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你暖光-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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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盒放后面架子上,还没(来得及)打饭,你先吃。”邵乾叮嘱说。
莫桐把勺子还给他,钻进后面找自己的饭盒。大师傅搬着一屉白面馒头出来,顺手就拿走两个。眼珠子转了转撵过去说:“叔叔,我帮你卖馒头吧。”
“行行行,你帮着找粮票。”他正觉得忙不过来呢。
“等我去打了饭,一会儿就没了。”
莫桐小跑着去拿饭缸,发现今天没有炸茄盒。笑嘻嘻地和头等菜的阿姨打了招呼,就端走了一碗小酥肉,然后简单的打了两个菜放在后面,这才过去帮忙。
帮忙找饭票也并不难,大师傅吆喝一声几个馍,他就伸手接票然后找饭票。二两饭票一个白面馍,都是整数,好算的很,只是等忙完天都黑透了。
吃饭的时候莫桐把自己盖在后面蒸笼里的饭菜拿出来,酥肉和白面馒头的香气瞬间就在冰凉的空气里熏蒸开来,争先恐后地扑到邵乾鼻子里去。邵乾下意识地就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耸动间引来莫桐一阵大笑。
两个人缩在后面工作间,靠着煤炉找了个暖和的地方吃饭。直到莫桐把酥肉和炒芹菜夹到馒头里递给他,还有一种似乎不是真实的感觉。邵乾觉得自己能找到这个工作实在是太幸运了,怪不得别人说即使是饥荒年代也有吃的油头肥面的掌勺师傅。
只是……
“莫桐,以后不要拿这么好的菜。”
“为什么?”莫桐仔细地把小酥肉里的花椒挑出来,这才夹了一块吃了,嚼了两下脸上皱了皱,嘟囔道:“你看,他小酥肉卖不出去,都变味儿了。”
邵乾想告诉他以后什么菜剩得多就吃什么菜,莫桐已经把酥肉推给他狠狠啃了一口馒头道:“放心吧,下次我会摸清楚哪一碗是新的哪一碗就放了好多天的。”
邵乾心想,他们吃剩了好几天的也还行,若是饭堂卖不出去还是得扔。谁知莫桐又补充了一句,“一定找到最新的那一碗吃。”
邵乾语重心长,“师傅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要是有菜剩得特别多就吃那个。你要是想吃好的,咱们再买。”
莫桐眨巴眼睛,“师傅们吃小灶儿,还有红烧肉?我也能去要吗?”
“……”邵乾扭头看见大师傅从里面端出半盆新炒的烩菜,隔这么远就看见里面有大块肉片。
“我去要一碗?”莫桐依旧假装懵懂。
邵乾从菜里翻出一块猪肉,夹掉瘦肉放在他的馒头上,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第22章 。赠你暖光
邵乾是几日后晚上一节晚自习后去的何东班。他一眼就看出来何东状态不对,人趴在那里眼神都是放空的,连邵乾站在身后和白彩盈打过招呼都不知道。
白彩盈指指何东,很小声地问邵乾,“他怎么了?”
“不知道。”邵乾从她手里接过笔记,拍了拍何东的肩。神游的人这才猛地抬起头,醒觉身边站了个人。
“我们聊聊?”邵乾说。
“聊什么?”
“随便聊聊,好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周五第二节虽然是自由晚自习,但教室里的人还是不少。都知道进了十二月,离年底大考也近了。邵乾看看从走道经过的人,压着他的肩膀说:“走,打球去吧。”
何东心不在焉的,邵乾靠得近了,脑袋还微微偏了偏,似乎是想躲开他,又中途止住。何东垂着眼发了会儿愣,还是在邵乾一而再的推搡下起了身,趿拉着步子跟着往外走。
“怎么了最近?”等出了教学楼邵乾才问。虽然没有篮球可以玩,但也没有上去找莫桐拿。他知道但凡一上去找篮球,莫桐势必会跟下来。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特别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小保镖似的。他想凑着这次机会和何东好好聊一聊。
至于何东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消沉还阴晴不定,他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恋爱了,还爱而不能得?
“没怎么。”何东抄着口袋耷拉着脑袋。
邵乾挎着他的肩膀紧了紧手臂,“别是喜欢上谁了吧?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何东的眉头就狠狠皱了皱,甚至是有些厌烦的表情掰开了邵乾的胳膊。面朝路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别管,我就是心里不顺。”
“能说出来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何东长长出了口气,“慢慢就好了。”
“那行,咱们就走走。”
“今天星星还挺多的。”邵乾没有再多问,只抬头看了眼天空随意聊。天已经冷了,连月光都显得冷冷的。干净的天空几点星点缀在那里,像极了一双双调皮的眼睛。邵乾抬头看着夜空,整颗心都跟着安静下来。
也许是受到邵乾的影响,何东跟着抬头看了会儿天,身上环绕的情绪明显缓和下来。
“初中的时候经常出来跑,都没认真看过天。”何东忽然开口。
就捣蛋一事,似乎优等生和差生毫无差别。虽然学习好,但男孩子似乎骨子里就带着调皮捣蛋的因子,只要有人撺掇就会火苗一样冒出来。那时候两个人没少做“坏事”,一起钻过别人的玉米地掰玉米,一起去别人的菜园子摘过嫩茄子(可以直接吃),下河摸鱼,荷塘摘莲子的事情更不用说。几乎每一年秋天,都要固定地到乡里那几家种莲藕的塘里抠些莲子回来。有时候莲子干掉,黑乎乎硬梆梆的也不能吃,就拿来当子弹玩。
农村的“偷”实在是很难界定。每年麦子将熟未熟,总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孩子挎着妈妈用破布拼出来的民族风书包,走过麦地出来,一人手中就有一把麦穗,揉一揉吹一吹,就是一把好零食。有的带回家在正做饭的锅膛里烤一烤,更是美味。
邵乾记得有一次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何东骑着单车去村子里找他玩。两人大中午的去自家田里玩了半天。具体玩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田里什么都是好玩的。地头河水里的河虾、田螺,田里到处乱跳的蚂蚱,还有路边河沟里堆积的麦秸里,顶着已经变凉的秋风勇敢生长的蘑菇。
总之他们去了田里玩到晌午,因为家住在村子最西头,从东地回家的时候要穿过大半个村子。恰逢饭点儿,街上了无行人。刚走了不远何东就看见一家门口的粪堆上长着一个硕大的冬瓜。之所以说硕大,实在是那冬瓜足有他们当时身量的大半长,披着一层白毛。看来已经成熟,只是主人不舍得摘罢了。
农村家家户户都有把人畜粪便加生活垃圾还有野外收集的枯叶堆在一起沤肥的习惯,于是那些粪堆上长出西瓜或者冬瓜葫芦什么的也不奇怪。邵乾清楚得记得何东看见冬瓜时前前后后看了两遍,然后对他说:“这肯定是吕瓜(没人种,自己长出来的)!”
接着就跑过去摘下抱住就往家里跑。俩人一路跑回家竟然一个人也没遇上,到了家里邵乾才觉得慌张。那之后何东骑着自行车载着半个用袋子装上的冬瓜走了,留下邵乾坐在院子里陪着邵安听着村东头一个妇女骂街听了一晚上。
有些回忆过了时间的冲刷,就只剩下欢乐,童年于邵乾就是这样。想起这么一出,便忍不住笑了。扭头借着路灯看见何东如今似乎成熟忧郁的脸,再想起当初的满脑袋坏点子的模样,更是忍都忍不住。
何东眉毛抽了抽,“你笑毛?”
“笑你。”邵乾被发现干脆也不偷笑了,直接给了他一拳道:“想起你小时候去村子里,偷了东头一家粪堆上的冬瓜。后来你走了,我和我哥在院子里听着那人骂街骂了一晚上。那女的手里还拎着个盆,一边骂一边敲。”
两兄弟坐在院子里,邵乾垂着脑袋用树枝划地,邵安也垂着脑袋,看着垂着脑袋的弟弟在地上画小人抱着冬瓜跑的图案。老猫则蹲在家里的栅栏门上,看着那个妇女一遍遍跳着脚骂,从东骂到西。
何东表情扭曲了一下,问:“冬瓜我知道,骂街我可不知道。你怎么没说?”
“说那个干嘛?她骂了两天就好了。”反正邵乾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不碰别人的东西,自然也没人怀疑到他头上。反而是学校有自己村的人,要是和何东提起被人听走了,更是麻烦。
若说起回忆,两个人共同经历的还不少。笑着围了操场走了两圈,何东心情也好了不少。两个人正好走到操场最里面也是最暗的地方,忽然感觉到有两束手电的灯光扫过来。在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看到一群人打着手电往这边来了。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继续保持之前的速度往前走,大老远的听见有人喊:“深更半夜不睡觉在操场溜达什么?”
借着手电的光扭头一看,操场边的角落里竟然有一双脚。
那群人很快就过来了,走近了邵乾才认出来是学校搞纪律的一群老师,其中还有自己班上艺术课的老师高宸。高宸用手电上下打量了他们俩几眼,哼了一声说:“大半夜瞎溜达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搞流氓!”
邵乾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高宸和自己到底有什么过节,只要是他心气儿不顺,自己必定时不时会是那个出气筒。他当然不明白,有些人对穷人从来就是心存怜悯,有些人又对穷人心存厌恶。两种都不是穷人想要的,而高宸就是后者。
“你再说一遍?”何东已经跨过去一步,呛声责问。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半夜不睡觉瞎逛什么?不是搞流氓是什么?有没有一点做学生的自觉!”高宸也提高了声音。
何东像是被刺中了要害,面部微微哆嗦了一下,猛地蹿起来叫道:“搞流氓?j□j妈!妈逼追个女人追不上就知道拿我们撒气!老子跑步怎么着你了,跑你们家的路了还是踩你家的地了!”
“你骂人!”高宸伸手指着何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再他妈指指指!孬货……”何东还想骂什么,被邵乾抱住甩开了。高宸终于反应过来,从一旁一位警卫老师手里抢过警棍,叫道:“你再骂一句!”
“骂你妈逼没本事!上个不入流的大学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其实屁都不是!孙老师要是看上你那才是瞎了眼!会画画了不起啊,不知道我们都把你当猴子看的狗屁玩意儿!”
高宸气得说不出来,一群巡视的老师也忘了抓暗处的鸳鸯,愣在一旁看着他们对峙。直到高宸跳起来用警棍砸向何东,一群老师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前想阻拦。不过已经迟了,警棍还是重重地砸上邵乾的头。
本来警棍是冲着何东去的,邵乾怕他动手一直双臂捆着他的胳膊,见对方砸过来猛地抱起他甩了个方向,自己后背对着高宸。本想着那警棍会落到背上,脑子里一晕腿软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打到了脑袋。
之后的事情他不知道,只依稀觉得何东架着他的胳膊喊了几声,然后自己似乎躺在了云上,那云东一块西一块的陷下去,整个身体都在往下坠。然后他听见何东一声咆哮,杂乱的脚步,杂乱的声音。
第23章 。赠你暖光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务室里,莫桐半个身体都趴在病床上,枕着他的大臂睡得正香。知觉慢慢回复,才察觉整个胳膊都麻掉了。邵乾微微动了动,想把胳膊抽出来。趴在那里睡觉的人已经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猛地跳起来,怔怔地盯着他,半晌才抬手擦了下口水又坐回去,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接着就缓慢地哭起来。
没出声,就默无声息地掉了会儿眼泪,憋出来一句,“我还以为你失忆了。”
“……”邵乾抬起没被压到的左胳膊想要摸摸头,还没摸到就疼得又放了回去。等那股劲儿过去,想配合地答一句——你是谁?最终也没说,而是吸了口凉气缓慢地翻身,嘟囔道:“谁让我仰躺着的?嘶,疼死了。”
“一开始是侧躺。”莫桐起身扶着他侧过身,还伸手在空中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那里鼓了个好大的疙瘩,黑紫半透明,昨夜他和宿舍几个人赶过来的时候,看见昏迷的邵乾吓得不轻。莫桐想让人把他送医院呢,结果值班的大夫说,等等看。
莫桐前半夜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把他就这么睡着睡着人就没了,还时不时的伸手去探探他的鼻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说实话邵乾挺幸运的,竟然还安然无恙地活着。连他自己摸到后脑勺那个包时,都觉得自己没小死一回简直是奇迹。小时候也不是没摔出过包,但从没有这么严重的。
既然醒过来,那就是没事儿了。只不过邵乾还时不时总觉得恶心,勉强吃下一点也都吐了。医生也没给看,只说是脑震荡,先不要上早操和体育课了。等邵乾有能力直立行走的时候,才从莫桐嘴里问出来,何东被叫家长了,后续还都不知道。
邵乾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发飙了,仿佛忽然有那么一天何东就变得暴躁了。他生怕因为这次突发事件,害他被开除。不过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生在官家,自小就沾染了那么点本事。等何东冷静下来,不但把自己脱罪干净,还把这位不配做人民教师这一高尚职业的高宸说得一无是处。
校长办公室里,何东的父亲和副校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何东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的父亲一眼。只站在办公室中间,睥睨一旁的高宸一眼,似乎及不愿和这种人共处一间房子似的轻嗤了一声。
“我和邵乾在操场跑步,这个人和一群老师冲过去抓人,见到我们俩就说我们搞流氓。”何东视线往自己父亲的方向扫了一下,哼笑道:“校长,要不是这位毁人不倦的老师在课堂上经常骂人讽刺学生,我都还不知道“搞流氓”是怎么个搞法。他在班上骂自己班的学生他们能忍,可他不是我的老师我不用忍。”
陈校长揉了揉额头引导,“何东,即使他不是你的老师,是不是也该对老师有最起码的尊重?听说你骂了很多不好听的话,最后还动了手。”
“他是老师吗?我从来没听说过道德有问题的人也能当老师