直至十一月二十七日,刘太后寿诞前一日,襄阳王紧赶着到了汴京。与官家叔侄两个好好坐着说了会子话,人前仍是亲亲热热的紧。
只巧的是,这日这玉观音又回来了!
李慎把个玉观音上下四处都细看过了,又叫记档的亲来看,也觉得是对的,这才放了心。
李慎连忙到了开封府里头销了案,喜滋滋地等着寿宴之日献礼。
玉观音完璧归赵,李慎高兴的很,包大人却觉得蹊跷,这人把玉观音偷去,做什么,怎样偷,越想越觉得有事将会发生。是以他在李慎销案的当日,便叫展昭去暗自再查查李慎那处。
展昭向来细致,趁夜到了驿馆,刚把装玉观音的箱子轻轻挪开盖子,就被里头遽然射出的短箭逼得连往后翻。
展昭心道好险,这李世子也学会做了机关。也罢,如今动不得,只得暗中行事了。
展昭再把这事道与包大人知晓,公孙先生一边听着捻须笑道:“无妨,这事却是不好想通,不如一切待明日过了再说。”
包大人皱皱眉,拿胖手按着太阳穴道:“也是。该冒头的也必冒头。”
展昭应个是字,自家捂了捂肚子,暗笑这空城计唱的厉害,有心再去寻个饭摊垫吧一下,一看时辰,自家倒是笑了。宵禁之时,哪个会出来做生意。
展昭越想越饿,看看周遭无人,摸了摸腰袋里只剩两个铜板,不由笑了笑,纵身越上房顶,几起几落,倒是真往金宅去了。
因金小猫昏了半日方醒,一问金山,才知道自家是被展昭送回家,心下十分感激,两个又在方方食里头见面说话,约好了若是办案太晚,就到开合居小厨间里头,金小猫总多留一碗面,又与他厨间钥匙,来去也不必过了别家惊了旁人。
展昭推辞不过,倒是领受了金小猫好意,只这次,却是头回。
开合居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展昭只看见寝房外间小书房里头点个小油灯,风一扑,就是摇摇晃晃的。
小厨间门只松松搭着,连锁都没锁。展昭把门推开,立时闻见一股子香气,把锅盖掀开一看,留的是半锅香喷喷的白粥,还热乎乎的,上头架着一个蒸夹,夹着三个大馒头,又喧又软。旁边的大盘倒扣着一个大瓷碗,也是架在一个小炭炉上头,也是热腾腾的冒着白气儿,原是一盘黄焖仔鸡。
展昭见了很是喜欢,他也不客气,抓着馒头就着菜吃,又呼呼啦啦地喝粥,不一会浑身便暖洋洋了!
展昭心道这金七官人倒不是个矫情的,知晓他夜半易饿,竟做得这般体贴,实实叫人心口都是热的。走时不免兴起,想着自家倒是可以拐了道弯,去往寝房偷偷看看金小猫面色,他到底觉得这烟花笑的毒似是突然更重了些。
也不过将将走到门口,展昭就觉眼前忽然一阵风动,自家连忙找了个暗处躲了,只见一道黑影忽地打半开的窗子闪入金小猫寝房,回身又把窗子关了。
展昭夜视也算好的,见这人身形略有些熟悉,想了半晌,忽然一皱眉:“金……金大官人……”
展昭轻手轻脚摸过去,绕到寝房窗口处,拿指尖沾了唾沫把窗纸熨开一个小洞,打那里头看去。
只见隐隐约约有个人坐在金小猫床边,一动不动。忽然这人站起身来,脸正对上外间的灯光。只见他幽幽一笑,又叹口气低声道:“如此,便是一了百了了!”
展昭就见这人用唯一一只左手把金小猫点了穴,再扶起靠在身上,又把袖子抖了一抖,顺着袖管,一个粉包落在手心里头。这人用牙把粉包咬开,自家唇上都沾了,侧过脸去吹那些子粉。
金小猫打了个喷嚏,忽然身子一僵,旋即又软了下来。那人把金小猫好好放在床上,又与他盖了被子,再一抹嘴,复又从原路出来。却是到了窗边,那人停住了,回头望了望展昭隐身之处,蓦然一笑:“既看见了,那就别躲了!”
展昭见藏不住,便打那窗子后头绕回来,与这人两个一里一外相对而视。
展昭拱拱手:“金大官人?”
那人唇角扬起,单手把剑反抽出来,迅疾无比地出了一招,冷笑道:“御猫儿,你倒真是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回:小猫毒发白五辞
展昭只道这人手下好快的剑,连忙把巨阙□□与他对打,两个你来我往,在开合居小院里打得好生热闹。
此刻若有人推了院门进来,指定会吓一跳:黑漆漆的院子里头,缠斗一双的剑气,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竟不知下一招会出在哪里,又接在哪里,真真是神出鬼没,叫人无从猜测。
两个动作虽说不大,到底是在夜里,那兵器相击的声音传得又远又清,莫说守卫,连金大郎也醒了拿着剑赶过来。
是以展昭亲见眼前出现两个一般样儿也都失了右臂的金大郎,心下一阵恍惚,只道自家在做梦,招式也松散了,一不小心,倒教对手把右肩给刺了,血立时喷涌而出。
那人却是把剑收了,反手挽了个剑花,重佩在腰间。
金大郎满脸凄惶地看着面前这人,把脚一跺:“诚儿!二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