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市民日常行为规范-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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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好市民日常行为规范
作者:且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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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条 要热爱生活
花氏语录No。1:
上帝说:“要有美好!”于是有了太阳和绿地。
人类说:“要有丑恶!”于是有了日和草。
——
H城。
五一假期刚过。
L大报告厅灯火通明,投影仪开启,在屏幕上打出做工不太精细的PPT。
多少有些风尘仆仆的花江生一扫底下不少也不多的学生,抖擞精神走上讲台,露出招牌式的笑眯眯:
“同学们,知道什么叫考证的最高境界?是无论应聘什么工作都能找出两本证书防身?错错错。是你把所有证书用麻袋装了,咚的一声搁在老板办公桌上,打开麻袋还得‘噗~’地吹掉层灰,然后说:‘老板要什么,您自个儿挑。’”
开场白一出,“这老师是外国人吗?”、“这老师真帅!”的闹哄哄转眼被满堂笑声所取代。
花江生就这么开始了本不受待见的大学生考证讲座,并在结束时的热烈掌声中两步三被截地挪出会场。
夜色中钻进出租车报了个地址,花江生靠在椅背上,差点睡着。
在中国有项威力巨大的集体活动,不但大范围普及了魂游天外、睁眼瞌睡、不睡胜有睡等高深内功心法,同时大力促进了手机、掌上电脑及贪吃蛇、连连看等祖国电子科技与娱乐事业的发展。
它有个光荣的名字,叫“开会”。
开会也分很多种,对于没有政治野心的大部分高级知识分子来说,与专业相关的技术研讨会之类还是很乐意参加的,最头疼的就是各级机关的政策宣讲会,其痛苦程度有海归博士、G大建筑系兼计算机系人气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花江生作诗为证:
区级:听君一席话,自挂东南枝。
市级:话还没听完,自挂东南枝。
省级:听说要开会,自挂东南枝。
三天半前,建筑系黄院长接到省政府某部门开会通知,跑遍办公楼上上下下抓活口,唠嗑正欢的花江生和另一建筑系张教授不幸中弹。
于是课题邀约和讲座邀请缠身的花大教授坐着长途去开会,头晕脑胀长途回H城,又跑到Z大与合作课题的众教授研讨一整天,大晚上去L大开讲座,才终于出租回G大老校区教师公寓。
下车时连出租车师傅都忍不住说了句:“您还行吧?怎么看怎么像刚醉驾完啊!”
幸好花江生就住一楼,没有从楼梯滚落的危险。
晕晕乎乎掏出钥匙开门、关门、开灯。
对着客厅里支着脑袋朝他望来的陆晴名,花江生没有意外地笑了,看了看表,说:“英俊小生还没回去呢,最后一班校车快开了。”
陆晴名点头:“嗯,就回去。”
陆晴名,美籍华裔,G大计算机本科毕业,系统架构师,现就读G大建筑系研一,花江生直系爱徒。本该随大流入住G大老校区研究生宿舍,无奈要代花江生给计算机系及建筑系众本科小白兔上课,只得跟着小兔子住回新校区。
花江生把行李箱放一边,脱着外套看了看四周:“顾安和池飞都没回来?”
陆晴名上下瞄了瞄他习惯性不靠谱更习惯性不修边幅的师父,想起来花江生说过今天白天有个校际研讨会,怪不得还算人模狗样,说:“嗯。你吃饭了没。”
“吃了。”花江生摸了摸陆晴名的脑袋,笑着说,“还是徒弟好,一直等着给为师做饭。”
陆晴名拧了拧眉毛。
花江生继续说:“谢谢。”
陆晴名的眉毛松了下去,点了点头,走向门口:“我走了。”
陆晴名的手都搭上门把了,花江生忽然说了句:“徒弟,过来抱抱为师。”
陆晴名顿了顿,嫌恶地说了句:“说了多少遍,在学校外边就该叫我老板。”
花江生一边答应一边笑着张开手臂。
迟疑了一会儿,陆晴名还是走了过去给了花江生一个象征性的拥抱。
花江生很满意:“徒弟大有长进。”
陆晴名扶了扶耳塞,瞪了花江生一眼:“走了。”
“嗯,去吧。”
目送陆晴名的背影从窗口消失,花江生才打开旅行箱。收拾停当,就坐在客厅打开手提电脑查收邮件。
听见钥匙咔嚓声,花江生回头看了看,一见是池飞回来,也就没把邮件界面最小化。
“咦师父回来了啊?”池飞屁颠屁颠走到花江生背后。
池飞,比花江生小两岁,大专毕业,国家注册室内设计师,并非花江生关门弟子。被花江生伯乐识马,在花江生与其多年好友沈魁帆合开的HS设计公司就职三年半,并在沈魁帆移交资产权荣升太上皇之后承担了公司绝大部分领导职责,被公司上下尊称为摄政王。
花江生笑:“你也这么晚,顾安呢。”
“咱公司最近接了个大客户,大家忙并偷懒着,今天还算早的。顾安跟着他们家高长老去苏州开什么历史研究交流会,”池飞说着看向花江生的电脑屏幕,“你知道高长老一把年纪了,肯定都得八戒他顶着,估计够呛。”
花江生点了下头。
这会儿池飞终于看清了花江生的电脑屏幕,只看懂了最前面的“Mrs。Longman”,就被底下大片大片的英文炫花狗眼。
小学英语八级水平的池飞后退三尺捂脸哀嚎。
嚎完了就去睡了。
花江生看看表,指向十一点。
给来信人打下最后一句话,打了个哈欠关电脑,也睡了。
——“The world is not perfect;therefore it is。”
(世界不完美,亦因此完美)
☆、第二条 要寓教于乐
翌日,8:47am。
花江生一觉醒来,就知道错了。
电话里悠哉游哉的嗓音传来:“起来没。”
花江生听出是心理学大教授郑哲谦的声音,想了想早上的确没课,于是又翻了个身:“您拨打的用户正在梦话中,请稍后再拨。”
郑哲谦就笑了:“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哪像你爱徒。”
花江生有点清醒了:“怎么?”
“被同寝室的男生揍了,闹了十四幢寝室楼一晚上。”
花江生风风火火赶赴新校区,直奔计算机系心理辅导室。
G大教育科学与技术学院应用心理学教授兼计算机系心理辅导员郑哲谦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在阳光普照下自厚厚的书本里抬起头,笑着打招呼:“早。”
花江生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眉头一直皱着:“怎么回事?”
郑哲谦抬了抬眼镜:“昨晚他不是挺晚回宿舍么,他寝室里几个小青年就在寝室里说他一天到晚戴着耳塞装B怎么刻板怎么不爱说话怎么有怪癖是不是同性恋,陆晴名正好在门外。”
“啊?就这么打起来了?”
“没。你们家晴名没事人一样进去了,结果小青年挂不住脸挑拨几句,陆晴名就说了句同性恋又不犯法,小青年火气一上来劈手拍掉陆晴名的耳塞,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花江生抱头。
他一听就明白了,关键是耳塞。
“闹成这样,你这个导师兼监护人有不可脱卸的责任。”郑哲谦下结论。
花江生还在抱头:“什么监护人,少来。”
“还在为陆家人注资你和沈魁帆的公司,逼你保小晴名入学而生气?”
“什么逼不逼的,外国孩子只要高中毕业、持HSK证书和外国护照就能申请入学了。G大不是Z大,外国留学生本来就少,招生办欢迎还来不及。”
“那你就继续当鸡妈妈呗,”郑哲谦继续翻书,“要体谅远在美帝国主义受剥削受迫害的陆家人,谁让一个在国外因弱听而患了好些年社交恐惧症的小孩第一次回国,就被个陌生大叔坑蒙拐骗带回家了,自然激动万分壮士托孤。”
“我不是大叔!”花江生咆哮了,“不对这不是重点,我不是坑蒙拐骗!也不对!我只是看他站外头淋雨可怜带回家擦了下头发而已啊啊啊!!”
“现实是你不但坑蒙拐骗,还想始乱终弃。”郑哲谦不理他,“做了他三年计算机本科的班主任,又突然要跳去建筑系当教授,结果逼出了我校实行弹性学制以来第一位三年毕业的本科生陆晴名,直升我校建筑系新秀硕士导师花江生教授门下,激动得两学院老院长都热泪盈眶。”
花江生不得不想起来去年硕士生入学面试关,软件学院优等毕业生陆晴名面对前面一整排的建筑系教授,大谈如何将结构分析归结为数学问题,通过数学手段鉴定设计的可行性,同时结合材料力学、结构力学等学科架构高端软件,加上并行计算来分析罕遇地震、超高层建筑之间相对影响的模拟等问题,还现场掏出个不知几G的移动硬盘,说了句:“这里有我做的一个简单化模型。现在我需要的,是设备。”
面试结束后,基本上所有在场教授都神神叨叨好几天,连一直排斥跨专业报考本院的刘教授都连呼“老朽悔矣!”,连跑计算机系与数学系办公楼商谈机要。
致力于研究计算机技术与建筑结合应用,也是面试中最刁难陆晴名的花江生最后仍然收了这个徒弟,也因此与面试中另一喜欢跨专业考生并等着捡便宜的王教授心生怨隙,从此不提当年事。
花江生哀嚎:“这年头做好人也要遭天谴啊~~”
“行了行了。”郑哲谦站起来拍了拍花江生的肩膀,“殿下暂请回避,小青年来了。”
花江生刚躲到郑哲谦用来午睡的帘子后面,小青年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郑老师。”
小青年姓林,有点拘谨地坐到郑教授旁边,低头。
花江生从旁偷瞄,小青年伤得有点惨烈。
郑教授拍了拍小林,劈头一句就是:“作为多年心理咨询师,我特能理解你。”
小青年的头立马抬起来。
郑教授笑得很仁慈:“跟有心理障碍的人接触也好,交流也好,都比较困难,更何况是住在同一个寝室,肯定更不自在了。”
小青年的眼睛亮了:“老师!我之前真不知道他那不是mp3而是助听器耳塞,也不知道他因此而有些心理障碍,要不然肯定不会那么说他!”
郑教授鼓励地点头:“嗯,我也相信你。而且能在不知道的情形下和睦相处将近一年,说明你们都是宽容而善良的同学,很值得表扬。”
小青年精神起来,也跟着笑了。
郑教授话锋一转:“但是,作为同寝室将近一年的同学,竟然连对方身有残疾都不知道,这就说明你们平时交流与关心不够,还是需要检讨的。”
小青年的脑袋又耷拉下去。
郑教授和善地拍了怕他的肩,以消除紧张感:“你们都大了,说教就到此为止,相信该明白的你都明白了。”
小青年特感激地点头。
郑教授笑了:“那我们顺便解决另一个问题,这起打架事件诱发的原因,其实是大部分同学对同性恋的偏见。”
用了“大部分同学”而没有特指“你”。
于是在小青年刚刚对郑教授建立起的信任与亲近里,郑教授谆谆善诱地告诉小青年,1973年美国精神病协会就将同性恋从心理障碍名单中删除。并且同性恋的形成虽是后天因素占主导,但仍然有其基因基础。九十年代就有外国实验证明,女性中,百分之四十八的单受精卵双胞胎都是女同性恋,双受精卵只有百分之十六。男性中,百分之五十二的单受精卵双胞胎都是男同性恋,而双受精卵只有百分之二十二。
“所以说,不论对方是白人、黑人、白化病黑人还是晒黑了的白人,都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大家应该多一些尊重和体谅。”郑教授把目瞪口呆的小青年拉回现实,笑了笑,又说,“不早了,去上课吧。”
小青年随着郑哲谦往门口走。
郑哲谦边走边突然想起似的说:“啊,还有个有趣的实验,让六十四个学生去看异性恋、男同和女同的□录像带。资料显示,有同性恋憎恶的男生比没有同性恋憎恶的男生对男同性恋的录像带表现出更强的性唤起。”
小青年的脸由红转白。
“此研究指出,会对同性恋持极度否定态度的部分原因,可能是他们不愿意面对自己对同性积极的性反应。”郑哲谦边开门边做最后总结:“去吧,慢走。”
小林同学颤颤巍巍飘走了。
郑哲谦回头。
花江山抚掌而叹:“真是重口味。”
“都是成年人。”
“你就不怕从此让小青年对心理学产生阴影,再不敢去上你的课。”
郑大教授坐在阳光里翘起二郎腿,抬了抬眼镜,笑了:“寓教于乐。”
一整天,花江生都没有联络上陆晴名。
一开始时挂断,后来干脆不接,再后来花江生就不打了。
晚上上完课回到家,池飞房间灯亮着,客厅灯却关着,花江生就知道顾安回来了。
被开门声吵醒,顾安在没关门的房里迷糊着吼了一声:“师尊~~~~”
“乖,继续养膘。”花江生随口应了一声。
磨蹭了一会儿,顾肥肥踩着拖鞋皱巴着裤衩晃出来排水。
顾安,男,芳龄二十七,G大仅有的几个博士招生点中仅有的几个在读博士生之一,正宗师门是住在花江生教师公寓正上方三楼的历史系高闵老教授。G大虽是重点,但远不是顶尖名校,将近七十高龄的高长老却是全国数得上号的历史系大学究。当年也是在高长老的一力支持下,G大才顺利开了历史系博士招生点,将应届毕业的硕士研究生顾安招入麾下。
顾安十分尊敬高教授,为了方便照顾老教授也为了就近商讨课题以免老教授奔波,顾安跟从老教授指示入住花公馆,并听从老教授“多向花教授讨教,记得喊老师”的训诫,挂靠花江生门下。
记得第一次从高长老那儿领旨拜见花江生是个冬天晚上,顾安敲完三下门,只见一人头戴灰色毛线帽鼻架黑框方眼镜里面一身皱巴巴的睡衣外面一件估计拿出来就没洗过的大厚咖色棉衣,一手拉门把一手捏着个剃须刀,顶着一下巴没来得及刮的胡须对顾安灿烂一笑:“小顾同学?”
顾安忽然就自觉舒了一口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