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颜微笑-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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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栈内的男子好像发现他们了,徐徐回过身,待看清男子的容貌,小天赐突然惊喜地叫道:“妈妈,是那个比娘还漂亮的叔叔耶!”
浅颜微愕然,愣愣地看着男子踩着优雅的步子迎出来,站在明亮的天色中。那确实是个很美丽的男子,容光四艳,只是悠然地站在简单朴素的小栈门口,就让简陋的小栈顿时充满了异样的光辉。
“你……”
“姐姐,你回来了呀!”
男子弯唇微笑,声音魔魅而低哑,妖娆的凤目深深地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有些激越,更多的是仿若众里寻她千百度后的释然。
“姐姐,胤禟就知道,你的心那么软,怎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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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大亮了,浅颜睁开眼睛时,意识是昏昏沉沉的,身体是每日期熟悉的惫懒与温凉。身畔已经没有人了,自是知道那个精力充沛的小家伙一定是早早的起床,去抚弄院落里那一块宝贝土地了。
拥被坐起身,手习惯性地抚上挂在胸口的暖玉,然后捧在手心里对着它发呆。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功课。
手心里的玉玦,质地良像上好的羊脂玉雕成,但贴身佩带,全身全有种暖和的感觉。明真和尚告诉过她,这是一块难得上好的暖玉。玉玦中间是腾飞的龙形,两面刻有字,一面是繁体字,浅颜刚开始不认得,后来问了明真和尚才知道是个“祯”字,另一面是一种类似满文,她猜想,大概是满语中的“祯”字吧。
古人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卫风·淇奥》有语:“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古人视玉为本命,玉不离身。可是这块玉玦,在她醒来后,就一直挂在她脖子上了,温温润润的,散发着滢滢的光华,揣在怀中是说不出的暖和。明真说,她的身体病邪入侵,寒气极重,也是多亏了这玉玦,才能保她身体如正常人一样的恒温,慢慢调养恢复。
有时会不觉自问,“祯”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别的什么呢?是谁慎之又慎地将这块珍贵的玉玦送给她,那人于她是不是很重要呢?是不是重要到会令她心疼欲狂?每次想着,心中总会徒升起一股失落空茫的感觉,仿佛遗失了什么,教她茫然若失。
这玉玦,一直伴了她五年啊,也是唯一一样证明着什么的东西。
曾经,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呢?
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言,脑海中失去了一段很珍贵的记忆?
“妈妈,您醒了吗?”
压得极低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打断了她的失神,发现自己又对着它发呆了好一会儿,不觉好笑。浅颜循声望过去,只见一张小小的可爱脸蛋自门扉后探出,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瞅她。
“嗨,呆呆,妈妈醒了!早安!”将玉玦小心翼翼地放回衣襟内,她弯唇对儿子笑着打招呼,精神抖擞起掀被起身。
阳光自窗棂拂入室内,明媚而温暖,又是一个艳阳天。
失去与拥有
阳光自窗棂拂入室内,明媚而温暖,又是一个艳阳天。
天赐朝屋里瞧了瞧,然后跳进室内,扑到浅颜怀里撒娇地蹭了蹭,高兴地笑道:“妈妈,早安!婆婆让天赐来叫你一起去用早膳。今天的早点是天赐和婆婆一起做的哦!”
“真的呀?呵呵,今天又要麻烦我家呆呆了呢!”
浅颜笑着亲亲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见儿子睁着亮晶晶的大眼,也有些害臊地在她脸上亲了亲,不觉失笑。去洗漱一番后,牵着乖乖等在一旁的小男孩一起去偏厅用早膳。
偏厅里,已有一名老近五旬的妇人慢悠悠地坐在那儿布菜,见到他们进来,笑道:“浅颜,醒来啦!过来用早膳吧!嗯,今天的气色还不错!”
“娘,让您担心了!这几年浅颜总是麻烦您太多!”浅颜笑着入坐,有些愧疚地说着。
“说什么傻话?”老妇人斥了声,为她和小天赐盛了碗清粥,桌上还有几碟江南特有的小菜。
浅颜笑笑,往屋里瞧了瞧,“娘,怎么不见铁笙呢?”
“铁笙舅舅去开店了!还有晖哥哥也跟着去了,就只有妈妈您在睡懒觉……”小天赐端着瓷碗笑嘻嘻地说。
被儿子取笑了呢!
浅颜摸摸鼻头,伸手揉搓了下儿子嫩嫩的小脸蛋,笑道:“就会笑我,小心妈妈打你屁屁哦!”
“哼,天赐才不怕!”小男孩得意地抬高下巴,“晖哥哥和九舅舅很疼天赐,会帮天赐的!”
浅颜嘴角微抽,无语地看着这枚小呆瓜得意又可爱的模样。
什么跟什么呀?才不过几天时间,他们就混得这么熟了吗?她这个做人家姐姐、姑姑、妈妈的,还在云里雾里呢,没想到那三个男的就明显达成了某种协议,和睦友好、相亲相爱去了。
“小呆瓜!”她低低地笑了下,拍拍儿子光滑的脑门。
老妇人笑看这对母子玩乐,吁了口气突然说道:“浅颜,能看到你健健康康的,娘终于安心了。铁儿他爹去得早,这几年若不是有你在,依铁儿沉默寡言的性子,我们娘儿俩肯定会受尽欺凌。”
浅颜双手捧着白色的瓷碗,有些沉默,低声道:“是浅颜有幸能蒙您和铁笙不弃,一直照顾着,方能平安活到现今。呆呆生下来时浅颜身体不好,也是您一手拉拨大的。浅颜真的很感激您!”
小天赐瞅了瞅,也很乖巧地顺着母亲的话脆声说道:“天赐也谢谢婆婆哦!”
老妇人慈爱地摸摸小男孩的脑门儿,有些感慨,“遇见你时,正逢铁儿他爹去逝,扶持了大半辈子的老伴就这么走了,心里实在悲痛,做什么事都不起劲。直到明真大师突然找上门,请我们去大明寺帮忙照顾一个人。我也是无所事事,就去了。没想到会见着了你。”
“说来,明真大师也是铁家的救命恩人,当年我生铁儿时也是难产,多亏了大师赠的药,才不至于丢了命。所以十几年后,明真大师突然出现在扬州,难得请我们娘儿俩去帮忙,自是不容推辞的。那时,你病得很严重,就那样躺在床上,好几天才清醒一会儿,见大师天天为你去山上采药忙碌,知道你必是大师很在意的人,心里也跟着悲痛……”
老妇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浅颜,娘也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一度承受不住。要不是大师用药吊着你的命儿,说不定连天赐也无法健健康康地生下来……幸好,你还是撑下来了,也平安健康地到现在……”
老妇人的声音说不出的欣慰惆怅。虽然不是亲生的女儿,但相处了五年,感情越见亲厚,早已将这个温暖的姑娘当成了自家闺女一般,为她的痛而痛着。而今,她的家人已找来,并且这样的样貌不俗。众人虽然不说,但也是晓得他们的来历一定不凡。距离分别的日子,也应该近了吧?
浅颜静静地听着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诉说,心头千回百转,几多思量与慨叹。
她记得,那些养病的日子,很难熬,几度让她几欲崩溃。每次好不容易清醒,疼痛欲狂,欲哭不能。特别是分娩时,身体如同被撕裂一样,差点熬不过来。每每忆起,心头仍是止不住发颤。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怀孕生产,真的好可怕。
明明前一刻,她还是个很单纯朴实的大学生,一个向往着所谓的爱情的很平凡女生,下一刻她就身受重创,然后每次清醒面对的是渐渐大起来的肚子。害怕、惶恐、不知所措,对未来的不确定……所有负面的情绪加上身体无法排遣的痛楚,几乎击溃她的心志。
直到天赐出生,看着这个莫明其妙而来的孩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开的五官,越来越俊俏可爱,总是对所有的人露出纯真笑脸,惶惑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那些惶恐不安的日子,也幸好有老妇人和铁笙陪着,同她说说话。还有一个不像和尚的和尚,总在她醒来的时候在她面前闲闲地晃来晃去,做尽让她肝火上升的事。于是,才有了现在健健康康的浅颜。
“浅颜,娘知道你能撑到现在,受尽了委屈苦楚。但一切都算过去了,你是个好姑娘,无论多苦多累,总能笑着面对,娘对此很欣慰。只要你能健健康康的,娘就别无所求了。那几年,看着你时醒时睡,每次醒来却是痛苦的呻吟,娘心里很不好受,总是抱着天赐守在你床前,盼你能为天赐努力撑下去。”
“我们天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自有记忆起,总是小心地守着你,看着你昏睡不醒,一天总问我们好几次确定你还在,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呆地守着你,让我们实在心疼却没法儿。直到明真大师哄他说,病人最好吃些刚生长好的新鲜疏果,才开始找到事做,缠着我要学种地,天天去守着那块土地等疏果长好……”
说到最后,老妇人长吁短叹。
浅颜低垂着眸,满眼复杂。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老妇人如此详细地说着那些她不知道的事,长期的昏睡,让她完全与世隔绝,每次清醒,心中只是觉得愧对儿子。她不知道儿子小小年纪,五岁都不到,就要承受如此多的不幸,这让她的心酸涩到想哭。
小天赐静静地听着,然后瞅瞅沉默的母亲,跳下长凳跑到她身畔扑入她怀里,仰着漂亮的小脸蛋看她,咧开小嘴温软又幸福地笑了,“妈妈,婆婆,天赐不要紧的!种菜很有趣哩!”
浅颜将儿子抱到膝上,搂到怀中亲了亲他白嫩嫩的小脸,有些哽咽,“是,我家呆呆最厉害了!”
老妇人见状,眯着浑浊的眼,轻道:“浅颜,娘知道你现在很迷茫,已经记不起很多事了。原本娘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没什么不好。可是自从那两位公子出现后,你开始心神不宁,他们说的一些事你于你而言,陌生得像别人。但不要紧呢,你就是你!我们的浅颜丫头是不同的,没有人可以取代,只要用心地去感受,记不起又有什么要紧呢?日子还不是一样要过下去?”
是啊,日子还不是一样要过下去?何况她还记得二十一世纪,还记得孤儿院,记得那群孩子,记得曾经的同学,记得她二十年来的种种,人生活得也不算枉然了。
浅颜释然,至此她终于知道,为何今日老妇人要同她说这么多,必是看出她心中的隐忧不安了吧?
那两人突然出现,确实教她完全没有准备的心一下子张皇不已。
弘晖……胤禟……
来这儿五年,她的记忆有些混乱,初听见他们那样自称,只觉得那名儿好熟悉,却不会放心里去。他们叫她姑姑和姐姐,神色间是说不出的熟悉亲切,但也仅仅如此,知道她记不得什么后,便闭上嘴巴,彼此有默契地不再多说。
那个叫弘晖的少年,在她面前,有些像个亲近最喜欢的长辈的时的模样,是说不出的自然放松,对她的感觉是依赖、是敬爱。而那个胤禟的美丽男子,似乎就复杂多了。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没有任何人出现,依她随遇而安的性子,必不会再去追究什么,就算莫明其妙有了个孩子,她也只当是上天赐给她的。偏偏那两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了,带来纠缠不清的缘与痛。
弘晖对她的疑惑,笑得欣喜又忧伤,他曾说:“姑姑,弘晖不会强迫您一定要去记住什么。既然您回来了,就是上天赠予我们最好的礼物。只是请您不要再这样消失到一片空白了,我们真的很难受呢!特别是十四叔……他等您等到几乎魔障了……”说到最后,弘晖的声音低不可闻,隐含了某种说不出的痛与苦。
十四叔吗?
依他们对她的称呼来算,也算是她名义上的兄弟之一吧?天啊,不知道是哪样的家庭竟然会有如此多的兄弟,也许只是堂兄弟排行的称呼吧!浅颜安慰自己同时也尽力说服自己。
不过,又关他十四叔什么事哩?浅颜对少年口中的十四叔致以高度关注。不止一次听到弘晖提及那个十四叔了,言辞间是说不出的暧昧与理所当然。不知道那个十四叔在她过往的生命中又占据了何种地位?
很想知道啊!偏偏那两人却不肯仔细翔实地告诉她,总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让她搓火不已。他们是不是在玩她啊?
还有那个叫胤禟的——
“姐姐,胤禟真的很不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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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胤禟真的很不甘心呢!不止一次自问,为什么那么多兄弟中,你就独独选择了十四弟?他有什么好?论样貌,太……二哥、五哥、八哥、十三弟……哪个不是略胜一筹?论品德才情,大哥、三哥、四哥、七哥、八哥、十二弟、十三弟,皆与他不相伯仲甚至各有千秋,论身份,他也仅仅只是个阿……”
语气顿了顿,还是说着:“而且,一开始,他就欺骗了你,以那样的形式赢得了你的关注……可是,他就是这么幸运,那么多兄弟中,只有他得愿所尝。胤禟曾经真的很不甘心,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失去资格了,但还是嫉妒得发狂……甚至是,当听到你受伤坠崖时,心里真的是恨极了十四弟,恨他为何不倾尽生命救你……”
昨儿傍晚,当她坐在庭院的青石板阶梯上,晒着黄昏的太阳,看着小天赐和弘晖一起挽着袖子和裤管在院子里的田地上劳作,看着弘晖一脸笑意地帮倒忙,小小年纪的儿子俨然一个专家一样地指正,周遭是一干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主子忙活却因主子有命不能过去帮忙的侍从……
这一切瞧得她兴味盎然的时候,那个叫胤禟的男子从外头回来,见她如此随意地坐在尘土未扫的阶梯上,也乐呵呵地凑过来,坐到她身畔笑眯眯看着那两个大小不一的侄儿忙活。一阵长长的沉默后,她便听到这么一袭话。
她当时听罢,感触不怎么深,也只是惊讶一下下罢了,就如同听一个故事一样,不挟带任何感情成份在。也因那隐晦的表示,她听得还是云里雾里的。
“可是今儿个,我心情却很好!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吗?”当时的胤禟笑盈盈的,美丽的脸蛋上愉悦而满足,更多的是悟出某些事情时的了悟与释然,他慨然而笑道:“原来,你忘记的不只我们,甚至连他也忘记了。这证明,一切原来是可以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