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透人生作者:糖醋排骨冬瓜汤-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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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念头闪电般击中了严宇城的脑海,他震惊地上前一步,好像从前每个噩梦中一样,站到那个熟悉的角度。
好像一场神奇的魔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预知梦的场景和现实忽然完全重合——
在“严宇城”看不见的角度,陆云安的平静已然消逝一空。他的脸上没有了羞涩,没有了温柔,更没有了原本纯粹的倾慕,余下的只有刻骨铭心的恨意。
第23章 23
清风吹过,檐下的风铃泠泠作响,如碎玉相击,如溪涧流水,分外悦耳。
严宇城静坐在窗前,微凉的风穿过他半透明的魂魄。他本该感到刺骨的疼痛,可那风铃响得太动听,让他不禁想起陆云安在耳边轻轻唤他名字时的温柔声音。
那声音真是让人迷醉,一时间仿佛连灵魂都被涤荡干净,全身的痛苦不知何时都消散无影。
他甚至感觉连原本情势恶化的魂魄都止住了消散的趋势,他也不会像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那样,时不时感到一阵预兆般的心悸。
预知梦里的情景与现实重合,他本该纠结到底,辗转反侧,可听着听着风铃清响,他竟也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他隐约察觉,背叛从过去到未来都从未存在,陆云安他爱着自己,始终如一;而预知梦也并没有欺骗他,只是他自己蒙蔽了自己。
噩梦惊醒之后,他武断地为陆云安定了罪,对他进行了残酷的审判,却没有发现,这一场血案,他从始至终都错认了当事人。
在所有人都在逐渐接受“失忆”后变了性情的严宇城之时,只有陆云安看出了,这个拥有一模一样容貌的严宇城已经不是他倾心所爱的那个。
所以他才会在面对“严宇城”时表现得异常温驯卑微,转过身去之时,却恨得刻骨铭心。
严宇城自从离魂之后,一直在唾弃自己的愚蠢,可从未有一次,悔恨来得如此清晰而深刻。
如今的他绝望地发现,自己醒悟得已经太晚了,根本回不了头。
或许他只能被困冒牌货的身边,等待那场已经被透露了情节的结局,等待着未来,他的云安举起手中的利刃,朝他换了主人的躯体挥下梦中鲜血淋漓的一刀。
严宇城终于明白,这场终局对于自己不是噩梦,而是解脱。
他站在窗前抬头仰望着泠泠作响的风铃,脸上现出了释然的笑,却是眼底一片凄凉。
——是能解脱了。只可惜,他这一辈子,终究还是负了云安。
……
风铃在檐下挂了好几日,冒牌货对它也喜欢得紧,尤其在清音带起一串铃音之时,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驻足凝望。不知道是风铃真能保平安,还是腕上的佛珠真的有效,冒牌货总是遭遇意外的厄运似乎得到了遏制,整个人顿时清闲安定了许多。
他是一个不甘于寂寞的人,见自己大概已经躲过了劫数,立刻又兴致勃勃地投身于名利场,在各种宴会之中游走。
这一夜纸醉金迷,觥筹交错,冒牌货眉目带笑地在衣冠楚楚的男女之中穿行,眼中流露出如鱼得水的兴奋。
被躯体所困强行拴在他身后的严宇城则是一脸阴沉。
他本就不喜欢这种戴着虚伪面具的场合,现在成了没有实体的魂魄,来往的男女毫无所知地从他的身体中穿行而过,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
而他更恨的是,他在世间能停留的时日或许不会太多了,这恶鬼竟然还将他带离云安的身边,让他和云安相处的时间又少了一些。
但冒牌货不能感受到严宇城的愤怨,他的心思全部都在宴会场上。冲着一旁美丽优雅的长发女子风度翩翩地点头示意,他随手从侍者手上的托盘里端起一杯红酒,浅浅地抿了一口。
拉图干红的味道十分浓烈,层次丰富,他将醇厚的酒液慢慢地咽下喉,眉梢一挑,露出十分享受的神色。
严宇城看着他抿下这口酒,不知为何魂魄忽然感到微微的发热。
可大概是错觉,下一秒这样的感觉就消失了。
冒牌货酒色微醺,正准备迈着步子去找人交谈一二,忽然身体一僵,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来。
严宇城眼看着他强压着不适,快步走到宴会厅一侧偏僻的露台边,借着窗帘的遮掩,用手扶着墙艰难地站立着。
夜色深深,露台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冒牌货的脸色白得像一只厉鬼。
他一手撑在墙上,十分狼狈地弓起腰,疼得双目都被激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一阵热流冲上喉口,他身体一颤,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无力地软倒在地。
半晌,疼痛似乎缓解了许多,他才慢慢地从地毯上直起身,搀扶着冰凉的墙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擦拭了一下唇边的血迹,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得凌乱的衣物,等着脸色缓过来之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冒牌货是一个十分注重形象的人,他绝不愿意被人旁观到自己的狼狈,因此他一直贴着墙,选择人少的路径前行,偶然碰上认识的人,也会很自然地露出微笑点头打招呼。这样一来,短短的一段路,他花了不少时间都还没走到头。
严宇城却没有心思去关心他的举动,他的脑海中还保留着方才在暗处一瞥看到的画面——
陆云安站在露台昏暗的拐角处,身形隐藏在微弱的灯光之后,静静地望着狼狈地呕血跪地的冒牌货,和严宇城预知梦中的另一个场景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藏在这里的,这会儿冒牌货正昏昏沉沉地扶着墙试图站起来,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可严宇城的魂魄离他很近,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
他的眼中没有愉悦,也没有复仇的快意,而是像预知梦中一样,现出一丝隐晦的惊喜。可这惊喜只是在他的眼底一闪,随即又立刻沉寂了下去,好像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泊。
严宇城被无形枷锁拖走之前,一直在回头望着他。
这一晚的夜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只有一片黑沉沉的天幕,无声地笼罩着整个世界。
宴会场上灯火通明,奢华又迷乱,而陆云安孤零零地站在露台上的背光处,安静地融进了黑暗里,好像一切的喧闹繁华都与他无关。
夜风呜咽着刮过,带着让人心颤的冰冷,可陆云安的身影却让人感觉比夜风更冷。
恍惚间,严宇城竟以为他正在一片荒凉的原野上,茕茕孑立。
他看见陆云安抬头望着空无一物的墨色天穹,双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来。
明明那么远,他却看得无比清晰——
陆云安在说:少爷。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复苏过来,严宇城瞪大双眼,恍然意识到,从前的陆云安一直都在唤他少爷,只有偶尔情动或者恍惚之时,会叫他一声“阿城”。
而从见到冒牌货的第一眼起,陆云安对他就只有一个称呼——
主人。
第24章 24
冒牌货回到房间时已浑身脱力,一句话都没说就扑到床上,把头深深埋在柔软的枕头中,昏迷般沉睡了过去。
而严宇城则在窗前枯坐了一晚。
冰凉的夜风穿透他虚无的魂魄,带来远方泥土草叶的清芬,以及院落那一边小池塘湿润的气息。
偌大的严家大宅在深夜中静默着,所有的建筑都在阴影之中沉眠,唯有檐下的风铃不时轻轻鸣响,像是在低声吟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严宇城仰着头凝望着它,像是在和它无声地交谈。
他仿佛看到细细的银色绞丝线在陆云安修长的指间滑过,被他一点点编织成型,串上精致的铃铛,塑成美丽的形状,就像采撷一段凝固的时光。
那时应当也是这样一个深夜。
他记得那夜他也是一宿无眠。檐下尚未挂上风铃,整个天地比如今要安静得多,安静得他几乎要以为世间只余下了他一人。
可原来那个时候,云安也并未入睡。
严宇城怔怔地想:至少,还有云安,一直念着自己。
好像……云安已经成了他曾存在的唯一证据。
他仰着头,正对着茫茫的苍穹,听着泠泠的清音,忽然又想到,他的云安花了整整一夜时间编织的风铃,又怎么会只是用来比过卫鸢、安抚冒牌货的道具?
他这才记起,从前有人曾无意中提起过,风铃在传说中有一种神秘的用途——招魂。
于是他一点一点地朝着微微摇晃的风铃挪了过去,踮起脚尖,用半透明的指尖去触碰在风中清响的铃铛,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心思传递过去那般。
“如果你真的有灵,请你替我告诉云安,我一直在他身边,没有离开。”他仰着头,神情虔诚而庄重,说到下一句,眼神却陡然温柔下来,道,“……还有,我很想他。”
——我想他。
我想他温暖的声音,掌心的温度,柔和的眼眸,和唇边含着的微笑;
我想牵他的手,走过熟悉的路途;
我想再亲亲他,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我想穷尽一切的言语,将我的思念倾诉;
我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更想对他说,我爱你。
可我也许再也等不到这一天。
所以在我离开这人世之前,求你替我告诉他,我很想他。
……
风铃摇晃了一夜,严宇城在窗前等到天明。
而冒牌货还在床上沉沉昏睡。
等董夏推门进来晨间叫醒的时候,发现他面色已经一片惨白,整个人的气息都弱了很多。
董夏目光沉了沉,俯下身在他的鼻端探了探,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他的耳旁唤道:“主人,该起了。”
冒牌货没有反应。
董夏撇了撇嘴,目光在床头柜上的水杯上晃了一下。严宇城看得出,他很想用那杯水直接将昏睡的冒牌货直接泼醒。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响起,陆云安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还带着倦意,衣角上沾着晨间草叶上的露水。
董夏想对他说什么,他却抬手止住了董夏即将脱口的话,径直走到床头,小心地将冒牌货的身体翻了过来,然后用指尖在他头上的穴位上按揉了几下。
冒牌货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像是睡梦中被什么缠住。他脸皮抽动了几下,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片刻后,猛地张开了双眼。
陆云安俯下身,脸上一片诚挚的担忧,好似眉目间都带着一丝清愁,温声道:“主人,该起了。”
冒牌货像是被魇住了,惊魂未定地坐起来,一伸手就攥住了他的手掌不肯放,抖动着双唇没有说话。
陆云安细心地用手帕擦去他额上的汗水,一只手在他背后安抚地轻拍了一下,道:“没事了,主人,我在这里。”
第25章 25
这一次冒牌货的“病情”来势汹汹。
冒牌货本来也以为自己被对手暗算,不过只是沾了少量的剧毒,调养一段时日就会好,谁知他的脸色一连好几日都惨白如纸,甚至到后来都透出一点教人心惊的青黑。
冒牌货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惜命得不行,一时间竟变得风声鹤唳。所以当他到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医生郑重地告诉他根本找不出什么问题的时候,他的情绪陡然暴躁起来,一脚踹翻了诊疗室的凳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整个人都透着阴沉,眼底涌动着着风暴的前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幸而他的身边还有陆云安。
陆云安不是医生,却奇异地让他感到安心。
后来,大概是西医的失败让冒牌货再不抱信心,他接受了一位老中医的诊治,每日都要喝下一碗苦涩的药汤。
老中医说这是安神养身的药剂,对他的身体大有裨益,让他要坚持服用,果然冒牌货试了一段时日之后,脸上又慢慢地恢复了血色。
冒牌货也曾暗自怀疑过老中医的用心,于是趁人不注意抄录了药方,又包了药渣悄悄找了另一个大夫去请教。那大夫替他仔细地把了脉,对着药方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
冒牌货一惊,正想追问,大夫却抢先开口道:“之前替你诊治的是哪一位?”
“姓刘的,六十多岁。”冒牌货一边回想一边道,“好像叫做……刘英贺?”
大夫脸色忿忿地道:“你为何不早说是刘老替你看过?他比我高明何止百倍!”他说着将冒牌货递过来的药方推了回去,道,“方子十分精妙,用的药我也验过了,全都是上好的,的确是安神养身的功效。你不必疑神疑鬼,思虑过重反倒影响身体。”
冒牌货讷讷地应了,神色中却多了一丝如释重负。
严宇城在一旁冷眼旁观,却觉得他放心得太早了。
可他也猜不透,陆云安想要做的是什么。
他曾想过,难道云安想要对着冒牌货用慢性毒,将他一点点毒死?
可是这太慢,也不符合云安的性格。
若是云安真想对冒牌货下死手,必然是像他严宇城的预知梦中那样,直截了当地挥刀解决,绝不拖泥带水。
他不觉有些困惑:或者,这一次,云安是打算在弄死冒牌货之前好好折磨他一顿?
不过心中的疑问在冒出来之后就慢慢消散了。如今的他甚至不愿意云安分太多心思在冒牌货身上。毕竟他正感受到,消失的命运一日日向他临近,他人生的轨迹正向那既定的结局缓缓推进。
大概,马上就要迎接最后告别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