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血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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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杰克的报应，他应得的。
　　
　　这一次，杰克没有再说什麽刺激人的话，他对於眼前的人视而不见，只是垂头盯著冰冷的桌面，双手安份地放在膝盖上，像是一尊雕像般面对自己的绝境。杨西坐下来，沈默了许久後才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杰克没有理会，一语不发。
　　
　　“没有什麽要说的吗？”杨西的话仍然没有引起回应，他只得继续诱导下去，“你早该料到这一天的，这不像你，这麽愚蠢这麽出乎意料。你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早就计算好的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蠢货，只是跟著直觉走，一步一步向著地狱滑去还自鸣得意……”
　　
　　“我没有！”杰克突然怒喝了一声，接著又泄了气瘫回冰冷的椅子上，喃喃自语，“我没有，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那该是怎样？”知道现在急不得，杨西只好一步一步引导著问，“你设想的该是怎样的？”
　　
　　“他该陪我去的。”杰克喃喃自语道，“他该和我一起走的，为什麽？为什麽要背叛我？明明是你的邀请，结果只是欺骗而已，和以前一样……”
　　
　　“真的不是你犯了那三个案子？”见杰克一语不发，杨西心有所悟地换了个问法，“如果和你说的一样，那John做案时你在哪里？”
　　
　　这次果然有了回应，杰克缓缓抬起无神的双眼，盯了他半晌後道：“我在睡觉。”
　　
　　“睡觉？”这个答案可不怎麽靠谱，杨西皱起眉头道，“两次都在睡觉？”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我很累很疲倦，就回了家睡觉，上帝知道我没有说谎。”
　　
　　“可是上帝没有给你证据。”
　　
　　这句话令杰克迅速抬起头，脸上的肌肉抖动著，似乎在压抑著什麽般。片刻後，终於如愿地让杨西得到了答案：“我有。一开始我并不相信John会这样做，所以我叫了他来，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相信的人，所有人都背叛了我，只有他不会。”
　　
　　“她？”
　　
　　“Him。”杰克缓缓地露出嘲弄的笑容，“你认识他，在英国时你们打过交道，你以为能从他那儿抓住我，但事实证明了你的愚蠢。”这时候，他才有几分以前杰克的影子，带著得意的神情。
　　
　　杰克这一说，杨西立刻想起来了，有个男孩，是杰克受害者之一的弟弟。只不过这个男孩逃过一劫，不知道为什麽杰克没有杀他，而是把他留在身边六个月之久。即没有伤害他，也没有性侵害，甚至还教导了他，送他上学。如果不是当初杨西带著警察一路追捕过去，这对伪“父子”大概会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直到杰克再教导出一个小杀人魔来──这是杨西与同事们讨论後的结论。
　　
　　那个孩子漂亮又聪明，有著一双漂亮的水蓝色大眼睛，在杰克把他丢给警察们後，他的应对冷静得令人害怕。杨西参与了对他的询问，他却能够对杨西冷静地说：“我不恨他，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如果你们指望在我这儿找到什麽证据的话，那就抱歉了，我只是个孩子，我不想帮助你们只是不想证明你们有多无能。”
　　
　　杨西在孩子身上无功而返，那是离杰克最近的一次。後来，儿童保护机构找到了这孩子的亲戚，却在护送的途中，孩子借口去厕所，从此无影无踪。这个孩子就如同海绵一般吸收了杰克的一切，迅速地成长起来，虽然这种成长带著“斯德哥尔摩症”的强烈印记，但杨西和同事们一致认为这个孩子以後会长成一个可怕的人。
　　
　　“你找到他了？”
　　
　　“不。”杰克露出一个歪斜的笑容，“他来找我了。”




第六章　黄雀开小差了（10）

　　“他来，找你？”杨西咬重了音，这个事实即在他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的预言似乎正在一步步实现。
　　
　　“对，他学了中文，发现了我的踪迹，於是他来找我了。”杰克嘿嘿笑起来，“他是个天才对不对？我知道的，他是个天才！”
　　
　　“可是他被你毁了。”
　　
　　“不！”杰克咆哮了一声，随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只有经历了我，他才是一个天才。没有经过打磨的钻石只是块石头，他是在我的手下变成的天才。”
　　
　　打量著杰克因为咳嗽而涨红的脸，杨西很想恶质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同情之心，这个男人如果发现居然受到别人的同情，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气死呢？
　　
　　打消了这个美妙的念头，他继续问道：“他来找你干什麽？”
　　
　　“他爱我，来找我不是很正常的吗？”杰克淡淡地道，“只不过，这不是重点，我让他来证实John的行为。他证实了，我相信了，到最後，John还是背叛了我。”
　　
　　“你确定？”
　　
　　半晌的沈默後，杰克突然抬起了头，盯著杨西半晌，冷笑起来：“你想知道一切的答案对不对？那就去找他吧。我要死了，为什麽还要为你著想？再见了，杨西，这恐怕是我们最後一次见面了。如果你找不到他，那你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杨西怔在桌前半晌，不久後便离开了拘留所。对他来说，此时再说什麽也没有意义了。这确实是他与杰克的最後一次见面，自此之後一生，他都未再见过这张英俊而邪恶的脸。
　　
　　田睿不放心杨西单独去见杰克，坚持要求陪同，对於这种请求背後的想法杨西采取了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他清楚田睿在想什麽，那雄性荷尔蒙与“爱情激素”这段时间正在田睿体内飞速暴增，任何打扰田睿恋爱行为的举动都是捅马蜂窝而已。
　　
　　杨西一出拘留室，田睿就迎了上去，一脸不安地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去找那个小家夥！”
　　
　　田睿说对了，杨西挑了挑眉毛，在他紧张的注视下沈吟片刻後道：“看缘份，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也没办法。”
　　
　　这话算是满意度一半一半，田睿虽然希望杨西完全听自己的话，过自己的好日子不要再趟杰克这混水了，但毕竟杨西有杨西的打算，是个自立的人并不是他的人偶。毕竟也结过婚，有个女儿，他深知所谓恋爱就是互相妥协的过程。他不在乎对“女方”多妥协一点，因为他是男人，现在哪怕杨西是男人，他同样也不在乎──这不是证明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了吗？
　　
　　如果这种说法被杨西听见的话，田睿恐怕会被他冷笑按在床上“侍候”一百遍。当然田睿也会反击，不过最後总有人要妥协──大多数时候不是聪明的那个。
　　
　　杨西回家把杰克的话对尼古黑和John说过後，俩人也是一付无可奈何的表情。杰克看穿了他们的想法，把最後的困扰留给了他们。即使杰克死了，他留下的谜团恐怕也不会轻易在众人心中消解，甚至会变成他们一生的挂念。
　　
　　然而，这令人心焦的疑问持续的时间比所有人意料得都要短，在杰克的消息渐渐减少，所有人都觉得生活正在逐渐走回正轨时，一封陌生的信寄到了杨西工作的地方。
　　
　　那上面的字迹一笔一划得如同小学生般十分正直，方方正正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但就是这样的字迹，在落款时，却在圆润中显出一份尖锐来，折角与拐弯的地方更是如此。然而，给杨西冲击性更大的，则是最後的那个英文名字。
　　
　　米凯尔──那个男孩终於找来了──有著天使名讳的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了魔鬼？他又掌握著杰克怎样的秘密？
　　
　　“他约我在咖啡厅见面，公共场所。”
　　
　　杨西在晚饭後才开了个头，田睿就已经瞪著眼睛扯嗓子叫道：“不许去！”见所有人都以不耐烦的眼光望著自己知道犯了众怒，急忙转个拐，“就算去也得带我一起去！”
　　
　　不知为何，田睿总觉得杨西只要一了解了整件事的真相就会迅速离去。他们因这个案子而认识，进一步相恋──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那是不是这个案子一结束，他们就会从此一刀两断？
　　
　　这种危机感一直在他的心头盘旋不去，令他拼了老命想要缠住杨西，这种幼稚的行为随著案子的进展而越发严重，令杨西也无可奈何。
　　
　　“你如果要去也不是不行。”杨西早知道田睿会这样做，平淡不惊地道，“但今後一个月就轮不到你‘打鸣’了。”这是个暗语，打鸣的是公鸡，公鸡自然是做一号。对於这种要菊花受苦的交换条件，田睿在犹豫了一秒後咬牙答应了下来，一付牺牲大了的悲壮表情。
　　
　　尼古黑和John对於他们这种打情骂俏的行为视而不见，喝茶的喝茶，望天的望天，两个小姑娘更是一无所觉。田睿已经想著该等她们多大时告诉她们真相，而杨西已经有其他更好的打算。
　　
　　不管如何，与米凯尔见面已经是决定好的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田睿第一次见到这个恶魔养育的聪明天使。




第六章　黄雀开小差了（11）

　　正如杨西所形容的，恶魔有著天使的外貌，比起杰克的绿眼睛，米凯尔的金发碧眼看起来更像有著纯正血统与正直气质的厉害家夥，他的微笑也远比杰克带著邪气的微笑要来得舒服得多，如同春风拂面，没有半点经历过什麽的感觉。即使以田睿的眼光来看，这个男孩的气质也过於纯净天真，宛如从未受世俗污染的水晶。
　　
　　真是可怕──这是因为他知道真相──而在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眼，即使是陌生人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天使请进家门，绝不相信这家夥会和一个连环杀人犯有过什麽瓜葛。
　　
　　这是人来人往的咖啡屋，所有人都在不时偷看这个天使，而田睿认为“自己的杨西”坐在天使对面也毫不逊色──也许外表看起来没那麽显眼，但杨西有头脑！
　　
　　“你好，杨先生，我是米凯尔。”天使说话时眼睛笑得像是月牙般弯弯的，漂亮得令人不忍移开眼睛，而且他的中文也流畅得根本听不出来是外国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杨西选择了一个温和的开场白，他不希望激走这最後得知真相的希望，“你来见杰克？”
　　
　　“是的。”米凯尔点了点头，“我见过他了，他似乎过得并不好。”
　　
　　“你不该见他。”虽然知道不该这样说，但杨西还是说了，他觉得这是必须的、也是应有的态度，如果特意转换态度倒显得刻意了，“更不该单独见他，你有可能……”
　　
　　“被他变成一个杀人犯吗？”米凯尔笑了笑，一付了解的样子，“这个问题我们很久前就讨论过，杨先生，再次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这样的劝告。”
　　
　　场面顿时陷入冷场，米凯尔仍然微笑自如，杨西也能保持镇定，但第一次见识到这交锋的田睿却有些吃惊。他不明白这个小子怎麽会在这张漂亮的脸下，有著如此冷酷的心肠以及如此扭曲的思想，好坏都不明白了吗？
　　
　　“你想你我都明白我们这次见面是为了什麽。”
　　
　　“是的。”米凯尔笑起来，“作出这个决定我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如果不告诉你，就会随著杰克永远进入坟墓。我觉得这件事不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杨西也不客气：“我在听。”
　　
　　米凯尔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摄像机，和以前他从电线杆上取下来的一样的型号：“杰克不相信John对他的邀请，他的人生已经有太多的欺骗，正好我来了，所以他叫我来验证。”
　　
　　杨西一直听著，见他停下来便插嘴道：“你按照他说的做了？”
　　
　　“是的。”米凯尔仍然微笑如常，“但是，我没有把结果告诉他。或者说，我只是告诉了他所想的那个结果，John没有骗他，他悲惨的人生终於走到了尽头，可以平静地安息了。”
　　
　　这番话里掺杂著某种情绪，杨西有些吃不准，是怜悯还是憎恨还是怀念，也许每一种都有些，但这并不是全部。有些更深、更黑暗的东西在这孩子灵魂深处的，是杰克给了他这些东西，还是天生如此，杨西没法搞清。
　　
　　“你可以先看视频再下结论。”
　　
　　视频的质量仍然很差，却还能够看出人的脸，那是杰克。他从房外进来，在房里转了一会儿便上床睡觉。还不到五分锺，他又重新醒来，四下打量了下後，不慌不忙地开始起身穿衣服，甚至还抽了根烟──杰克不抽烟！
　　
　　“他是左撇子……杰克是右撇子。”杨西不敢置信地看向米凯尔，“这不是杰克。不对，他刚才确实是杰克，怎麽睡一觉……他真的是睡觉吗？”
　　
　　“对杰克来说他是睡著了，可是你现在看到的人来说，不是。”米凯尔微笑著道，“你无法想像他和杰克有多不同，但我认为，他要比杰克有趣多了。”
　　
　　传说中的“三胞胎”？田睿一边想著，一边盯著视频。那人的动作确实与杰克有些不同，更潇洒，更自信，也更人性化。
　　
　　视频中接著出现了米凯尔，俩人开始交谈，之後便是一片雪花了。杨西放下视频，看向眼前的“天使”问：“後来发生了什麽事？”
　　
　　“我们开始交谈。如同杰克爱John一样，他爱杰克，但比起杰克那个愚蠢而执著的脑袋，他更聪明一点。他知道什麽能得到的，什麽得不到的。”米凯尔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於是，他想了一个办法，可以彻彻底底地得到杰克。”
　　
　　杨西有些明白过来：“来自John的邀请？”




第六章　黄雀开小差了（12）

　　回去的路上，田睿终於从最初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小声道：“你觉得这事是真的假的？”
　　
　　杨西正在沈思中，随口应道：“什麽真假？”
　　
　　“我是说，这到底真的是杰克精神分裂呢，还是他是假装的，只不过想耍耍这个小子？”
　　
　　“不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