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血案-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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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准确来说是迷惑了。
　　
　　晶晶的脚步逐渐靠近过来，她当然也要跟著去。为了达到这一点，她花了不少劲说服这段时间一直古里古怪、总是发呆的老爹。现在，临门一脚了，老爹又怎麽了？
　　
　　“爸？”
　　
　　“嗯？”
　　
　　“怎麽不走了？”
　　
　　“我在想，会不会杨西已经忘记我了？”
　　
　　“不会的啦！”晶晶立刻大叫了起来，似乎一脸愤怒，“他怎麽敢忘记你！”
　　
　　不管如何，警察的直觉还在，虽然碰上自己的私事就有点迟钝，田睿还是皱著眉头问道：“为什麽你这麽肯定？”
　　
　　“那是因为你们当年共患难过啊！他怎麽能忘记你！”深知这时候绝不能心虚，她装出一付气愤的样子道，“走啦，要赶不上飞机了！”
　　
　　田睿便这麽稀里糊涂地上了飞机，一路揣著狂跳的心脏飞过了几十小时的路程。不知为何，越靠近伦敦，他反而越发镇定下来。当他的双脚真正踏实伦敦机场的地面时，紧张已经不翼而飞，走出机场後他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然後，他发现没人来接机。
　　
　　他看向女儿，一脸疑惑：“没人来接我们吗？”
　　
　　“怎麽会有人来？”晶晶同样一脸疑惑，“不是说你要去找杨叔叔吗？老爸，加油，一定要找到！我就指望你了，我想过个最好的暑假！”
　　
　　田睿很想找个角落扶著墙吐会儿血，到头来这事还没完啊？还是要他一点一点去找？
　　
　　也罢，就找上一找吧！
　　
　　幸好，这些年来他早有准备，光是英国的地图就打印了无数张。他抱著机场的电话开始挨个打。伦敦市每个警局挨个打完，寻人组织、寻找旧情人组织，还有许许多多他以前闻所未闻的组织，这一天他就耗在机场了。
　　
　　只不过，结果是零。
　　
　　他根本没想到会如此，他那毛病二十多年也没改掉──只看好的，不看坏的，只不过十年的准备当然更有效──他至少订了旅馆。
　　
　　第二天，晶晶兴冲冲地去参观伦敦了，而他拿著地图开始大海捞针。杨西曾经留在档案里的地址、上过的学校、住过的房子，以及所有他能查到杨西留过足迹的地方，一个挨一个找过去。顶著夏天的高温以及尴尬的肢体语言，他奔波在伦敦的大街小巷。在这儿，他才是外国人，语言不通是个大麻烦，迷路更是家常便饭。
　　
　　时间随著田睿的寻找一天天过去，整整一个月後──已经比他们交往的时间长了──他仍然一无所获。
　　
　　坐在一座鬼才知道是什麽建筑大门前长长的台阶上，田睿把地图垫在屁股下面，垂头丧气地盯著雪白的石头地面。
　　
　　我这到底是在做什麽？
　　
　　就为了那一个月的时间，那麽几次上床，花了十年的空白时间，冒著丢掉工作的危险，带著晶晶跑来这麽个陌生的国家，找一个根本不知道不记不记得自己的男人──甚至杨西有可能已经结婚了，也许这会儿他正儿女成群地在豪宅里享受生活呢！
　　
　　而他呢？他在干什麽？他又有什麽？
　　
　　田睿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脸埋在膝盖上，清空肺中的空气後，他站起身把屁股下的地图卷成卷狠狠砸在地上，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大声咆哮：“杨西你这个混蛋中的混蛋，老子不侍候你了！”
　　
　　说完，他就急步下了台阶，急匆匆地往旅馆走去。
　　
　　奶奶个熊，老子不侍候了！什麽爱情什麽家庭，都见鬼去吧！老子要过自己的生活，不再理你这个混蛋养的！
　　
　　一边在内心大骂他一边冲向公共汽车站，跳上刚刚启动的公车。坐在後排，气呼呼地把手抄在口袋里，他在内心把脏话狂泄向杨西头上。骂著骂著他觉得眼睛有点红，赶紧眨巴几下把眼泪逼回去，快四十的大男人在陌生异国城市的公车上哭，要多丢脸有多丢脸，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公车猛地一刹车时，他坐在最後，差点没一直滚到司机位置去。公车上没几个人，这时都是一片惊呼，纷纷往前望去。他也跟著站起来，试图看清发生了什麽事。
　　
　　然後，他看见了杨西。
　　
　　杨西比以前更英俊了，一点也没变老，也许这跟他正式的穿著有关，又或者跟横在公车前的火红色敞篷跑车有关，又或者跟他看向田睿的眼神有关。
　　
　　那眼神中满是焦急，也带著深深的笑意。
　　
　　田睿也笑了，他几步上前一拳狠狠打在杨西的嘴角，乘著满车人惊呼以及杨西往後倒去的机会，他一转身跳下了车，快步往旅馆方向走去。也许他走对了，也许没走对，但不管如何，他都要赶紧离杨西远远的。
　　
　　身後有急促的脚步声，杨西很快追上了他，拉住他的手用中文喊道：“你就这麽走了？我就在你眼前你反而要走？”
　　
　　田睿一用力甩开了杨西的拉扯，对他来说杨西仍然和以前一样羸弱，不仅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
　　
　　他怒气冲冲地咆哮，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你当你是谁？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什麽这麽多年不联络，结果晶晶一直和小玉有联系，而且你居然还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她们有联络，还是你在准备来之前小玉才告诉我！”
　　
　　“少来，我会信你才有鬼！你就是欠抽的，老子不和你玩了！”
　　
　　“真的！”拉不住暴走的田睿，杨西只有急步跟在他身後解释，“你为什麽就不相信我？我人都来了又何必骗你？”
　　
　　田睿突然一个急转，盯著杨西的眼睛道：“那我问你，我来伦敦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
　　
　　这话确实问到点子上了，田睿仍然一如从前般小事糊涂，大事犀利。杨西被问得一窒，说不出话来，他确实知道田睿来了，甚至连田睿这段时间到处找他的行踪都知道。毕竟在这里他是地头蛇，还有朋友的帮助，而田睿孤身一人，又在异乡，力量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田睿气极反笑，看著杨西吃瘪的脸点了点头：“好，很好！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还是把我当傻瓜来耍！行，你慢慢玩去吧，老子不玩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不管杨西在身後如何想拉住他都理也不理。他为自己不值！这麽多年的等待还有守候是为了什麽？他这麽傻乎乎地放弃十年，到头来获得了什麽？
　　
　　“我没结婚，我这些年连女朋友也没有交！我一直想打听你的消息，可是我不敢去见你！”杨西一直跟在他身後剖白自己，“田睿，你不能就这麽走了！十年的时候你就这麽放弃？你就这麽回去？你甚至连问我一句都不问？是，我承认我当初不厚道，可是我也同样等了你十年！我只是想看看这段感情值不值得，是不是真的如此坚强！我害怕这只是我们的一时冲动，或者身体上的需求，我需要时间来考验这段感情！你来我也知道，可是我仍然很犹豫，我怕这种感情变成了一种习惯，我不再爱你也不再对你有感觉，因为我见到你时一点也没激动。”
　　
　　见田睿停下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恢复了回头暴走，杨西只得继续讲道：“可是当你离开的时候我受不了了，我不能让你就这麽回去！我知道你一旦决定就不会回头了，我不能放你这麽回去！我已经等了你十年，你也已经等了我十年，我们不能就这麽放弃！”
　　
　　田睿突然转过身，杨西赶紧住嘴，期盼著听见一些有利的话。可田睿只是冷笑一声，对他比出一个中指道：“晚了，你自个儿玩这考验游戏吧，老子已经决定回家了！”
　　
　　杨西似乎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最终让事情变成这样。一瞬间，悔恨与痛苦同时涌上他的心头。他曾经离幸福那麽近，可是接著，他却自己动手把幸福推了回去。十年的考验都没有击溃的感情却毁於他的懦弱与无情。
　　
　　“别走，田睿。”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别走，田睿！别走！”
　　
　　田睿一直往前冲著，对身後杨西的呼唤充耳不闻。他拐过下一个弯，接著与一个黑大个狠狠撞在了一起。虽然过了十年，但他的身手仍然不减，轻巧地躲过了黑大个扑过来的怀抱，对著那下巴一个肘击，多年不见的尼古黑那热情的拥抱就变成了一场灾难。
　　
　　尼古黑痛呼一声，捂著下巴退了开去，他极其愤怒地盯著田睿，含糊不清地道：“你这算是欢迎老朋友的方法吗？”
　　
　　“我不是你的朋友，我也不是杨西的朋友，我也不是……”後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田睿就觉得脸上一痛，接著天地旋转起来，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後脑勺正好落进杨西张开的怀抱。
　　
　　这来自於John的一拳，他可不会错过这十年再会的好戏。此时见朋友有难，便毫不犹豫地“拔手相助”。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对。
　　
　　“田睿，别走，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同样，杨西後面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因为田睿借著“有利地形”直接往上一窜，结结实实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唇从一开始就激烈得不行，十年的时光似乎全部融进去般，直到几分锺後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杨西对於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田睿咧开嘴笑得开心极了：“哈，终於上当了！我就知道这一手对你最有用！你这种家夥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不到最後关头你就不肯承认，上次也是！”
　　
　　杨西与田睿，认识十年零一个月十七天二十三小时，杨西从头到尾都赢过田睿，田睿却只赢过杨西一次。
　　
　　杨西却认为，田睿这一次比他的许多次都要来得重要。
　　
　　当然，他永远不会告诉田睿。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