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陷落-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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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岩只是看着他,眉峰微扬,显然不信。
“你不相信就算了。但你也别忘了吾然当年是怎么死的。我要是……又怎么会……害死他。”
听得“当年”二字,林岩心头巨震,诸多往事纷涌而来。
——林吾诚十七岁那一年……
——吾然的死,林吾诚的转变……
仔细回想起来,林岩也知道自己刚才真是口不择言,看着林吾诚眼角泪光闪烁,知道他想起吾然之死心痛自责,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瓶颈时期写出来的东西,今天回头一看,真是惨不忍睹【泪奔中~~~】
所以,小修一下,更新马上就来~~~!
☆、29 陷落的世界
——吾然?
林吾然……吗?
林家的小儿子?林吾诚的亲生弟弟?
吴文宇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吾然”两个字,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固执得仿佛意识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心里一片不知所谓的惘然。
念着念着,吴文宇突然对着白到刺眼的天花板咧嘴一笑,唇角上扬的弧度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看起来却极端惨烈。
他其实是想自嘲,却发现连自嘲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自始至终……他都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只不过是一个死人的影子,只不过是——自以为是。
自以为拥有了温暖的家庭、亲近的家人,自以为找到了此生最爱,自以为两情相悦,自以为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自以为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自以为……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而一切,只不过都是——自以为。
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始终都是一个人。
——呵,真他妈的可悲!
一滴泪水自眼角无声滚落,沿着脸颊的轮廓一路下滑,浸润了洁白的床单,晕染开一小块水渍,吴文宇忽而后悔起自己的急躁、冲动与好奇。
只不过是多看了林岩一眼,为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自责神情感到疑惑,一个人坐在寂静的房间里,就像一颗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长了虫子的苹果,渐次堆叠的不安不断蚕食着本就少得可怜的自信与理智。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大到似乎吞噬了五脏六腑、经脉血管,只剩下一副徒有其表的躯干。
因而,那一记耳光,才会显得异常响亮。
声波撞上内壁,再反射回来,再撞上,再反射……如此循环往复,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在身体内部此起彼伏,震得吴文宇从床上弹起来,也顾不上林岩的命令,风一样打开门冲了出去。
只等冲到林吾诚门口,听到门里互不相让的争执声,才倏然停下脚步,醒悟到自己的冲动。
知道该回房间去,回房间去等林岩,双腿却像落地生根般,怎么都拔不动。
于是惴惴不安地听着。
听到林吾诚说“弟弟又怎样,爱了就是爱了”,听到林吾诚说“是,我爱他”,听到林吾诚说“没错,我是把他当亲弟弟”,简简单单的三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却轻易就打消了所有的疑虑与不安。
然而,下一秒,甚至还来不及为听到的话感到高兴,一个陌生的名字突然击中耳膜,一阵天旋地转的鼓噪。
然后就听见,林吾诚说出那个名字时声线的紧绷与颤抖,听见林岩气急败坏、痛心疾首的质问,听见林吾诚的沉默——
长久的沉默,久到前一刻的欣慰安心通通随着阳台上吹来的轻风消逝,久到一种苦涩又悲凉的情绪渐渐填充了空虚的内心,久到……已经没有力气去等待沉默之后的内容。
沉默,很多时候都代表了默认。
这才能迈着虚晃的步子,尽量不声不响地离开。
关门,落锁,把身体扔进宽大柔软的床垫里,任海啸侵袭。
闭上眼,自虐一样回忆着刚刚听到的一切,吴文宇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他的世界,天塌地陷。
旧的世界,随着外婆的离去而毁灭。而新的世界,自认为理所当然拥有的一切,却原来什么都不是他的。
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新的世界。
又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世界。
吴文宇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付出,更没有不抱任何目的的行为,却还是跟个白痴一样,被那些微不足道、细枝末节的温情所触动,渐渐地卸下心防,直至献出身心。
而后……落得如此可悲的下场。
或许,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对他妄图不劳而获的惩罚。
他早该知道的,世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可是,那个男人,以一种强硬的姿态闯入了他的生活,再强硬地把他拉入自己的生活,强硬地改变了他以及他对这个世界的态度,然后,强硬地攻陷并占据了他的心。
他根本无力抗拒,这种包裹着温情外衣的侵略。
却是现在才知道,这种强硬从来就不是给予他的。
而是另外一个人。
——他真真正正的亲生弟弟。
想到这里,不禁有种反胃的感觉,吴文宇伸手捂住嘴,不敢想象林吾诚在他身上驰骋掠夺时,脑子里想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艰难地翻了个身伏趴在床上,吴文宇把脸埋进散发着洗衣液清香的床单里,任泪水肆意流淌。
林岩走后,林吾诚一直待在房间里。虽然担心,但因为不知道林岩究竟是什么态度,便没敢去看吴文宇。直到接近晚饭时分,料想依王芸的状态肯定做不了饭,林吾诚才从卧室出来,径直进了厨房。
做好饭,喊了林岩和王芸,然后去喊吴文宇。
站在门外叫了几遍都没人应,林吾诚有些着急了,伸手去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一瞬间反而放下心来,猜想吴文宇可能是因为先前极端的手法在跟自己闹别扭,隔着房门说了句“饿了就出来,我再给你做”,然后转身步下台阶。
“小宇呢?不出来吃饭吗?”
林吾诚刚刚坐下,就听到王芸略显哽咽的询问。
抬头,正对上王芸红肿的双眼,心里一时间很不是滋味,林吾诚低下头,淡淡地说:“他可能是不想吃。”
微微一愣,想起先前在客厅的事,王芸也能想到吴文宇的心情大概不是很好,却还是说:“那怎么行!他的胃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你赶快去叫他出来,省得什么时候又胃疼!”
“您就放心好了,他饿了自然会出来,我到时候再做给他吃。”林吾诚说着回头看了吴文宇紧闭的房门一眼,声音不自觉流露出几丝宠溺,“再说,他不想出来就绝对不会出来,谁叫都没用。”
“唉,这孩子……就是倔。”
王芸不禁叹了口气。
母子俩谁都没用再开口,各自默默吃着饭。
一直到林吾诚快吃完的时候,王芸才突然开口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怔过后明白王芸问的是什么,林吾诚不假思索地说:“去年九月底。”
话一出口,不仅王芸,就连一直不言不语、仿佛不存在的林岩也是一震,呐呐道:“你们——”
“不是我有意要瞒着你们,是小宇需要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质问尚未出口就被截断,林岩淡淡看了林吾诚一眼,低头吃饭,竟是不打算再说什么。王芸却恰恰相反,把筷子轻轻往桌上一搁,不容置疑地说:“我不会同意。”
“妈——”
“什么都不用说。我不会让你毁了小宇,毁了这个家。”
“——什么叫毁了小宇?!”
“我都听你爸说了,小宇根本就不是同性恋,只是少不更事才会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你。我相信,只要他离开你,就能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定定看向明显有些激动的林吾诚,王芸说得异常坚决,仿佛陈述真理的话半点不假辞色。林吾诚听了却更加激动,差点一拍桌子站起来。却终究忍住,尽量克制声音里的不恭,“这不可能!我不会让他离开我!”
“你疯了吗?!”林吾诚没站起来,王芸倒是被他这句话气得站了起来,只是,身体微微有些摇晃,“你难道要他真的变成同性恋,一辈子遭人耻笑,遭人唾弃,一辈子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跟自己的哥哥……”
跟自己的哥哥怎样,王芸没有说下去,因为她强装严厉的声音陡然弱了下去,在说“哥哥”两个字的时候,几乎微不可闻。
林吾诚听了心里一片涩然,想伸手去扶王芸一把,王芸却慢慢坐了下来,撑在桌沿的手臂带得餐桌一阵晃动。
漠然片刻,林吾诚才开口,语气像钢铁一样坚定。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我会保护他。”
明明是许诺、是保证、是充满责任感的一句话,却不知道哪里触怒了王芸,惹得他看向林吾诚的目光,带上了几分面对骨肉至亲不该有的怨恨,“你拿什么来保护他?!当年小然生出来,身体不好,你也说过会保护他。可结果呢,你不但没能保护他,反而还害死了他。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小然!”
“妈……”
“小芸——”
王芸说着竟大口喘气起来,双手揪住衣领现出痛苦的神色,把林吾诚和林岩都骇了一跳。林岩轻拍着她的脊背为她顺气,林吾诚则盛了碗汤递过去。
过了一会儿,见王芸情绪缓和下来,林吾诚才直视王芸的双眼,稍微放软了语气说:“妈……正是因为当年没能保护好小然,我这次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小宇,不让他受半点伤害。妈,您放心。”
“我不放心。”
即使听出了林吾诚话里的自责、苦涩与坚决,王芸却还是不肯松口。林吾诚一怔,情不自禁提高了声音,“妈——”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挥挥手截断林吾诚的话,王芸起身回了卧室,留下父子二人隔着餐桌沉默以对,各自心中都是一阵无奈。
沉默良久,见林岩吃完饭准备起身,林吾诚才试探着问:“爸,你是什么意思?”
“我,”林岩说了一个字就停顿了下来,抬眼看了看林吾诚,又看了看一字排开的卧室门,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有力,“我只是希望小宇能比小然幸福。”
林岩吃完饭也回了房间,想来是劝慰王芸去了。留下林吾诚一个人收拾了餐桌跟厨房,然后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吴文宇从卧室出来。
然而,一直等到十二点,紧闭的房门依旧紧闭,贴上耳朵也听不到半点动静。
虽然焦急担心,却也是百般无奈。
这一夜,林吾诚难得地失眠了,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吴文宇。
他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很久都不曾想起,也不想想起的事;很多一想起来,就会心痛得无以复加的事。
心里痛着的同时,也隐隐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安。
他觉得,吾然的事一旦被提及,是绝不可能就这样一笑而过,或者淡然视之的,必定会被一双手从深深的地底挖掘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会是以那样一种残酷的方式。
第二天,一直到临近中午,吴文宇还是没从房间里出来。不仅林家二老急得团团转,林吾诚心里的恐惧也是瞬间升腾而起,再顾不得吴文宇究竟是什么打算,狠狠一脚踹开门,当先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床上躺着脸色灰白、蜷缩成一团的吴文宇。
心下一阵骇然,林吾诚冲到床前想把吴文宇抱起来。然而,手堪堪伸出去,还没触碰到衣服的边缘,被当做痛晕过去的人却突然睁开眼睛,尖锐冰冷的目光扫过来,打得林吾诚身上微微泛起一丝寒意。
“醒了?胃还痛不痛?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对于林吾诚少见的温言询问,吴文宇并未理会,只是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尖锐冰冷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比方才还要凌厉几分,话音也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浸过一样寒气逼人。
“叫他们都出去。”
虽然惊诧于吴文宇的态度,林吾诚还是转身把林家二老送了出去。关上锁被踹坏的门,再转回身的时候,吴文宇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靠坐在床头柜上,双手按着腹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心里痛得跟被人砍了十刀八刀似的,林吾诚走过去,想把吴文宇揽进怀里。刚刚走了三步,吴文宇低寒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吾然是谁?”
林吾诚一震,险些跌倒在地,不由得停下脚步,“你从哪里听说的!”
把林吾诚的震惊和瞬间变得痛惜的神色全看在眼里,吴文宇双手加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出一丁点不自然,仍是定定地问:“吾然是谁?”
从相识至今,林吾诚还是第一次听吴文宇用这种语气说话,冷酷得就好像……就好像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
“是我弟弟。”迎上吴文宇冷冽清寒的目光,林吾诚勉力让自己说得坦然,“我死去多年的弟弟。”
吴文宇没有说话。
很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看见林吾诚挪到身体,有再度上前的意思,才冷冷开口:“我跟他长得很像?”
听到这里,林吾诚也不迟钝,立刻就知道吴文宇可能是听到了自己同林岩的谈话,也再没什么顾虑,摇头道:“不像。”
林吾诚说完就看到吴文宇的眼睛骤然睁大,人也从床头柜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向他走近。却在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下,眼里的冰冷凝聚成风暴向林吾诚席卷而去,声音也随之降到零度。
“那你为什么带我回来?!”
林吾诚一愣,按说如果吴文宇听到了他和林岩的谈话,应该不是这个态度才对,难道是……
想到那种可能,林吾诚心里又是一阵骇然,正想张口说什么,却见吴文宇指着门吼道:“滚!你他妈的给我滚——”
吼完见林吾诚站着没动,竟忽而咧嘴一笑,有些歉意又有些无甚所谓地说:“不好意思,说错了,该滚的人是我才对。真是对不起,占用了你弟弟的房间这么久。”
说完,吴文宇就越过林吾诚往门口走。林吾诚想伸手去拉他,却被他大力推开,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然而,吴文宇刚刚走到门口,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