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天使-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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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这时,救护车的笛声,急促而清晰的笛声,唤醒了整个沉睡的社区。
车停了。
几个白衣服的人跳了下来,拿着担架。
可是林郁青已经晃晃荡荡地把简媚抱了起来,踩着车后面的梯子,直接钻进了车里。
路上的人有点傻眼。还是医院工作人员反应快:“可以了!全部上车!关门!”
救护车在众人的目送中飞驰而去。
混乱,压抑,慌张。
躁动,拥挤,忙碌。
搅动的白色,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车床在走廊地板上留下的刺耳滑动声,一亮一暗的急救室灯光…
一切,终于在5点20分左右,平静了下来。
林郁青一个人,在走廊里。
太阳还没有出来。今天,是个阴天吗…
忽然想起,简媚在下了救护车以后的最后一句话:“想…晒太阳。”
想见阳光吗…
媚儿,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再看见你的阳光的…
手,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头发里,抓着头皮,抓到那种刺痛变得冰凉。
媚儿…
泪水模糊了双眼。
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像剪不断的雨水填满了天空。呵,真像那一个雨天啊…
第一次见到媚儿的,那一个雨天。
“这是什么鬼开学典礼啊,下这么大的雨?还非得在大操场上开…”
“就是,好不容易画的宣传黑板呐,这被雨一淋,全都完了。”
“我说,有没有人愿意跟我冲出去,把黑板从操场扛回来啊?”班长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自己第一个站了出来。
然而,却没有第二个站出来的人。
“那么,有塑料布也行啊。”又有人提议,“只要去一个人,把咱们班黑板盖上不就得了。”
一致通过。
结果林郁青就成为了那个人。
雨真大。
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浇得人喘不过气,睁不开眼。视线里,全都是一条条银色的斜线,从很高很高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地上的水洼里。
当跑到操场上,放着自己班级黑板的地方时,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是干的了。
咧开嘴笑笑,忽然觉得,很痛快。
然后那个人就出现了。
不早不迟,不偏不倚,就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媚儿…
在这里,我认识了你。
被大雨浇成落汤鸡的你,黑发全都贴在了身上、红裙子变成了红枣皮的你,嘿嘿…把雨伞借给搬东西的同学的你;看到陌生的我,二话不说跑过来帮忙的你;忽然想起别的班的黑板也被浇了、而非要拉着我,把所有黑板都翻过来背朝天,以至于把我弄得满身湿水彩的你…
在我面前,从来不哭的你。
经常被抛弃的你。
在我没抢上食堂的时候,打饭给我的你。
总是不系鞋带的你。
日落的操场上…抱着被拒绝的我,说…小林…不怕…至少有我的你…
媚儿…
回忆定格在这一刻。
走廊的灯光亮了。
白惨惨的光,忽然填满了眼睛…林郁青刚要伸手去揉,便听到了一个声响。
门发出的声响。
林郁青茫然地站了起来。
急救室的门,开了。
杂乱的,黑白的,无声电影。
似乎有人在对自己说什么,可是忽然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愿意接受…
我…
我听错了。
“对不起,她失血过多了。”
不要再说了…
“我们这是小医院,血库的血还要从外面调,所以…”
所以…
呵呵…我一定是,听错了。
“她的家长知道吗?你认识她家里人吗?”
“我就是…她家里人。”
“你是她哥哥?”
“我是…她的…”
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做不到。
“啊——”
整个医院的走廊里,忽然传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嚎啕,继而,一个人影夺门而出!
“喂——”医务人员的呼喊,无力地跟在他的身后,然后被猛然关上的门弹了回来。
格外苍白。
欲孽天使 上卷 第77章 命运的闪回!
跑,跑!飞快地跑!
眼前,一片灰沌沌的模糊。泪水有颜色,那种灰,像云藏了太多的雨水…沉甸甸的。
身体似乎已经失去了感觉,只有那种凉,从心里,往外慢慢沁出,沁到骨头缝里,疼…
从来没觉得这么想哭过…被打的时候没有,受伤害的时候没有…
猛然明白,这种感觉,叫做不舍。
是那种在火车站拉着爱人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留在上面的感觉,是孩子站在门口,哭着叫妈妈不要去上班的感觉,是那种…那种想起最亲最爱的人,忽然间,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再不会对你笑,对你说话时的感觉…
媚儿死了。
本以为死亡是离自己太遥远的事…忽然之间,措手不及。
不知什么时候,天下雨了。
在林郁青发现的时候,连天接地的雨线,已经把自己包围了。
冰凉的雨水,陪着眼泪一起流下,然后再也分不清,哪是咸的,哪是淡的。
居然,下雨了啊。
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灰苍苍的天。天是一个点,很大的点,所有线都是从它里面生长出来的,那些冰凉的,银灰色的线…
膝盖一软。
天地很大,哭泣的人很小。
跪倒在地上,低低地弯下腰去,用手臂抱住头,然后哭泣。
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好像混乱了,身体好像被扭曲了…天仍是灰色的,只不过,没有下雨。
茫然地,从地上抬起头。
衣服居然是干的。
“啊…”
然后他看见简媚。
躺在自己面前的,熟睡一般的人儿,只不过脸色苍白,长发凌乱地铺了一地。
我…我在做梦?
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摸摸她…
啊!真实的触感…冰凉,却实实在在的!不是梦,不是梦吗?!
林郁青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脸上,还没有泪水。
这时他看到了腕上的手表。
清晨,4点11分。
怎么回事…
简媚的身子,忽然微弱地动弹了一下!
“媚…媚儿?!”
“小…”
“在!我在!!”林郁青忘了哭,忘了身上的疼,四脚动物一般爬到了她的身边,“你…”话一出口,却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耳边,忽然想起了刺耳的笛声。
是什么…这是什么声音啊……
救护车呼啸而来。到了以后,立刻有人从车上跳下来,迅速把简媚挪到了担架上,抬上了车。
林郁青呆呆地看着,直到有人在自己身后推了一把。
他就这样踉跄着上了车。
然后车就开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似乎和记忆中的有那么一点不同…林郁青分明记得,当时车开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被一辆大卡车拦住了去路,可现在…什么也没有。
清晨四点多钟的大道,一路通途。
然后到了医院门口以后,车门开了。林郁青想起之前在这里有一个工作人员踉跄了,险些摔了简媚,刚要开口,却看到他们已敏捷地把担架抬进去了。
抬进去了?
林郁青傻傻地看着。
有人安慰似的在他耳边说:“没事,还算及时。”
啊…是吗,那太好了。心里这样想,嗓子却完全哑掉了。
“你去里面等吧。”
也是,不能再坐在车里了…林郁青迷迷糊糊地就被赶下了车来。
天还太早,医院的走廊里没有开灯,黑乎乎的。自己一个人,坐在外面冰凉的椅子上,听着手表微弱而残酷的走动声。
他重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噩梦吗…我在做梦吗…到底哪一个才是梦,刚才的那个,还是现在?
走廊的尽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林郁青傻傻地抬起头,看见两个白衣护士在飞快地奔走。
然后他看到一个人。
在护士后面飞快走着,比她们还要焦急的人。可能是忽然从梦中被叫醒,又掉进了另外一个噩梦中,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梳,乱糟糟地披下来,黑风衣的带子已经掉了,脚步凌乱而坚决。
不惜一切代价,拯救心爱的人的那种坚决。
夏沐阳!
她…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知道…
她们像风一样从自己面前掠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林郁青一瞬间还以为她们要冲进急救室。
可是没有,一个护士打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然后夏沐阳和后面的护士就进去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在走廊里发出生硬的回响。
林郁青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墙。
白色的墙,没有一丝装饰的,惨白的墙…看着看着,眼睛就会痛,就会想流下泪水来。
太久了啊…到底,到底怎么样了啊…
迷迷糊糊的,竟好像是睡着了,可同时又像是醒着的。自己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还说,这种时候,怎么可以睡?!
可是,好像还真的是在梦里了。
还是在医院里,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变得这么乱。惨白的床单,摇晃的廊灯,走廊尽头的巨大的玻璃窗。似乎能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男人的呜咽,闻到了消毒水冰冷的,刺鼻的味道。
两个孩子,只能治一个。似乎有人在这样说。
林郁青烦躁地听着,同时拼命摇晃着脑袋,想让自己的世界安静一点,可耳边却始终是一声声揪心的抽泣,还有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你们已经尽力了。又有人这样说。
然后就是哭喊,大人的孩子的,交杂在一起,世界末日般混乱。
这时,视角忽然变了。
自己的视线变得狭隘,而且在不断抖动,身上,传来布料摩擦时产生的独特痛感,似乎小小的自己在被一个无比残暴的人抱着,没有一点被疼惜的感觉。挣扎着把头伸出去,却看见,有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护士,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正在往反方向走。
越走越远。
自己挣扎着伸出小手,可是,怎么可能够得到。
该死…玉卿!你把玉卿还给我!
可是,小小的身体,如此的无力,甚至哭都哭不出来。
我…这样没用!
灵魂的深处,传出深深的叹息:
如果命运能够更改,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
心,慢慢在悲哀与无助中沉下去,沉下去…有一种叫做恨的感情,在慢慢生长,蔓延…
“哥哥。”
啊…又是幻听吗。
“哥哥,不要恨。”
可是…可是这个世界!!!
“世界没有错。”玉卿天使般的声音,好像在微笑,“我们,也没有错。”
玉卿,你放下了吗?你真的原谅了吗?原谅了所有的不公与悲哀…
“哥哥,我真的放下了。”
是么…
“因为,”玉卿笑得更甜美,“有你。”
啊…
因为…有我吗?
“哥哥,玉卿爱你。”
玉卿,哥哥也爱你。
不管这世上,有多少寒冷,多少悲哀,只要摸摸心口,你留下的体温,就会觉得暖。
我们,是上天为彼此专门准备的补偿。
林郁青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睁开眼。
清晨,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医院走廊尽头的窗户里射进来,照在洁白的墙壁上,圣洁而美好。
厄…天亮了?
林郁青茫然地站了起来。
一个白衣天使轻轻地走过来:“你好,你是病人家属吧?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可以去看,不过,已经睡了,不要和她讲话。”
欲孽天使 上卷 第78章 虹(上部完结!)
天使睡觉的地方。
当林郁青走进这间干净的,小小的病房时,不由自主地这样想。
干净的窗帘只拉了一半,阳光透进来,照在白色的床单上,像淡淡的金色涂料铺在了刚下的小雪中。
两张床。
挨得很近的两张床,以至于吊瓶的支架都不能放在它们中间,只能分别放在两张床的外侧。
现在就有这么两个吊瓶,吊瓶里流动着,晶莹的透明液体。
简媚安恬的睡颜,像春天大地里的青芽,新鲜,水灵,沉睡在泥土中,沐浴着淡淡的,带着香味的阳光。
林郁青痴痴地看着,然后,笑了。
他的目光转到了另一张床上。
是夏沐阳。
她似乎也已经睡着,脸色竟比简媚还苍白些,眉头还没有展开,然而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似乎在担心,似乎又已放心。
林郁青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感激。
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忽然觉得,好幸福。
如释重负的安心。
“你还在啊。”安静的房间里,忽然有人说话。
林郁青一惊:“啊,你醒了。”
夏沐阳笑笑,没有坐起来,只是略略调整了一下姿势:“我没睡,就是歇一会。”
林郁青看着她腕上的胶布,和那细细的输液管,一时有点迷糊。
夏沐阳轻声说:“谢谢。”
林郁青挠头:“啊…我,我什么也没帮上。”
夏沐阳说:“可是你找到了我。”
林郁青呆住。
夏沐阳的笑容虚弱而灿烂:“你本来是想让我见她最后一面的,对吧?可你不知道,我的血型,和媚儿是一样的,AB。”
林郁青的脑袋一片浆糊。
“或许是天意呢,”夏沐阳轻轻地说,然后闭上了眼睛,“让我的血,在她身体里流淌。”
两个人,以另外一种形式,化为一体。
林郁青咧开嘴,笑了,嗓子却有点哑:“沐阳啊,你刚才说,是我找到的你…”
夏沐阳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