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宅by南江玄-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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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遮住妄图钻进眼睛的光线，半遮的眼前出现一个朦胧的影子，恍惚间谁在耳边倾述情话，如同那年那日凌皓红着脸牵起的女孩儿，颤栗与新奇交映，少年断断续续的爱语，与那天长地久的诺言。
是谁？
凌白绝美的面容突然出现在脑海，黛玉潘安的面容上满是失望，如星如琉璃的眸子充斥着受伤和脆弱。可是为什么？明明身为鬼物的你可以轻而易举地玩弄他人的生命，或者你只是那个目睹了亲生父亲杀死亲生母亲的孩子，可为什么找上他？只因可笑的牵连……不，七念说过，鬼是恶，执念，暴虐的综合体，怎么会有是非善恶之分！
凌皓是疑惑的，作为鬼的凌白对于仇人之子不是应该杀之而后快？明明多次出现在他面前，却丝毫无伤害之意，倒是他情绪过激请来法师企图消灭凌白。凌皓换位思考，若是他是凌白，早就一掌拍死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了，还有他说的话……凌皓不是傻瓜，该懂的都懂，心里却连求证的勇气都没有，懦夫……他从来都是懦夫。
“三哥，你睡了吗？”如同来自九天之外的空灵声音换回了凌皓的丝丝神智。
凌皓放松全身，对睡意的邀请坦然接受，他轻轻嗯了声，任由自己被拉进梦的世界。
凌左坐起，看着睡在自己身边毫无防备的人儿，心情雀跃，他像是偷东西的小贼，无法控制将要成功时喜悦的心跳，轻轻压下自己的头，与凌皓唇唇相接，梦寐以求的柔软让他欲罢不能，分心注意身下人的状态，像是犒劳自己般，也不深入，按压揉捏却膨胀了心中的欲望，不够，还不够！
樊莲花随着仆人来到一处房屋，周围景色典雅优美，向来是主子们的住所，以宁静著称，而现在它的宁静被彻底打破，即使即使隔绝了众人，流言始终得不到止歇。有前几次手段残忍的杀人事例在前，至今未曾侦破，逍遥法外的凶手难道再一次犯案？即使这一次的死者面容安详，全身上下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现象，却足以引爆已经累积的恐惧感。凌宅的仆人们神色慌张，这种兢惧也因死者扩展到主人身上，只因死者的身份，是凌家六少爷。
樊莲花在仆人的扶引下，来到现场，当场便愤怒地喝止动乱的众人，训斥惩戒其中的流言蜚语者，打点了银钱见到了尸体。
凌少白十五岁，亲娘是凌敬业的三姨娘，凌少白素来顽皮，爱刷些捉弄人的小花招，可心不坏，干过爬树掏鸟的混帐事儿，也做过暗地里送些银钱的小善事，凌少白不同他娘，一肚子算计，明珠之貌却蒙了层黄白之物的浊气，凌少白是个蠢的，却是凌敬业众多儿女中唯一得了樊氏几分真心的人，那为什么樊氏不选择凌少白而要与凌皓合作？樊莲花说了，凌少白呀，也就一辈子纨绔子弟的命，她乐意供着，可如今……
凌少白死了，身穿最好的衣物，安详的像是在睡觉，好像下一刻便会苏醒，整齐的不染尘埃的房间，向来是樊氏喜爱的格式，凌少白死在了他的屋里，如同沉睡的……美人。
樊莲花是想否认的，否认心中的抽痛，少了这个一向叽叽喳喳的小子，她应该高兴不是吗？可为什么……眼睛不断进了尘埃，止不住好吗。
那个如同赤子的孩子终于不见了，她早就明白，干净怎么会适合于这里，她否认心中藏有的守护这份干净的心意，她所要的，向来都是金银财钱不是吗？
七念在忍，豆大的汗珠滚落，一层层浸湿他那棉质的衣物，丝丝黑气从体内被逼出，被七念手快斩碎，那是阴气！
他到底学艺不精，又犯了狂妄自大的错误，要不是有凌皓出其不意的偷袭，他这条命怕是交代过了。
吃一堑长一智，趁着鬼物受创，他需做万全之策，一举灭了这鬼物，用师傅的……万鬼噬魂阵！
终章
游魂恍惚地四处飘荡，始终离不了这片成为焦土的废墟，昔日里堂皇超然的凌宅落得了如今的境地，逃得逃，死得死，凌宅的邪事，搅进其中的没几个落得好的。官府从临近县城内请来了一个颇有名气的大师，大师看了一眼废墟就面色凝重。
游魂在与大师对望，“你，看得见我？”游魂如同迷途的旅人看见触手可及的希望。
大师看着游魂，目光闪过怜悯，这鬼还不知自己已经死了，他点头，“你为何而停留？”
游魂目光恍惚，“我也不知道，我是在……等人？啊，对了，我在等人。”
大师看着充满怨气的废墟，“你在等谁？”
“谁？”游魂歪头思索，“我不晓得了，我想要出去找他，可他们不让我走。”游魂指着废墟，满目的委屈。
这是一个鬼魂，已经忘记了生前的大多记忆，却还是执念的等下去，他在等谁？大师是佛门中人，慈悲为怀，“你既等不到来人，不如投胎去呗。”
游魂猛地退后一步，“才不要！你是坏人，我一定要等到那人。”说着身影向身后的废墟遁去，眨眼没了影。
大师看着遁去的游魂，叹息道，“对不住了。”为了防止你们伤害无辜之人，我在此立下封印，不伤汝之根本，却必须强力困住。
黄色的符咒以废墟外的树木为载体，大师盘腿坐下，佛性灵慧的禅音如同建梁的钉子，与符咒的作用叠加，形成强大的结界，将废墟中的众鬼与外界相隔。
并未走远的游魂躲在断桓后看着大师的所作所为，感受着身边减少的灼热感，忽然不知来人用心如何了。
大师固然断了他们出去的道路，却没有赶尽杀绝，还利用阵法之便保他们魂魄不灭，佛之善，如此而已！
废墟中的魂魄，迟早有一天会耗尽怨气，由鬼差带领下投胎，最先怨气消弥的是那些年龄不大的孩子们，游魂好奇的看着鬼差牵住孩子们的手，消失在一片黑暗中，时间长了，一来二去，游魂竟和鬼差傍上了几分交情，来回照面也都打声招呼，比如说，“阿皓你还在等啊！”游魂回道，“嗯，在等。”“近日里得了几壶清酒酿，要不要？”“感激不尽。”“……”
“真不知你在固执什么，明明记忆都忘了十之八‖九，偏偏执念根深蒂固。”鬼差给了小孩儿一颗糖，看着小孩儿哭哭啼啼地跟他娘道别，口中却碎碎念游魂不知明处的固执，“你要是肯放下执念，凭着我与老牛老马的那些交情，也能助你投个好胎，再不济也可以在地府谋个职务，从此咱俩做个同事什么的，也好过你一年年在此地徘徊，没个念想……”
“谢谢，我习惯了。”
鬼差满腹话语被这简单的几个字堵得干干净净，苍青色的面庞胀得有了一丝红润，“好好，是我多言，您是少爷，什么都由着您，这下好了吧！”
“……”游魂暗筹，他没别的意思啊，这人……这鬼怎么气成这样，“抱歉，这是我的念想，我需要一个答案。”
“哼！说不定你要等的人早就投胎去了。”
“虽然也有这个可能……”游魂斟酌语言，他灰心丧气道，“让我再等等吧。”
游魂坐在废墟上，它的前方是一个喧闹的世界，光明正大暴露在阳光下，可以肆无忌惮的笑。
鬼差来到它身后，“怎么，还留恋凡世？”
游魂摇头，依旧看着外面。
鬼差坐在游魂身边，“喂，我说，这地方我知道，曾经跟着一个有经验的鬼差前辈来这里勾魂，这儿有一个宅子，很大，”鬼差张开手，想要比划比划，半晌颓然放下，“总之很大，但是宅子的气息却不好闻，那次离魂的是宅子的女主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目光温柔如水，魂体也是透明晶莹，她不反抗，只是目光始终不落到我与前辈身上，她在看着一个孩子，一个哭得难堪的少年，目光中柔情的爱意简直让我嫉妒，”鬼差似乎真的嫉妒了，他挥挥爪子，和不远处的一个鬼魂打了个招呼，鬼魂飕地一下不见，“瞧，他们怕我，喂，你为什么不怕？”
游魂古怪的看着他，摇摇头，“你不可怕。”
“好吧，”鬼差摸摸鼻子大概和其他前辈相比，他是不可怕，“我想说的是，哦，我本不想说的，可世事难料，那个少年，我敢担保，就是你。”
游魂终于收回目光，注视着鬼差，“你知道……我？”
“嗨！小子，你在质疑我吗？瞧，我知道你叫凌皓，是个没长大的小子，你是怎么死的？”鬼差跳了起来，大呼小叫道。
“凌皓？我不知道。”游魂沮丧道，脑袋耷拉下来。
“哦，别这样，没人规定不能忘记自己的死法，别丧气，朋友。”
游魂日复一日地看着外面，昔日的孩子变成大人，大人变成老人，然后不见了，依旧有孩子在它面前嘻笑玩耍，天上飞过不同的纸鸢，孩子们吃得满嘴红汁，眸子溢出喜悦。很有趣，也很无聊。
鬼差从一道杠变成了两道，“阿皓，我升职了耶。”
“嗯，恭喜。”
“阿皓，已过百年，就是他的转世也该从新轮回了，你何必如此固执。”
游魂摇头，“不是执念，只是觉得待在这里挺好的。”
“啧啧，才不管你，我近日得了壶好酒，阿皓来陪我饮一杯？”
“好。”
酒是好酒，饮酒人却是心不在焉。
鬼差肉痛道，“阿皓，你这是浪费哎，这可是孟婆酿得彼岸花酒，千金难求啊，够了够了，你别喝了，心不在，意不在。”
游魂躲过鬼差伸过来的爪子，一大口下肚，“胡说，咱俩百年的交情，还抵不过一壶酒，你，真抠。我要喝……”
鬼差看着魂体荡漾的游魂，“卧槽！真醉了？阿皓？皓——”
“嘭——”
鬼差反射性一跳，“什么节奏？”
阳光撒入百年阴暗的废墟，鬼魂们感到灼痛感，四处逃散，游魂抱着酒壶，傻傻地看着阳光落到身上，大着舌头道，“这么温暖，很久没有感觉到了。”
鬼差气极，“笨阿皓，是结界破了。”老头的结界威力不小，如此决然破裂，来者实力强横！
鬼差想要将游魂拉到自己身后，谁知那笨蛋不知好歹，就要向来人扑去。
“阿皓，回来！”鬼差瞬间使出锁魂链，就要将游魂拎回来，锁链却在半路被弹回，激得鬼差蹬蹬后退几步，眼睁睁看着游魂羊入虎口……
“哎？”鬼差惊讶的看着游魂，没有预想中的被拍飞，游魂扑入来人怀里，被紧紧抱住。
游魂，蹭蹭，“好温暖。”
鬼差，“……”
来者不是敌人。
鬼差看着对方手一挥，结界重新张开，鬼差感到了自卑，这实力啊，是不能比的……
来者是个青年，如画的眉眼，眼中装着溢出的深情，“自我介绍，凌白，谢谢你帮我照顾阿皓。”
鬼差讪讪地笑，“哪里哪里，我叫云中歌，多多指教。”
凌白直接道，“我就是他要等的人。”
鬼差抬手虚拭额上不存在的汗，“啊？哦，哦哦。”
游魂窝在凌白怀里，打了个哈哈，看向凌白，“你是谁？”
凌白与游魂对视，眼中晦暗不定，良久笑道，“阿皓忘记了吗？我是凌白，白色的白，你的亲人。”
“亲人啊……”
鬼差在一旁补充道，“说实话，阿皓生前的记忆都忘了，连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
凌白低头思考，再次抬头满脸笑意，“是这样啊，不过没关系，阿皓以后由我照顾。”
这是赶人的节奏？鬼差心中不是滋味，你谁啊你？心中万分不满，面上倒是笑意十足，“这个……凌白兄，还是要看阿皓的意思。”
鬼差发誓他没有错过凌白眼中的杀意，什么人啊！
凌白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目光无限柔情，“阿皓，你说。”
游魂懒洋洋地看了鬼差一眼，“慢走，不送。”
鬼差，“……”啊啊啊，这算什么！他在关心他的安全干嘛，这么毫不留情的话很伤人哎，凌皓你小子行，再！见！
鬼差走了，游魂懒洋洋地从凌白身上起来，未成功，身体被禁锢住，游魂难得的皱眉，“松开，咱俩不熟。”
凌白加深了手上的力道，“阿皓忘记我了，好不开心，算了，我会等阿皓想起我的，我们来做些开心的是吧。”
游魂被扑倒在地上，挣脱不开，“你这人，怎么这样！”游魂气结。
凌白蹭蹭游魂的脸颊，“阿皓，咱们来做——爱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