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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青铜-第6部分

小说: -青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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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阁,直奔那类似杂物间的地下室,着实蹊跷。
  石诚年少胆大,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决定一探究竟,遂从小房间里走出来,踏着极轻极轻的步伐下了楼,直奔地下室。
  地下室亮起一点如豆灯火,石诚并没有冒然走木梯下去,只是跪在地上,朝楼梯下投出探寻的目光。
  果不其然,一个黑影背对着他的方向,手执一盏美孚灯,搬开层层杂物,蹲在地下室的地面上摸索着什么。少顷,只见他手臂的动作一滞,抓住什么一把拉起,地面突然抬高,石诚顿悟,原来地下室里别有洞天,那人是找到了入口,拉起了拉环。
  那人站起身,径直从那个漆黑的入口走了下去。待到他的身影完全隐没进入口,一条手臂又伸出来,将那块石板盖回去。
  地下室这时恢复了黑暗和死寂,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息。
  石诚摸黑走了下去,凭着感觉避开黑暗中堆满地面的杂物,来到那块石板上方,蹲下摸索到石板的拉环,伸手想拉,又犹豫着俯下身去,把耳朵凑近,仔细听了一听,见石板下无声无息,这才放心的拉开石板,将一条腿伸到下面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之中搅动,感觉确确实实踩到了坚实的楼梯,小心翼翼的踩上去,感觉很稳很结实,便摸索着一级一级的缓步走下去。
  眼前什么都看不到,石诚只能靠摸索。他此刻的心情,如同玩着寻宝探险游戏,既好奇又兴奋。双脚落了地,感觉到自己身处的是一处狭长的空间,向前绵延出很远,四面都是砖墙,很明显,这是一处地下甬道。
  这地道年久失修,碎裂的砖头渣落了满地,石诚不时的可以踩到尖锐的碎屑,硌得脚底生疼,虽说年代久远,但这地道里的空气却十分新鲜,单凭这一点,石诚猜到,这地道一定有出口可以通到外面。
  石诚摸着墙壁一直往前走,各种各样的猜想漂浮在脑海中,这是墓道?还是密道?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用途?
  在黑暗之中,眼前什么都望不到,而这个暗道好像永远走不到头,石诚却从未感觉害怕,心底反而生出一种悲哀,一种怆然。就如同自己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生之路,黑暗,迷茫,孤独。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地面一低,石诚感觉自己进到了下坡路,墙面凸出来,似乎是个转角。
  只是下一秒,一条坚韧有力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
  石诚纵然再胆大,此时只觉得浑身毛孔迅速扩张,额头沁出一身冷汗,双腿一软,开始颤抖。幸而感觉到这是一条有温度的手臂,扑通乱跳的心好不容易才没有蹦出嗓门。
  “你知不知道你来了不该来的地方?”冰冷的器具抵上他的脑门,凭感觉,石诚知道那是一把枪,那人将他死死制住,虽说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人,可是刻意在说话时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吹在脖子上,如同一条危险的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舔舐着他的后颈。
  石诚不言不动,闭上眼睛深呼吸,让从心底生出来的恐惧稍稍沉淀下去,他强自镇定的开口:“我只是一个下人,前天晚上才刚进宅子,负责扫撒藏书阁。”
  “你一直跟着我,下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同样危险的话语,耳边咯哒一声机括的声响,枪已上膛,仿佛下一秒就会开枪,打得他脑浆迸溅。
  石诚实话实说:“我就住在二楼隔间里,半夜三更听到有异动,跟过来看看。”停了停,他又道:“在这里开枪,你不怕把全村人都惊醒?”
  石诚断定这人不会开枪,雪夜岑寂,这样一声枪响,即使是在地下暗道,也定能清晰的传到地面上。
  “哦?这么自信?”那人似乎在黑暗之中发出一声冷笑,“换一种方式,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杀了你,你知不知道很容易?你的尸体将会永远躺在这里,爬满蛆虫,最后化成一堆白骨,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人说着,单手覆上他的脖子,有力的掐住他的咽喉。
  石诚露出一个苦笑,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开始发昏,眼前金星闪烁,可是头脑却是异常的清醒,他突然记起几天之前在藏书阁中见过的一个面目清冷的少年。
  呼吸凝滞,石诚觉得越来越虚弱。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一条性命,当日没有力竭死在采石场,今天却要无声无息的命丧于此,是命中注定也说不定。
  “蝼蚁之命,何足挂齿……只是,少爷,脏了您的手,何苦呢……”每说出一句话都无比艰难。
  喉咙处让人难受的力度突然一松,石诚立刻软倒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你认得我?”那人有些意外。
  “有幸见过少爷一面。”石诚揉着生疼的脖子,淡淡道。
  少顷,那个黑影压上来,用绳子将他捆了个结实。在如此黑暗的空间里,那人竟然动作麻利,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让石诚怀疑那人的眼睛,是否异于常人,可以在黑暗中视物。
  “无论如何,你窥探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我不能放你出去。”
  少爷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从身后寂静的黑暗里,却意外的听到被捆着的那人发出一声叹息:“那你还不如掐死我呢……”
  少爷三天没有露面。
  在黑暗之中,石诚敏锐的耳朵辨别出了水滴的声音,虽然被捆缚得动弹不得,可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一点一点的向水滴的方向挪过去,有水就有希望,也许这几滴水,可以将他的生命多延续几天。
  石诚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准了水滴的方向,他仰起头张开嘴去接,清凉的水滴带着泥土味流进喉咙里,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外面定然是艳阳高照,那厚厚的积雪还能融化个几天,水一点一点的渗入这黑暗的地下,倒也清冽甘甜,有水想活下去就不难。
  三天之后,元清河再一次走入这地道。他自然是不愿意弄出人命的,可是这地道的秘密,自古就一带族长传一代族长,无端端被个外人窥破,他难辞其咎。
  掌着灯下到黑暗的地道里,却发现那个被囚禁了三天三夜的人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灰白和颓唐,看着他的双目清亮有神。
  石诚这才看清楚了,元家的少爷,不过是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那为何不开口求饶?”直到这一刻,他才决定留下这个人的命。
  “你若一定要杀我,开口求饶又有什么用?”石诚的性子,素来与世无争,看淡命运。他曾经落入一帮凶神恶煞的军阀手里,亲眼见识到血腥与杀戮,对生死早已有了一种看淡的超脱,纵然必须死,呼天抢地痛哭流涕的求饶,又有什么用,无端端失了尊严叫人看不起。
  “你叫什么名字?”元家庄的少爷,这个时候才正眼瞧着那个被捆缚得少年。
  “张石头……”石诚沉吟了一下,“不过老爷说这名俗气,改成个诚字,张石诚。”
  “家中还有何人?为何出来小小年纪出来找活干?”
  “自幼无父无母,被师傅收养,在北平经营石匠铺子,只因常年战乱,人尚且朝不保夕,石匠铺也没能逃过浩劫,自此颠沛流离,流落异乡,因为年纪小,到处都不要,好不容易在竹山镇遇上元管家在招伙计,就带我进来了。”
  “听你的口气,像是读过书?”
  “师父待我不薄,虽然穷,还是送我去读了三年私塾。”石诚有问必答,说得很诚恳。他本就是沉闷内向之人,不懂得耍嘴皮子。
  元清河不再多问,用匕首割开了他身上的绳索。石诚跳起来,踢蹬着双腿,甩动胳膊,使得麻木的四肢重新流进新鲜的血液,却看到少爷掌着灯一直向地道深处走去。
  石诚跟上去,这个少爷至多不过比自己大个一两岁,却出奇的老成持重不苟言笑。
  走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石诚感到有分外新鲜寒冷的空气充斥在周围,抬头一看,头顶竟然出现一处圆形的天井,井壁上挂着绳梯,天井上是一块深蓝色的夜空,微光照入井底,使得两个人都被笼罩在淡蓝色的暗夜天光里。
  “今天看到的东西,不准对任何人提哪怕一个字!”元清河语气森寒的警告,寒夜的光使得他的五官更为深刻俊朗,偏偏手中美孚灯的橙色光线让他的脸部线条出奇的柔和。他长得挺好,鼻梁挺直,眉目深沉,带着少年人的挺拔英气,却少了少年人应有的热血活泛。
  “你既然没有杀我,不就是相信我能做到这一点么?”石诚毫不畏惧的反问道。
  “你倒是看得透彻!”
  “元家庄人为了避世,隐居于此已经三百余年,这地道当年开挖起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躲避祸事逃生用的,元家庄处处都有枯井,你可以从任何一口枯井中上到地面。”
  “你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石诚问出心底的疑惑。
  元清河并不回答,径直向前走,眼前重新归于黑暗,只剩下那人手中的一点跳动的灯火。少顷,他们进入了一个大一些的密室。那人放下灯,点燃了石灯笼里面的蜡烛,密室里立刻被照亮。
  石诚再环顾四周,看清这是一间用于练功的密室,头顶悬吊着一只大沙袋,角落里竖着一排耙子,墙壁上挂着长枪、大刀、斧头、弓箭等武器,皆上了锈,上面覆了灰蒙蒙的一层蛛网,显然很久不曾有人动过。
  转过身,元清河已经脱去外衣,光着上身,正在将双手上染血的旧纱布一圈一圈的拆下来,重新缠裹一层新的。裹完看着石诚,脸色冷峻的冲他一挑眉:“你确定你要在这里待下去?”
  石诚垂下眼睑,微微摇了摇头。
  “那还不走?不是告诉过你上去的方法了么?”那人走到墙角,捡起一串沙袋裹在脚踝和手臂上,自顾自的舒展了一下筋骨。
  石诚离开了密室,并没有虎口余生后的狂喜,少爷的目光,漆黑得让人不舒服,叫人看不透。
  摸黑走到刚才那个天井,顺着绳梯爬到地面。天已经亮了,他四下一看,自己居然在祠堂后面的一口枯井旁,身边是一排巨大苍天的水杉树。原来这个练功的密室建在祠堂正下方。
  石诚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跟奇怪的人在地下走了一遭。
  失踪三天,这原本是怎样都无法自圆其说的,可元家近日正在筹备年货辞旧迎新,上上下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想到这个新来的伙计,石诚就像没事人一样回了元家大宅,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晌午过后,有个丫鬟来找石诚说少爷让他过去。
  石诚赶到少爷的书房里,只见那人慵懒的卧在椅子上,一手托腮,越过书桌上凌乱的笔墨纸砚,居高临下的看着石诚良久,唇边挂着完美却冰冷得毫无一丝温度的笑容。
  “张石诚?”
  石诚避开他带有审视意味的双眼,垂下眼睑答道:“是,少爷。”
  “以后就在我跟前伺候吧。”
  “是,少爷。”依旧是温和平缓的回答,仿佛他们从来就不曾相遇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刚入夏,元老爷寿终正寝,他是夜里在睡梦之中安然离去的,距离那次冲喜事件不过月余。
  元家庄处处挂上了白纱和白色的写着隶体元字的纸糊灯笼。
  因着元老爷是元家庄的族长,地位非同一般,整个元家庄都将要为元老爷送葬,遗体会被抬到附近山上的祭台去火化,然后再将骨灰带回来土葬,那座山传说有十二条瀑布,所以命名十二瀑山。
  整个元家大宅被阴霾笼罩,黑纱白布罩满天井,跟一个多月前的喜庆景象完全是天壤之别。
  火凤堂已经撤回了南京,因此整个客舍的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冷清得碜人。不过李今朝坚持留了下来,按照他的说法:他十五岁入戏,当年就是被元老爷等一众商贾大亨捧红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留下参加葬礼,磕个头上柱香,还是必要的。
  李今朝这等举动自然得到元家庄上上下下的称赞,都赞他有情有义。
  傍晚,石诚走进客舍的院子,看到李今朝坐在太师椅上抱着烟袋闭目小憩,便在他跟前立了一会儿。
  这男人五官精致得有些过分了,不同于璧笙少爷的温润含蓄,也不同于少爷的清冷俊逸。他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散发出强大的自信,即使是在睡着的时候,唇角都是微微上扬的。偏偏连熟睡时的笑容,都叫人捉摸不透。
  石诚俯下/身,很想用手指临摹一下他的唇形,这自信的形状,可是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
  李今朝缓缓睁开眼,抿唇而笑:“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
  石诚有些不自在的收回手,背过身去,似乎不愿意让他看透方才那一刻的情绪流露。
  那一夜踏露,虽然他们表面上亲近了许多,但石诚的若即若离,却让李今朝无从下手。
  “有没有想过跟我去南京?”李今朝站起身,从背后拥住他,“等元清河这件事情了结之后。”
  石诚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你难道想在这深山里做下人做一辈子?”如果不去世间历练一番,这块绝璧美玉,岂不白白可惜了那一身风华。
  “未来的事,还是别想太多好。”石诚将一小卷牛皮纸悄悄的塞进他手里。
  石诚心中一直怀有芥蒂,所以李今朝倒也一直正人君子,未曾强迫与他。只是这样的耳鬓厮磨柔情蜜意,使得宅子里丫鬟下人们私下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阁楼上的一扇小窗开了,一个丫鬟探出头来倾倒花瓶里的水,石诚立刻敏感的从他怀抱里挣脱,低低道一声:“我走了,”便匆匆离去。
  李今朝眯起眼看着他,用手指捻开了那卷牛皮纸,上面是几个小却有力的楷书,他看完苦笑一声:“罢了罢了,这位少爷,真是心急。”
  石诚回到堂屋的时候,四处已经掌灯了。元清河一身白衣披麻戴孝的跪在乌沉沉的棺木前守灵,他后背挺得笔直,整个人被罩在一头白麻孝下,显得有点凄清。他从昨夜跪到现在,没有挪动过分毫。
  二姨太坐在棺木边默默垂泪,鬓间已是一片花白。
  石诚去厨房准备了饭食,准备送到灵堂上去,却远远的看到灵堂里似乎有什么异动,几个同样披麻戴孝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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