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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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男人在很久以前竟然就跟女人在一起了，还生下了跟他们一样大的孩子。
　　那个男人改名换姓，难道自以为如此就可以更换新的人生，与过去一切两段？
　　那个男人在他们小时喝了酒就爱打人，母亲体弱护不住他们，打的孩子就是夏菱帆。
　　那时是怎么解释的呢？对了，因为姐姐刚出生就身体不好，在家养病。
　　如果孩子消失良久的确会让人起疑，但如果有另一个孩子，甚至还是双胞胎，活生生健健康康的出现在众人视线，大家就不会怀疑另一个孩子遭受了多么惨忍的虐待。
　　家中没有人告诉夏英帆他姐姐发生甚么事，他真心相信，甚至跟众人无意间一起合力建构那坚无可摧的谎言。
　　夏菱帆想，如果夏英帆也知道，她也许不会那么恨，可是每天被关在破烂的屋子里，每天被醉醺醺的父亲以各式各样的方式殴打伤害，每天仅管受伤也要安慰日夜流泪的母亲，看到弟弟那天真无邪的笑脸，听到弟弟欢快叫着「姐姐」的声音时──
　　她好想他死。
　　不，不是死，她是真心想要，真心诅咒他承受跟她一样的苦痛。
　　凭甚么？他们一起出生，一起长大，长着相似的脸，有着相似的名字，凭甚么只有她那么的痛苦？
　　铃声响起。
　　夏菱帆叹口气，夏英帆的手机又忘记拿出门了。
　　楚曦一把推开邱蓉莺，飞奔离开教室。在这种时刻楚曦奇妙的想到，邱蓉莺为甚么要告诉他这件事呢？该不会以为他喜欢柳依依吧？
　　快速拨起手机，他一边快速奔跑一边问：「三叔？」
　　『小曦？你──』
　　「夏英帆去柳依依家了！今天该不会就是──」
　　『甚么？不要慌！』楚光佐冷静的声音传来：『我这边也有消息，不过我不确定动手的日期，菱帆之前跟笛落梅有连络──就是炸弹专家。』
　　「炸弹？」楚曦屏住呼吸，在最后一刻跳上公交车。
　　『你等等，我刚才打给夏英帆了，你也打给柳依依。』
　　「好。」楚曦声音颤抖着允诺了，他的手也抖的不停，努力稳住心神，拨了柳依依的号码。
　　『喂？』柳依依微弱的声音传来。
　　「柳依依吗，我是楚曦，你现在跟夏英帆在一起吗？你们在哪里？」楚曦一连串的问道。
　　『……他跟我都在公交车上。』
　　「你们几点到站？」
　　『那个，请问有甚么事吗？』
　　「我、我也想帮你庆祝生日！你只邀请夏英帆，太不够意思了！」
　　『咦？这、这样啊，真是对不起，因为是他主动说要来的……』
　　「没关系！可以请你们等我一下吗？」
　　『嗯，好。』
　　楚曦确定柳依依没听懂他的意思，他是想让他们下车以后哪里都不要去，但是这可能吗？好歹要提出一个可信的理由吧。
　　他焦虑不已，在想理由时那边已经挂断，大概以为已经讲完了吧。
　　他只能不断的重复打给柳依依，但她却一直没接，直到楚光佐再次连络他。
　　柳依依是个很自闭的女孩，从小她就不敢跟其他人一起玩，因为她身上总是脏兮兮的，父母的不上进与不合人尽皆知，每次她想插足到他人之间时他们总是嫌弃的喊：「你这脏鬼！赌鬼的小孩走开！」
　　喊了又喊他们觉得有趣起来，便常常换法子叫她。
　　「泼妇的小孩！」
　　「酒鬼的小孩！」
　　「哈哈哈……」
　　小学被嘲笑了六年，原本以为中学会改善，可是中学又被那些人四处宣传，再次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排挤了三年。
　　她并不怨恨那些散布消息的人，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她也不怨恨她的父母，尽管他们有千般不是，她知道他们还是爱她的；她并不讨厌那些因此疏远她的同学，只是觉得疑惑，这些原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没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她发奋读书，终于考上第一志愿，或许是年纪大了自然就会成熟，又或许是成绩好的人真的比较不爱八卦，那些流言蜚语终于消失，但是到了那个她以往梦寐以求的时刻，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相处了。
　　结果……她依然没有朋友。
　　不，也许现在有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
　　「嗯，对……」
　　「你家人会帮你庆祝生日吗？」
　　「也不算庆祝，只是会聚在一起……」
　　「那好，我也参加。」
　　在摇晃的公交车里，柳依依牢牢抓着把手，转头看向盯着窗户发呆的夏英帆，微微一笑。

　　９

　　夏菱帆悠然的走到夏英帆的房间，接起在床铺上响个不停的手机。
　　『英帆？你──』
　　「英帆没带手机喔。」
　　『……菱帆？』
　　「没错，有事情告诉我，我会帮你转告。」
　　『夏菱帆你说清楚，今天是不是动手的日子？』
　　「呵～我们英帆的工作内容哪时候要跟你报告了？」
　　『菱帆，你千万要冷静，这样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你说的跟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吗？麻烦你讲清楚不然我会误会。」
　　『好，你是打算要用炸弹吧？』
　　「这也被你打听到了？多嘴的女人。是，那又怎样？」
　　『你要杀的到底是柳依依，他们全家，还是英帆？』
　　夏菱帆低头抿嘴，姿态优雅，她低声问：「你想问甚么？你想说甚么？你想做甚么？」
　　『我猜的是真的吗？英帆是你弟弟，你亲弟弟，他从来是将你──』
　　『不用说了。』夏菱帆的声音平静而冷漠。
　　──放在第一位。
　　楚光佐握紧话筒，内心一片茫然，终究还是要发生了吗？无可挽回了吗？是，一直有征兆，但是他还是不明白，明明是亲姐弟，明明自己已经做了那么多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刻。
　　「你……你放过他不行吗？你和他都可以有更美好的人生──」
　　『哈哈哈哈！』
　　「菱帆？」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你没办法阻止的，没错，他凭甚么，他凭甚么都让我背负那些？小时候也是，当杀手时也是，他懂甚么？他懂甚么？他凭甚么可以活得比我不痛苦！』
　　楚光佐闭上眼睛：「菱帆……」
　　『你叫甚么？你在叫我吗？没用的，你想破坏我计划，没用的，因为他只是个没用的胆小鬼，只会逃避现实，将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我们两个明明年记一样，你们凭甚么说我将他推入歧途？嘿嘿，不过，全都要结束了，你知道我跟他说过甚么吗？他可是知道炸弹一回事的喔，我告诉他，等他确认柳依依全家都在家后七点准时出门，不过时间还没到就会〔碰〕一声，爆炸！』
　　「你──」
　　『你可以告诉他，我不会介意的，你们以为我要害死他不是吗？你们以为我伤害了他不是吗？你们告诉他，他就会逃走吗？没用的，我一直有给他机会，一直有，他如果不想杀人可以逃啊，他说都没跟我说过，钱不够用只能杀人吗？因为他只是个没用的胆小鬼，嘿嘿，嘿嘿──』
　　楚光佐挂断电话，心脏直跳。
　　夏菱帆疯了。
　　跟她越讲楚光佐越觉得她听起来不对劲，因为『愿望终于要实现了』吗？
　　「喂？」楚曦急忙抓起手机。
　　『小曦，我刚才……』楚光佐选择性的把夏菱帆的话说了一遍，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夏英帆最听姐姐的话，在七点以前绝对不会离开屋子，等炸弹爆炸，连同柳依依一家人都会死在里面。
　　「我马上告诉他。」楚曦急着要挂断电话，楚光佐急忙阻止。
　　『等等，你要告诉英帆甚么？』
　　「当然是炸弹会在七点以前爆炸啊！」
　　『那么，他是会信你，还是信菱帆？』
　　「……」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事情弄不好只会弄巧成拙，现在不到六点，还有时间。』
　　「……三叔，那你当初为甚么要让我接近夏英帆？」
　　楚光佐叹气：『也只是很渺茫的希望，英帆除了菱帆根本没有稍微亲近的人，就连我他都相当敌视，我只是希望如果有那么一个重要的时刻，能有人的话让他稍微听得下去。』
　　「那你一开始让我远离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没错。』
　　事到如今楚曦根本不知道该说甚么，即使有种被耍的郁闷感，但楚光佐是善意非恶意，喜欢上夏英帆更是他自己的事。如果自己跟夏菱帆的话起冲突夏英帆的选择不言可喻，但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夏英帆去送死……
　　「三叔，你有甚么好建议？」楚曦只能勉强冷静下来问。
　　『我能有甚么好建议？不然你把夏英帆拖走吧？还是你打给警察举报有炸弹？』
　　「呵呵～」楚曦惨笑。
　　『不过，就算小英帆这次逃过一劫也没用吧，只要没事他不管如何都会拼死命的信小菱帆，但是小菱帆如今已经撕破脸怎么还可能跟小英帆维持以前和睦的假像……』
　　「你这是甚么意思？」
　　『我不知道当英帆知道真相后，还有没有勇气活得下去……』
　　楚曦抿嘴，他跟夏英帆也相处了不短的日子，却也清楚明白夏菱帆对夏英帆而言多么的重要，那几乎是……于同性命……
　　「不管怎么样，先想办法救他，其他的再说吧。」
　　直到现在，楚曦才明白夏英帆对他的重要性，每次想到夏英帆可能会从自己的人生中消失，他都痛的命令自己不要去思考。
　　他深吸口气，说：「三叔。」
　　『嗯？』
　　「英帆他真的对我，很重要。」
　　之前想过的种种假设、种种疑问，他如今才发现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不是他未来可能会怎么想，而是他现在怎么想。
　　『……小曦，我把英帆菱帆当作我的家人，你也是一样。』
　　三叔预料到甚么了吗？楚曦淡淡一笑：「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他挂断电话，又拨了柳依依的号码，这次她很快就接起。
　　『楚曦同学吗？对不起，刚才公交车里有点吵，没听到──』
　　「没关系，可以让英帆听一下吗？他没带手机。」
　　『……我知道了，请等一下。』
　　楚曦的心脏砰砰跳着，他下了公交车拔腿就跑，握着手机的手心直流汗，从公车站还要走一段路才到柳依依家，他们已经到了吗？可是他还来不及问柳依依，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跟夏英帆说话了。
　　『喂？』清晰而又冷淡的声音响起。
　　「英帆，你们到了吗？」
　　『……我们到柳依依家了，听她说你也要来？』
　　楚曦不停奔跑着，风从他的耳边贯过，刮得他脸颊生疼，只有夏英帆的声音那么清晰。
　　「嗯，我也要来。」楚曦愉快的笑道，有点喘了。
　　『……』夏英帆没说话，楚曦也不急，他往旁边一闪，一部机车呼啸而过，闪过刺耳的喇叭声。
　　『不要来。』
　　「嗯？」
　　『不要来，我这次要执行任务了。』
　　楚曦有点高兴，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欸，这样我们算朋友了吧？」
　　『我不需要朋友。』这次夏英帆答得很迅速。
　　「哪，可是我需要……呼……你这个朋友啊。」
　　『你在跑步？』掺杂的微弱喘气声被夏英帆敏感的察觉了。
　　「嗯！呼……我告诉你喔，」
　　『告诉我甚么？』
　　「是一件很重要……呼……的事！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呼……听清楚。」
　　『快说。』夏英帆不耐烦了。
　　楚曦闭上眼，仍在奔跑，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虽然在此刻，就在此刻很想大声告诉他「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可是给他的一定不是惊喜反而是惊吓吧，更何况他也不需要听到别人对他说这个。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这句话没有掺杂喘气声很完整通顺的说了出口。
　　『嗯？』
　　夏英帆铁定愣住了。
　　「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当你转头时……呼……能一眼看到我，当你伸手时，能轻易……呼……触碰到我。」这几句话很肉麻，就像偶像剧里的台词，楚曦以前看到听到一定会选择嘲笑，可是此时，这却是他真心诚意最想说出的话。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夏英帆，你最缺的不是告白，不是安慰，而是承诺吧。
　　『……』
　　楚曦已经看到了柳依依的屋子，他匆忙看了下手机──六点三十几分。
　　楚曦奔到柳依依家门前，微弯着腰撑着膝盖，几乎已经喘的说不出话来，手颤巍巍抬起，伸向门铃──

　　　　１０

　　　　「英帆，这次的任务有点特别呢。」
　　「嗯。」
　　「真是的，英帆你一点都不好奇吗？好歹要装装样子嘛。」
　　「哪里特别了？」
　　「以前英帆是为了赚钱才当杀手的吧？这次任务完成后就差不多了呢。」
　　「……」
　　「任务完成后我们就搬离这里吧？去小城市怎么样？这里太繁华，乡下又太偏僻，我们就住在城市的小小角落哩，就我们两个人，过安稳的生活。」
　　「……」
　　「怎么，你不喜欢吗？」
　　「不是的。」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
　　姐姐最近越发古怪的态度、略显不对劲的任务内容、突然插入生活的楚曦……对了，最后一个画面就定格在楚曦转头望向他时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当时真的令人十分惊讶啊，先是在手机里胡乱说了一通，接下来又冲到柳依依家想把他拉出门，两人就在门口僵持不下时──
　　炸弹爆炸了。
　　其实夏英帆不想明白，一开始他想努力再努力的保护姐姐，因为年幼时是姐姐保护着他，那时姐姐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远胜过母亲──身受重病、整天卧床在家的母亲总是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不会像姐姐一样抚摸着他的脸颊安慰他。
　　想要保护姐姐，守护姐姐，这样的心情一直都没有变，当杀手也无所谓，杀人也无所谓，只要是姐姐需要的，为了精致脆弱却又坚强勇敢的姐姐，他都会去做。
　　不过夏英帆并不笨，尽管拒绝去想，隐隐约约的他仍察觉到，姐姐就算没有自己仍然能活得很好。
　　或许真是如此吧，但是只有他才能给姐姐完整无缺的幸。后来光出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