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结 十世-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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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非离的担心和忧虑北堂傲却毫不知情。
林嫣嫣准备好上山的东西,带了一干仆役,启程去了普济寺。这一去没有一个来月不会回来。北堂傲怕她在那里住不惯,特意命人提前去和方丈打了招呼,把她平日惯用的东西都备了去。
辉儿的伤寒已经完全痊愈,北堂傲这次打算带他一起去郊外。他年纪太小,也没有习武,全当是带他出去散散心。
只不过最近朝堂上有些琐事,总是让他脱不开身。好在郁飞卿倒是个好帮手。他是个武将,皇上命他负责京畿禁卫。现在天下太平,社稷稳定,他每日里除了带带兵,去禁卫营里点个卯,便没什麽事做,往往下了朝就随北堂傲一起去议政堂,帮他处理些事宜。
北堂傲与他也相处了一年多,早已有些惯了,有时顺手把他当成个下人,直接差遣他,郁飞卿倒也乐意。他做事稳当,办事利落,很有些手段。上回北堂傲拒绝了他的要求都是为了言非离,不然这样一个人才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谁也不会嫌多。
这一日在议政厅办事,尚未到午时,郁飞卿伸个懒腰道:“王爷,这麽多事您以前一个人是怎麽办的?”
“这算什麽。不过是些琐事。”
“琐事?”郁飞卿瞪大眼。整理十六卷十二万字的兵库文书不说,还有下属三司六部呈上来的议事折,每日摞起来足有两尺来高。
“王爷,您真是非常人。飞卿跟著您学到不少东西。今日事情完得早,城南醉月居的乳鸽极有名,我请您去尝尝。”
郁飞卿到底出身世家,落落大方,很易亲近人。他虽仰慕北堂傲,但终究不曾是他真正的属下,也未曾见识过他江湖的一面,因而胆子分外的大,有时有些冒昧。
北堂傲不爱应酬,也不喜热闹,本想拒绝,但抬起头望见他眼底的期盼之色,那双黑亮的眼睛有两分神似言非离,心便先软了一下。又想起这些日子他也为自己帮了不少忙,自己拒绝了他贴身武将的要求,也算辜负了他一片心意,若是连这点小面子都不给他,有些说不过去。沈吟一下,道:“好。不过不用你请,本王请你好了。”
郁飞卿大喜,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其实他遇见北堂傲晚。这些年来,北堂傲经历了许多事,人已不若当年那般疏离冷漠,傲气与霸气逐渐内敛於心,兼之作了父亲,性子也有了几分温性。
二人办完事,北堂傲在宫里有自己的暖阁,去那里褪下朝服,换了一身月牙色闲衫,腰间佩了玉带,手里拿把折扇缓步踱了出来。整个人便是一翩翩佳公子,哪里像权倾朝野的王爷。
两人骑了马沿著朱雀大街向南城去,一路上不知迷晕了多少少女的芳心。一个英气勃勃,一个俊美逼人,年纪又相近,当真是英雄年少。
郁飞卿暗暗咂舌。心道他平日里一个人出来,可没这般受人关注过,可与身边的人走在一起,便似旋起了一阵风,将他也捎带脚的刮得高了起来。
北堂傲却对这些视而不见。
来到酒楼,郁飞卿是这里的常客,老板看见他便笑咪咪地迎了上来。
“郁将军,您可有日子没来了,还是老位子麽?”
“杨老板,我今日带了贵客,要间临窗的雅房。”
“这位是……”杨老板不识北堂傲,不知他的身份,但抬头见了他的气度样貌,人就呆了。北堂傲冷冷地瞥他一眼,锐利的光芒立刻刺醒了他的神志。
郁飞卿笑道:“杨老板好没眼力,堂堂王爷站在你眼前,你都认不出来。”
明国世代以来,百姓间直接以‘王爷’尊称的,就只有北堂王一家,别无分号。其他这王爷那王爷的,不过是个虚名。
杨掌柜瞪大了眼,惊异地望向北堂傲。虽早已听说过这代的北堂王如何俊美,如何了得,但因人并不经常在遥京,也很少出来闲逛,所以认识他的人少之又少。
杨掌柜不再废话,立刻恭敬地请他们上了二楼,找了一间临窗最好的雅房,让二人上座。
(89)
言非离进城帮刘七办了事,出来後站在大街上发呆。他已经多日未曾去过马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今天特意抢了他这趟差事。临走前刘七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务必找个大夫看看病,不然下回他就亲自请个大夫回去给他诊治。
言非离在街上站了片刻,慢慢向南街的济世堂走去。到了那药铺门前,却住了脚,徘徊半晌,就是迈不进步子。
言非离叹了口气。其实是什麽毛病,他已经心里有数了。这几日,那些症状不退反烈,越来越明显了,似乎比当初怀著离儿的时候还要厉害。言非离回想起与北堂傲重逢後的无数次欢好,那人都一直小心翼翼,不曾有什麽差失。但是只有第一夜,二人久别重逢,他又被下了药,激情不能自己,北堂傲也未曾注意。想必就是那时种下了这肚子里的种子。
言非离苦笑一下。回忆当年秋叶原对他说过的话,这摩耶族的体质便是如此,动情受孕。他对北堂傲的孽情,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深,只怕他碰一碰都要受不了,何况这番恩爱。
言非离在济世堂外站了半晌,到底没有进去。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还是不看为好。打定主意,他转身离开。
在街上漫无目的走著,言非离给大嫂捎了点东西,又随意转转,在一个卖百货的小摊子前站了片刻,不知买了什麽,之後又貌似悠闲地闲逛了半天,才慢慢转进一条巷子里。
身後一道人影如影随形,跟著他进了巷子,在里面左转右转,待拐过一个街角後,忽然不见了言非离的踪迹。那人连忙四处寻觅,却一无所获,最後愤恨地咒骂一声,无功而返。却不知道已经换自己成为了被跟踪的目标。
言非离是何等样的人。他从小颠沛流离,警觉性本就比常人强。从十二岁开始便涉足江湖,征战沙场,江湖经验之丰富,已成为一种本能。虽然失去了几成功力,但那人刚刚在济世堂外缀上他,就被他察觉了。这种甩掉别人跟踪的功夫,他十几岁就已经驾轻就熟。
言非离初时以为那人只是个普通的小混混,不过想打劫而已,但是後来发现他有几分的功夫,目的恐怕不简单,又见他在巷子里鬼鬼祟祟的形迹实在可疑,便放弃了制服他的打算,改变主意跟上他。
言非离越跟越心惊!
那人轻功委实不错。在人流之中辗转腾挪,迅速异常。若不是言非离江湖经验丰富,脱围的手段高明,绝对甩不掉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
那人并未察觉言非离正反缀在他的身後,来到约定的地点,与另一人碰了头,各自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言非离考虑了一下,跃上房梁,还是决定跟踪最初的那个人。但是随著他又转过几条街巷,突然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隔开了二人。言非离本待提气跃过去,却猛然身形一顿。
将大手按在小腹上,缓过这阵抽痛,言非离再抬起头来,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言非离越想越觉得可疑。看身手,两人都是颇有功夫的人,为何要跟踪他?莫不是以前的仇家?
若是平日,他必不会因为一辆马车被甩下,但是此时小腹处隐隐有些不舒服,言非离不敢再追,只好放弃。想起刚才与他接头的那人,不如返回去看看。
慢慢转回刚才那两人碰面的地方,言非离寻了几圈,不见另一人的踪迹,皱了皱眉头,心底越发不安。随意向街上望去,却突然浑身一震,瞥见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
北堂傲斜倚在栏杆上听郁飞卿说话。郁飞卿熟极而流地点了这里最好的招牌菜,此时正在一一给他介绍。北堂傲一边听,一边把玩著手里的玉扇,面上忽然浮出浅浅地笑意。
他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带言非离来遥京,那时这里还没有这家醉月居,倒是有间老字号的面馆,汤汁鲜美,非常有名。他一时兴起,带著言非离来这里吃面,当时他错愕吃惊的神情,现在想起来都不由好笑。
自己又不是什麽大罗神仙,就算出身富贵,也要每天都吃山珍海味吗?偶而吃次面就那麽让人吃惊?
记得当时自己冷冷瞥了他一眼,他什麽话也没说,低下头专心吃面。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心里不禁荡过一丝甜蜜和温馨。
郁飞卿见到他难得的笑脸,一时有些晕眩,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了。
北堂傲也没有很仔细地听他说话,只是回忆著以前和言非离在这遥京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忽然一股被注视的感觉引起他的警觉,顺著那目光望去,却正看见思念的人远远站在街角处。
风吹起言非离身上藏蓝色的外衫,消瘦的身材挺拔笔直,犹如一棵青松,迎风而立。
北堂傲一阵惊喜,一闪身掠出窗外,来到言非离面前。
“非离,你怎麽在这里?”
言非离也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北堂傲。刚才望见他与那个俊朗的年轻人坐在二楼,面带微笑,神态闲适,心里一痛,如同被人刺了一刀。可是还未来得及有更深刻的感受,人已经来到面前。
“我进城来办点事。”
北堂傲微微一笑:“我正准备过几日带离儿去找你,没想到今日就看到你。”接著细细看他面色,蹙眉道:“怎麽好像瘦了?脸色也不好。”
言非离想起身上发生的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间,郁飞卿已经赶到。
“王爷。”郁飞卿一晃神间就不见了北堂傲的踪影,连忙跟著追了出来,看见言非离,不由一愣。“这位是……”
北堂傲没有为二人介绍的打算,他意外看见言非离实在喜出望外,只想和他聚聚。便道:“郁将军,实在对不住,今天这顿饭就作罢吧,改日本王必定补你。”
言非离和郁飞卿彼此看了一眼。言非离早已听说过他的大名,只是没想到他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得多,不禁有些意外。见他果然英姿勃发,气度沈稳,不愧是明国最年轻的将军。
郁飞卿不知他是何人,却听北堂傲要走,不由一愣。他可是好不容易请到北堂傲,这个机会何等难得,怎能轻易放弃,便道:“王爷,菜已上桌。这位公子若是您的朋友,不如一同入席,吃过午膳再走吧。”
北堂傲还未说话,言非离已道:“谦……门主,我是进城来办事的,现在办完也该回去了,您既然和郁将军有约,我不便打搅,还是先告辞了。”说完,抱拳行了个礼,转身要走。
北堂傲却一把拉住他,转过头对郁飞卿道:“郁将军,今日这顿午膳记在本王的帐上,改日本王再向你赔礼。”又对言非离道:“你气色不好,我送你回去。”说完,不顾他的意愿,拉著他便走了。
郁飞卿愣站在原地,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眉头渐渐深蹙,露出深思之状。
言非离随北堂傲走了一段,腹部胀痛,越来越不舒服,胸口也窒闷之极。他刚才动气甚多,内息不稳,此时被北堂傲拉著急奔,体内一阵躁动,手指抓紧腹部,面色越加惨白。
北堂傲不想留在人多杂乱的地方,拉著他在偏僻的小巷走得飞快。言非离却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甩开他的手,冲到墙脚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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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傲被他吓了一跳,呆呆站在一旁,见他只是干呕,吐出来的都是清汤酸水,不由心头一紧,眉头微蹙。过了半晌,终於见他缓了下来,上前轻轻拍抚他的後背,问道:“非离,你哪里不舒服?怎麽呕得这样厉害?”
言非离缓缓摇了摇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北堂傲扶他站起,感觉他全身发软,双手冰凉,把住他的脉,内息竟是一片紊乱,道:“怎麽回事?你身体不适,刚才还坚持要走。我若不送你,你这样如何出得城去。”
言非离想起他刚才的笑容。自己虽站在街角,只远远的望见,但也看得出他的笑容冷豔之极,还带著淡淡地甜蜜,不由心中气苦,莫名地上火。
“王爷不必送我!我自己能回去,多谢王爷关心!”
北堂傲听他既不叫自己‘谦之’,也不以‘门主’相称,竟唤自己王爷,声音还如此冷淡,不由心下不悦。蹙眉道:“非离,你在生什麽气?你是不是受了伤?为何内息不稳?”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受伤。”
“你在倔强什麽!?我不是说过在我面前你不用勉强麽!”北堂傲见他不答,心头也是冒火。自己看见他便兴冲冲地高兴,想著与他聚聚,他却似乎急著甩开自己一般,赶著要回郊外。这会儿明明身体不适却还在逞强,问他他还敷衍,好似把自己当成个外人。
“你到底怎麽了!?你再不说,我便直接把你抓回府去,让御医好好给你诊治诊治!”
“不!不行!”言非离立刻反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北堂傲误会了,一把放开他,怒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原来竟是我多管闲事。你非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我又操什麽心!”
言非离知道他已经恼了,但都是关心自己。可是此事关系重大,他实在没有说出口的勇气,何况,谁知道他会有什麽反应?若是再像当年……
言非离犹豫不定,抬起头来,见他面色冷凝地盯著自己,心里一痛,伸出手道:“谦之,我、我……”
“你刚才不是叫我王爷麽?怎麽又改口了?”
“我没……”言非离张了张口,想解释点什麽,眼前却突然一阵昏眩,双眼一黑,缓缓倒了下去。
北堂傲大惊,急忙一把抱住他。他刚才那些话不过是看他倔强固执而急的,他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气的人,高高在上惯了,怎由得别人忤逆,尤其这人还是言非离。可是此刻看他昏倒在自己怀里,周身冰冷,面色苍白,才意识到他的情况不妙,却又不知道他是怎麽了。连忙把他抱起,跃上房梁,掠回府去。
言非离很快就醒了,睁开眼看见陌生的雕刻床顶,不知是在哪里,刚要挣扎著坐起,听见身畔一个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